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顏知己

生命是一種體驗, 愛情是一個過程
個人資料
正文

幾個人的平凡事(97)

(2005-05-24 16:01:03) 下一個
楊紅不知道PETER說的“I can't”是什麽意思,是說他不願這樣做,還是說他沒有這個能力?也許他覺得這樣做對不起MELODY?也許他吃了安眠藥,身體沉睡了?不過,不管是為什麽,楊紅覺得都不重要。如果他悲之極的時候不想用性用酒來發泄,隻想有人陪著他,那她就陪著他。她隻想他能忘記那些傷心的往事,走出過去的陰影,過正常的生活。她很驚奇地發現,自己這一次,沒有去想自己的麵子,沒有去想以後PETER會不會笑他,或者會不會在心裏瞧不起她,她隻想到PETER和他的痛苦。

接下來的日子,PETER似乎又回到了常規,上課的時候,又笑容滿麵,談笑風生了。在太極班上課的時候,又虎虎有生氣了。看見楊紅的時候,他仍然會目不轉睛地看她一會,但楊紅覺得他已經沒有那種靈魂出竅的神情了。楊紅欣慰地想,PETER回來了,回到這個世界來了,回到現實裏來了。

PETER沒有提那晚的事,看見楊紅時也沒有不自在的樣子,仿佛那晚根本沒有存在過。楊紅想,這樣好,這樣兩個人就不會在麵對麵的時候感到尷尬。

她現在也很能理解為什麽PETER逼著她買那個帶體檢的醫療保險了,他被MELODY的悲劇嚇壞了,他說過要教會他愛的女人、他認識的女人遊泳,這就是他在教她遊泳,讓她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要等到溺水了,才發現晚了。那時候,如果他救不了她,即便她隻是一個一般朋友,他也會難受。他從MELODY 的死中,領悟到生命的寶貴和脆弱,他珍惜生命,不管是誰的生命,他都珍惜。

楊紅想起PETER曾經在班上引用過一個大作家的話,可能是海明威的,說喪鍾為誰而鳴?為你而鳴, 為我而鳴,為全人類而鳴,因為任何一個生命的喪失,都是人類的損失,是每一個人的損失,也就是你的損失。他好像是在講到TOLL這個詞的不同意思時提起這句話的,當時給楊紅的感覺是他一扯就扯遠了。但現在想來,那些扯遠了的東西,常常是一些生命的感悟,也許一直都在他頭腦裏打轉,一不小心就溜出來;也許是有意提到的,想讓大家善待生命,珍惜生命,為你自己,也為他人。

楊紅想到這些,就想約海燕一起去體檢,但海燕說她今年已經做過了,楊紅就跟學校的Health Center打了個電話,約了一個體檢的時間。她覺得這樣做可以讓PETER放心,讓他高興,於是給PETER也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約定體檢的事。

聽得出來,PETER很高興,說早該這樣了,又問:“要不要我陪你去?”

楊紅笑起來,說:“又不是小孩子,再說Health Center 離我住的地方才一站路,又有校車,不用了。”她心裏還是熱熱的,也很想讓PETER陪著她,但她想他也很忙,體檢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還是別麻煩他吧。

楊紅乘校車去了Health Center,原以為三下兩下就可以查完,結果卻搞了好幾個小時。美國醫院的特點就是慢條斯理,醫生護士工作人員都是慢條斯理的。這樣的工作作風擱在中國,早被病人罵死了。

檢查完了,那個叫Dr.Richardson的女醫生拿著幾張表,解釋著什麽,但楊紅不太懂。女醫生看看她的表情,問了幾次:“You follow me?” ,見楊紅很誠實地搖頭,便問:“Can you find somebody who can translate for you?”

楊紅知道可能有什麽問題了,不然醫生就該放她走了,但她想,應該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問題,不然醫生會瞞著她。她想到海燕和PETER,這兩個人 都可以為她做翻譯。她就打了個電話給海燕,可她不在家。楊紅想了想,撥了PETER 的電話號碼,然後聽見他在那邊HELLO了一下。

“是我,Teresa。我現在在Health Center,可能有點什麽問題,醫生叫我找個能聽得懂的人為我翻譯。”

她聽見PETER在電話裏說:“Hold on! Don't hang up. I'm coming. Stay on the phone. Don't hang up. ”她能聽見他奔跑的聲音,怕他待會邊打電話邊開車會出事,便擔心地說:“不用這麽快,我沒事,我掛了,你開車別打電話。”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打過電話,楊紅等著PETER過來,等了一會,又有些後悔,也許不應該把他攪進這事來。如果真的有什麽事,那不等於又提醒他那些過去的傷痛?她想再打個電話,就說剛才是開玩笑的,但容不得她再打電話,PETER 已經來到Health Center了。

女醫生開始向PETER講解,楊紅感到PETER悄悄握住了她的一隻手,但眼睛隻看著那個女醫生,點著頭,I see, I see 的。那個女醫生也時常冒出一個“your wife” “your wife”的,楊紅覺得心裏很甜蜜,如果隻有自己生了病才有這種機會,那生病也是值得的了。

走出Health Center,PETER拿出電話,對楊紅說:“你需要到T市的Johnson 大學醫院做一個檢查,看看卵巢有沒有問題,我來跟你預約一下,我明天上午有空,你明天有空嗎?”

楊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不關心,隻要PETER在這裏為她安排一切就行了,於是說:“明天沒問題,我請個假就行。”

然後她聽見PETER撥了電話號碼,約好了時間。

PETER大多數時間都握著楊紅的手,連撥電話都是用一隻手撥的,這讓楊紅很開心,但也有點意識到事情可能比較嚴重,他是不是也在給她一點這個世界的人氣?她不問他,等他自己來告訴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開車回家的路上,PETER告訴楊紅,你可能有子宮肌瘤,不過你不用著急,子宮肌瘤是良性腫瘤,有很多治療辦法,如果不準備生孩子了,可以把子宮全切掉,如果還想生孩子的,可以采取保守療法。他還說了一些,但楊紅隻聽見一個詞:子宮肌瘤。

回到楊紅的住處,剛好海燕也回來了,聽到這事,安慰楊紅說:“這個真的沒事,我媽媽三十多年前就因為子宮肌瘤切除了子宮,還切除了一側卵巢,現在八十歲了,還挺健康,連開刀的疤痕都長沒了,我呆會給她打個電話,讓她跟你談談。”

楊紅說:“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在網上查查相關信息。”

海燕說:“別忘了,網上是什麽人都可以POST東西的,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多看幾家,問他們要統計數據。”

PETER在桌子對麵看著他,過了一會,點點頭,說:“也好,跟醫院約了明天八點半,早上上班的人多,可能會塞車,我們早點走,我六點過來帶你去T市。今天早點睡。”

晚上,楊紅謝絕了海燕要陪她的建議,一個人呆在臥室裏,打開電腦,在網上搜尋“子宮肌瘤”和“卵巢腫瘤”“卵巢癌”等字。

這真是一個信息爆炸的年代,網上有關這幾個問題的文章多不勝數,楊紅找了幾篇仔細看了看,然後就很快地流覽其他的文章,內容差不多是一樣的,大同小異。看了一個多小時心裏基本有個底了。子宮肌瘤的確沒什麽可怕的,倒是卵巢腫瘤的問題會大一些,因為子宮說到底隻是一個裝胎兒的袋子,有它沒它隻是影響到能不能生孩子,不影響到別的。

但是如果卵巢有問題呢,就會影響到內分泌。如果兩個卵巢都切掉,體內的雌激素水平就會大大降低,不光不能生孩子,還會象MELODY擔心的那樣,提前進入更年期。那就會象老女人一樣,皮膚發幹發皺,性欲減低消失,下體幹燥不能房事,總之,女人的一切性征就消失了。

她繼續搜尋,看到一些很鼓舞人心的文章,說婦女在雙側卵巢切除後,可以用雌激素來維持對身體激素的需要,大多數都能維持到正常水平。當然,卵巢切除了,就不會排卵了,也就不能生小孩了。楊紅想,MELODY不肯切兩側,大半是為了能為PETER生個孩子。

想到這一點,楊紅希望自己能保留子宮,至少保留一側卵巢,因為她很想很想為PETER 生個孩子。她想,不管他愛不愛我,不管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生活,我都願意為他生個孩子,因為他那麽喜歡孩子。我和他生 出來的孩子應該會像他跟MELODY生出來的孩子。最好生個女兒,那麽MELODY 就從某種意義上活回來了。楊紅在網上搜尋了一下有關代孕母親的文章,發現這個想法是切實可行的,因為代孕母親根本不用跟精子的提供者發生關係。

但她又想,如果不切就有生命危險的話,我還是要把該切的都切了。我有兒子,有父母,有這麽多朋友和關心我的人,我不能隨隨便便死了,讓他們都為我痛苦。特別是PETER,如果他知道我是想為他生孩子才保留卵巢的話,那他就要再一次內疚痛苦了。

她也想到周寧,要不要告訴他一下?從他這次對待離婚的態度來看,他是不願跟我離婚的,也許告訴他,對他反而有好處?這樣他會認為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因為腫瘤,那他心裏頭麵子上都可能好過一些。

楊紅想了一下,就跟周寧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患了子宮肌瘤,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說還有卵巢癌,要把這三樣一起切掉。切掉後,自己就提前進入更年期了,然後,她幾乎是照本宣科地把網上有關卵巢切除後的症狀給周寧念了一遍,說:“我告訴你這些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說,我提出離婚主要是因為這事,我不想連累你。”

周寧一直默默地聽著,最後說:“你這事來得太突然,我不知說什麽好。而且我現在馬上去上班,帶學生實習。我安排好學生再打給你。”

掛上電話後,楊紅很後悔撒了這個謊,應該說是撒了這半個謊,也許這會成為一個不好的兆頭,明天就真的查出自己是患了卵巢癌。如果周寧因為這事,心慌意亂,開車出什麽事故那就糟了。楊紅拿起電話,想打給周寧,但周寧的電話關了機。她想,他知道開車時關機就好,免得出問題。

過了一會,周寧到了實習的地方,就打電話過來:“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考驗我?如果你是考驗我,那就不必了,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別的不說,義氣還是有的。你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不會丟下你逃跑的。如果我在這種時候丟下你,我還算人嗎?我在朋友麵前還抬得起頭來嗎?社會輿論不把我罵死了?”

楊紅趕快說:“我不是要考驗你,我隻是告訴你一下為什麽離婚,婚還是要離的。”

周寧說:“真搞不懂你們女人,說了不會逃跑的,還擔個什麽心呢?”

楊紅隻好如實坦白:“我不是擔心你逃跑,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心裏好過一些,免得你因為我不愛你難過。婚是肯定要離的。”

周寧歎口氣:“說起來是十四年的夫妻,你真的是一點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這個社會嗎?你說你不愛我,我沒麵子,但那隻是你一個人瞧不起我,我能挽回就挽回,挽回不了就離婚,誰也不用拴在一棵樹上吊死。別人頂多笑我老婆一出國就把我甩了,在社會眼裏,我是個不幸的人,而你才是個卑鄙的人。現在你說你生腫瘤生癌,你再叫我跟你離婚,那你不是叫我做個小人?讓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讓這個社會譴責我?你到底是因為不愛我才要離婚的,還是因為生癌才要離婚的?你說清楚了,我好決定,你這樣翻來翻去的,完全把我搞糊塗了,我不知道應該信你哪一句。”

楊紅肯定地說:“是因為我不愛你,我沒癌,也沒腫瘤。對不起,我是好心辦了壞事。你別多想,開車小心,不要開太快,喝了酒千萬不要開車。也不要老是在外麵打麻將,多在家---”

她聽見周寧匆匆說:“又來了,又來了,我又不是小孩,這些我都知道。”說罷,又有幾分傷感地說,“你已經下了決心不要我了,還管我這些幹什麽呢?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沒事別翻來倒去的,本來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一搞就搞複雜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楊紅掛上電話,心想,其實應該想到周寧對這件事的反應會是這樣的,那就不會多這一事了。周寧就是這樣的人,他講義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如果朋友叫他幫忙打架,他肯定是萬死不辭的。但如果老婆叫他做家務,那他就能推就推,推不掉就恨不得插翅飛走,飛不走就磨洋工。可能在大風大浪麵前,他的表現是算得上講江湖義氣的。但大風大浪之後的平淡日子裏,江湖好漢周寧就難以忍受了。其實他這種作風倒也符合江湖上的那套,哪個江湖英雄會喜歡做家務陪老婆?還不都到江湖上切磋武功去了?

人們常說:疾風知勁草,烈火識真金。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個人要經得起這四句話的檢驗是很不容易的。一些人在前兩種情況下會臨陣脫逃,另一些人在後兩種情況下會逐漸褪色,有一些人既經不起前兩句的檢驗,也經不起後兩句的檢驗。一個人經不起檢驗,就會被認為人品有問題,就是小人,就會被社會唾罵。

也許在責備被檢驗的人經不起檢驗之前,應該問一問,這個檢驗有沒有必要?是不是他應該經受的檢驗?為什麽要把一朵玫瑰放到疾風中去檢驗、然後罵它不是勁草?或者把一塊鐵扔到烈火裏去檢驗、然後罵它不是真金?它們本來就不是勁草不是真金。世界上不是隻有勁草和真金才有價值的。

楊紅想,如果周寧不愛我,我也不愛周寧,為什麽社會、輿論、朋友要強求他僅僅因為我生了癌就跟我死守在一起呢?彼此相愛,我生不生癌,他跟我在一起都是對的;彼此不相愛,我生不生癌,他都不必跟我在一起。這跟社會跟輿論有什麽關係?如果每個人都是自立的,如果愛情是維係婚姻的唯一紐帶,大家結婚是因為愛,相守是因為愛,不愛就別結婚,不愛就別相守,那這個世界會少很多怨偶。 大風大浪之中,PETER跟MELODY守在一起,是因為他們彼此相愛。命運的打擊使他們的愛更堅定更美好。這不關社會什麽事,這是他們自己的事。不過要是在中國,就是社會的事了,可能又要樹成一個典型。PETER肯定是打死也不當這種典型的,就像當年陳大齡害怕披紅戴花地跟講師團出發一樣。這完全是社會為了自己的需要把他們的真情實感拿出來搞笑。

至於我和周寧,大限來之前就決定各自飛了,為什麽大限一來,卻要他守著我呢?守在一起,又有什麽幸福呢?他守著,是迫於輿論,那他守得不開心;我被他守著,天天聽他牢騷滿腹,看他臉色,我也不開心。究竟誰開心?隻有社會開心,連輿論都懶得理你了,除非你不守了,輿論才跳出來指責你。

楊紅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篇論文,說一個社會,它的社會福利越差,它越強調家庭婚姻的穩固性和責任義務,它實際上是把很多社會的責任下放到家庭頭上去了,因為它不想讓每一個家庭把自己的成員扔到社會上去,由社會來管,因為它管不了。你家有人中風了,你自己把這事搞定,社會不會來幫你忙,你上班下班,做家務,侍候病人,累死也是你自己的事。你不搞,社會就要出來罵你了,說你不孝順,不仁義,不講親情,不道德,一直把你“不”得臭不可聞,從道德上判了你的死刑才罷休。這基本上是幾千年的傳統,所以大家覺得天經地義,誰遇上了,誰自認倒黴。實際上這是因為封建統治者狡猾狡猾的有,他們不搞社會福利,但又怕百姓起來鬧,所以天天大講家庭的重要性,等你們自己消化矛盾,莫來找我社會的麻煩。

但楊紅聽海燕講過,說她媽媽移民加拿大後,曾經中過一回風,不僅所有醫療費用是免費的,連夥食也是免費的,從醫院回來後,搞社會福利的還專門派義工上門來為她媽媽洗澡翻身喂飯,派理療師上門來作理療,派護士上門來護理,照顧得很周到,使她妹妹不必呆在家裏照顧母親而不能上班。這既能讓那些病人家屬安心上班,又增加就業量,還培養出一些有愛心的義工。為什麽中國不能把那些有錢的狠狠抽一把稅,也把社會福利提高一些呢?中國的辦法就是大力強調婚姻家庭的責任義務,丈夫癱瘓,該妻子照顧;父母中風,該兒女照顧。社會幹什麽呢?社會監督你,批評你,指責你,免得你把責任推到社會上去。

楊紅想起自己的外婆,病在床上很久,脾氣一天比一天壞,動輒發脾氣,看誰都不順眼。無論怎樣照顧她,她都是不滿意,搞得家人痛苦不堪。到最後是靠輸液來維持生命,她沒有公費醫療,都是自費,又從經濟上把一家人拖得焦頭爛額,但誰也沒辦法從這個苦難中解脫出來。

不要說那時沒有安樂死,就是有,誰又忍心誰又敢提出讓她安樂死?當社會福利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個人隻能希望自己不遇到這種災難,不然怎麽樣都是痛苦。但哪個家庭都有老人,那個家庭都可能有病人,誰都可能走到這一步。

她想,我還不如移民到加拿大去,那樣,即使我有癌,我能動的時候自己照顧自己,不能動了,社會會照顧我,我不用拖累任何人,也就不用看任何人臉色。聽說加拿大對小孩的福利政策也很好,那即使我死了,周怡也不會流落街頭。如果社會能把這些事TAKE CARE了,婚姻家庭就少一些責任義務,夫妻守在一起就更多的是因為愛情了。 她想到周寧的擔心,就覺得應該盡快把離婚的事辦了,不然,等查出癌來,那周寧迫於社會輿論的壓力,就不敢離婚了,那會拖累了他,也把自己搞得不愉快。她馬上打了個電話給周寧,說你能不能找找你的熟人,把我們的離婚盡快地辦了?

“你這麽急?人找好了?等著出嫁了?”周寧嘲諷地說,“這回搞穩妥了啊,別搞得象上次陳大齡那事一樣,自己在那裏一廂情願的,別人可是一下鄉就沒氣了。這回我是不會做你的聽用的。”

“這次不會,”楊紅說,“你出國的事也不會受影響的,入關時沒人查你的結婚證。”
[ 打印 ]
[ 編輯 ]
[ 刪除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