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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父親3:話說畫畫

(2008-09-08 04:49:55) 下一個


父親的畫伴著我們成長。

在我出生三個月的時候,按照慣例照了百歲相,但是比那更早的像卻都是爸爸畫出來的。其中有一張是爸爸最得意的,一直保留。那是在一張B5左右大的厚紙上的一張黑白鉛筆畫,一個大娃娃的半身像。料想那應該是比真實的我要好看,而且笑得特別生動,我以為那是傾注了爸爸很多的愛的(爸爸每次描述第一次見到我的情景都說得象是見到天使一樣的)。

爸爸年輕的那個時代,唯一能公開畫而不引起爭議的,就是畫毛主席像。當然如果畫得不象也是很危險的,所以一般人還是沒有那個金剛鑽不敢攬那個瓷器活。據說爸爸在轉業後的工廠裏畫過很多毛主席像,受到過很多好評。家裏隻保留著一張一米見方的水彩主席像,穿著軍裝,正在招手的半側麵像。

爸爸在單位裏,不管是在軍校還是工廠,都是義務宣傳員,負責板報呀宣傳畫呀什麽的。後來到了大學,這個特長沒有得到什麽發揮,退休後也一直沒有時間重拾舊愛,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父親畫得多的是人物像,穿著盔甲的騎馬的將軍是父親筆下最多的畫題。那將軍也許是中國古代的,也許是古代歐洲的,間或是西部牛仔(當然和現在的牛仔風格有所不同)。

父親的繪畫在現實生活中也很實用。不但是能在講故事的時候提供插圖,還可以起到間接照片的作用。比如當初叔叔在老家找了對象,爸爸去看了我們都沒見過,爸爸就把未來嬸嬸的樣子畫給我們看。雖然爸爸的繪畫裏總是加入一些自己的情緒而美化或者醜化,但在沒有數字相機的年代還是起到了不少全麵傳遞信息的作用。爸爸有時候還把夢境畫出來,那更是美妙,是我一直希望能達到的境界。

父親是教物理的,但是通過他的繪畫卻無意間成了個機械“工程師”。爸爸當時轉業到工廠,即使曾經是軍校講師,分到工廠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在車間裏當工人。但是爸爸很快就成了技術改革小組的重要成員,不但因為爸爸很能琢磨,而且還因為爸爸能把琢磨的想法畫出機械圖來。有一次一個模具很複雜,爸爸畫出的機械圖工人也看不懂,爸爸就把它們還原成從各個角度看的立體圖,還有一遠近景的透視關係,工人都豁然開朗。

我和妹妹受父親的影響,從小的草稿紙上都布滿了“小人”。我開始學畫,是爸爸叫我畫小娃娃,可愛的小圓臉,圓圓的大眼睛,雙下巴頦兒,一邊一個小酒窩兒,揪兩個小辮兒,短袖衫,小裙子,小布鞋,爸爸說這完全是把妹妹當模特畫的。

後來我和妹妹不但學校圖畫組的骨幹,而且經常自己在家裏進行各種“實踐”活動,比如臨摹家裏的西洋畫冊(那時候很難找到的),還有各種畫報和小人書。當然有時候發現,爸爸也畫了同樣的小人書。

因為不是專業畫畫,其實連業餘也算不上,就是愛好,所以爸爸畫畫都是零零散散,即興而發的,隨便畫在什麽地方的。有時候就是畫在正在看的書上,或者從講稿上撕下的一片紙上。

如果還能找到父親的手跡,我一定把它們表起來,編成一個冊子,當傳家寶。這是我下一次回北京老宅的最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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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蟲兒 回複 悄悄話 爸爸的鉛筆畫和油畫
我和姐姐是看著爸爸的鉛筆畫長大的。我常常覺得爸爸和他的兄弟姊妹有很高的美術天分。據媽媽說,四姑可以即興用鉛筆和鋼筆作漫畫,達到十分逼真的效果。可惜我沒能親眼見識見識。三姑有張小圖,我七、八歲時看見過,現在怎麽也回憶不起來是什麽樣子的圖畫,但是記得畫得很美,也很別致。如果大姑媽沒有畫過畫,(沒人和我提起過),爸爸就是爺爺家中第一的作畫的孩子。爸爸的第一張畫大概是畫在土地上。那時家裏沒什麽錢,沒有條件買紙讓孩子學畫畫,可能甚至沒有任何人向爸爸提起關於有畫畫這回事情。那時爸爸還沒有上小學。因為上小學時,爸爸隻有五歲,爸爸至少是在五歲以前就常常自己在土地上畫畫。不僅如此,他常常看見大馬車停在家門口,所以經常畫的就是馬。直到我上中學,偶爾在家裏找草稿紙,也會看到爸爸的隨手而來的各式各樣的駿馬圖:有的隻有頭和頸部;有的是從背麵入手,馬頭向一側微轉探出;有時候是一個古裝全副盔甲的俠客,騎在一匹矯健的駿馬上。每張都十分生動、各具形態。而這些小插圖,往往是出現在某些推導的公式的旁邊,令我馬上知道是爸爸備課時,開小差畫的。我上高中的時候,對繪畫和藝術僅僅了解一點兒皮毛而已,家裏也不常提起這個話題,所以未曾搜尋些專家的意見,就自己當時的感覺而言,爸爸的駿馬圖在很多方麵無人能比。論生動,論簡練,論鋼筆的使用技巧,論對骨骼肌肉結構的了解,論構圖,論神韻,都是極高的造詣。如果有人同意藝術的行為造就藝術的效果這種觀點,那麽爸爸的畫多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一蹴而就,這就使得那些小畫兒達到一種很難模仿的程度。有一位我中學圖畫課老師,以工筆畫畫貓出名,買過很多錢。他認識我爸爸,說我爸爸要是認真畫,他就幫著找畫店賣。可惜我爸爸沒想在這方麵出名,甘心樂意當他的大學老師。我很後悔,沒能做些小小的收集工作,不然爸爸可能是什麽什麽畫家呢。姐姐不甘心,說她想翻翻老家的箱子底兒,就算收集幾張起來,作為我們自己本家的家庭紀念也不錯。
如果隻是幾張草稿紙上的小插圖,不好專門立一個題目寫。爸爸是自學了油畫的。有時候,一個人直覺就知道自己擅長什麽。爸爸再沒人指導的情況下,買了油筆、畫布和油墨,利用業餘時間寫生。文革時期,哪裏有條件去郊遊寫生呢?爸爸是見什麽畫什麽,常常畫的都是身邊的人和事。那時油墨很貴,爸爸家庭負擔重,要常常寄錢幫助爺爺奶奶撫養四、五個弟弟妹妹。甚至幫助爺爺付單位裏誣陷所致的賠款。醬豆腐一塊吃一個星期,所以那一點油墨寶貝的不行,用了很多年。在軍事院校擔任教學時,有一個機會可以享受作畫的權利,爸爸欣然的領了命:畫毛主席像。這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哪個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敢接這種的差事,畫不好會馬上定現行反革命,不死在監獄裏,也是受盡折磨。那時的政治氣氛就是這麽嚇人,據說有一位老師剪報,沒注意到報紙背麵有毛主席像,被別人看見了,當即抓了現行反革命。爸爸不知哪來的信心和熱情,一天天地畫這幅巨型毛主席人頭像,最後終於畫完了,每個人讚歎畫得又逼真,又生動親切,展現了領袖的風采。爸爸說那時候教研室裏有幾個極左的,對爸爸看不順眼,如果這幅畫畫得不好,很可能就成為他們的整爸爸借口。爸爸是迎著困難而上的,幸虧有這兩下,才沒給那幾位料落下把柄。除了受到表揚,逃避了風險,爸爸也賺得了點剩餘的油墨。輾轉多少次搬家,爸爸都不肯丟掉。
最讓自家懷念的,還是爸爸給姐姐畫的一幅百歲像,媽媽的一幅青春照,沒有我的畫像。兩幅都是爸爸照著照片畫的。爸爸在我生下來以後,就從軍事院校複員回北京了,從此結束了與媽媽、不到兩歲的姐姐兩地分居的生活。我小的時候,常常嫉妒:為什麽沒有我的畫像呢?現在才明白那是爸爸看不到媽媽,看不到姐姐,因為寄托思念,所以拿出照片來,仔仔細細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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