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顏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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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的平凡事(33)

(2005-02-15 15:59:12) 下一個
楊紅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如此憧憬被追求,而又如此討厭被撮合。反正她一聽到中間人問她“某某某問你願不願意同他談戀愛”,就覺得興趣全消。她想問那些請人介紹的男生:為什麽你們自己不能來對我說一句“我愛你”?為什麽你們不能寫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來傾訴衷腸?我象那種要把你們的愛情拿去炫耀的人嗎?就算你們被“陳鐵帽子”的例子弄得不相信每一個女生,你們如果真愛我,還會在乎我怎樣處置你們的情書嗎?

當然這樣想的時候主要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占上風的時候,大多數時間,楊紅想的是,既然別人不來追求我,說明我不值得別人追求;既然別人不願冒“陳鐵帽子” 那樣的風險,說明我不值得別人冒那個風險。她是一個勤於自責的人,對自己永遠沒有信心,也許她一定要在學業上出類拔萃,正是因為她缺乏自信,沒有考試成績放在那裏真真切切地讓她看見,她就覺得自己沒用。有時已經考得很好了,還會突然冒出一個疑問:這個成績是真的嗎?是不是我在做夢?

楊紅對自己的外貌也是極無信心的,所謂外貌,在楊紅看來,主要是脖子以上那部份。她知道自己眼睛不美,因為不是雙眼皮,那個時候的審美觀,至少是女孩們自己的審美觀,是以雙眼皮為美的。楊紅就老覺得自己照相不好看,有點無精打彩的樣子,不象有幾個女生,平時看也沒覺得怎麽樣, 但一照登記照、畢業照什麽的,就容光煥發,眼睛大而有神,真個是水汪汪的,人見人愛。

楊紅聽人說,每天用火柴棍在眼皮上輕輕劃二十次,就可將單眼皮變雙。她試了,也沒什麽作用。她還聽人說經常用剪子把眼睫毛剪短,可使睫毛便濃變長。也試了,也是沒用。再加上她是戴眼鏡的,眼珠都被眼鏡戴變了型,就算劃成了雙眼皮了,剪成了長睫毛了,還是不如人家天生的好看。

從小到大,楊紅很少聽人說她漂亮,多半都是說她聰明,成績好。也有人說她長得秀氣,楊紅不是很愛聽這種評價,因為人們說你秀氣,多半是因為你算不上漂亮,充其量也就是五官還端正,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那種。不過楊紅大多數時間不為自己的相貌發愁,不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相貌太自信,而是因為她覺得相貌不出色,正好可以看出追求者不是衝相貌來的。男人如果愛的是自己的外貌,那等自己人老珠黃的時候,男人不是要逃跑了嗎?誰個不知紅顏易老?女人三十豆腐渣,三十就豆腐渣了,那追求外貌的男人能愛自己幾年?

楊紅覺得自己的長處是心靈美,是對愛情的那種金不換的忠貞不渝。她覺得一個男人追求的,不應該光是善良、賢惠這一類的心靈美,而是一種忠貞不渝的愛情。善良賢惠固然重要,但善良賢惠是對所有的人而言的,一個善良的人對所有的人都善良,但一個對你忠貞不渝的人隻愛你一個人。楊紅覺得如果自己愛上一個人,肯定是會如癡如醉的,肯定是要同他白頭到老的,肯定是連命都願意交給他的。她也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做到這些。做不到這些,還算愛情嗎?
 
在楊紅看來,男人不追她,是因為她不美;男人追得不緊,是因為那些男人沒有看到她心靈的美;隻有能看到她心靈美的男人、欣賞忠貞不渝的男人,才會百折不回地追她。

喜歡被人追,被人百折不回地追,也許是楊紅渴求通過被人追求來證明自身價值的一種表現,也許隻是心理學家榮格則稱之為“集體無意識”的那種潛意識在她身上的一種外化。“集體無意識”指的是一些人們不用學就擁有的認識或知識,仿佛千百年來,有一些東西被一支大筆,寫在某種文化或整個人類的基因裏,代代相傳下來,在某一些人身上呈顯性,而在另一些人身上呈隱性,又與時代和個人的基因相結合,變異成種種色色的折射。

相不相信“集體無意識”無所謂,你可以把這稱為“文化沉澱”或別的東西。有一個主題幾乎可以從所有的文化中找到相同的影子,那就是被稱為“難題求婚”的主題。古時候,父母在給自己的女兒選丈夫的時候,會出幾道難題,考察求婚者,隻有那個能通過所有考驗的男人才有資格做女兒的丈夫。這個難題可能是考察體力的,也可能是考察智慧的,這要看是什麽文化、什麽地方、什麽年代。

方文化裏有著名的“伊阿宋和金羊毛”的故事,中國文化裏也有類似故事,至少在楊紅的家鄉,就流傳著不少被統稱為“傻女婿”的難題求婚故事。這類故事一般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姑娘愛上了一個傻乎乎的男人,未來的丈人丈母不甘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傻女婿,就想刁難他一下,測試測試他。既然這人是傻乎乎的,測試當然是針對他的智力而不是體力的。

有一個故事就這樣講到:傻女婿未來的媳婦私下給他十兩銀子,讓傻女婿趕快去學點知識,免得測試通不過。傻女婿得了銀子,興衝衝地去找人學藝。他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個站在湖邊邊望湖興歎的人,說:“一湖好魚,可惜無網”。傻女婿聽得入迷,拿出三兩銀子,叫那人教他這句話。那人雖然納悶,但到手的銀子不要白不要,於是接了銀子,把那句話教給了傻女婿。

過一會,另一個人引起了傻女婿的興趣。那人站在一座獨木橋邊,吟道:“雙橋好過,獨木難行”。傻女婿佩服得緊,就又給那人三兩銀子,叫人家把那句話教給他。

第三個人正在跟自己的朋友告別,拱拱手說:“縣裏不見省裏見”。傻女婿付了他最後四兩銀子,學來了這句話。

媳婦聽了傻女婿學來的東西,心下歎道:這下是通不過父母測試了。不過沒法,隻有硬著頭皮讓他去闖。
 
到了丈人家,丈人給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隻給傻女婿一碗湯,卻不給他勺。傻女婿見媳婦在給他使眼色,於是慌忙火急地站起來,背了學來的第一句話:“一湖好魚,可惜無網”。丈人丈母大驚,端的好口才!於是叫人拿來湯勺。

等一會,菜上來了,卻不給傻女婿筷子。傻女婿見媳婦又在使眼色,遂念道:“雙橋好過,獨木難行”。丈人丈母那邊自然又是一驚,慌忙叫拿筷子來。

吃完飯,傻女婿記起自己還有一句話沒用上,於是拱拱手,說:“縣裏不見省裏見。” 丈人丈母大驚失色,怕傻女婿告狀告到省裏,立即把女兒嫁給了傻女婿。

現代社會當然不用父母出麵來用難題考察求婚者了,但在很多文化裏,女性仍然在有意識無意識地翻炒“難題求婚”的故事。結婚要定金的自不待言,女性要求自己未來的丈夫有錢、有權、有勢、有貌、有這、有那,都可以稱得上是體現了一個 “難題求婚”的主題。 存在於楊紅無意識中的“難題求婚”情結就外化為“渴求被追”的心理。那時楊紅對被追求的渴望,可以說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已經把追求與愛劃了等號。她在心裏說,如果有一個人能不顧麵子、不怕被拒絕地追我的話,那他肯定是愛我愛瘋了,那麽,不管他是老是小,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是貧窮還是富有,是英俊還是醜陋,我都會愛他一輩子。

旁觀者看到這裏,就會想,大概這個周寧就是這樣一個追求者,所以得到了楊紅的愛。但事實是:周寧雖然與楊紅同班三年,求愛仍然是走的請介紹人撮合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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