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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世隔絕的日子裏 (圖)

(2008-02-19 04:23:42) 下一個




在與世隔絕的日子裏

作者:鄒陳東  發布時間: 2008-02-01 08:01 



  許多墨脫軍人身上都背著“陳 世 美”的惡 名。和他們在一起生活長了,我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聽說我要在墨脫度過漫長的冬天,人們突然對我異樣親切起來,真使我有種“悲壯”的感覺。

  細細想來也不奇怪。誰不知道墨脫是中國唯一不通公路的縣,一年竟有8個多月的大雪封山,是名副其實的與世隔絕的“陸地孤島”。

  8個月,意味著我將從親友,戰友、同學及熟人麵前“徹底消失”,信不能寫,麵不能見,話不能通;8個月,意味著我一旦生了重病,因醫療條件所限,將無法有效搶救;8個月,還意味著……

  麵對這一切,作為新聞工作者,1994年11月,我還是堅定地走向了邊防,走向了墨脫。

1994年11月24日 晴 星期四

  今天,直升機運來了最後一批物資,這意味著,從今天下午開始,墨脫就成了真正的“孤島”,困守墨脫8個月的漫長生活開始了。其實,墨脫從10月中旬起地麵上就已與外界隔絕。

  今天天亮不久,峽穀裏升起了霧靄。看著這彌天大霧,我不禁暗暗為墨脫官兵著急,盼著霧早點散去,好讓他們捎走昨夜好不容易寫成的封封家書。

  每年封山前一天,是墨脫邊防官兵不成文的”家信日”。這一天,大家都可以放下手裏的事,從早到晚拚命地寫家信。因為在未來8個月裏,再也無法與外界通信。

  昨天吃過晚飯後,除了我和哨兵,所有的人都關在屋裏寫信。敲開營長楊五哲的房門,見他正翻著字典用漢語拚音寫信。原來,他女兒剛上小學一年級,識字不多,但又想與遠隔千裏的爸爸通信,於是約定用漢語拚音來寫信。丟了多年的漢語拚音,楊營長用了好長時間重新撿起,怕拚音不準,他總是寫好信後查字典,一個一個核對。他喃喃地對我說:“或許來年開山女兒認的字多了,再也不用我寫拚音了。”

  按規定每晚11點準時停電,昨晚為了照顧大家寫信,延長供電兩個半小時。但停電後,仍能見到不少房間亮著燭光。一些官兵寫了整夜的信。

  上午10點多鍾,大霧漸漸散開了。直升機轟鳴著降落在墨脫軍營。所有的人都向停機坪奔去。卸下東西,戰士們從兜裏、懷中取出一封封信來,塞給飛行員,望著他收好,再三叮囑他別丟了,一定盡快寄走。

  短暫停留後,直升機升空了,在我們的頭頂上轉了兩圈,向墨脫軍人最後告別。那一刻,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上我的心頭,同時,也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嗓子發澀,真想哭。我不知道此時,墨脫邊防軍人們是否也同我一樣。

  下午,墨脫軍人都以特殊的方式來度過,這種方式是這裏特有的,也是我生平僅見的。他們各自把自己在開山期裏收到的信裝訂起來,或一本、或兩本,訂上封麵。我把營部電台戰士劉金峰的一本家書拿來一數,竟有37封信,據說他並不是最多的。在將來的封山期裏,再也收不到信的官兵們就靠反複翻閱這一本本家書,來回味家庭的溫馨與甜蜜了。  

1995年1月2日 晴 星期一

  1995年元旦之夜對我來說終生難忘。我和兩個墨脫兵,在孤寂的黑暗中,迎來了新年的第一縷曙光。

  我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終於到達汗密“兵站”。所謂兵站,不過隻有兩個人,隻因它是進出墨脫的必經之地,是官兵來往的驛站,人們便將它冠以“孤島兵站”的美稱。在這數十裏杳無人煙的地方,有這麽一個地方休息,不難想見它在官兵心中的分量。兩個墨脫兵常年在這裏接待過路的人。等人是一種什麽滋味?每一次相聚都是熱鬧的,而每一次相聚又都是短暫的。過路官兵離開後,喧鬧了一陣子的汗密兵站又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兩個人。在大雪封山的日子裏,沒有過路的人,他們就在那裏默默地期待著,默默地準備著。

  我的到來,給守候在這裏的兩名戰士楊誌剛和王貴學一個大大的驚喜,他們沒想到我會專門來看他們。他倆拿來站上最好的東西——從連裏帶上來的、已失去水分的青辣椒,炒上幾個罐頭。平常舍不得吃、僅剩下的一點五香花生米也端上了餐桌。他倆輪番往我碗裏夾菜,生怕我吃少了。

  晚上他倆擠在一張床上,專為我騰出了一張床。燭光下,幾本書和雜誌看上去都很破舊了,有的已殘缺不全。我隨手拿起一本雜誌欲翻,楊誌剛卻提醒我:“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我一看,可不是,4年前發行的,便問道:“你都看過了嗎?”“咳,都看過好幾遍了,有的都能背下來。”他怕我不信,便背起我拿的那本雜誌的目錄來。聽著他的聲音,我心裏湧起一陣酸楚。

  小楊和小王告訴我,在冬季封山無人過往的日子裏,他倆常常早上起來便看太陽照在哪裏,一直看到日落。時間長了,不用看表,隻要一看太陽照的位置,就能估計出大致的時間。冬季陪伴著他倆的隻有冰雪,有時他倆便堆上一兩個雪人,寫上連長、指導員的名字,然後“麵對麵”地質問連長、指導員為什麽不常來看他倆,陪他倆吹吹牛。清苦不變的生活使他們學會了抽煙,有時斷了煙,隻有卷茶葉抽。在冬季,他們盼的是來人、冰雪消融、開山,因為那樣會給他們帶來熱鬧、鮮菜和外麵世界的精彩。

  他們淡淡地敘說,我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淌,時間就這樣悄悄地走過。透過他們稚嫩的麵孔,我仿佛看到了他們胸中躍動的青春烈火。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都活潑好動、愛說愛玩,但為了戰友,他們必須在這樣的環境裏默默地度過幾年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於是,我決定多留兩天,陪他們度過元旦再回營部。

  在除舊迎新的夜晚,我和他倆開起了沒有光亮的聯歡晚會,因為蠟燭在這裏也屬稀有,需留到最需要的時候用。黑暗中,雖然看不到彼此的麵孔,但卻能感受到熱烈的氣氛。我成了當然的主持人和主要演員,因為他們要聽外麵最流行的歌曲,於是,我從《笑臉》、《同桌的你》唱起,一首接一首,唱不上詞的就哼調,唱完了我知道的所有流行歌曲,就唱以前的老歌,如《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之類的。我唱一首,他們就鼓一次掌,兩個人的掌聲雖然遠比不上舞台上的掌聲響,但我卻覺得它是我所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我唱累了,他們唱,三人既是演員又是觀眾。當屋裏透進晨光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今天,我離開汁密站時,看得出小楊和小王難過的神情。他們一再堅持送我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直到我真的生氣了,堅決不讓他倆再往前送一步。那一刻,他倆眼眶都紅了,拉著我的手,久久不願鬆開。我走出很遠,還能聽到他們的喊聲:“有時間再來,一定再來啊!”我雖答應著“一定來”,但心裏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1月6日 陰 星期五

  55天,我進山才穿的新軍用膠鞋就破了。走路多的戰士穿壞鞋子的紀錄更短,往往一次巡邏下來,一雙新鞋就報銷了。不是鞋不結實,而是崎嶇的墨脫山道確實費鞋。膠鞋對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十分重要的,想去別的地方,沒有任何代步工具,全靠兩條腿走路,沒鞋是萬萬不行的。

  看到我的鞋穿破了,楊營長便讓王朝清助理給我發了一雙新的。營部上士王禮高看到很羨慕:“我的鞋穿破了,就沒有了。”可不是嘛,他1.81米高的個頭,要穿50碼的膠鞋,不光營裏沒有,分區倉庫裏也沒有。為他那雙大腳,封山前,在分區黨委會上,羅際明政委、蔣興明司令員專門交代後勤部:到拉薩或成都去買,直升機停飛前一定要送到王禮高手中。結果,後勤部的同誌輾轉3700多公裏,才在成都買到了3雙50碼的軍用膠鞋,趕在飛機停飛前一天,由分區李源副司令員親手交給了小王。這膠鞋,小王平常舍不得穿,隻有走遠路,才會見到他穿在腳上。



墨脫的螞蝗

  說起鞋,墨脫人的話也長了起來。在墨脫工作了10年的呂崇星上校告訴我,有一年大雪封山時間特別長,縣倉庫、營裏的膠鞋全部告罄,許多人的鞋穿破了,一時間全縣軍民鬧起了“鞋荒”。縣委、營部在向林芝地委、分區告急的同時,共同起草了一封電報,發往北京中南海,要求中央派直升機空運1萬雙膠鞋到墨脫。後來,部隊緊急出動直升機,為墨脫軍民運來1萬雙膠鞋救急。

  這裏,一根針、一尺布、一條線、一張紙都要從山外背運來。因為沒有公路,每公斤東西運費高達20餘元。聽到這個價碼,對墨脫人穿鞋難就不難理解了。

2月14日 雨 星期二

  到今天,我已在這裏整整困守100天了。這些天好像耳朵被塞上了,眼睛給遮住了,山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全然不知。

  前幾天,分區政治部段世龍副主任通過軍用電台喊話告訴我們,春節前,《解放軍報》把墨脫官兵的心願登在了報上,可具體寫了什麽卻沒說。今天,分區電台的報話員左小全終於找到了元月24日的《解放軍報》周末版,通過無線電波我“看”到了那篇題為《駐墨脫官兵委托本報向邊防軍人親屬拜年》的稿件。小左一字一句認真地為我讀著,盡管無線電波雜音很大,但我仍然認真仔細地聽著、記著,生怕拉下一個字。聽完了,我拿來錄音機,請他再念一遍,錄了音,下午即在營部的大喇叭裏放了起來。官兵們激動萬分,聽了一遍讓再放,再放,再放,誰也不知道究竟放了多少遍。楊營長讓我把錄音帶複製上幾盤,帶給其他點上的人也聽聽,那場麵真叫人感動。我搞了這麽多年新聞報道,頭一回掂出了一篇稿件的分量。

  在這裏,任何一個外來客都會受到戰士們的歡迎,因為他們的到來會帶來許多新消息。我剛來的時候,戰士們一天到晚纏著我侃大山。全縣隻有一部剛開通的衛星程控電話,技術性能還不穩定,常出毛病。官兵們有時為了打通一個電話,要跑上好幾趟,而我住的營部離縣城竟有36公裏。雖說曆經如此艱辛,但官兵們樂此不疲。隻要電話一撥通,要放下就很難了。營部衛生所所長黃國章與遠在千裏之外的妻子打電話,由於線路不好,創造了這裏的打電話之最。想著這裏官兵打電話的艱難勁,我默默在心裏為墨脫官兵祈求通信狀況切實改善的這一天早日到來。

4月30日 雨 星期日

  雨,沒完沒了的雨,從2月1日下到今天,已整整下了62天。床下的木板長出了青苔,櫃裏的衣服發了黴,床上的被子潮得能擠出水。看到戰士們用電燈烤被子,我也照此辦理,可惜每天隻有兩三個小時供電。戰士們說,他們的關節炎就是這樣落下的。

  雨讓我哪裏也不能去,也讓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這裏平常吃鮮豬肉都很困難,現在這樣長時間的降雨,地裏蔬菜無法生長,餐桌上的青菜也越來越少了。

  對付雨水,墨脫軍人自有他們的辦法。曬玉米,他們在露天裏搭上架子,放好玉米後再蓋上一塊塑料雨布,天晴了就揭去塑料雨布曬,下雨了就蓋上。戰士們風趣地起了個名,叫“玉米穿雨衣”。我帶去的膠卷怕潮,陳學軍助理讓我定期用電吹風吹。試了試,果然有效。

  墨脫官兵看到自然條件可以加以利用,就大力發展農副業生產。今年封山期首先實現營部、一連、四連不從外麵運大米,吃自產稻穀的目標。全營還解決了吃蔬菜的問題。楊營長十分激動,他說,往後他們還要把吃肉難的問題解決掉,等到新電站供電,墨脫官兵再也不會用電燈烤被子了,說不定還要用上電熱毯哩!他想得那樣美。

5月20日 晴 星期六

  駐墨脫部隊的許多幹部都符合家屬隨軍條件,但卻沒有一位軍嫂隨軍,也極少有軍嫂來探親,因為西藏遙遠,而墨脫在人們的心目中,則像外星那樣更加遙不可及。

  許多墨脫軍人身上都背著“陳世美”的惡名。開始我不知道原委,和他們生活長了,才知道原來是這麽回事:當這些軍人得知自己要赴墨脫戍邊,一想到心愛的姑娘要為他們分擔孤獨、寂寞,要為他們牽腸掛肚,十分於心不忍,便采取各種手段與姑娘吹燈,讓姑娘恨他們。他們覺得隻有這樣心裏才會坦然,帶著姑娘的愛進山,那是一筆還不起的債,背不動的山……姑娘們以為他們出去後眼花了,罵他們是“陳世美”。當我知道“陳世美”的來由後,我對他們敬佩極了,如果這叫“陳世美”的話,那他們就是可敬的“陳世美”。

  那些成為墨脫軍人妻子的女性,默默地為丈夫分擔著盡孝的職責,從來沒有怨言,默默地期盼著丈夫從邊防歸來。墨脫縣人武部呂崇星政委的妻子曾光瓊每月一封千篇一律的電報:“家中安好,一切放心”;專業軍士劉光凡的妻子何運蘋,乘直升機來看丈夫,看到這裏吃菜吃肉難,便留下來幫助部隊養豬種菜……

  這些未謀麵的軍嫂讓我敬佩,更有位軍嫂的故事讓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那是1993年7月,墨脫縣人武部參謀格列上尉的妻子次央,為了給丈夫一個意外的驚喜,獨身一人闖墨脫。她手拄拐杖,徒步跋涉100多公裏的崎嶇山路,穿越原始森林,越過沼澤地、螞蟥區,經曆了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餓了,抓把雪充饑;渴了,仰天喝幾口雨水;困了,找個崖洞歇歇。第5天頭上,當次央終於見到自己的丈夫時,高興得一頭昏倒在地上。格列上尉緊緊抱著昏迷的妻子,隻見她,全身上下隻穿著一件被荊棘刮得破爛不堪的襯衣和一條沾滿血跡的短褲。出發時帶的行李早已扔光了,但她的手裏仍緊緊攥著帶給丈夫的兩條“紅塔山”香煙。在為她換衣服時,格列發現,在她血肉粘連的身上,竟吸附著47條吸飽鮮血的螞蟥。格列禁不住號啕大哭……

  聽了這個軍嫂的故事,多雄拉山也會為之動容的。

6月7日 晴 星期三

  像阿裏巴巴咒念“芝麻開門”打開四十大盜的寶庫一樣,多雄拉山在我們“早日開山”的期盼與念叨聲中,終於挪開了它攔路的身軀。我和這裏的每個人都興奮極了,我們終於可以和外界溝通了。但對於我們這些第一批“出山人”來說,路途依然艱險重重。

  臨走的那天,下著大雨,所有的人都站在路旁來送行。那場麵之大叫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們出山的10個人,每人都帶著這裏的期盼和希望——信。700多封信雖然給我們增添了不少重量,但墨脫軍人憋了8個月的話全在裏麵啊!我們精心地裹好塑料布,放進背囊裏,絲毫不敢馬虎。李副司令員和楊營長反複叮囑我們:“到了多雄拉山,如果雪大過不去就回來。”

  我舉起手向這些可敬的墨脫軍人敬了一個重重的軍禮!

  一路的艱苦跋涉,兩天的風餐露宿,盡管塌方和螞蟥企圖阻擋,但我們還是到達了多雄拉山腳下的拉格。翻過多雄拉山,就將重逢現代文明了,我禁不住向同行的5名出山參加軍校招生考試的戰士問了一個問題:你們覺得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戍邊值嗎?如果你們考上大學還願回來嗎?篝火旁,婁方強、蒲成剛、曹學軍等優秀戰士用《什麽也不說》的歌詞回答了我:你下你的海,我趟我的河,你坐你的車,我爬我的坡,既然是來從軍,既然是來報國,當兵的爬冰臥雪算什麽……

  大家告訴我說,必須在中午兩點鍾以前翻過海拔4000多米的多雄拉山,超過這個時間,就沒法過了。出於這一原因,天剛亮我們就出發了。

  為了不讓我掉隊,除了開路的李寶德參謀和戰士張建營,其他人都走在我的後邊。山頂快到了,盡管早已精疲力竭,我們卻一次也沒有休息過。鞋子和褲腳早已被沒膝的雪濡濕了,一旦停頓下來,立即就會被凍僵。我越爬越感到上氣不接下氣,越爬越覺得山頂遠。爬到一半時,我累得實在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李參謀一把將我拉了起來,吼著要我走。那聲音使人感到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因為死神正在貪婪地盯著我。他們輪流拉著扯著逼著我硬往前趕……終於,我們把多雄拉山踩在了腳下。

  回望墨脫,我激動萬分,8個月的困守生活終於結束了。對我來講,一生可能隻此一次,但對於墨脫軍人來說,就不僅僅是一次了。

  多雄拉山頂,我們這群墨脫今年的第一批開山者,唱起了那首永遠屬於墨脫軍人的《墨脫行》:一條崎嶇的小路/一懷沉默的情愫/讓歲月刻畫青春的容顏/去回答親人無言的祝福/路啊路/路啊路/曲曲折折/反反複複/啊/是路塑造了你/還是你創造了路/一條無盡的征途/一行無聲的腳步/留下個背影給後人的眼睛/留下個路標做人生歸宿……

  (摘自《在與世隔絕的日子裏》,新華出版社2007年1月版,定價:4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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