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訪家的最後一天

(2013-09-27 21:47:36) 下一個

明天又要回美國了。 短短的兩個星期正如預料之中匆匆而過,留也留不住。 陪著爸爸媽媽坐在老人院, 度過這次探親的最後一天。

很久沒有和爸爸媽媽單獨相處了,我的內心覺得格外的寧靜和溫馨。雖然隻是平淡的聊聊家常, 可時光又把我載回了我們往日共同相處的歲月— 真好!媽媽比去年好多了。基本的對話都是很邏輯的, 就是搞不清現在住的是哪裏, 總以為這是我家。 也分不清24 小時照顧她的護理小王, 老是叫她我嫂嫂的名字“小顧”。也許這是一件好事吧, 至少她還以為這是在自己的家裏。

我一邊削著蘋果, 一邊半開玩笑地說:“要不要跟我到美國去過幾個月,看看我的生活“。“不行了,” 媽媽說, “我這麽中風著,會給你添麻煩的。 你自己一個人住在國外,可要當心自己的身體呀!  買些好的東西吃吃。如果有合適的人,還是要考慮考慮。 沒有好的,就一個人過吧。”“知道了。” 我說。我慢慢地遞上切下的一小塊蘋果,媽媽用左手接著,慢慢地吃了起來。 我又切了一塊給爸爸,自己也切了一塊,慢慢地分享著這一份恬靜的時光。 爸爸一向話不多,聽著我們母女倆聊著, 偶爾插上一句兩句。

歲月如流, 一晃爸媽都過八十了。 還清醒的記得他們喂我們吃飯, 哄我們吃水果的年代。 如今當我哄媽媽多吃一些時,才體會到那種愛心, 真比自己吃還好。都說人老了, 又會回到像孩童般的時代。 可我情願去幼兒園托兒所, 聽那裏嘰裏呱啦的哭鬧聲, 也不忍體驗老人院的那種淒涼的寂靜。

四點差十分, 快要吃晚飯了, 我就推著媽媽去了她住的大樓。 爸爸呆在自己的大樓吃。 在飯廳裏,吃飯的桌子和位置都是固定的。 一個大電視機放著電視劇。護工阿姨們幫著打飯打菜, 端到各個老人的麵前。 今天是蒜苗炒肉絲和包心菜麵筋湯, 看起來很下飯的。 媽媽也好像餓了, 一口一口地吃著我喂的飯, 時不時要我也吃一些。 我邊對她說我不餓, 您多吃一些吧; 一邊心裏想著,就讓女兒再喂你這最後一頓吧, 下一頓可又要等一年了。 在這一年中,您可又要用您顫抖的右手自己吃了。 往往是吃了一大半, 撒了一小半。 一日三餐, 一年一千零九十五餐,數數也要數一陣了。 想到這隻覺得鼻子酸酸的。

吃完了晚餐, 隻見爸爸拖著沉重的腳步, 晃晃走來。 “今天天氣不錯, 推媽媽下去走走吧! ”他建議著。 “好吧。”  我說。

慢慢地推著媽媽的輪椅, 穿過優雅美麗的庭園。 上海的五月算是好的季節。 微風輕輕地從兩頰擦過, 溫溫柔柔的, 也不覺涼。 很多老人在慢慢地散步。有的把自己的輪椅當做支撐推著; 有的則由他們的老伴小輩,或護工推著。遠遠聽到陣陣的二胡聲, 我們尋著琴聲,來到了小河邊。 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士坐在輪椅上拉著二胡,記不清是哪個曲名了。總覺二胡本有一種莫名的淒涼, 可在老人院聽到這麽一曲優美的音樂, 頓覺舒展我緊縮的神經。 竄竄音符很快滲透到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心中不由油然而生一種對音樂和藝術的深深感激之情。我們找了一個長椅坐下來。 我一邊雙手握著媽媽微微顫抖的右手, 慢慢地揉著; 一邊盡情地享受著日落前這一美麗特殊的氛圍。 不遠處, 有兩個野貓, 一大一小, 也靜靜的躺在草地上。 可能也是母女吧, 和我們一起共享著這幕落的黃昏。

六點差一點, 爸爸大樓的電梯要停了。 我們起身往回走了。 和爸爸在樓下說了晚安, 我把媽媽推回病院區4 樓房間。 隻見媽媽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擔心地問:“媽, 你沒事吧?” 不問還好, 這一問, 媽媽開始哽咽起來. “真對不起你, 你回來媽也沒能煮一頓飯給你吃。” 我一手幫媽媽擦去兩頰竄竄淚珠, 自己眼眶的淚水也像洪水一般,刷刷的往外流。

該是說再見的時間了, 我親了親媽媽的兩頰,要她自己好好保重。 強作歡顏, 心中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在我土生土長,繁華又陌生的上海街頭, 我覺得人好累, 心更累! 回家還要整理行李,明天又要重踏歸途。 自覺好像一隻飛出鳥籠的小鳥, 難以歸巢了。 撩起手表看了一下, 五月十三號, 五月的第二個星期天,這不是母親節嗎!

真想對您說: 媽媽, 願您母親節快樂!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