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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有歌(19)

(2008-06-23 21:21:35) 下一個
(19)

五月底,亞南幾乎是同時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她被程嘉言所在的那所學校錄取,並有全額獎學金,除去學費,一個月還有九百五十美元工資,以當地的生活水平,足夠房租和生活費了;壞消息是衛東又一次沒有通過係裏的口語考試。

衛東收到口語考試成績的時候火冒三丈,用中英文雙管齊下罵那個考官不是東西。本以為係裏不過做做樣子而已,沒想到人家當了真,第三次口語考試仍然沒通過,下個學期他的助教資格就被吊銷了。眼看著其他的同學都拿到下學期的助教任命表,衛東心急如焚。那天,衛東在係研究生主任辦公室裏泡了一個小時,好話說了總有一籮筐,那個麵目慈祥的胖老頭隻是微笑著一再聳肩,“真對不起,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這是係裏的規定,現在你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快點通過這個考試。”美國人真是厲害,天大的壞消息他們也能照樣微笑著告訴你,然後說上一句“我很同情你的出境” 。那一刻,衛東真想抓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的酒糟鼻砸過去。

從胖老頭的辦公室裏出來後,衛東馬上去找他的導師,他抱著僥幸心理想自己的導師應該不會見死不救,說不定能給他做半年的 research assistant,當初可是這位導師把他從中國招到美國來的,她應該清楚中國學生是依賴獎學金過日子的。然而,那位年輕漂亮的女教授帶著迷人的微笑、但非常肯定的告訴他自己今年沒有任何基金可以給助研獎學金,而且把話說得很明白,“Weidong,我知道這對你很難接受,但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你隻能依靠自己的經濟力量來付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係裏隻有等你下學期通過口語考試 -- 我是說如果你能通過的話,才能考慮再給你經濟資助。”

衛東向導師說了聲謝謝,心裏卻不停的罵他媽的,這些美國鬼子怎麽如此不知變通,串通好了把個破事弄得跟真的一樣。開車回家的路上,他大致估算了下學期需要的學費和生活費,即使他隻修九個學分,學費加上雜費也需要三千多塊錢,再加上一個月五六百塊的生活費,總共竟要五千多塊錢。

衛東嚇了一跳,做助教的時候學校慷慨的把學費免了,每個月還有工資,從來沒有意識到在美國的學費和生活費是很貴的。這下怎麽辦?出國的時候亞南的父母是給了他五千塊美金,可是沒多久他父母寫信來說要給弟弟造房子結婚短著三萬塊錢,他就把四千美金往家裏寄去了。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亞南,也根本沒有打算告訴她,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事情怎麽可以告訴老婆呢?再說,這是嶽父嶽母大人給的啊。所以,他一直打算著從自己獎學金裏把這筆錢存出來,然後再告訴亞南。

衛東現在銀行裏的存款大概有兩千多塊,要應付一個學期起碼還需要三千多塊。到哪裏去弄這筆錢呢?再說,亞南讀書也需要錢。衛東一下子覺得頭昏腦脹、前途黯淡。

衛東在街上兜了好幾個圈,決定去找幾個平時比較要好的同學,看能不能借點錢。他跑了幾家,誰知人家聽明他的來意,不是說沒錢就是借故推托,連和他關係最好的小孫都苦著臉說,“衛東,我不怕得罪你說句老實話,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我怎麽知道你將來有沒有能力還這筆錢呢?這樣好了,我借你五百塊錢,要是金額再高,我老婆肯定會和我大打出手的。”

衛東揣著小孫的五百塊錢精疲力盡的開車回家。思前想後,他覺得好像隻有一個辦法,請亞南出麵向她的兩個姐姐借錢,這就意味著必須告訴亞南他往家裏寄了那四千塊錢。衛東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亞南會怎麽反應。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怨恨起自己那遠在大山坳裏的家人,明明自己才出國沒幾天,就好像覺得發了洋財似的寫信來要錢,一點不體諒。說實在,衛東覺得自己和家人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了,每次他打電話回家,那邊的父母煞有介事的把全家老小召到一起,先得花上個好幾分鍾問衛東“你們那裏現在幾點了”,問清楚之後說“噢,我們這裏已經是…點…分了,你們的美國時間比我們慢”。這不是廢話,美國和中國有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呢,衛東不明白父母為什麽對這一點如此感興趣。然後父母絮絮叨叨的從弟妹們的婚姻大事一路講到家裏哪頭豬剛配了種、哪隻貓又生了一窩小崽子,聽得衛東皺著眉頭直看表,敷衍敷衍掛上電話才鬆了一口氣。人跟人真是不一樣,看人家亞南的父母,說起話來多麽通情達理,知道在美國生活不容易,不增加負擔不算,還倒貼錢。相比之下,簡直是天壤之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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