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而優則仕 (2)

設計科長的主要職責：對副職（副科長）人事有建議權，對主任設計師，專業正副組長人事有決定權，組織廠，科，技術審查，必要時協助廠部組織全國性技術會審，對設計任務的進度，設計方案的先進性，合理性，正確性，通用化，標準化等為廠部負責。政治學習和思想工作，由科黨支部掌管。 

我們設計科有110多人，來自全國各個大專院校，各屆大學畢業生就有將近100人，除了描圖和曬圖以及藍圖，底圖管理員外，都是高校出來的。知識分子集中的地方，勾心鬥角，互不服氣之類的事情也並不鮮為人知。 

對當官這件事我想的比較平實：當了科長，要是成天忙於事務，不再染指技術工作，整天一張報紙一杯水，坐坐辦公室，開開會，哼哼哈哈到處指手劃腳，那叫不務正業！今天你成了科長，上了就意味著有下的一天，哪一天下台，你是什麽？業務荒疏，技術不靈，一問三不知，那你就無顏麵對你的母校和師長！我們是專業技術幹部，它不同於一般的行政幹部，不能“萬金油”。 

因此，我是絕對不肯脫產的。工作忙了，就擠時間，不能直接趴圖板畫圖（第1手）了，那就除作審定簽字工作（第4手）外，做2手（校對），3手（審查）工作。另外還外出到現場，參加安裝調試工作。還經常作總體工藝流程計算，這是最先行最關鍵的工作，有了這個，才有發言和指揮權啊。至於主任設計，可以讓年輕人擔綱。我就是這樣在空分廠設計科科長的位子上幹了長達6年之久。 

科長在工廠裏隻是個中層幹部，由於他有一定的管理權限，能直接接觸到廠級班子，但不大可能直接接觸到市領導，所以，當了科長，隻能說踏進了官場半步。因為開會在一起的，都是廠裏的幹部了，可以直接觀賞到有些人的演技和他們的真實嘴臉。 

由於曆史的原因，早先的廠級幹部來自部隊，不懂技術，外行領導著內行，這很自然。隨著工業的發展需要 ，國家的具體要求，逐步使外行變成內行 ，增添內行，更換一些外行，這也是自然規律。 

我們科裏有一個人物，比我晚幾年，說是來自名牌大學。實際上他並沒有畢業！上兩年學，就當輔導員了。當時學生們把學生時代入黨，做過學生輔導員的人，稱這些人“戴有紅帽子”的 。技術方麵他什麽都不懂，自然什麽也就不會，但他的政治手腕，比如整人，堪稱一流，表麵上整天是笑嘻嘻的。 

就是這個人，有幸從科級提拔到付廠級了，主管技術部門，原本他應該加倍努力，把工作做好，可他隻會玩他的老把戲，封官許願，吹牛拍馬，走上層路線，把入黨這樣一個神聖的事情，變成他手裏拿著的一塊糖，像哄小孩一樣到處哄騙，整天牛皮哄哄，這裏搭訕幾句，那邊說東道西的亂捅一段，漫無主題，漫不經心，還美其名曰：深入群眾與群打成一片。 

如果科裏出了點問題，不論問題大小，全是別人的錯，成績全是自己的，張著眼睛說瞎話，“怎麽我不知道啊？怎麽不與我商量？”，人家說：什麽時候，什麽地點，誰參與了商量，請示你時，你同意了的啊，他還說：我不知道！推得一幹二淨，這樣既顯得人家不請示匯報，獨斷專行，又同時沒有他一點職任。是個地道的文過飾非的人物。 

有一次，他指名讓我派一個工農兵學員去廣州學習外語；主管廠長嘛，指名道姓，此人一定來頭不小。可派出去的人不爭氣，去學校不久，鬧事了，領著大家罷課，事情鬧得不小，後來學校找到廠裏，把此人開了，退到廠裏。回廠後“紅帽子”竟在中幹會上說：王誌良也太大膽了，不與我商量就派人，我怎麽不知道此事？？隻是一個設計科長？膽子就這麽大。知道會上沒法說理，他說啥就是個啥唄！明明他讓我派的！卻說成別人自作主張。後來知道，這個工農兵學員確實來頭不小，父親是從市裏某一個重要部門，卸任下來的主任。由於大家可以想象到的原因，他們成了好朋友，埋下一顆日後備用的牽線搭橋的種子。 

不久廠裏要選拔正廠長 ，當時，人選有兩個付廠長，一個是他“紅帽子”，另一個是時任生產副廠長的老高。在競爭博弈的關鍵時刻，紅帽子使出了害人的伎倆。一天晚飯後，真的下套了。 

北大樓，就在廠大門旁邊，隻幾步之遙，距離不超過十米。二樓是廠級領導的辦公室，三樓是技術部門辦公室和底圖室，一樓是檢查科的金相試驗，化驗室，當老高走進金相室，大概有10分鍾吧，紅帽子的人姓李，偷偷潛入，幾分鍾後出門，立即就傳開了，我看見xxx與女化驗員如何，如何啦！！人家問，試驗室裏還有其它人嗎？？大門是開？還是關著的？你是怎麽進去的？你有化驗室的鑰匙嗎？化驗室的電燈是開？還是關著的 ？？你究竟看到什麽了？？回答是：“有沒有第三者，燈和門是否開著，我記不清了，看到什麽了，不好說！”。好一個記不清了！！！好一個不好說！！ 

當天晚上，這件“緋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幾乎全廠上下都知道此事；當時我在北京出差，當天夜裏就有人在北京的旅館裏談論此事了，消息為什麽會這麽快？為什麽？？。第二天下午，部裏就派人下廠調查此事。有人使壞，故意害人！為了個人上位，使出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個女化驗員，當初老高是她的紅娘，介紹給他大學同班同學的，他的同班同學就在設計科，早已結婚生子了，已有兩個孩子，他們同學親如兄弟，應該說是弟妹子了，從開著的大門，開著電燈進去的時間來看，不可能發生任何事的，所以， 謊言就是謊言，豈知，“朋友妻，不可欺”的古雲，對朋友尚且如此，何況是同窗好兄弟呢？他又是他倆的介紹人，為此，我，老戴，等三人出麵，找到調查此事的部裏負責人；是個女的，講明了內情和我們的看法。人家給我們的印象是“先入為主了”，偏聽偏信啊。 

從此“紅帽子”當了行政一把手後，老高被排擠到區政府工作。紅帽子更是為所欲為，變本加厲，肆無忌彈，把給他辦事的人，立即提為專管蘭底圖的副科長，而且單門獨戶，從設計科分出，正真成了李管家了。 

當初，他的兒子還在初中一年級，他兒子所在中學外出春遊，廠裏就派幾輛廠車支援，學校要建造新教育樓，廠裏給平價鋼材，於是他兒子被保送到高中。照此辦理，學校得好後，他兒子又被某高中保送進大學。 

我看不起這種靠耍手段整人升上去的卑鄙小人，他也明白，於是在擠走老高後便千方百計排擠我。在群眾眼裏，他是陷害忠良的奸臣，秦檜式人物，可在吃馬屁的權貴們看來，他是個好幹部，真不可思議。 

過些時候，紅帽子又把剛提拔不久的，專管蘭底圖的那位李管家，免了職，惹得李管家的老婆到處罵娘，說：“紅帽子沒有良心！。。。。”，事成了，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這裏一定有故事，曆史自有公論！ 

在工作中，由於與同事們合作勤奮和大膽闖新，我們搞的一個空分項目，填補了國內的空白，趕超了當年日本的同類水平，我與其他幾位同事一起得了省(部)級重大科技成果一等獎。 

不要誤會，一個大型低溫項目，是靠一個人搞出來的，不是！一個大型現代化工程項目，是集各種專業才俊，精英之智慧，共同努力，共同完成的，是個很複雜龐大的係統工程 。安照低溫專業習慣，主任設計就有三個： 

總體主任設計：對總體計算，設計，裝置的先進性，對采用的機器先進合理，各類自控項目的實現，設備製造，運輸，安裝，調試產品符合額定容量和純度負責，為科，為廠，為總師負責。對所寫使用維護說明書的正確性完整性負全責等。 

設備設計師：對具體設計的設備(不動的)，符合配管和總體要求，設備的性能和空間符合總體要求，並對設備設計的正確性，完整性，合理性，通用性，標準化等負全責 

機器主任設計：包括空壓機，氮氣壓機，氧氣壓機，膨脹機，液氧泵，液氮泵，等。對所設計的機器，符合總體性能要求，並對所設計的機器先進性，合理性，互換性，檢修方便，空間和使用說明書等負全責。大容量大機器還分部件設計師。如機體，曲軸等。 

儀表自控主任設計：對裝置的自控，遙控設計，外包件，外協件，半模擬流程圖設計的先進性，合理性負全責負責。 

上麵是前台的，還有後台的，參與研究，默默無聞的幕後策劃者，老高，老戴都是，那個紅帽子是不會參加的，因為他不懂，即使來了，也是胡扯一統，2分鍾就走了；安裝工司，廠裏製造工人，和安裝配管工人等。舉兩個例子： 

鈑式換熱器：進料，壓鈑成型，清洗，裝配，進入阡結爐或真空爐阡結，倒鹽，清洗，殘留鹽離子測試，水壓強度試驗，吹幹，殘留水分測試，真空試驗，全部合格後，衝入保護氮氣，保持一定壓力。裝箱出廠，設備運到安裝現場 ，如氮氣壓力不保，則進行氣體密封試驗，合格後方能安裝。 

空壓機：製造完成後，在廠試驗台上安裝，空試運轉，半負荷運轉，全負荷運轉，各點氣體流量，溫度，水量 ，油量，電量，等全部符合設計要求，才能油封包裝，準備出廠。設備到安裝現場後所有試驗，重新做一遍，並連上自控，遙控係統，一切無誤驗收交鑰匙。 

其他設備不再在這裏熬述，所以說是個龐大，複雜的係統工程。 

有一個由我主任設計的空分裝置，即利用冷凝器廢氣膨脹製冷，從空氣中提取，高純度氮氣，99。999%N2的裝置，還有遼化五個九高純氮的調峰裝置，確在國內填補了空白，因為我已調離空分廠，管次事的人又病重，沒有人上報材料，所以錯過了得獎。 

由於我在技術上的成績，不久被開封市市委組織部選中調任開封聯合收割機廠，從此當上了4000名職工的部屬大型企業的行政一把手。 

因為我實在不願意脫離空分專業去從事什麽管理工作。我是個幹了一行就愛一行，幹就要幹好，不想挪窩的那種人。另一方麵，我以為，隻有專業上沒有出息的人，才成天千方百計削尖腦袋，想往仕途上鑽呢！例如，“紅帽子”這樣的人。 

再說了，這個廠原來的廠長和書記多年內杠，連年虧損，廠裏長期鬥得不可開交，上方把他們全部調離（黨政一把手都空缺），隻有一個毫無凝聚力的留守班子，上下亂成一團的單位。收拾這樣一盤殘棋，我會容易嗎？可組織決定，無法抗拒，於是我躲得遠遠的，進行“軟抗”。出差南京儀征，到一個由我主任設計的，正在安裝的成套大型裝置的儀征化纖廠現場，指導安裝調試。 在外麵3個月，上級等不及了，進行了“缺席宣判”。於是我接到“12道金牌”招回，共產黨員嘛，要服從組織決定，沒有辦法再抗，上級的調職談話還是後補的呢。 

正巧，與我談話的另一方，是已調到市裏新位子上，原開聯廠廠長。他冠冕堂皇，舉高領下，以勢壓人，大談一通；我心裏的火，不往一處來，我想，你是從陣地上吃了敗仗，潰不成軍的敗將！逃兵！我是即將上陣堅守陣地的生力軍，你還有什麽資格，顏麵給我談話？？還如此趾高氣揚！當然，大麵上我還是要亮得過去，裝腔作勢聽著。 

就是這個原廠長，在我繼任後，居然托人講情讓我把他老婆由一般幹部升成中層幹部，再調出開聯廠，我沒有答應，這個順水人情決不能送！否則，我如何對得起全廠職工？！ 

廠長，對廠級副職人事有建議權，對廠中層幹部有人事決定權，有經營決策權，有經濟支配權，對廠子的盈虧為上級和全廠職工負責，接受上級和群眾的監督等。 

我接管這個攤子那時，大概是1984年，正好是國家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的初期---斷奶，脫鉤，摸著石頭過河階段。試想，企業隻有一個留守班子，債台高築，又沒有熱銷產品和市場，廠全年總產值僅600萬人民幣，這麽一個大型企業，就是600萬的利潤，尚且不足養活4000名職工，何況隻是總產值？！企業的飯從何處來？ 

為了安定團結，也為了穩定軍心，初來咋到，我必須接受原來“兩個一把手”留下的原班人馬。經過一段時間摸底： 
1，廠級班子裏，有一個“抗日戰爭打過仗受過獎”的老紅軍； 
2，有二個“抗美援朝扛過槍”的； 
3，有一個解放戰爭渡過江的； 
4，兩個並非“科班”出身的。 
5，幾乎全部（科室，車間）中層幹部的正職是“解放戰爭渡過江”的。車間一級副職也幾乎沒有“科班出身”的懂技術的人，除了設計工藝部門外，。 

俗話說：“兄弟同心土變金”，說的是家庭團結的重要。對於企業也一樣，領導班子是否團結？能否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有沒有使橫勁，內耗的？全班人馬的積極性是否真正調動了？等等。否則，就不可能帶動全廠職工，為改變麵貌奮力拚搏的。 

幾個月後，我開始調整行政班子。廠級三個退休，留下一個年輕的，當副書記。充入進5個年齡29--32的大學生。技術性科室的行政正副職全配科班出身(大學生)；車間一級的行政正職也全部換成科班出身的(大學生)，行政副職和支部正副職由原行政正副職擔任。產品試驗室（車間）和研究所由副總工程師和設計，工藝科長兼任。又過了半年左右，將隻賣嘴皮不出活的，牢騷怪話特別多，大事不會幹，小事又幹不好的，廠級副職下了2個，從此完成調整。在開封市當年，我們的班子是最年輕的，在部屬幾個同行業廠中，平均年齡也最小，提拔的廠級幹部年齡最輕，人數也最多。 

在廠長辦公會和中幹會上重複宣布，“大調整是為了我們企業的發展和後勁，請大家支持。有意見慢慢再提，看看再說。我老王，搞技術出身，官場上陳腐的那一套，不主張，不學，也學不會。為官一任，要大家對得起一方“江東父老”。非份之財大家不可伸手。凡事按規矩，章法辦事。隻要大家盡職盡責，努力分管的工作，成績是你們的，工作中出了問題，隻要不是故意所為和瀆職，對上我全為你們兜著”。所以班子非常團結，責職分明，一切有章可循，大家幹勁十足 。 

我們這個調整後的年輕的新班子，在製訂大量的內部管理，規章製度；全廠工人和管理幹部的所有崗位責任製度； 中層以上幹部的職權範圍和責任條例；軟件的準備和硬件的生產；生產運作和全麵質量管理；引進產品的零部件國產化；與國外企業進一步技術合作；開發研製新產品；市場開拓和鞏固以及培養人才等等係統工程中，個個帶領職工熱火朝天地，戰鬥在第一線上。 

由於，多層次多環節的，全方位的得到了考驗和錘煉，個人的才能通過實踐，也得到了充分的舒展和提高，逐步地成熟了。我這個班長也就一直當到“卸任”（1984—1993），在位將近10年。 

通過全廠職工多年的共同努力，引進技術的零部件國產化比例直線上升到95%以上，可以年批量生產400台套大型機械(企業盈虧平衡點為350台套)，管理工作步入正軌，年銷售收入達到6000多萬，企業開始微小盈利！資金納入良性循環，前景非常看好。 

為了迅速扭虧為盈，為了廠的發展，廠裏缺乏大量資金投入。原材料，進口件，外包件，外協件和必要的工藝裝備，都要廠裏自己解決，都得要錢投入。銀行貸款幾百萬，不經大嚼，無補大局。到市裏找市長，時任市長正好是學農機出身，想必從國際，國內農機飽有量，國內市場，談到國內農機發展形勢，他們會聽得進去的，大發展的機會來了，廠裏嚴重缺乏資金，他們一定會支持。但結果是：“你們這個聯合收割機，比社會發展超前了20年！！”，當頭一棒，一盆冰水，澆得我透心的諒，時間已是1988年了。市長先生，豈知在你結論後4年內，我們國家鋪天蓋地的農機化大潮，小農機廠如雨後春荀，先後遍地開花，席卷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勢不可擋。市長先生你短視啊？！我們廠被你錯過了一次大好的發展良機。 

正當我在為資金頭疼，有一件事，猶如瞌睡碰到枕頭了。聽說，北京的大財主----首都鋼鐵集團，準備兼並一些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