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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泡饃、女人和秦腔

(2006-10-18 16:32:29) 下一個
作者:肉唐僧__ 提交日期:2004-6-29 8:53:00

  
  
  我對西安人印象極好。說話很好聽,憨憨的,聽著特厚道。大學裏一位西安同學,雖然和他很要好,但一靜一動,總也玩不到一處去。弄得沒兩天我就學會了一句陝西話:“俄不去,俄就在這等你麽!”這句話的要點,在於“俄”、“等”和“你”這些個字眼全發四聲,給人以很堅決、沒有商量餘地的感覺;可本應該發四聲的“去”字,卻是發一聲,讓人有“氣死人不償命”之感。他在表示讚同的時候,卻隻是簡單地“哦”、“哦”,也是四聲。聽著像個二傻子,引人發笑。但人,卻是極聰明的。
  
  第一次來西安,是六、七年前了,天天貓在賓館裏開會。有印象的事情隻有兩件:一是機場在鹹陽,從機場到西安市內這麽遠的路,出租車居然全是很破的奧拓。我打的那輛走了一半就在路上左右打擺子,司機很有經驗地說:“右後輪子又要掉呢麽。”下車一看,隻剩一個鏍絲帽在上麵。我嚇得要死,人家全沒當回事兒。從後備箱裏掏出幾個鏍釘帽扭上,再用扳手使勁敲了敲,就到了西安。
  
  第二件事是集體去吃老孫家羊肉泡饃。那個時候,公司在陝西沒有業務,所以沒有當地的同事。我們一夥人裏頭又沒人吃過這東西。進了店,小二在每人麵前扔下一個小麵盆似的大海碗,每隻碗裏有兩隻“小火燒”----後來才知道,這個小鐵餅一樣的東西,就是饃。當時大家莫名所以,都等著下一步上菜,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終於有抗不住餓的,就開始拿起碗裏的“小火燒”慢慢啃。啃一口都罵:“TMD,是死麵兒的,還不太熟嘛。”想想人家地方特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又加上越來越餓,所以一邊抱怨一邊啃的人越來越多。等到小二哈哈大笑著過來糾正的時候,已經有好幾位都啃了一小半了。
  
  幾年後,在網上看見一位仁兄的網名叫“想你俺就啃餑餑”,真是笑死了。我對這個稍有點兒黃的網名一直推崇備至,大概也和我這第一次吃羊肉泡的經曆有關吧。
  
  此次來西安是第二次,也是開會。一下火車就看見車站前在修城牆,是水泥鋼筋澆鑄的。說是這一段修完,整個西安的城牆就連上了。以後西安人送親朋好友上火車,就是一件比較詩意的事情了。
  
  在站前打車,七、八輛車都是問“旅遊麽”,一見我搖頭,司機就突然想起什麽急事兒似的,油門一踩唰地開走了。沒辦法,隻好拖著箱子往站外走。沒幾步,就見一個招牌上寫著“話吧”二字。湊到跟前一看,原來是打電話的。一個不過四、五平米的小房子,也就我家廁所三分之二大。沿牆一圈擺著五、六盤電話,外加幾個塑料小圓凳子。敢情這就是“話吧”?看來西安人亂用“吧”字和大連人亂用“廣場”有得一拚----在大連,兩條稍微粗一點兒的馬路一相交,或者一個房子前麵的空地如果能停兩排汽車,都會被命名為XX廣場。
  
  天很熱,拖著箱子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已經香汗淋漓了。沿途看見五個洗足中心,卻沒有一個洗浴城----讓人心中納悶----西安人光洗腳丫子,其他部位就不管了麽?這樣的密度和鞍山有一拚。鞍山站前的大街上全是洗浴中心、KTV和舞廳。除了零星幾個飯店,幾乎沒有別的生意。鞍山人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就是“能歌擅舞講衛生”。
  
  會議地址離鼓樓不遠,很熱鬧。會務組的人全是白癡,在大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拿到房間鑰匙。在大廳窮極無聊的時候,和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套近乎。沒花多少功夫就騙到一塊勁浪口香糖。可過了沒多久,就見那孩子一臉壞笑----他把嚼過的口香糖粘在我襯衣領子上了。是黑衣服,特顯眼,根本弄不幹淨。TMD,花了我二十塊錢洗衣服,這塊泡泡糖夠貴的。
  
  安頓下來之後,已經快十點了。跑到附近小店吃了個肉夾饃和一碗餛飩,撐死了。這肉夾饃實在是厲害,中午了還是一點兒食欲都沒有,午飯幹脆一口沒吃。到了下午四點,就抗不住了。台上一個什麽院士在講中醫藥的改革,三拐兩拐就拐到轉基因、大腸杆菌上去了。除了“大腸”,我什麽也沒聽進去。
  
  好容易熬到五點半散會,一溜小跑去了鼓樓小吃一條街。煙熏火燎,吆喝聲此起彼伏----“臊子麵、烤羊腿,八寶稀飯賣得美~~~~”,弄得我方寸大亂,完全打不定主意吃什麽。就先在一家百年老號的糕點店裏買了六塊綠豆糕,一邊吃一邊在小吃街上走來走去,最後決定吃烤肉。
  
  這個烤肉店有意思,坐下後隻須點喝的,吃的東西小二烤好後放在托盤裏到處走,你要什麽、要多少隨手拿。各種烤串的纖子不一樣,有扁竹簽、圓竹簽、細黑鐵纖子、粗黑鐵纖子、白鐵纖子等等。吃完數桌子上的各色纖子付錢。人很多,都是拚桌而坐,我對麵是一對洋鬼子,幾裏哇拉烏裏麻裏訇,說什麽完全聽不懂。都是長型腦袋,淡黃頭發,男的有點兒像去年的法網亞軍維爾科赫,女的醜得不成個樣子,大概是荷蘭人或是瑞典人吧?!今天晚上是荷蘭對瑞典。我最喜歡的倒是捷克,但他們小組賽太優秀了,讓人不敢對之寄予過高的期許。第二喜歡的就是荷蘭了。這一屆這麽好的機會,如果荷蘭還把握不住,那就太讓人傷心了。能過今天晚上這一關,我想荷蘭奪冠的機率大概會有80%吧。
  
  不過這個醜洋妞絲毫沒有影響我的食欲,計有:紮啤一杯,烤羊排一斤、23個牛肉串、11串烤肚、兩個牛肉餅,外加一條烤魚。開始吃魚的時候,發現兩個洋鬼子不停地看我,幾幾咕咕說些什麽,然後就做掩口胡盧狀。我和顏悅色地看著他們,溫柔地問了一句:“看什麽看?吃貨沒見過麽?!”
  
  結完賬出來,有點兒意猶未盡,心裏暗罵那兩個洋鬼子。在鼓樓廣場上裝模作樣地轉了兩圈,心裏還是惦著再吃點兒什麽。很多人在放風箏,幾個年輕人騎著小輪車在人群中飛快地穿行,不時引起一片驚呼。又轉了半圈,終於忍不住和一個放風箏的大爺搭話:
  “大爺,那邊那個同盛祥是賣什麽的呀?”
  “羊肉泡麽,百年老號,西安第一塊牌子呢麽!”
  “不是說老孫家最好麽?”
  “老孫家乍比同盛祥呢麽,你不吃同盛祥,那就是莫來過西安呢麽!”
  
  得,還等什麽呢?!
  
  兩塊饃,我掰了一又三分之一,最後又剩下點兒,算下來應該吃了有一整個饃的份量,實在是吃不動了。說實在的,真好吃!
  
  出得門來,腆著肚子又在廣場上轉了一圈,發現剛才的那位大爺還在。又湊上去問:“大爺,這兒有吼秦腔的嗎?”
  
  天雖然很熱,但吃得實在是有點兒多,便在東大街上漫無目的地亂走。人行道上不說摩肩並踵也差不多。突然發現西安的姑娘很漂亮啊,身材比北京妞不知道要好多少,皮膚也相當不錯。這一發現,讓我走得更帶勁了。
  
  對女人的品鑒標準,古今中外各不同。但總的看來,和吃飯也差不多。吃不飽的時候,追求的是量大實惠;到了饜足之後,才會有種種細膩的講究。李漁的《閑情偶記》裏麵,說了很多品鑒女人的話,沒一句涉及到肉多的地方,全是頭發眉毛手指頭腳丫子之類的零碎。如果沒有晚明的縱欲之風,很難想象中國男人對女人的興趣能夠如此細膩入微,十之八九還會停留在“豬肉燉粉條子,管夠造”的水平也未可知。歐洲文藝複興時期號稱是“人的發現”時期,這當然也包括對女人的“發現”,婚外情的機會很多。吃飽了,也就講究起個色香味形啊口感什麽的。那個時候,男人們在酒館裏吹牛的一個普遍話題是自己的老婆如何如何漂亮。如果看得見的部位拿不出手,就吹自己老婆隱密的地方有何等過人之處。薄迦丘的《十日談》裏有不少這樣的故事,是說愛吹牛的丈夫領著朋友晚上去家裏,趁著老婆睡著了掀開被子給朋友看自己老婆的裸體,以證實自己的所言不虛。因為愛吹這種牛而最終給自己帶上綠帽子的,也確實為數不少。男人們不但單兵作戰,還全城、全國地一起吹。於是,英國女人便以美臀著稱於全歐洲,法國女人的長處則在於有肩窩的削肩和細圓胳膊,漢堡女人的乳房就像慕尼黑的啤酒一樣是名牌、日內瓦女人最迷人之處是她們的雙腿,而萊茵地區的女人據說私處是全歐洲最完美的~~~~
  
  如今全球化了,那些有著濃鬱地方特色的標準開始在後現代的氛圍中趨於大一統。對女人的品鑒水平是一種後天習得的能力,它當屬於知識的一種。既如此,當今對女人的品鑒,也就有了後現代知識的根本特性----數字化!女人身上不能被數字化、量化的特性,一概被視為無關緊要的細節。如今,你的馬子可以拿出來眩耀的,是她的身高、體重、胸圍、腰圍、臀圍、腿長等等數據。如果你還在胡扯你女朋友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跟會說話兒似的雲雲----那你還是沒事兒偷著樂吧。
  
  身材就是一切!有身材,就是美女;即便五官與“傳統審美習慣”相差很大,那也是個“有特點”或者叫“有氣質”的美女。可如果沒有身材,那就一切免談吧!
  
  從前最為看重的五官,現在成了不足掛齒的零碎。昆德拉對漂亮的五官曾有如下論述:“漂亮,就是五官各種尺寸取了統計學的中值,這就意味著個性的喪失。所以,漂亮的人應該為自己毫無個性的相貌而感到羞愧。”
  
  就身材而言,咱中國女人遠不如西方女人。不過,矬子裏拔大個兒來看,山東女人的身材是最好的----個兒高腿長。缺點嘛,是屁股有點兒大。一生完孩子,十有八九就沒人樣兒了。今天欣喜地發現,西安女人的身材絲毫不輸給山東女人嘛!這讓我感到奇怪----兩地相隔這麽遠,為什麽偏偏是這兩個地方的女人身材好,而處在中間的京津、河北、河南等地的女人都是粗腰短腿肥臀呢?
  
  從胃裏泛起的一個飽嗝給出了答案:硬度,麵食的硬度,是決定性的因素!
  
  兩個地方都是以麵食為主,更為重要的是,兩地做麵食都特別講究揉麵----要把麵揉得很硬、非常筋道才行。吃很硬的饃或饅頭,身材自然挺拔;吃發糕,那身材也會像發糕。嗯,一定是這樣!這是個很重要的課題。應該有人去做一個大樣本的統計學調查,以驗證麵食的筋道程度和女人身材之間的相關性。這很有必要!
  
  第二天晚上,按昨天那位大爺的指點,從鼓樓廣場向北,第一個路口再向東,沒幾步就見到了西安市政協的牌子。再往前走十幾米,就到了易俗社的小劇場。今天上演著名傳統曲目《三滴血》,特級票才30塊錢,心中暗叫便宜。
  
  對演戲而言,這個劇場有點兒大了,居然有將近200個坐位。念白一定很難聽得清楚。開演之後發現果不其然。本來就聽不太懂,再加上聽不清楚,整個一不知所雲。不過舞台一側有一塊小液晶屏,唱的時候有字幕。
  
  劇場裏隻有幾個立式空調,我坐的第一排完全吹不到,熱得要命。台上的演員穿得那麽多,又唱又蹦的,臉上塗著厚厚的油彩,我很奇怪他們為什麽不出汗?!
  
  除了唱腔不同,秦腔和京戲有很多相通之處,比如念白、走台和扮相。隻是程式化程度沒有京戲那麽高,表演當中有更多的寫實成份。唱腔完全沒有陝北民歌那麽高亢嘹亮,這是最讓我失望的地方。總之,沒聽出“吼”的感覺。
  
  這《三滴血》是個傳統劇目,大概情節是:兄弟倆當中的老大去陝西經商二十年,不直不走運,娶了個媳婦,卻在生下個雙胞胎之後難產死了。老大無奈賣了小兒子,獨自拉扯大兒子,到孩子十七、八的時候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就領著兒子回到老家。老二見老大窮困潦倒回到家裏來,意見倒不大,同意給老大養老。但不能接受哥哥還帶回個“來路不明”的兒子,在媳婦的挑唆下,遂汙哥哥是弄了個小騙子回來妄圖分家財。於是哥倆兒去縣衙打官司。滴血認親之後,父子倆的血沒能溶在一起,於是縣老爺把老大的兒子趕出縣界,父子分離。
  
  再說老大的小兒子,被一個富有的寡婦收養。這家隻有一個女兒,當媽的早就打定主意讓這一對兒“姐弟”日後結為夫妻。可又愁這麽著會有倒插門的名聲。在媒婆的建議下,做母親的跟兩個孩子假說兒子是親生的,女兒是領養的。這個謊撒了不久,母親就去世了。
  
  看到這兒我就走了----一來實在是熱得受不了,二來後麵的劇情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回北京後google上查一下,看看猜得準不準吧。
  
  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徜徉,感覺真好。我很奇怪有些人出門旅遊為什麽要找伴兒。一路上仍是婆婆、小叔子之類鹽鹹醋酸的老三弦,在家裏彈不好麽?上海人一出了真如就成了最讓人討厭的東西。不管到了哪兒,一路上都會不停地抱怨“格個搭阿拉上海勿一樣,艾個阿拉上海老早就有了”雲雲。靠,那你們還出門幹什麽呢?這個弄堂那個弄堂地竄來竄去不好麽?!
  
  回酒店的路上,突然想起哈代的一首詩,好像是叫《紅衣女郎》吧。是說詩人在火車上迷上了一位紅衣女郎。那個姑娘下車的時候,詩人有強烈的衝動想跟下去。但幾秒種的猶豫,機會就永遠地錯過了,由此引發了無限的惆悵。TMD,居然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人身上還保留了太多的動物本能。一到了陌生的地方,所有的感官潛能就被調動起來。人變得格外敏感,像一個獵人,向周圍的一切投去好奇、熱切和不知疲倦的目光,而內心,則是充滿了對意外事件的渴望,還有難以理喻的胡思亂想。看博爾赫斯的時候,曾經對他的這幾句詩大為訝異,就是因為自己曾有過一模一樣的感受----也是在這種獨自漂泊的時候。其詩曰:
  
  我在曙光裏看我的手,
  看我手上的血管。
  滿心訝異,
  仿佛它們屬於他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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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小小無知 回複 悄悄話 從胃裏泛起的一個飽嗝給出了答案:硬度,麵食的硬度,是決定性的因素!
ffg 回複 悄悄話 不懂為何吃飽了就要攻擊上海人了呢?是被上海人騙過還是被上海人打過?
加州魚郎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章,看了就像吃一老碗羊肉泡的過癮!
紅豆豆 回複 悄悄話 阿小名你one needle 就 see blood ya
筐筐,你一邊玩兒去哈,不是饞嗎
一筐 回複 悄悄話 又是說女人的破事兒吧?還呴長的,沒看完!不過,身邊沒人少吃羊肉......嗯哼!
網上無名 回複 悄悄話 寶貝兒,你怎麽忘了集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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