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歌的詩

我睡了,夢還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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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悠悠 (小小說)

(2006-01-11 20:46:56) 下一個

忽忽悠悠 (小小說)

鳥歌


張大軍,這名號兒是他爹在文革中給他改的,特俗。

街坊鄰居覺著叫著別扭,後來人們都叫他的小名兒,虎子。這現如今,虎子也是長寬高加起來有十幾尺的爺兒們。按這京城當地兒的叫法,年紀大的叫虎爺,年紀小的叫虎哥。虎子的年紀不大不小,所以也就叫虎子哥耶(爺) 。這叫法,多半來自當年打小一塊兒玩的妹妹。

虎子知道,這現如今在商場上又流行一種叫法。那就是,在姓後麵再加一個修飾詞兒,總子。打個比方吧,他張大軍,按現如今的流行叫法,就是張總。

那天,剛從美國回來的虎子,就被打小兒一塊兒長大的二子,拉到了王府井一家大飯店。賓客一齊,二子就開始給虎子介紹來賓。這小不知啥時變得這麽能侃了,聲調裏還摻雜著一點兒老廣的口音。

“這位是,胡總。這位是,劉總。這位是,王總。這位是,李總。......”

虎子在美國一直做學問,沒見過這陣勢。他覺得腦子有點亂了。這麽多總經理,總裁,總監...... 虎子當年隻記得,電視裏有個朱老總。還有,在電影《南征北戰》裏,老百姓喊國軍,也叫老總。看著眼前這些主兒,個個肥頭大耳,滿麵紅光,虎子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種豬。

這會兒,二子又清了一下嗓子﹐“現在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同學,美國泛太平洋投資銀行的張總,大衛(DAVID)張,張博士。”

虎子聽了二子的介紹,一愣。剛要遞出去名片的手,馬上縮了回來。二子手急眼快,一把將虎子的片子搶了過去。好在這桌上,沒幾個人認識洋字碼,席間沒人再問這事兒了。其實,虎子名片上寫的是美國泛太平洋投資銀行亞太代理,沒有老總的字樣。

散席前,虎子還是客氣地向大家更正了一下。“我是美國泛太平洋投資銀行亞太代理,不是老總。這次回來,主要想考察一下在中國的一些投資項目的可行性。我想在下周拜訪拜訪各位,希望有進一步的合作機會。”

散席後,虎子埋怨二子不該亂來,不該那樣呼悠人。二子卻說,“現如今滿大街的人都在呼悠。你不呼悠,屁事兒也成不了。聽我的,沒錯兒。”

二子又說,“我的公司就我一人兒。別人不也是叫我黃總嗎。”

接下來的幾天,虎子開始拿著一把片子,挨各兒公司跑了起來。幾天下了,那些飯局上認識的老總,沒有一個人想見他。這個說,張先生,我現在有個會。那個說,張先生,下周再給我的秘書打電話吧。

虎子把這事兒告訴了二子。二子說,“現如今,對上訪的人才稱先生呐。怎麽樣,涼快了吧。”

二子想了一下,又說“這麽著吧,我再幫你一把。這回你可得兒聽我的。咱們胡同裏的敦子,昨個兒從俄羅斯回來了,我叫他來做個托。這回,你閉上你那張臭嘴,全聽本爺的。”

虎子這回學乖了,點點頭。

還是那個餐廳,還是那個包間兒。

二子看看來賓齊了,清了一下小嗓兒,又開始了。“各位老總,今個兒我的同學,許總剛從加拿大回來,他在那兒,是搞房地產開發的。”

二子話沒完,隻見敦子,也就是二子指的那位許總,吃驚地指著虎子說,“喲﹐這不是張總代理嗎,上次可多虧了你那五千萬美金啊。”敦子故意把總子拉得老長老長的,就象剛上桌的老西子拉麵似的,生怕別人聽不見。

聽了敦子的話,所有的人都把頭轉向了虎子。

席間,胡總過來對虎子說,“上次太忙,實在對不起,明天一早去北京飯店看你,順便談談點兒項目。”

劉總握著虎子的手說,“一回兒我的車送你回北京飯店,順便喝點咖啡。中午去香山吃東坡肉。”

王總說......李總說......。

虎子這回真的累了,頭有點犯暈。可他今個兒晚上可是一滴酒未沾。

回到房間,虎子和衣倒在床上。琢磨著,今個兒這事兒還真邪性。他左琢磨右琢磨,還是有點兒犯暈。打小兒他虎子,就是在這個地塊兒上,尿尿和泥長大的,老胡同口的那幾道牆上有幾塊青磚,他虎子記得清清楚楚。怎麽現如今他虎子不會玩了哩。

這工夫,房間的電話響了。虎子拿起了電話, 裏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虎子哥耶(爺) ,我是妞啊。”

啊,是妞兒,就是那個住在胡同口的妞兒。聽了這聲音,虎子的心裏真甜,真舒坦。

09-29-04(寫)01-11-06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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