異鄉儷人

繁華的城市,熱鬧的街市,我們在這裏度過生活的歲月。似乎是一個轉身, 光陰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歲月便成了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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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筆下的南京

(2013-10-25 18:43:02) 下一個
安妮寶貝:走四方――南京(節選)
南京是喜歡的城市。去中山陵的途中,大路旁邊有高而粗壯的梧桐。下雨的時候,綠色的大片樹葉會發出聲音。這樣幽靜的感覺,是在南京停留了很長時間以後,才有的體味。這本身也是一個需要體味的城市。沒有太多喧囂。心會沉靜。
曾在報紙上看到一個作家評論南京。說起它一貫的頹唐。曾經的紙醉金迷,秦淮河流淌過煙花般的糜爛和華麗。所以在此建都的朝代都不長久。異常脆弱地傾倒。
在杭州建都的朝代也很短命。江南是皇帝的溫柔鄉,容易使他們遺忘烽火的危機,民眾的煎熬。對著湖光山色,隻有了沉淪。就象有漂亮妻子的男人,總是容易缺乏上進心。有些美麗,遠觀賞心悅目。深陷其中,卻會疲倦。城市也一樣。因為曾經有過的繁華和顯赫。當曆史如過眼雲煙,抹掉了夜色中的酒香和簫聲。古老的南京隻留下一個滄桑而平靜的輪廓。暗淡的城牆,覆蓋潮濕濃密的青苔和爬藤。陵墓無言。掙紮過的靈魂也沒有了聲息。玄武湖的美麗已經非常人工。十裏荷花,在夏天的豔陽下散發竭力的清香。碧水連天,在風中翻動溫柔的漣漪。旅行者的腳步踏得太多。行色匆匆,隻顧著拍照喧嘩。西湖邊的樹林裏常有杭州本地人,鋪出一塊地方。一家人釣魚,野餐,打毛衣,看書,非常悠閑地享受時間和陽光。玄武湖沒有這份從容。它看過去似乎寂寞。
整個南京城區,新建的大廈幾乎都高聳入雲。另一邊卻有很多極為破舊的建築。看得出它因為曾經背負的曆史,一直處於局促和尷尬。即無法拋開過去大幹快上。又無法固守著舊日聊以自慰。所以這是個發展極為緩慢和謹慎的城市。這種心態同樣影響了它的市民。
江蘇人的淳樸和自足感很明顯。他們沒有上海人的急迫和尖銳。他們象一塊植被豐滿的泥土,踏實而安穩。走在大街上的人,很少見行色匆匆。衣著也一律比較土氣。比起上海的淮海路,你會以為自己走在一個小縣裏的人群中。雖然南京的街道寬闊幹淨。很多裝修精致的店鋪,賣著來自日本,韓國的時尚衣服。符合高消費水平的金鷹百貨也幾乎囊括上海伊勢丹的所有品牌。但這種心態的問題無法改變。
江蘇繳的稅額比其他的省份要高。它穩定踏步,自給自足。所以它注定和潮流無關。
在網上很好的幾個朋友也都在江蘇。一直相伴。在網絡上遊蕩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知道他們跟在身邊。從最初的新聞組到嘉星到星伴到奇跡。溫暖而依賴。喜歡彼此心心相印的默契。也喜歡他們的淳樸溫厚。他們的寬容和持久。總想著以後能一起吃頓飯。好好的聚在一起。不會說很多話,隻是平淡地享受溫暖的情意。是符合彼此性情的方式。
這是一個有情有緣的城市。

餘秋雨:五城記之二――南京
六朝金粉足能使它名垂千古,何況它還有明、清兩代的政治大潮,還有近代和現代的殷殷血火。
許多事,本來屬於全國,但一到南京,便變得特別奇崛,讓人久久不能釋懷。曆代妓女多得很,哪像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豔”,那樣具有文化素養和政治見識,使整整一段政治文化史都染上了豔麗色彩?曆代農民起義多得很,哪像葬身紫金山的朱元璋和把南京定都為天京的洪秀全,那樣叱吒風雲,鬧成如此氣象?曆代古都多得很,哪像南京,直到現代還一會兒被外寇血洗全城,一會兒在炮火中作曆史性永訣,一次次搞得地覆天翻?
中華民族就其主幹而言,挺身站起於黃河流域。北方是封建王朝的根基所在,一到南京,受到楚風夷習的侵染,情景自然就變得怪異起來。南京當然也要領受黃河文明,但它又偏偏緊貼長江,這條大河與黃河有不同的性格。南京的怪異,應歸因於兩條大河的強力衝撞,應歸因於一個龐大民族的異質聚匯。
這種衝撞和聚匯,激浪喧天,聲勢奪人。因此,南京城的氣魄,無與倫比,深深銘刻著南北交戰的宏大的悲劇性體驗。玄武湖邊上的古城牆藤葛拂拂,明故宮的遺址仍可尋訪,雞鳴寺的鍾聲依稀能聞,明孝陵的石人石馬巍然端立,秦淮河的流水未曾枯竭,夫子廟的店鋪重又繁密,棲霞山的秋葉年年飄落,紫金山的架勢千載不移,去中山陵、靈穀寺的林蔭道,永遠是那樣令人心醉。
別的故都,把曆史濃縮到宮殿;而南京,把曆史溶解於自然。在南京,不存在純粹學術性的參觀,也不存在可以舍棄曆史的遊玩。北京是過於鋪張的聚集,杭州是過於擁擠的沉澱,南京既不鋪張也不擁擠,大大方方地暢開一派山水,讓人去讀解中國曆史的大課題。我多次對南京的朋友說,一個對山水和曆史同樣寄情的中國文人,恰當的歸宿地之一是南京。除了夏天太熱,語言不太好聽之外,我從不掩飾對南京的喜愛。
心中珍藏的千古名詩中,有不少與南京有關,其中尤以劉禹錫的《石頭城》為最: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1000多年前的詩人已把懷古的幽思開拓到如此氣派,再加上1000年,南京城實在是氣可吞天。

易中天:讀城記――南京
杭州讓女人大出風頭,南京卻讓女人背上惡名。這當然多半因為那條秦淮河。“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下子,南京和南京的女人,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事實上,由於南方的城市往往被看作是“女性的”,所以,六大古都中,南京和杭州的命運和名聲,都遠遠不如在北方的西安、洛陽、開封、北京。北方的四大古都也有亡國的記錄,然而卻不會被看作是城市本身的罪孽,或被看作是女人帶來的“晦氣”所致。南京和杭州就不行,它們必須承擔王朝覆滅和政權短命的責任,至少在民間是有這種說法的。就像我們慣常把亡國的責任推到女人身上一樣,這些偏安王朝和短命政權的背時倒黴不走運,也被說成是不該在這兩個女人氣的城市建都。
隻要比較一下南京、杭州和開封,就知道輿論有時是何等地不公;南京固然有“千尋鐵鏈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杭州也固然有“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但,開封難道就沒有“靖康之難”麽?“靖康恥,猶未雪,巨子恨,何時滅”,可惜,這筆賬,最後還是算到杭州頭上去了,沒開封什麽事。好像徽欽二宗的被虜,不是在開封倒是在杭州;也好像問題的嚴重不是那兩個昏君丟失了江山,而是他們的膽小鬼子弟躲在杭州不思進取不想報仇雪恨。杭州無端地替開封承擔著罪責,而提起開封,人們津津樂道的是鐵麵無私的包大人,和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有這兩位黑臉漢子在那裏坐鎮,開封是掉不了價的。隻要凜然一聲“包龍圖打座在開封府”,開封便豪氣衝天了,誰還敢說三道四?
南京和杭州可就得由著人數落,就像長得漂亮的女人總會有人來品頭論足一樣。其實,南京不是女人氣太重,而是文人氣太重。與杭州不同,南京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脂粉氣的城市。我們隻能說“六朝金粉,秦淮風月”,而不能說“六朝脂粉,秦淮風月”。說“六朝脂粉”,不但南京人無法接受,我們自己說著聽著也別扭。金粉其實也就是脂粉。但用一個“金”字,便多了些陽剛氣,少了點女人味。這就像“巾幗”,原指女人的頭巾和發飾,與“粉黛”一樣,也是用服飾指代女人,但“巾幗”就比“粉黛”要硬朗一些。
南京並無多少女人氣,卻多文人氣。自古江南出才子,而才子又多半喜歡南京,即便這些才子不是南京人。這大約與所謂“六朝人物”和“魏晉風度”有關。對於文人來說,自由散漫,吊兒郎當,不愁吃喝也不必負責,又能講些高深玄遠的道理,發些嫉世憤俗的牢騷,比什麽都過癮。南京便最能滿足他們這種心理需求,所以文人都喜歡南京。南京,其實是最有希望成為一座儒雅的城市的。
文氣一重,就沒多少“王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別說是逐鹿中原,便是守住那半壁江山,也不容易。中國的事情很有趣。同樣是戰爭,往哪個方向打,說法便不一樣:南下、北伐、東進、西征。南方攻打北方總那麽艱難,北方拿下南方,卻像喝小米稀飯似的,呼呼啦啦就下去於是南京和杭州,便總是處在一種挨打的地位。實際上,南京建立的第一個政權東吳,就差點在它的創始人手上丟掉。“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深宮鎖二喬”,可不玄乎?然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孫皓最後還是自個兒在石頭城上搖起了小白旗。“降孫皓三分歸一統”,一部原本可以讓南方人問鼎中原的《三國》,便這樣灰溜溜地收場,隻留下一段“生子當如孫仲謀”的佳話。可惜,在南京建立政權的,似乎沒有幾個像孫權。於是以後的南京,便是接二連三地為中國史貢獻亡國之君,而且其中不少是才子。“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官娥。”不是才子,哪裏寫得出如此絕唱?
事實上南京也是一個屢遭刀兵的城市,而且南京保衛戰也似乎從來就不曾成為軍事史上的成功範例,倒是那些斷壁殘垣新亭舊地,一再成為文人墨客憑吊的對象。在南京懷古是最合適的,而最值得去的地方恰恰是那些陵園:南唐二陵、明孝陵、中山陵、盤穀寺、雨花台。有時你會覺得中國最好的陵園都集中在南京這使得我們走進南京會有一種肅穆之感,也會有一種悲壯之感。南京當然也有過輝煌時代和英雄業績,但人們卻往往記不住。“吳楚地,東南訴;英雄事,曹劉敵。被西風吹盡,了無陳跡。”留下的隻是歌舞弦管,文章詞賦,是烏衣巷的傳說和桃花扇的故事,以及“為愛文章又戀花”的風流儒雅。略帶女人味的文人氣掩蓋了英雄氣,使得南京有點“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有時還有點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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