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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回憶八十年代的大學生活

(2008-02-02 16:04:23) 下一個
86年,我考到蘭州大學生物係。現在的蘭大遠遠不如當年了。八十年代初,李政道在國內招物理學研究生,蘭大好幾次壓倒北大,居國內首位。正是借著這股東風,我也混跡於其中了。
  我對蘭大早就很熟悉了。上中學時,我們經常三五成群地到馬路對麵的蘭大去玩。打排球,蕩秋千,夏天還可以遊泳。看到大學生情侶,就忍不住嘻嘻兩聲。如果他們占據了陰涼地,我們就在旁邊打球,直到他們知趣地避開。但那時覺得大學還是很神秘,又沒老師成天管著,不上課也行,多好。就是憑著這個動力,我才忍耐了三個月,通過了高考。
  不知現在如何,那時的蘭大真是夠寬鬆的。可能是八十年代的大學都是如此。蘭大的女生樓向來對外開放,這是寬鬆的重要標誌。從早上六點半開門,到晚上十一點關門,男生隨便出入,不用任何證件。我愛睡懶覺,隻好在床前拉個布簾。常常是還沒起床呢,就有晨煉的男幹部順路上樓來通知什麽事,比如發飯票啊,發補助金啊。女生就從布簾裏伸出蓬頭一顆,雖然有點尷尬,但透著親熱。蘭大的研究生樓更是通宵不閉戶,那時研究生少,男女同住一棟,好像也沒比別的學校更多事。
  在這樣的學校上學,使我天生的懶骨更加疏懶無比。記得第一天上課我就遲到了。同屋們走得早,最後剩我一個,模模糊糊拎著包,還搞不清新文樓是哪一棟,半路上攔了個人問問。以前玩的時候,隻記得操場、秋千架在哪裏,這教學樓,根本就沒入我的法眼。
  坐在教室一看,嗬,全年級學生,120人,濟濟一堂,這就叫大課。老師的聲音也聽不清楚。那時還沒那麽好條件,配備麥克風。聽不見,又發現不點名,下次就不來了吧。第一年幾乎全是大課,我每次都是看看老師是誰,然後就,開溜。後來我也居然成為一所著名高校的教師。學校要求,每學期點名三次。我抗旨不尊,從未點過一次名,而且明白告訴學生,本人不點名,愛來不來!
  不上課,做什麽呢?好像哪個名人說過,大學就是給你提供一個圖書館。我就鑽圖書館。好像當時規定理科生每次隻能借一本文科書,殊為不便。後來我發現圖書館有一個舊書庫,上寫73年以前入庫的圖書。這裏根本不管什麽文科理科,一視同仁。裏頭的書很舊,堆得亂七八糟的,厚厚的灰塵嗆人。但書是好書啊。有許多是解放前的舊雜誌,好像有《莽原》、《奔流》什麽的。好在我那時不太識貨,否則會犯比逃課更嚴重的錯誤。後來聽說一個力學係(就是瘋狂英語那個李陽所在的係)學生,偷了一個舊期刊庫幾百本書,每次都是大大方方搬出來的。那個庫的管理員不是坐在門口,而是在另一間屋子,你要借,就到他那裏登記。否則他不會看你一眼。哈!蘭大的管理可見一斑。我還發現一個舊報紙庫,裏頭有許多西文報紙。那個庫在樓梯背後,許多人恐怕四年大學畢業,也不知有這麽個寶地。那裏頭光線極暗,你進去後要自己拉亮燈。燈也是昏黃不堪,隻能照見眼前巴掌大地兒。我去過多次,隻有一次見到一個男生。他看見我也很驚訝。我每次都占據裏頭一張桌子,拉亮頭頂上一盞昏黃的燈泡。那裏十分安靜。有時想,發生了謀殺案,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借了書,回宿舍躺著看,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我讀書很雜,除了小說,詩歌,還看各種傳記、文藝理論,比如《戀人絮語》就是在那時看的。可能許多人都沒見過那個國內最早的譯本。
  那時學校的活動也很多。那是社團最活躍的幾年,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各種講座。我們打飯時,就看看海報。飯後,抄本兒小說,就去占座位。蘭州雖然地處一隅,但文化並不貧弱。當時有一個國內聞名的刊物《當代文藝思潮》就在蘭州,對新詩的倡導很是熱衷。我去聽的最多的講座就是關於新詩的。當時在西北民族學院任教的著名九葉詩人唐祈先生就多次來校,我去聽過兩次。學校的詩社也經常舉辦各種名目的活動。記得一年級快結束時,有天早晨(我的早晨,通常是十點以後),下樓買早點,見門口有人賣書,湊過去一看,全是新詩。那個畢業生(他是83級的),戴著黑邊眼鏡,見我喜歡,額外送我兩本。回去一看,雜誌上都有簽名,署名苗強,他送我的雜誌裏,每本都有他發表的詩。後來在春風文藝出版社的《朦朧詩選》裏,就收入了他的一首,好像叫《獵人與黑豹》,但再版時給刪掉了。
  我於是也就隨大流,繼續我的寫作生涯。我在中學時就偷偷寫過,但從不示人,因為自知拿不出手。現在有時間了,也模仿北島等的口氣。同係有個男生,是詩社一員,經常要拉我下水。但我信守無政府主義原則,永遠作旁觀者。後來我所在的生物係辦了個刊物《生命》,有同學就來要稿子。那是我的文字第一次變成油印的。
  記得第一次知道北島,是剛入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在校園溜達,看到新文樓大廳裏賣書。進去一看,有一本孟繁華寫的《新時期小說詩歌十講》。那時正想係統地了解文學史,就買了,記得是一塊一。裏頭引了幾段北島他們幾位的詩。我看了,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麽愚昧,覺得詩就那一個路子呢。從此發瘋般地搜集新詩,為了一首詩買下整本書,是常事。87年夏天,軍訓時,借了同學的《北島詩選》,如獲至寶。後來有男生向我獻殷勤,幫我抄了一份。顧城的《黑眼睛》也是我的珍品。那是看到報紙上的郵購廣告,我們同屋三個人一起買的。後來被人借去,那人向我表示關係要進一步,我不答應,人家就沒收了我的書。我氣得要死,托同學去要,也沒要回來,從此翻臉不理他。同屋見我大有跟人決一死戰之勢,就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把她的給了我。
  蘭大的寬鬆頗造就出了些怪才。李陽就是一個。他是力學係的,和我一個中學同學同班。在校時就聽說過他的瘋狂,成天在烈士亭哇啦哇啦念英語,要不就爬到樓頂上念。還真沒想到念也念出了個名堂。水均益那時一點名氣沒有,後來看電視,覺得這人的普通話裏有股蘭州味。果然!他比我低一級。88級也出過人物。那是物理係的江波,後來上過《女友》雜誌。他也是不上課的主兒,考試經常不及格,但外語奇佳,看原版書,不僅英語,還有德語、日語。後來人家給普林斯頓大學寫了封信(自然是英文),闡述對物理學理論的看法。普林斯頓寄來一紙入學通知,江波去也!當時據說還有好幾門課等著要補考呢。
  但說真的,他們幾個當時在校,都趕不上我們係的一位。這位仁兄自打入學起,就成為全校女生矚目的中心,原因是,歌唱得好,模仿齊秦可以亂真。聽說他父母是搞音樂的。他彈得一手好吉他,後來甘肅拍了一個電視劇,他唱了插曲。我常想,要是再晚幾年,他肯定更幸運一些。看看現在歌壇活躍的那些搖滾歌手,如許巍、張楚、竇唯、鄭鈞,都是我們這撥人。崔健就是那時名聲大振的,我還聽過他最早翻唱的美國搖滾。不久,他就摻乎在西北風裏,登台亮相了。
  當然,八十年代最重要的事件,我還沒有提及。不提也罷。沒經過的,說了也白搭;經過的,就不用說了。反正我們的分配受了些影響,許多同學都是後來才考了研究生。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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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rerre 回複 悄悄話 是35個,見
http://cuspea.pku.edu.cn/introduc/list1.php?year=89
rerre 回複 悄悄話 86年俺不知道,但88年是CUSPEA的最後一年,總共錄取了71人,有35個(或36)是科大考上的。
grandland 回複 悄悄話 好像第一次CUSBEA考試第一名是蘭大的,以後就沒有領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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