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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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莎的樹林(第五章 光の羅針盤 3)

(2009-12-28 15:32:06) 下一個
我想了一會兒,“這個…我,我也不知道。”和木魚說話久了,不知怎麽的,我也有些結巴起來。

姐姐曾經問過我一模一樣的問題,我回答說“不像你那樣就好”,把她氣得夠嗆。

“教父”第二集就在這時候結束,我和木魚一起瞪著電視屏幕上一行行蚯蚓般向上蠕動的演職員名單表。我突然想起早上那個叫蔡雨霏的女孩子,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站在人群的角落裏默默地看著我,大大的毛衣,圓圓的大領子幾乎遮住下巴,手裏牽著一隻和她一樣帶著懵懂神情的小白狗。

她和我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設防的表情,而她自己卻是那麽柔弱,像一棵風裏麵的小草,讓人從心裏覺得又可愛又有些可笑。

回到家裏,我坐在窗前做英語四級的模擬試題,無論做到哪個題型,總是忍不住抬頭往窗子那邊張望一下。

對麵的百合窗簾半掩著,卻看不清楚裏麵。

我馬馬虎虎地把最後一段閱讀選擇題做完,不知道的問題統統選C,翻到考卷背麵,拿起一支鉛筆勾畫起來。

如果你學過漫畫,就會知道那是一門很奇妙的藝術,它的基礎看上去簡單,卻千變萬化,細細的線條拚在一起,脫掉現實的拘束,揉進想象的空間,萬涓成水歸流成河般融成一個形象,比起一般意義的畫畫,更像心靈的傾訴。我喜歡幾米的漫畫就是因為這一點,他畫裏那些沉靜的顏色和線條,會使心漸漸柔軟下來,仔細聆聽,仿佛有冰川崩裂,裏麵細細的流水聲,讓人有種不可救藥的感動。漫畫裏的喜怒哀樂是單純的,不會說謊。

慢慢地,我的筆下出現了一個挺秀的鼻子,彎彎的嘴角,筆往上勾,眼睛,睫毛,幾根發絲,短頭發毛毛地散在耳輪邊。慢慢地,一張女孩子的臉浮然紙上,有一種很簡單純潔的感覺。

“果凍,你喜歡哪,哪,哪一類的女孩子?”木魚的話在我腦海某個角落裏倏然閃過。

我依然說不好我喜歡哪一類的女孩子,可是我有種讓自己不安的感覺 --- 我開始牽掛對麵二樓的那個女孩,雖然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給她的四個包子,不知道她吃了沒有?

說來奇怪,早上分別的時候,我很自然地分了四個包子給她,就像對她樓下的小敏姐姐。可是現在,我對小敏姐姐還是一樣,對她卻不一樣了。我很想找個借口去看看她,比如把飯盒蓋子要回來,可是又怎麽也下不了決心。

我站起來,走到廚房裏喝了一大杯水,又到廁所裏在馬桶上一無所成地坐了一會,在鏡子前弄弄頭發,回到房間裏拿過宮崎駿亂翻著,過一會偷偷去窗口看一眼,半個下午就在這種莫須有的惶惑裏度過。

“果凍啊,你這個頭發是怎麽搞的,”姐姐還要雪上加霜,晚飯時她突然看我的頭發不順眼,“你的臉型偏圓,不適合這個發型,其實我說你還不如去剃平頭,棉布襯衫,木頭扣子,一定很in!”她信誓旦旦。

平時我大概會反唇相譏,起碼置之不理,可是今天我謙虛地問,“真的嗎?”姐姐的品味好過她的臭嘴。

“當然,”她來勁了,不由分說,“我明天帶你去理發!”

理發師傅在我頭頂上秋風掃落葉般折騰一遍,姐姐在一邊大聲稱讚“就是這個感覺唉”,我看著自己在鏡子裏的形象,實在有些將信將疑。

下午,我站在對麵樓203的門口按動了門鈴。蔡雨霏打開門的時候,我說,“我想給你的狗畫張漫畫,可以嗎?”

蔡雨霏的眼光落在我臉上的時候,兩個肩膀微微向上一聳,仿佛一時沒有認出我。她的表情有些困惑,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是說,給…我的狗畫漫畫?”

她的話剛說完,那隻小白狗“嗚”地一聲躥了過來,豎起兩個爪子扒在我的褲腿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地露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兩顆烏溜溜的黑眼珠,一身絨毛蓬鬆著。樣子憨厚可愛到了極點。

她俯下身摸了摸小狗,抬起頭來對我微微一笑,“它認識你哦。”

“好啊,進來吧,”她的表情恢複了自然,“果凍,讓開!”她輕聲喝斥著,隨後看看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說它。”

“我知道。”我說。

“你們家人真的都叫你果凍嗎?”她輕輕地問。

“親戚朋友都這麽叫,”我說,“你也可以這麽叫。”

她認真地看看我,慢慢地展開一個笑容,“那我就叫它小果凍,叫你大果凍了,好不好?”

我點點頭,“好。”

她請我坐在沙發上,端過來一杯水,裏麵泡著幾片小小的金桔,隔著水,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澤,喝一口,水裏有淡淡的清香。

上回來換燈泡,隻是匆匆一瞥,現在終於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家的裝飾相當樸素,淡綠色的牆麵上留著經年曆久的水漬,紫紅的掛鏡線斑斑駁駁,家具也很簡單,唯一亮眼的是這家木頭沙發,鋪著天藍色的封套。我注意到沙發邊的茶幾上放著一捆中藥,這才意識到空氣裏的確有股藥味。

可能是在自己家的緣故,蔡雨霏顯得輕鬆很多。她把小果凍抱起來,問我,“要給它洗個澡嗎?”

“不要。”我從襯衫口袋裏拿出鉛筆,把畫板放在膝蓋上。

“把它放在這兒,可以嗎?”她試圖把小狗放在沙發對麵的一張凳子上,可是小狗好像很不喜歡那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幾次都溜下來,堅持要偎在她的腳邊。

“就這樣吧。”我說。

“可是這樣一會兒它就要睡著了。”她說。

“沒關係,我畫的是漫畫。”

小果凍果然一會兒就困了,靜悄悄地蜷在她的腳邊打盹,但是一有什麽動靜,立刻會睜開一雙烏黑的小眼珠,看看沒事,又閉上眼繼續睡覺,微微打著呼嚕。

剛才的拘謹已經消失,鉛筆慢慢地在紙上滑動,我似乎能感到那些細小的碎墨沿著軌跡翩然掉落,午後的陽光斜照過來,蔡雨霏靜靜地坐在沙發那一頭看著我。我並沒有抬頭,卻知道她正看著我。

我們很久沒有說話。

快完稿時,她問,“你很喜歡畫畫?”

我點點頭。

她輕輕地微笑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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