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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京人物素描:瑞達行初遭打砸搶

(2006-07-13 12:10:38) 下一個


1908年,在直隸[今河北]滿城縣的一個小山村,有一個身高力壯的青年農民,名叫摸象生。一天早晨,摸象生躲在村頭的小樹林裏眼巴巴地望著村口小路,看著一頂紅轎接走了他的心上人。那轎子裏麵是美麗的村花唐丹鴻,她被她爹嫁給了一個北京的城裏人。

小摸看著遠去的紅轎,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地嘩嘩流出來。

唐家不把女兒嫁給摸象生,是有道理的,因為小摸家人多地少,太窮了。

自從唐丹鴻離開了村子,小摸好像也丟了魂。秋收之後,小摸也毅然離開了小山村,奔向北京城,他要闖一闖,鬧一個美好前程。

滿城縣的石匠在京城十分有名。北京人修房子,蓋院子,當中的石器活兒,喜歡找滿城的石匠來完成。過去北京四合院的石器活兒可不少,你看那家家戶戶門口那精致的石墩,就知道了。小摸進了北京,投奔老鄉,跟著他們走街串巷做石器活兒,雖說掙錢不多,但是比在村裏閑著一分沒有,還是強多了。

再說村花唐丹鴻嫁到北京崇文門外一個姓冷的人家。這個男人大名叫冷子熱,外號叫冷麻子。這天他叫人請來幾個石匠,修理他家院門的石頭台階。這群人裏麵正好就有摸象生。

幹了一會兒,領頭的師傅路三爺讓小摸到院子裏管冷麻子要點涼水來磨磨釺子,小摸端著一隻破碗,走進小院,衝著屋裏喊,冷大人,請給點涼水,磨磨釺子。

隻見東廂的廚房門被推開了,一個青春豐滿的女人端著水瓢走出來。小摸一看,差點昏過去,這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唐丹鴻嗎?

唐丹鴻也看見了小摸,激動得手直哆嗦,瓢裏的水一個勁地晃蕩出來。

這時候冷麻子也從正屋推門出來了。唐丹鴻連忙假裝不認識小摸,低頭把水倒進小摸手裏的破碗,然後轉身回到廚房做飯去了。

自從認識了唐丹鴻的家,小摸經常在這一帶轉悠。見唐丹鴻出來上街買菜,他就跟上來,跟唐丹鴻說幾句話。唐丹鴻見四周沒人的時候,總是眼圈一紅,跟小摸歎息。次數多了,可疑的小摸被街坊鄰裏注意到了,並偷偷告訴了冷麻子。於是冷麻子就叫上堂兄冷四爺等幾個哥們,把小摸堵住,打得頭破血流,並放下話來,下次再看見他,就打斷他的腿,挑了他的筋。

摸象生嚇得離開了北京,到了天津。正好趕上北洋新軍招新兵,小摸一跺腳,就參了軍。

1912年2月29日,農曆正月十二,傍晚,北京朝陽門外北洋新軍三師某部八連駐地,戰士們緊急集合。

八連長李憲源是天津人,操著天津口音對戰士們說,弟兄們,我問你們,咱們吃的是誰的飯?
士兵們齊聲回答,袁大人!
李連長又問,咱們為誰當的兵?
士兵們齊聲回答,袁大人!

士兵說的袁大人,就是北洋新軍的創始人,大清國總理大臣袁世凱。不過,就在前幾天大清國已經不複存在了,中華民國取而代之。袁世凱大人即將出任中國民國大總統。

李連長又問,可是那些造反的南蠻子,要把咱們的衣食父母袁大人弄到南京去,讓他遠離咱們弟兄,我們答應不答應?
士兵們齊聲回答,不答應!

李連長說,對,我們不答應。我們堅決不能讓這些南蠻子把袁大人弄走。今天晚上,我們要有一個行動,向南蠻子們表示我們的態度。那就是要鬧出一點亂子來,讓袁大人好有由頭在京城留下來。怎麽鬧亂子呢,那就是進城,打幾個人,砸幾個鋪子,搶幾個攤子。本來咱們是新軍,保境安民是咱們的建軍宗旨,不是打砸搶的土匪。但是今天晚上是個例外。不過,請大家注意,要按班組行動,不許離隊。打人不要打死,砸鋪子要手下留情,搶了東西要回來交公,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人家送回去。聽見了沒有?
士兵們齊聲回答,聽見了!
李連長說,好,立正,向右轉,齊步走!

在雄赳赳氣昂昂的行進隊列中,有一個小戰士正是摸象生。他聽完了八連長李憲源的動員令,心情十分的激動,這真是千載難逢得好機會。他在北京混過不少日子,對北京十分熟悉。他心裏盤算著自己的打砸搶計劃。

隊伍進了朝陽門,隻見朝陽門內大街已經混亂一片,原來先頭開進來的連隊已經開始行動了。李連長大喊一聲,弟兄們,衝啊!隊伍分散開來,沿著大街兩側向前衝鋒。

摸象生扛著步槍小步快跑,很快把同班組的戰友甩在後麵。他心裏有譜,知道應該搶什麽地方。他腳步如飛,很快到了東西牌樓,往南拐,到了金魚胡同,又往西拐,來到了施化老板的瑞達行鍾表店。

表行已經關門上板,黑洞洞的,被先前過去的戰士所忽略。但是摸象生知道這裏有貨,砸了砸門,不見有人開,就端起步槍,打碎鐵鏈子,一腳踹門進去。見正廳黑漆漆的沒有人,劃了一根火柴,見櫃台裏麵空蕩蕩的。

小摸端著槍,穿過穿堂門,來到後院,四周也是黑洞洞的一片。小摸假裝罵了一聲,然後回到正廳在一個角落躲起來。

過了一會兒,隻見一個黑影從後院進來,去關被砸開的街門。這時候,小摸嘿嘿一笑,從角落裏走出來,把槍口對準施老板,說,您是要您的表呢,還是要命?

施老板哆嗦著說,別開槍,我要命!表,您拿走。

不一會兒,摸象生懷裏揣著從瑞達行搶來的沉甸甸一口袋懷表,又扛著步槍奔到了崇文門外冷麻子家的小院門口。他用刺刀跳開門閂,推門進去。這時候冷麻子發現了外麵的動靜,舉著洋油燈從正房走出來,喊道,誰呀?

小摸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走過去,瞄準了冷麻子,說,我,你大爺!
冷麻子一看,端槍的士兵就是那個被他揍過的臭石匠,立刻傻了眼,雙腿一軟,跪下說,石匠大爺,您別開槍,我冷麻子有眼不識泰山。

小摸說,少羅嗦,把衣服脫下來。
冷麻子說,我脫,我脫。
等冷麻子把上下衣服脫了,小摸掏出軍用繩索,把冷麻子反手給綁了起來,然後自己脫下軍裝,換上冷麻子的衣服。

收拾利落了,小摸推門進屋,見唐丹鴻早就穿好了衣服,懷裏抱著一個包袱皮,睜大了眼睛,對小摸說,象生,我就等著你來接我的這一天了。

小摸眼淚立刻湧了出來,伸手擦了擦,然後拉著唐丹鴻衝出了院門。

路上,小摸對唐丹鴻說,丹鴻,你看,我發財了。
唐丹鴻說,我不看,我喜歡你人,不喜歡財。

小摸說,我帶你去南方,聽說南方是自由的地方。
唐丹鴻說,我隨你,就是下地獄,我也跟著。

火車到了濟南不開了。小摸帶著唐丹鴻到濟南住了幾天,覺得不安全,生怕北洋新軍通緝他,就繼續往東到了青島,住進了德國租界,在一個教堂墓地做雕刻墓碑的石匠為生。[2006-7-11初稿][2007-1-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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