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午拾

我初一的同桌, 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子. 我們同桌了一年, 也許隻是一個學期. 我好象發育有點晚, 他也不怎麽早. 別人初一都有談戀愛的了, 我倆還兩小無猜整天打架玩兒呢.

我初一的時候就會了些精致的淘氣, 比如我問他: 給你出個上聯, "一二三四五六七", 你知道下聯是什麽嗎? 他不知道. 我說是"孝弟忠信禮義廉", 你知道橫批是什麽嗎? 他又不知道. 我說是"南北". 你知道這副對聯什麽意思嗎? 是罵人的, 忘八, 無恥, 不是東西. 然後我們倆一打架就上對聯. 別人聽起來大概覺得這兩個小孩雅致得不行.

他喜歡唱歌, 五音至少缺了仨, 但是仍然唱得激昂慷慨. 有天課間他嘹亮地唱劉文正的"轟隆隆隆隆打雷了", 我們班一個香港來的同學從教室後麵跑過來, 嘻皮笑臉地指著我問他:"你說什麽? 你管她叫什麽?" 我倆都愣了, 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那香港同學過了一會兒說:"哦, 我聽錯了, 以為是宋美齡叫蔣介石." 我一聽臉紅了, 我同桌還問:"他說什麽?" 我氣死了, 心想你唱歌要不是調都跑沒了別人也不會聽錯. 那次我們倆都有點小尷尬, 香港同學跑開以後我倆半天沒說話. 這麽唯一的一次不好意思, 但又並不反感地, 觸碰到和他之間的兩性意識.

再開學的時候老師重調座位, 讓男生和男生同座, 女生和女生同座. 我心裏還挺不樂意的.

我們同班六年, 不過我和他坐同桌隻有初一那一年. 上高中以後他和另外一個男生坐在我旁邊那一行, 和我大約平行, 但中間隔著兩個人.

我們學校住宿製, 他家離學校近, 所以高中以後就走讀了, 和我們這些人關係就稍微遠了些. 那時候小姑娘們都流行喜歡那種比較叛逆的男生, 覺得那樣的男生敢為人所不敢, 特別酷. 這個男生不是那種, 他特別正, 還一直學點畫什麽的, 培養情操. 我那時候是小姑娘從眾心理, 跟風, 也喜歡那種比較"壞"的男生, 覺得如果喜歡他這麽正的就不酷了....可是我一直覺得他很帥. 高二以後出落得越發英俊了. 上課的時候我經常偷著從側麵看他, 覺得他連喉結都長得那麽恰到好處. 喜歡他認真聽課時候的眼睛, 撲閃撲閃的, 抬眼看看黑板, 又低頭寫字, 眼神清澈閃著光.

他的臉很有棱角, 不光是標致, 還有英氣. 身材高挑均勻, 腰杆筆直. 現在想想其實很有點玉樹臨風的意思.

有一次我們班去美院看畫展, 他因為一直學畫的, 所以那天和往常不一樣, 很活躍. 平時他一般喜歡藏愚守拙, 可能是跟我同桌的那一年, 什麽都說不過我. 後來幹脆就不說了. 那天我們一直在一起看畫, 他給我講了些專業的東西, 比如如何通過顏色表示近大遠小什麽的... 我聽得很開心, 頭一次發現他居然比我懂得多.

後來我跟他要畫, 我說你送我一幅畫吧, 畫什麽都行. 當時我的好朋友也跟著湊熱鬧, 也要. 後來他畫了兩幅素描, 一個是大衛, 一個是個老頭(我忘了是誰), 他把大衛給了我朋友, 給我的是老頭兒. 我挺生氣的, 我說我要那個扭著脖子的帥哥, 那脖子扭得多好看. 他說畫這個老頭花的時間多, 比那個大衛多畫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我還是生氣, 我朋友特別得意地笑. 其實我朋友對他沒想法, 就是我生氣她高興.

不過我那時候也覺得自己對他沒什麽想法.

有段時間我們班喜歡跳交際舞. 大課間的時候把桌子一挪就可以跳20分鍾. 我們班男生最喜歡跳快三, 摟著女生轉. 這大概是那個時候唯一正大光明地男女身體相接觸的機會了. 可能這是他們喜歡跳這舞的真正原因吧, 嗬嗬. 我記得和他跳舞的時候他的手摟得特別靠裏邊, 差不多是我胸脯的邊緣了.

不過也沒什麽, 當時除了有點小心跳也沒什麽別的想法, 就是覺得他有點憨. 因為他那麽玉樹臨風啊, 做什麽都不猥瑣.

再後來我們畢業了, 他上了一個很好的大學, 我考得不太好, 可能因為光顧偷看帥哥了自己沒怎麽聽課. 幾個月以後我收到他一封信, 也沒說什麽特別的, 但是憑白無故人家給你寫什麽信呢, 總是有點那個意思吧. 可他也沒表示, 正好我那段時間心情不太好, 似乎也就沒回. 又過了幾個月, 我們同學聚會, 和他考到一起的同學說他有女朋友了, 竟然是我們中學另外一個班的女生. 我當時暗自沮喪, 也很生氣, 覺得他對我也太沒耐心了, 試探一下不成馬上就換人. 可見中學的那點朦朧啊, 好感啊, 偷偷摸摸啊, 春心蕩漾啊, 原本都是作不得數的.

然後這麽些年, 愛啊恨啊分啊合啊, 經曆了許多, 很多年我都沒功夫去想中學那點事. 那天一個地方看到一個長貼, 是一個人回憶中學和大學同學的事, 寫得那麽好那麽生動, 很能撩撥人的懷舊情緒. 我跟著人家那麽一懷, 居然就想起這個同桌了. 想來想去, 多半還是因為他生得好看, 才會這麽久了還覺得當初錯過是個遺憾吧. 我曾想過如果當初回了他那封信, 那這輩子真的就不一樣了. 是好是壞呢? 我想我這樣的聰明人, 跟誰在一起都會幸福吧.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