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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處是吾鄉——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2008-10-17 13:43:58) 下一個

《定風波 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蘇軾

王定國歌兒曰柔奴①,姓宇文氏,眉目娟麗,善應對。家住京師。定國南遷歸,餘問柔:“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對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因為綴詞雲。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注:此心句:宋吳曾《能改齋漫錄•沿襲》雲此語本出於白居易,“白《吾土》詩雲:‘身心安處為吾土,豈恨長安與洛陽。’又《出城留別》詩雲:‘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又《重題》詩雲:‘心泰身寧是歸處,故鄉可獨在長安。’又《種桃杏》詩雲:‘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此心安處是吾鄉(宋詞故事)

  王定國名鞏,是蘇軾的好朋友,也是宋代著名的文人,他的詩詞寫得非常好,蘇軾很是欣賞。蘇軾在徐州時,王鞏曾去看他,他們一起在黃樓上宴飲,蘇軾說:“李太白死,世無此樂三百年矣。”王鞏的祖父王旦曾當過丞相,他的父親也位居高官,但王鞏自己卻傲世狂放,所以有升遷的機會也總輪不到他頭上。

到蘇東坡烏台詩案時,受牽連的人很多。蘇東坡被貶往黃州,黃庭堅、秦觀等人也都遭貶,而其中獲罪最重的便是王鞏,被流放到偏遠的西南部的廣西賓州。

  蘇軾覺得很不安,於是給王鞏寫了好幾封信,表示歉意。誰知王鞏卻不以為然,反而從老莊哲學中找到出路,自求解脫。

  其實,蘇軾自己何嚐不是這樣呢?蘇軾在獄中度過了四個月,在極度恐懼和擔憂中飽受了心靈的折磨。出獄之後,可以說是揀了一條命回來,在黃州名為團練副使,其實也是個帶罪之人,不得自由。

  但是,蘇軾並沒有因此而頹廢消沉,自暴自棄,而是很快地學會了自我開解,看透了世間的榮辱。

  在《定風波》一詞中,他便表明了自己的這種曠達和平靜的思想:



定風波 蘇軾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五年後,王鞏奉調回京,蘇軾見到了他,覺得非常驚訝。自己這幾年因為命運多舛已兩鬢斑白,而王鞏卻越活越年青,他本來就白白胖胖的,如今仍然臉色紅潤,齒白唇紅,仿佛沒有受過什麽苦一樣。

  二人把酒作歌。席間,王鞏叫出了自己的歌妓柔奴。這柔奴蘇軾以前是見過的,長得花容月貌,能歌善舞。這次王鞏被貶往廣西,柔奴一直跟在身邊。在那個窮鄉僻壤生活了五年,柔奴的容顏一點都沒有變老,反而越長越年輕,越長越漂亮。

蘇軾大惑不解。便問柔奴:“廣西的風土,好不好?”

柔奴微微一笑說:“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好一個“此心安處,便是吾鄉”!蘇軾忍不住心中叫好。

  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柔奴,隻見她麵色平靜安詳。蘇軾不由得暗自敬佩。便寫了這首詞,請柔奴當場唱出來。

  這首詞寓人生哲理於敘述與描寫之中。

  上片寫王鞏與柔奴。“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

  “琢玉郎”指的是王鞏。王鞏本來就白白胖胖的,經過五年的貶謫生活,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更加白裏透紅,所以蘇軾戲稱他為琢玉郎。

  “點酥娘”指的是柔奴,柔奴還有一個小名叫點酥。開頭兩句先點出詞中要敘述的兩大主人公,一個是王鞏,一個是與王鞏相伴五年的柔奴。

  接著,作者的筆墨轉向柔奴:“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柔奴能歌善舞,自已能作歌,再經她皓齒輕啟,清歌一曲,似乎微風輕起,炎熱的大海上飛起了雪花,頓時變得清涼無比。作者在這裏變抽象為具象,以視角和感覺來描述聽覺形象,很好地運用了通感這一修辭手法。

下片,寫柔奴的情貌和言語。“萬裏歸來顏愈少”寫出了作者的疑惑。

  大凡人經曆磨難,都以身心憔悴為代價,所謂“憂傷使人老”便是這個道理,而作者不解的是柔奴在那樣一個生存環境惡劣的謫居地生活了五年,回來後竟然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年輕。

  而柔奴卻隻是“微笑”,而且這一笑容中似乎還帶著嶺南梅花的香味。作者對柔奴這一表情的捕捉很見功力,這一“微笑”也是她能夠笑對苦難的原因所在,

  如此,最後的問答也便合情合理:“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蘇軾忍不住問起柔奴貶謫生活是不是很艱苦,而柔奴,這位蘭心蕙質的姑娘回答了一句頗有哲理的話:“此心安處是吾鄉”,隻要心中安寧,那麽無論在什麽地方也都如同在家鄉一樣心安理得。這句話令蘇軾也佩服不已。

這首詞語言通俗,敘事簡潔明了,但它卻將人生哲理的抒寫巧妙地融入敘事之中。作者用筆極為經濟,惜墨如金,尤其是對柔奴外部形態的描寫,極為傳神。而對柔奴性格和形象的刻劃上,也極見功力。

  白居易《初出城留別》中有“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種桃杏》中有“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語,蘇軾的這句詞,受白詩的啟發,但又明顯地帶有王鞏和柔奴遭遇的烙印,有著詞人的個特征,完全是蘇東坡式的警語。它歌頌柔
奴隨緣自適的曠達與樂觀,同時也寄寓著作者自己的人生態度和處世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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