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的傷害 無言的懺悔

無意的傷害是最悲劇的傷害。有意的傷害，傷害者得到的是報複的快感，被傷害者或 奮起反抗，或自認倒酶，至少知道該恨誰，該防誰。然而無意的傷害，傷害者隻能 無言地懺悔，被傷害者隻能感歎命運弄人。 黃某受父母影響，一生逃避無意的傷害。父母的人生哲學算得上頹廢：不求有功， 但求無過。 父親做醫生，一生活得戰戰兢兢。醫好了一個人，還要擔心病人舊病複發。醫壞了 一個人，更是終日愁眉不展。雖然在醫院裏也能麵對死人，與同行談笑風生，但回 到家裏，總是對著母親唉聲歎氣。 母親做教師，手中應該沒有生殺大權，不必擔心無意傷人。但“教書育人”裏“育 人”兩個字，又叫母親時時擔心，怕無意當中，就育出幾個不幸的人。有時過往 的學生寫信報喜，說在您的影響下，考上了某校的研究生，或說正在踩著您的足跡 前進, 母親就嚇得不輕，怕學生以後發現自己的選擇並非理想，後悔終生。 黃某就英明地逃避了父母的行業，免得無意當中傷害了誰。哪裏知道做文學評論也 是手中握著一把軟刀子的。本來是應付差事做的文論，甚至是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信口開河地一講，過一段時間卻有人說當日就是黃某幾句話，堅定了他走文學之路 的決心。黃某得了父母的遺傳，自然是嚇得不輕。這人走了文學這條不歸路，一生 可能窮困潦倒，還有那些得了黃某批評的才子，如果以為自己江郎才盡，模仿海明 威們自殺了怎麽辦？黃某豈不是在無意之中害了幾個人？ 改行，改行。 專業可以選擇，生活不能不過。日常生活中，你能保證自己沒有無意之中傷害幾個 人？ 盡力避免，盡力避免。 遠離文論，是不想在無意之中毀一個人；遠離愛情，是不想在無意之中傷一顆心。 但是冥冥之中，總有一些事是你逃不掉的。你向安全方向猛逃，結果卻跟命運迎頭 撞上。 俄底浦斯的故事可能最有代表性。俄底浦斯的父親得了神諭，知道自己的兒子將要 殺父娶母，於是叫下人把剛出生的俄底浦斯殺死。下人不忍心，讓他活了下來，被 一對夫婦收養。俄底浦斯長大也知道了懸在自己頭上的神諭，又以為養父母是生父 母，於是離家出走，逃避命運。在路上無意之中殺死了自己的生父，又因解答出獅 身人麵女妖的謎語而有幸迎娶了丈夫已死的女王，成為國王。當然這個女王不是別 人，正是俄底浦斯的母親。 結局就是該國年年災害，最後揭示出罪魁禍首是俄底浦斯的殺父娶母。俄底浦斯讓 出王位，放逐森林，自瞎雙眼。總之是永遠經受無言懺悔的折磨。 黃某突發奇想，寫這麽一篇不倫不類的貼子，是想向作家姐姐道一個歉。昨日黃某 上山砍柴之前先上網讀文，發現了作家姐姐的大作，於是頂了一把，表表小弟的崇 敬之情。結果作家姐姐原本無意暴露身份，隻想瞎寫寫，有人看，就接著寫，無人 看，就溜，反正那個網名就用過一倆次，沒人注意。被黃某這樣一咋呼，反而弄得 進退兩難了。 昨日就找不到姐姐了。在網上找，不在；打電話去家裏，不在；打電話去實驗室， 不在；發電郵去，不回。隻好上網。網上發生的事，在網上了結。 無意的傷害，隻能用無言的懺悔來扯平。 於 2005-03-09 04:4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