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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你

(2007-12-25 18:33:38) 下一個

走進書房,看到一歲半的兒子又在翻箱倒櫃地尋寶,我笑著坐在電腦旁開始寫稿子,不去打攪他。過了一會兒,他興衝衝地跑過來,舉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向我炫耀。我眼前一亮,想起這個瓶子是許多年前一個初中同學送的,裏麵裝滿了紙鶴,這些年來我一直保留著,不管走到哪裏,不管搬了多少次家,家裏總有它的一席之地。

 

見我沒有反對,兒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擺弄他的戰利品。等我再去看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紙鶴都倒了出來,一隻隻地拆散了,用手撥得滿地都是,我隻好站起來幫他收拾殘局,把紙片一一拾起,拾著拾著忽然看到其中一張上麵有字跡,我好奇地攤開,讀到了幾個娟秀的小字。

 

我心頓時為之悸動。

 

有點慌亂地走到窗前,拉起泛黃的百葉窗簾,我看到的依然是那棵梧桐樹,把枝葉直伸到我的麵前來。遠處依然是那座小山,把曲線直映到我的眼底。

 

記憶裏同桌的你,依然是那個羞澀的小女孩,梳著長長的馬尾,笑的時候似乎連眉毛眼睛也在笑,嘴角彎彎地翹起,生起氣來咬著紅紅的嘴唇,瞪著圓圓的眼,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的可愛丫頭。

 

你每天總是低著頭輕輕地走進教室,走到我身邊坐下的時候總是微笑著點點頭,說一聲早。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每天都在享受著你隨身帶來的淡淡的清香,象是由你的秀發而來,又象是由你的體溫而來,或者隻是你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我以為那是清晨的氣息,晴天的時候帶著陽光和朝露的歡愉,陰天的時候帶著雨霧和泥土的沉靜。我是那樣地習慣了你的出現,和你出現時彌漫在空氣中的女兒香。

 

你喜歡暗地裏和我較勁,看誰的功課更優秀。你總是語文考第一,我總是數學比你強,於是你經常抱著課外書籍做數學題,我也悄悄地啃那些令人頭痛的古文。有時候你會寫了美麗的詩詞,隻寫一半,然後一聲不吭地遞給我。看我咬著鉛筆眉頭緊蹙地琢磨著下半段詩詞,你會歪著腦袋得意地微笑。有時候我也會拿了難的數學題來刁難你,看你苦思不得其解卻又不肯放棄的樣子,我會假裝出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看到你還在想,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有點心疼。

 

聽說你喜歡音樂,五音不全的我也開始跟著錄音機學唱歌,還經常不失時機地在你麵前哼幾句,想引起你的注意。有一次我隨口說出喜歡昆蟲,你便在一個夏天的夜晚,捉了好多隻螢火蟲放在瓶子裏送給我,並給我講了囊螢映雪的故事。我告訴你,螢火蟲的生命周期隻有一年,能夠發光的成蟲期的時間很短,你聽了咬著嘴唇沉默不語。我明白你的心思,於是把瓶子打開,你抬起頭,望著點點流螢飛向夜空,開心地笑了。

 

我知道坐在後排的那個家夥喜歡你,我並不擔心,因為他不如我優秀。有一次他居然不拾趣地托我傳字條給你,我沒好氣地把字條扔到你麵前,然後低頭看書,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眼角卻死死地盯著你的表情。看到你不動聲色地把字條扔到垃圾桶裏去,我很高興。

 

“他很魁梧。” 後來你不經意地提起。

 

“他會打籃球麽?” 我反問,我是校男籃的主力。

 

你紅著臉笑著跑開了。

 

我是那樣地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了你的一舉一動左右我的視線,以至於後來轉學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不能適應新的同桌,雖然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和高挑的身材。

 

離別的時候你把裝滿了紙鶴的瓶子塞給我,我們沒有說什麽。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很舍不得,舍不得離開你,和你所在的城市。多年以後,聽說你去了國外念書,而我也為了學業和工作不停地搬遷,直至遇到上帝為我安排的另一半。

 

站在窗前,我看到的依然是那棵梧桐樹,把枝葉直伸到我的麵前來。遠處依然是那座小山,把曲線直映到我的眼底。我把手裏那張寫著幾個娟秀小字的紙重新折成紙鶴,然後打開窗戶,把它從窗口飛了出去。

 

在那一刻我忽然發現,梧桐樹的枝條發了新芽,不再是昨天的梧桐樹,籠罩著小山的白霧也散了,現出一片翠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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