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母親的故事（什麽是肉麻）
記得那是個炎熱夏天的下午，大家都放假在家。母親有事要出去，於是就對哥哥，姐姐說：
“你們要把弟弟看好，不要讓他出去，外麵的太陽太毒了。”
我聽了就十分的鬱悶，本來想母親一出門，我就可以到外麵玩一玩，這一下就全完了，母親說了不，他們就不敢，隻好找了一本書，百般無聊地翻來翻去。
突然姐姐氣憤地把筆一摔，
“怎麽又來了，我的作業真是沒有辦法做了。”
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正納悶著，幸好補充來了，
“這個大夏天，我的雞皮疙瘩都被她唱出來了，真是佩服她，怎麽能把歌唱成這個樣子！”
這一下我就明白了，她是在說隔我們一家的一個姐姐。那個姐姐在上海上學，現在也是放假在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煩那個姐姐，從來就好像沒有說過一句好話。
“到上海才幾天，話都不會說了，呀啊呀的，還一扭一扭，我將來一定去北京的大學，這個德行真讓人受不了。”
“唱歌就好好地唱，音不準還抖一抖，我一聽她的歌就有要跳海的感覺。”
不過我倒認為她說話挺好聽的，對我也很好，一口一個“小弟弟”，不像姐姐那樣老說我。不過歌肯定沒有姐姐唱得好，姐姐曾經是少年宮合唱團的，一唱歌就是一副專業的架勢，手一背，嘴是圓圓的，身體還一擺一擺的。
母親看了笑著說：
“這個架勢真是不錯。”
姐姐就不高興了，嘟著嘴說：
“怎麽就隻是架勢好？”
母親就笑得更好了，說：
“好，好，好，架勢好，歌就唱得更好，這下總算可以了吧。”
姐姐好像還是不可以。
後來母親曾經說過：姐姐從來都是精精怪怪，弟弟小時候卻是傻傻呼呼。
姐姐好像想起了什麽，帶著少有的和藹親切地對我說：
“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一個最勇敢的孩子，肯定是什麽都敢做。”
我一聽就有點得意，馬上把胸一挺，說：
“那是當然的，你要我做什麽？”
“你敢不敢到她的門口，大聲喊‘肉麻’。”
“我當然敢，不過什麽是‘肉麻’？”
我知道姐姐跟我不一樣，挺喜歡看書，於是知道很多母親都不知道詞匯，當然母親就不許我說。
不過這下姐姐就有一點被難住了，簡單地說：
“你還太小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我立刻就有點不高興，哥哥一看馬上就說：
“‘肉麻’就是歌唱得非常好的意思。”
姐姐馬上就像恍然大悟的接著說：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不算什麽，沒有問題。”然後我想了想，說：“那你們要讓我出去玩一會。”
姐姐趕緊回答：
“當然可以，不過隻能十分鍾，媽媽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許告訴她，不然我們又要挨訓了。”
於是我走出門去，卻遠遠聽到有人在吆呼：“豆….腐…..喲，豆….腐…..喲。”我知道這個老頭，他是挑著兩個水桶賣豆腐的。這也是我曾經羨慕的職業，到處遊蕩，邊走邊玩，自由自在，沒有人管，不會有人說：今天太陽大了，你必須呆在家裏，多好呀。
我跑到那個門口，大聲像賣豆腐那樣喝道：“肉…麻….喲”。這時候我已經看到賣豆腐的過來了，就趕緊往家裏跑去，因為我喜歡吃那個豆腐，比副食店的要好得多，從來不酸。
但不是永遠有，豆腐就像言論自由一樣，是受政治形勢控製的一個東西，那個時代一旦要革資本主義的尾巴，就會不見了。母親就會說：怎麽最近沒有看到賣豆腐，是不是又要來什麽運動。於是她隻要聽到了那吆呼聲，就會馬上給我錢去買。大概就是，以後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現在先吃了總是沒有錯的。
等我跑進門才記起來媽媽不在家。
姐姐看到我就非常不滿意，說：
“你到底是賣豆腐，還是喊‘肉麻’？這樣肯定是不會有什麽效果的，你趕快重新去喊，不然十分鍾是沒有的。”
我也非常不滿意，你叫我喊，我已經喊了，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但沒有辦法，我從小就知道人肯定是沒有自由的。隻好又走過去，可正好遇到那個姐姐要出門，她看到我就甜甜地笑了，說：
“小弟弟，怎麽熱的天，幹嘛還要出門？”
我隻好說：
“媽媽是不許我出門。可是姐姐要我來對你喊…….”
可她突然打斷我的話：
“等等，我給你點好東西。”
說完飛快地轉身回家，出來時拿著兩塊糖，
“這是上海的糖，可好吃呢。”
我接過糖，想接著說：
“姐姐要我喊…….”
可她已經騎上自行車，對我揮揮手，走了。看來這個姐姐精神境界比較高，不在乎別人的謝謝的。
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那麽十分鍾是不會有的，隻好“肉麻”“肉麻”地一路喊回家。
於是我回到家得到了像英雄凱旋一樣的待遇，得到了哥哥，姐姐的少有地一致讚揚。翻譯成現在的話：我的最大前途應該是到現在的中國去管理網絡，哪裏需要什麽規定什麽敏感詞，更用不著監獄，隻要我像賣豆腐那樣吆喝二聲，保管就是鴉雀無聲了。
突然姐姐發現了什麽，問：
“你哪裏來的糖？”
“那個唱歌的姐姐給的。”
這一下姐姐的眼睛就瞪得又圓又大了，說：
“你說她….‘肉麻’，她還給你了糖？”
“那是當然的呢。”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說她歌唱得好，當然她要表示，表示，人不就是應該你來我往的嗎？就像今天名人和媒體的關係。
可是哥哥，姐姐就是不懂，大眼瞪小眼地莫名其妙，他們今天怎麽都忽然變得這樣愚蠢。現在想來，他們肯定在驚訝我的無窮魅力！
就在這時候，母親回來了，我就有點沮喪，連十分鍾都沒有了。可她倒是高興地很，蹲下身子摸摸我的頭和臉，滿意地笑著說：
“這樣在家看書不是挺好，到外麵瘋得滿身是汗，像個泥猴有什麽好。”然後接著說：“弟弟今天很乖，你們也像一個大哥哥，姐姐，今天大家都要表揚。”
事情到這樣一切都十分圓滿，我得到了糖，姐姐不會有跳海的感覺，媽媽也十分滿意。可人的毛病就是有了還想要，我還想要更多的表揚，就說：
“我今天還喊了‘肉麻’的。”
這一下事情立刻就有點不對頭，媽媽對我的笑容沒有了，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哥哥，姐姐，他們立刻就像泄了氣一般。
我隱約感覺自己做錯了事，但卻不知道是什麽，不過這是經常的。
記得那是個炎熱夏天的下午，大家都放假在家。母親有事要出去，於是就對哥哥，姐姐說：
“你們要把弟弟看好，不要讓他出去，外麵的太陽太毒了。”
我聽了就十分的鬱悶，本來想母親一出門，我就可以到外麵玩一玩，這一下就全完了，母親說了不，他們就不敢，隻好找了一本書，百般無聊地翻來翻去。
突然姐姐氣憤地把筆一摔，
“怎麽又來了，我的作業真是沒有辦法做了。”
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正納悶著，幸好補充來了，
“這個大夏天，我的雞皮疙瘩都被她唱出來了，真是佩服她，怎麽能把歌唱成這個樣子！”
這一下我就明白了，她是在說隔我們一家的一個姐姐。那個姐姐在上海上學，現在也是放假在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煩那個姐姐，從來就好像沒有說過一句好話。
“到上海才幾天，話都不會說了，呀啊呀的，還一扭一扭，我將來一定去北京的大學，這個德行真讓人受不了。”
“唱歌就好好地唱，音不準還抖一抖，我一聽她的歌就有要跳海的感覺。”
不過我倒認為她說話挺好聽的，對我也很好，一口一個“小弟弟”，不像姐姐那樣老說我。不過歌肯定沒有姐姐唱得好，姐姐曾經是少年宮合唱團的，一唱歌就是一副專業的架勢，手一背，嘴是圓圓的，身體還一擺一擺的。
母親看了笑著說：
“這個架勢真是不錯。”
姐姐就不高興了，嘟著嘴說：
“怎麽就隻是架勢好？”
母親就笑得更好了，說：
“好，好，好，架勢好，歌就唱得更好，這下總算可以了吧。”
姐姐好像還是不可以。
後來母親曾經說過：姐姐從來都是精精怪怪，弟弟小時候卻是傻傻呼呼。
姐姐好像想起了什麽，帶著少有的和藹親切地對我說：
“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一個最勇敢的孩子，肯定是什麽都敢做。”
我一聽就有點得意，馬上把胸一挺，說：
“那是當然的，你要我做什麽？”
“你敢不敢到她的門口，大聲喊‘肉麻’。”
“我當然敢，不過什麽是‘肉麻’？”
我知道姐姐跟我不一樣，挺喜歡看書，於是知道很多母親都不知道詞匯，當然母親就不許我說。
不過這下姐姐就有一點被難住了，簡單地說：
“你還太小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我立刻就有點不高興，哥哥一看馬上就說：
“‘肉麻’就是歌唱得非常好的意思。”
姐姐馬上就像恍然大悟的接著說：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不算什麽，沒有問題。”然後我想了想，說：“那你們要讓我出去玩一會。”
姐姐趕緊回答：
“當然可以，不過隻能十分鍾，媽媽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許告訴她，不然我們又要挨訓了。”
於是我走出門去，卻遠遠聽到有人在吆呼：“豆….腐…..喲，豆….腐…..喲。”我知道這個老頭，他是挑著兩個水桶賣豆腐的。這也是我曾經羨慕的職業，到處遊蕩，邊走邊玩，自由自在，沒有人管，不會有人說：今天太陽大了，你必須呆在家裏，多好呀。
我跑到那個門口，大聲像賣豆腐那樣喝道：“肉…麻….喲”。這時候我已經看到賣豆腐的過來了，就趕緊往家裏跑去，因為我喜歡吃那個豆腐，比副食店的要好得多，從來不酸。
但不是永遠有，豆腐就像言論自由一樣，是受政治形勢控製的一個東西，那個時代一旦要革資本主義的尾巴，就會不見了。母親就會說：怎麽最近沒有看到賣豆腐，是不是又要來什麽運動。於是她隻要聽到了那吆呼聲，就會馬上給我錢去買。大概就是，以後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現在先吃了總是沒有錯的。
等我跑進門才記起來媽媽不在家。
姐姐看到我就非常不滿意，說：
“你到底是賣豆腐，還是喊‘肉麻’？這樣肯定是不會有什麽效果的，你趕快重新去喊，不然十分鍾是沒有的。”
我也非常不滿意，你叫我喊，我已經喊了，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但沒有辦法，我從小就知道人肯定是沒有自由的。隻好又走過去，可正好遇到那個姐姐要出門，她看到我就甜甜地笑了，說：
“小弟弟，怎麽熱的天，幹嘛還要出門？”
我隻好說：
“媽媽是不許我出門。可是姐姐要我來對你喊…….”
可她突然打斷我的話：
“等等，我給你點好東西。”
說完飛快地轉身回家，出來時拿著兩塊糖，
“這是上海的糖，可好吃呢。”
我接過糖，想接著說：
“姐姐要我喊…….”
可她已經騎上自行車，對我揮揮手，走了。看來這個姐姐精神境界比較高，不在乎別人的謝謝的。
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那麽十分鍾是不會有的，隻好“肉麻”“肉麻”地一路喊回家。
於是我回到家得到了像英雄凱旋一樣的待遇，得到了哥哥，姐姐的少有地一致讚揚。翻譯成現在的話：我的最大前途應該是到現在的中國去管理網絡，哪裏需要什麽規定什麽敏感詞，更用不著監獄，隻要我像賣豆腐那樣吆喝二聲，保管就是鴉雀無聲了。
突然姐姐發現了什麽，問：
“你哪裏來的糖？”
“那個唱歌的姐姐給的。”
這一下姐姐的眼睛就瞪得又圓又大了，說：
“你說她….‘肉麻’，她還給你了糖？”
“那是當然的呢。”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說她歌唱得好，當然她要表示，表示，人不就是應該你來我往的嗎？就像今天名人和媒體的關係。
可是哥哥，姐姐就是不懂，大眼瞪小眼地莫名其妙，他們今天怎麽都忽然變得這樣愚蠢。現在想來，他們肯定在驚訝我的無窮魅力！
就在這時候，母親回來了，我就有點沮喪，連十分鍾都沒有了。可她倒是高興地很，蹲下身子摸摸我的頭和臉，滿意地笑著說：
“這樣在家看書不是挺好，到外麵瘋得滿身是汗，像個泥猴有什麽好。”然後接著說：“弟弟今天很乖，你們也像一個大哥哥，姐姐，今天大家都要表揚。”
事情到這樣一切都十分圓滿，我得到了糖，姐姐不會有跳海的感覺，媽媽也十分滿意。可人的毛病就是有了還想要，我還想要更多的表揚，就說：
“我今天還喊了‘肉麻’的。”
這一下事情立刻就有點不對頭，媽媽對我的笑容沒有了，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哥哥，姐姐，他們立刻就像泄了氣一般。
我隱約感覺自己做錯了事，但卻不知道是什麽，不過這是經常的。
評論
bigmouse
2012-06-15 09:01:24
回複
悄悄話
一天沒有高興事，讀完這篇，隻想笑。謝謝！
scarlettohara
2011-11-18 10:31:48
回複
悄悄話
你這個弟弟好可愛喲！！！！
登錄後才可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