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一刀

力刀,網壇上掐架論戰化名“刀客”。曾插隊落戶。國內獲外科專業博士學位。現為病理醫生。美國病理醫師協會、美國病理醫師學院、國際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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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2011-03-05 13:32:53) 下一個

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2011-03-06 05:30:14)[編輯][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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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刀客本色
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PostPosted:Sat Mar 05, 2011 8: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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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力 刀

(一)殺回去!

下鄉大半年,經曆了隆冬的玩命大幹水利挖河,春種及最艱苦緊張的夏收,社會上
傳來要恢複高考的小道消息,又逐漸變成大道消息。家裏來信,一再催促我回去複
習準備高考。我還猶豫著:這打下的糧食要曬,收的麻要漚要晾要編,很快要秋收
了可不,做為知青頭兒,要考慮俺們十口人明年一年的口糧要在今年這一年掙夠-
-國家隻管供應知青下去的第一年口糧,以後知青就要自食其力了。猶豫了幾天,
同時爭取利用大好天把麥子曬透,收的麻剝出來漚好晾幹編成團。副組長他決定不
考大學,想今後去參軍,答應看守門戶,俺幾個想考大學的就收拾一番,俺把帶下
去的中學數理化英語課本和那本時不時翻翻的,文革前出版的許純坊的《代數》一
打包,到公社截了個順風車殺回去了--回家複習,準備十一月份的全國高考。


老爺子自打聽說有高考這小道消息就按捺不住了,到處找輔導材料,好在就在大學
教書也住在校院裏,找材料容易得多,再加上他當年數學根底好--別看他後來到
部隊搞文學了,當初曾一心要去清華或上海交大當數學家來著--輔導俺和俺弟,
那是不在話下的事兒。第一天坐下,接受他輔導,讓他簡單一測驗,才知道自己的
數理化荒廢得多厲害--盡管在學校也曾連續四年是“五好戰士”,那時的教育水
平也太低。見俺連因式分解,勾三股四弦五的證明都不會,他那火氣就上來了,直
望著俺說了一句:孩子,你連這些都忘了,你上什麽大學啊?!俺呆坐在那裏,一
句話也沒有,望著窗外,隻是眼淚成串成串地掉,也不敢擦。他坐著,好一會兒才
說:孩子,咱們就從頭來吧。從現在起,這就和打仗一樣,每一天每一小時都是很
重要的,你沒有多餘時間了。好一個破釜沉舟要置俺於死地而求後生了。擦幹了淚,
聽老爺子從因式分解,勾三股四弦五的證明開始講起,開始了複習備考文革後將來
臨的首次全國高考攻堅戰了。

那是痛苦的兩個月,腦袋整日被強行灌輸進也不知有用沒用的“知識”,真正地體
會到了文革時控訴的“資產階級的填鴨式教育”的痛苦。鬧得夜裏做夢也在解幾何
題,背“十次路線鬥爭黨史”,叫喚“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哉”?老爺子那會兒是全
力以赴用盡心力給我和弟弟輔導,尤其對我,嚴厲督戰。有一天下午,學習實在累
了,去學校體育館看那些工農兵學員們賽排球,見他們水平一般,俺也手癢癢了,
更想鬆鬆筋骨和緊崩多日的腦筋,就上去參戰了。打了個把小時,痛快了一回。可
回到家,老爺子問去哪兒了,告之去打球了,就見老爺子臉拉長了:他們是大學生,
你是嗎?你還想上大學嗎?從此,俺再也沒去。盡管那幾個中文係隊的來拉我去打
係際比賽,也推托了。

痛苦的填鴨式複習進行了兩個月,到十月底,我想回知青點 了:還有打下的玉米需
要曬了,那些曬好要堆到頂棚上的紅薯幹。。。我得準備考 不上,來年十口人還得
吃飯不是?老爺子聽說俺要回去,很是難過和失望。我堅持 要回去,並說我會在鄉
裏繼續複習,而且因為關係在公社,必須回去才能報名。於 是又截了車,回到知青
點上。回去又參加了秋收,我們戶十個知青算中上勞力,分 得近兩千斤稻子,三千
多斤玉米,萬把斤紅薯,十來捆麻。每樣都得反複晾曬幹透 儲存起來。白天幹活,
晚上挑起馬燈夜戰,當然,那時候了,也就拒絕出早工,早 上睡個懶覺。早上起來,
隻見鼻孔黑油乎乎的--被馬燈的油煙熏的。就這樣,上 下工路上,勞作休息時,
趕緊掏出筆記本或書,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死記硬背, 複習啊,複習。

終於熬到1977年12月22日那決定今後命運的一天。我們提前兩天截車趕到
縣一中考場,騰空的十幾間教室,地上鋪上麥秸就是大通鋪了。第一天體檢,合格
者,準予考試。那個體檢也可真他媽的缺德,跟空軍體檢一樣,進門脫得精光,還
要前後走走跳跳。體檢完出來,就聽同去的插妹插姐們破口大罵:“丫的那男的什
麽送材料的,來耍流氓看俺們光身子占便宜來的”!我們也確實見到有個三十歲上
下戴眼鏡男的來來回回地進出男生和女生體檢室做送“材料”樣忙活。

緊接著兩個 驚心動魄的日子,兩個反轉難眠臨陣磨槍的夜晚--雖次日要上陣,扔
挑著自帶的 煤油燈夜戰。我那個考場教室裏正考試中就曾體力不支倒下一個和另一
個自動中途 退場的考生,我住的教室裏也有第一天戰鬥下來,半途棄考,第二天便
人影無蹤開 了小差的。考完試,我們又是截車回到知青點,繼續那廣闊天地練紅心
勞筋骨的為 生計操勞。當然,也做好這次考不上,帶上口糧回去來年再考的精神準
備。

一個多月後,接到我被第二誌願--河南醫學院錄取的通知書,實現了我兒時的夢
想--當醫生。拿著通知書,我抱頭痛哭一場,什麽艱辛勞累,什麽被混蛋公社書
記強迫掛牌遊街的恥辱,沒有門路不知何日能回城回家那無望的沮喪都似乎就在那
一會兒被淚水衝光了。母親陪著我高興,也陪著我掉淚。

那一年,我和高中應屆畢 業的弟弟都考上了大學。從那時起,受了十幾年窩囊氣,
空懷一腔熱血和報負的老 爺子精神抖擻,整日高興啊!大院裏,多少人家羨慕,常
常上下班路上也有人攔著 找他這個中文係老師取經問如何自行輔導孩子數理化--
其實,我數理化考得並不 好,全靠文科分把總分拉上去的,三門加在一起也不及語
文的分高;當然,我弟弟 數理化考得不錯,他進了數學係。

接到錄取通知後,趕緊辦理手續,我們知青點的十口子,一女孩兒也考上大學,另
一考上中專護校,三個男的參軍去了,一個病退回城。一下子,十個人的“家”就
散夥了,三個參軍的吃官糧不用操心;俺們三個上學的按國家規定帶3個月的糧票
入學,就把最不值錢的紅薯幹扒拉一車到公社糧站換夠糧票,把一年全部所得糧棉
油麻等都留給沒有走成的三個難弟難姐妹--那足夠他們仨兩年不用幹活,帶上糧
食回家複習,來年再考。

後來,他/她仨裏,男的次年也考上大專。兩個姑娘隨著 知青運動的終結,也回城
工作了。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已經記不起當年具體考了些什麽題,但我還清晰地記得
那個考場學校煤油馬燈照明的麥秸鋪地大通鋪,那考試時整個世界寂靜得隻聽見自
己心跳的場景--那殺回老家去,決定了我這“刀客”一生的兩天,記得那顫抖的
雙手緊握錄取通知書眼淚直湧的時刻!

就這樣,我殺回城了,走上了“刀客”的人生不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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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窮吃二、三事

一九七八年的早春二月,懷揣著那帶著淚痕的錄取通知書,肩扛著下鄉插隊時用的
行李卷、搪瓷盆和鋁飯盒誇進了從小夢想的醫學院校門,開始了文革後第一屆正式
高考錄取的七七級五年大學生涯。

進了宿舍剛撂下行李收拾好床鋪,已近午飯。隻見穿一身四個兜軍裝的大班長就進
屋來了,各自通名報姓自我介紹認識後,他拿著一大摞紫紅、淡黃和草綠色的飯票
單子就給每人分發並說道:咱們實行頓參證製--紫的是早餐、綠的是中餐、黃的
是晚餐,每次打飯時撕一張。這可是你這一個月的口糧,丟了可不補,自己想辦法
了。說完就到其他屋去分發頓餐證了。這時,樓道裏有人吼著:開飯嘍!隨即響起
一片叮叮當當敲飯盒打碗筷的聲音。從 此,開始了那有七七級特色的頓餐製夥食。


開飯時到食堂,大家拿著各自的吃飯家夥一字長龍排隊領飯。水泥台子上兩個直徑
一米多象洗澡盆那大的鋁盆盛了兩種大鍋?熬的不同葷素菜,兩個大師傅每人負責
一盆,輪到跟前時您得快速溜一眼憑本能和胃口選出你認為不那麽倒胃口的一樣菜,
伸出你的家夥,啪!連一句話都不帶的就一大鐵勺連菜帶湯水的倒進飯碗或飯盒裏
了,“下一個!快點、快點”!那陣勢跟多年後出國看美國電影片子監獄裏犯人們
領飯的陣勢差不多,鬧不好,菜湯能濺一身。領了菜,再到下一個台子或領一碗大
米飯或是饅頭。

俺們那食堂的幾個廚師純屬社會混混兒,還有的是本院教工家屬, 跟我們新入校大
學生們關係很不好,學生們和他們發生矛盾爭吵時有發生。可俺們七七級與我們後
兩屆七八和七九級的比,顯得特老實,隻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吵架 時有,真打起來
的罕有兩三次吧。而小學弟們在這方麵比俺們要有膽子和勇氣多了, 大打小打不斷,
還曾鬧得院長都驚駕出動,這是後話。

食堂外麵是塑料頂棚的就餐處,十幾個五米長、一尺半高的磚搭起的水泥預製板就
是大餐桌,大夥兒若不回宿舍吃的,就圍著這“餐桌”半蹲著吃開--連他奶奶的
磚堆兒的坐處都沒!旁邊的下水道連頂蓋兒都沒有,到盛夏大熱天的,那味道您想
象去吧。不是城市來的同學習慣蹲著在那兒吃,城市來的同學們絕大多數都端著飯
菜回宿舍吃。 最難吃的是早餐的稀飯麵湯,有一陣子大概是國庫備戰糧倒換翻倉,
食堂買了好多紅薯麵,用來做早餐的稀麵湯。那玩藝,農村來的和俺們插過隊的基
本都吃傷了, 一吃就要胃翻酸水,何況那陳年麵粉本身透著股黴味兒?俺那時覺得
這早餐的稀麵 湯跟文革中用來刷大標語、大字報時熬的漿糊差不多,一吃起來,俺
就想起張樂平 畫的那舊社會的“三毛”喝人家貼告示的漿糊的故事。吃了幾次,大
夥兒都不願再 吃它,有的領了喝一口就倒掉了,甚至有那搗蛋一點兒的為表示抗議,
倒到預製板 餐桌上或地麵上,搞得狼藉不堪。最後,因實在推銷不出去,食堂也就
不再做那令 人一想就倒胃口翻酸水的紅薯麵稀麵湯了。那些麵粉後來都喂了食堂養
的大肥豬去 了。

另一難吃的是晚餐的菜了。基本是沒有油葷腥氣的。最難吃的三樣是:醬油煮黃豆
芽菜,熬白蘿卜和幹炒洋蔥。尤其後兩樣。若連續幾天上這兩個菜,嘿嘿,俺們住
的那西學生樓就滿樓是那特有的,難以消除的氣味了。俺是寧可多待在彌漫著熏人
眼鼻刺激性的福爾馬林味道的解剖室也不願回宿舍樓。大夥兒們也都有痛苦而深刻
的體會,樓道裏時有人高聲背誦偉大導師那“不須放屁”的詩詞語句挑侃玩笑。同
前麵抗議紅薯麵湯一樣,拒吃或買了就倒到餐桌上,用這無聲的行動抗議和表示不
滿,直到食堂當局不再連續上這缺德菜為止。

唉,我們這些可伶又溫順到迂腐的七 七級夥計們呐!

這溫順迂腐竟然到了說來你都無法相信的程度。發生過兩次:吃蒸鹵麵時,在大蒸
籠裏發現了鑽進去被一起蒸熟了的老鼠!而菜裏發現蒼蠅或蟑螂,饅頭帶有煤油味
道等等更是常事。我們年級竟也沒人鬧事!而我們七八和七九級的學弟學妹們也遇
到過同樣事件,除和廚師當即幹仗,全體集合,敲起飯碗飯盒臉盆,大呼小叫地在
校園裏遊行示威抗議,在院長辦公樓除靜坐絕餐!鬧得別說輔導員們了,連院長和
書記都趕緊跑來安撫勸說,並答應調查追究食堂負責人責任。而我們七七級竟然默
默地看著學弟學妹們為他們自己也為我們爭取人權和幹淨就餐權,除了經過大班長
和年級長去與食堂交涉外,沒人加入遊行示威,更別說有誰挑頭了。在這點上,我
們七七級是挺窩囊的。

那令人無胃口的醬油煮黃豆芽菜,一小份雖才半碗,實在難吃,也是基本吃不完倒
掉。直到後來,我開辟了偷電線路(具體罪行後續),和同屋的哥們得以在學習到
半夜時胃裏鬧饑荒頂不住時,用上了小電爐或“熱得快”(那年頭熱賣時興又實用
很多學生裝備有的,用來燒水下一小碗或小鍋麵條很方便,也就是個插上電源就發
熱撂到水裏的電阻絲電熱器)煮點掛麵,把這晚餐吃不完留下的醬油煮黃豆芽菜倒
到裏麵,再滴幾滴小麻油和醋,和著辣椒醬,吃上一碗可口頂饑的素酸辣湯麵條作
為夜宵飯。時有隔壁同學路過俺那門口的聞到飄散到走廊的香味,就會驚炸呼呼地
叫起來:刀客這幫家夥們開餐館啦!? 啊,那滋味兒可真好!

俺那時生活標準按當時規定和同屋弟兄們的階級分析,經濟上屬於上中農--家庭 人
均月收入超過30元剛好出頭,不能享受經濟補貼。俺自覺交代了階級成分,班 委
會頭兒們討論後決定,鑒於俺參加校運動隊為校為年級爭光,又是主動不要求組 織
上照顧補貼的“好同誌”,還是批給俺了每月5元的三等丙級最低補助--給俺 點零
食錢。

雖然那時胃口大,可女生們常常吃不完她們的份餐定額,那頓餐票也不 能退和換錢,
不吃白不吃,於是,多捐給胃口大不夠吃的男生們了。當然,俺也屬 於要女生們支
援的大肚漢了,每月常會得到些頓餐眷。那額外的5元補助,俺就用 來買奶粉和點
心水果吃。說來好像那會兒俺挺腐敗似的,可想想,俺那會兒正二十 出頭,整天學
習用功到半夜不說,還要參加校運動隊訓練,消耗比別人大得多,能不吃得多嘛。


說買點心好像很腐敗,其實俺也還是很知道節省的。醫院大門對麵那小點心雜貨鋪
時常會處理清掃的糕點餅幹的碎渣兒,一塊錢能買一大包約兩斤呢。俺就定期去買
點心渣兒當夜宵和補充。假期回家還很高興自豪地跟母親說起這事來,可言者無意,
母親聽了心疼恨不要掉淚。於是,用豬油炸了好多小甜麵果果讓我帶回來,晚上熬
夜餓了時吃。每次若有人來省城出差也托人給我帶一大包。

快三十年過去了,早已不再饞嘴了,可總會時不時在腦海裏回想起母親親手炸的那
帶著淡淡甜頭的油麵果 是那麽好吃頂饑,在我長知識長身體的饑餓時代給予我足夠
的營養。

說到俺讀書時代的上中農“窮吃”,不能不說還有很大程度上沾了俺愛好運動的光。
入校後,俺那點體育“才能”很快被體育教研室老師們發現,於是被選入校田徑、
籃球和排球隊,還擔任了校排球隊長。俺那醫學院校窮,完全無法和一流大學如清
華、北大、複旦等財大氣粗名校的運動隊隊員們有常年相當高額夥食補貼相比(我
小弟弟八零年入清華,參加遊泳隊訓練,其享受的夥食補助數倍於我當年的),我
們運動隊平素並無補助,直到比賽期間才有每天一塊五毛的補貼。

但是,當我們上 病理學大課講到空氣拴塞致死機理,用兔子做相應動物試驗時,每
次實驗課下來, 幾個班級一家夥要處死百十隻兔子,這些實驗動物就送到教工食堂
做美味佳肴去了。 另外,上外科學講胃潰瘍和其手術操作時,用狗做模擬手術實驗
動物,術畢也同樣 就處死送給教工食堂了。這時,我們運動隊的成員可以得到照顧,
享受低價買這些 肉菜補補油水。同屋的幾個窮弟兄們於是也蹭了俺的光,在那缺少
油星的頓餐之外 偶爾嚐到紅燒兔肉和狗肉的美味了。於是,弟兄們那時就盼望這些
動物實驗的課程 學時能長一些,再長一些,手術學內容再多一些,眼巴巴地盼望俺
能時常帶回來些 野味佳肴,好像有點“好學之意不在學”的味道了。

就這樣,從大一進校直到畢業, 我一直享受著“上中農”--後來被室友們一致定為
“富農”--的夥食。 直到畢業前一年多,我們七七級的食堂才取消頓餐證製,同學
們可以自己按需買菜 票和飯票,飯菜質量和花樣也多了,有了選擇。食堂也安置了
碗櫥,餐畢,可以 把碗筷飯盒放在食堂,不必如前幾年,每天書包上掛著碗兜或飯
盒,走起來叮叮當 當聲響了--那是七七級和七八級的一道特有的風景線。

八九年年底,我出國時,行李裏裝滿衣服外,也還帶了案板菜刀碗筷麵杖等開夥做
飯的家夥,其中就有隨我讀醫學院用了五年的鋁飯盒。直到今天,它還在我家的冰
箱裏睡著--用它裝盛一些藥品。

每次看到它,就會回想起那窮學生背著它,每 天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
-- 我們七七級那難忘的生活!


(三)遙想當年“熱戀(練)”時 。。。。。。

這幾天,熱浪鋪天蓋地席卷全美,各地叫急又報警,紐約又是多處因用電負荷超載
而停電,市政當局不斷警告大家盡量少用電,注意防中暑,不啦、不啦、。。。。。。
俺一看天氣預報,最高溫度才攝氏37-38度。嗨,這鬼子們啊,就是太嬌生慣
養,水也不深,火也算不熱,就叫苦連天的。也難怪在冰天雪地的朝鮮跟咱誌願軍
打了個平手,在炎熱的越南最後倉惶撤軍,都怨鬼子是太皮嬌肉嫩啊。。。。。。
切!

九五年為五鬥米飯碗謀,俺流浪到芝加哥,一混了個肚圓就要想心思消肥膘,到芝
大運動場一看,一溜排開的新網球場,於是擺攤兒開練網球享受起“貴族運動”了。
記得很清楚,那年六月中旬,史無前例的熱浪(室外氣溫也就38度多吧)襲擊芝
加哥,一天之內竟熱死五百八十多人,市政當局宣布緊急狀態不說,調動了全部肉
聯加工場的冷藏車來臨時保存屍體--太多啊,法醫忙不過來,先存上。

那天,俺 在球場練了近3小時,回到公寓時,寓所人們看俺的眼神都怪怪的,跟看
外星人似 的。對門那黑哥們挺著啤酒肚站在門口,最後憋不住了,問俺:夥計,你
沒病吧? 這大熱的天你去打球?俺翻了他一眼:哥們,你祖上那地麵兒不比這裏熱
多啦?俺也沒見你有病嘛?俺家鄉雖沒你老家那般熱,也比這裏熱多了,都四十攝
氏度,俺 們都是這樣玩,好刷膘啊。黑哥們眼神立馬溫柔帶敬佩--看俺的眼神跟看
曼德拉差不多了。

說起來,想當年在大學俺為了能多吃點帶葷腥的菜和那比賽期間的每天一元二角五
的夥食補貼,入校後憑著一身腱子肉和那點業餘野路子招數加入了校田徑、藍球和
排球隊並擔任排球隊隊長,真是左右逢源,一年裏比賽不斷,當然補貼也不斷。嘿
嘿,讓您各位聽上去,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參加運動隊目的不純。嗨,不管
動機純還是不純,反正俺大學五年外加讀博五年的10年大學生涯,吃運動隊補貼
整整吃十年。你就是動機純,參加不上,不也白看著俺這動機不純的主兒大塊吃肉?
更何況,那是俺們做實驗手術後的動物,送到教工食堂的兔子肉和狗肉?

那年頭, 能吃上兔子肉和狗肉是啥待遇啊?要過上這樣待遇的腐敗生活,對於咱這
號窮學生 沒權沒門道的,除了靠身上這幾十斤腱子肉和點把子力氣,還能靠啥?是
這理兒吧? 但吃歸吃,活兒是不能偷懶的,何況,這每天半斤大肥肉一穿腸過,每
克肉產九百 大卡的熱量總得找地方發泄一通吧?更何況,俺天生是場上愛玩命的主
兒?三天不 動動筋骨就難受,更別說繁重的醫學院學習之後了。

那時真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摸爬滾打,忙於田徑場和球場。大清早五點起床跑
三千米長跑練體力加一小時技術, 下午放學後又是兩小時力量和技術訓練直到開飯
時才結束。每天比一般同學要多花 至少四小時於體育訓練上,可課不少上,小考大
考照樣,全無特殊照顧。夏天放暑 假,學生們回家了,俺們還要留下訓練半個假期
才放行。大夏天,就是一件短褲頭 赤膊上陣,除清早的兩小時外,上午加兩小時,
午睡後下午又是3到4小時訓練, 還專門針對即將舉行的文革後第一屆大學生運動
會排球賽搞正晌午頭上練。練完了, 一身汗水混著滿身泥巴跟猴子似的,到水龍頭
上猛衝一回。跑到遊泳池再撲騰一圈。

整日累得半死,回到寢室,還要抱著大厚本教材死記硬背。學習時間被訓練占用了,
比別人少,就得硬擠晚上時間,在路燈下、教學大樓過道裏看書--那時學校為保護
俺 們的健康,硬性拉閘,十一點全部宿舍樓熄燈。直到後來俺發現了“地道的秘密”
--偷偷截了走廊照明線路引到俺宿舍裏,才不用在路燈和走廊裏看書了,那是後話,
另一個俺的七七級的故事了。

那時正是中國男排在亞洲出線,打得最好的年代,也就是“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的口號因此提出的年代。常常到同寢室的老大家--他是老三屆的,又是本校職工
上學,會自己裝黑白電視,那年代這手藝可是絕活,全校大教授都求他--看中國 男
排的比賽,對那時的球星如國家隊的汪家偉、曹平、沈富林、侯傑、徐真、陳剛 等
以及日本的田中、南韓的小金(曾號稱亞洲最佳二傳)等了如指掌。為了看比賽,
有一次小考,七點開考,可八點比賽開始,是中國男排對日本,俺幾個跟老大一嘀
咕,決定盡量提早一小時交卷,趕上看比賽。於是,考前俺一努力,把所要考的章
節,好好研究了一遍,把可能會考的部分提綱挈領搞出一摘要,跟老大和老二一起
複習,他倆年齡比我大,尤其老大是對醫學根本沒興趣,想搞無線電專業的,常好
跟俺商量哪是重點可能要考的,隻抓重點部分突擊看看,這招兒多有成效,每次大
小考,成績在同室友裏都不差於小學弟們,所以,俺倆成搭檔,常搞這把戲,他也
省了好多腦細胞去死記硬背。兩個小時考試,俺幾個大致四、五十分鍾就搞定了,
也不在乎對錯,不檢查,相互一對眼神,交了!就急吼吼地跳起來交了考卷。跑出
門,我還特惡作劇地吼了一嗓子:開打了!鬧得考場裏一陣小小的動亂和笑聲,很
多人知道那天有比賽,可沒俺們幾個那麽大的癮和勇氣。這樣的惡作劇俺還鬧過一
次,是中央台放日本片“望鄉”的那次,也偏偏是晚上小考某門課。惹得幾個平日
常來往的女同學球友和朋友也跟俺們一起趕早交卷跑到老大家--在那七七級的人
絕大多數把每次考試分數看得特重的時代,這是很出格的。這也是後話。

俺開始時也打副攻,可看到那時國際上男排已時興五一配備陣容,於是俺就跟教練
提出放棄傳統老式的四二陣容,也學時髦一把,改五一配備陣容,我來打二傳。教
練同意了我的提議。從此,我就練起二傳了,並把從電視上看來的國家隊那些令人
眼花繚亂的快攻戰術照葫蘆畫瓢地帶著弟兄們練開,什麽短平快、背飛、梯次、時
間差、平拉開、後排起跳扣殺等等都練得有模有樣的。作為隊長,我當然比他們練
得更刻苦是自然的,那時,我在場上真是很玩命的,比賽中魚躍或滾翻救球是常事,
賽下來,我是全身最泥土的一個。因此也常受傷,指甲也常被打劈。所以,上場時
兩膝關節和兩肘都要戴保護,指尖用膠布纏起來。當然年齡也比大多數應屆生入校
的隊友們大一點,說話他們也都聽,更何況,與我直接搭檔的曾在少體校訓練過的
第一主攻手是我小學時女同桌的弟弟,常聽他姐講起我,他又是我弟弟的同學,所
以對俺早就耳聞目睹,尊敬有加,常常訓練結束,我還要拉他再一同配合練練快攻
技術他絕不說二話,別人也自然都挺服氣,也願自動留下與我一起加練一會兒。當
年一次練習時,同學為我拍下了這張奮身一躍的照片,成為我的絕響一躍。我弟弟
把它放大至今仍放在他辦公桌上,他同事見了總是要驚問這是何人?他特自豪:我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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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負有心人,那一年,我們一個每屆才五、六百人,七七、七八和七九三屆加
起來才一千六百多人,不及綜合大學一個係的人數多的醫學院竟然大敗了各綜合大
學奪得省高校冠軍,代表河南參加青島和大連舉行的文革後第一屆全國大學生運動
會排球賽了。靠得就是我們那獨特的最新潮流打法,雖無大個子強攻選手,但依靠
在我組織下的多變和防不勝防的快攻戰術變化,更靠著我們那盛夏一身身的汗水的
苦練。 雖然我們拿了全省冠軍,但畢竟河南高校的體育整體水平在全國還是很低
的,何況 我們是一個才千把人的醫學院,沒有特招的專業隊下落的運動員,在整個
運動會上, 隻有河南男排和青海女排是來自醫學院,其他都是綜合名牌大學,多擁
有體工隊專 業下來的特招運動員,如和我們同組的複旦,壓根就是上海青年隊的六
個主力隊員, 北大也是北京隊的、華南理工是廣東青年隊的。麵對這些職業選手,
我們這些野路 子的業餘玩家當然不是一個級別的差距,多是三比零輸給對方。隻有
在最後一場對 內蒙古大學的比賽,他們也都是業餘的,才讓我們一吐多日晦氣,痛
宰對手個三比 零,拉了個隊墊背,沒有墊底兒。

賽罷回家,路過泰山,全隊在泰安下車爬泰山。下午四點,俺幾個一身短衣褲,背
了背包,從泰山腳下的書院開始,一路小跑。那時正是體能最好的時節,到山頂時,
全身汗流浹背,一看表7點多,3個小時多登頂。可旅館已住滿了。隻好一人租了一
件充滿黴味半潮的軍棉大衣裹著在食堂地上坐了一夜等次日晨看日出。可掃興的是,
天亮大霧!到9點多還看不到,不能再等,於是匆匆下山。更掃興的事是,才發現,
領隊和教練們及所帶家眷和幾個女隊他們的相好,竟坐車上到中天門在步行上山早
於我們,訂上旅館房間。丫們真TNND自私啊!氣得我等公然譏孫這幫孫子們,不再
與 之同行,提早自行下山,搶好鋪位。一路各自分別回家。從此,看透校領導和幾
個 體育教研室的家夥,再無興趣與之玩命。

直到留校後,時不時參加全市職工聯賽, 才與學院這幾個家夥照麵。 我的大學的
排球生涯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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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世間:情為何物?──我的77級的故事

力刀


她,一個應屆畢業的漂亮妹妹,與她同學同桌甚至同小組實習一起大學5年,對我
有“好感”,但從未表示過。我也是對她沒有一點CHEMICAL感覺。一位一起打球的
鐵姐們兒曾對我說:看到她看你的眼神,我們女生都替她可伶……

她知道我一心想成為中國第一刀,“黃家駟第二”的心胸外醫生理想,也知道我為
何以報留校外科中考分第一名卻未能進胸外的原因,她是唯一一個敢不顧同學情麵
公開替我鳴不平的同學─一個女孩兒,我家領導都十分感動。我去武漢讀研究生的
第二年秋天,她病倒了──同學來信告知:她可能沒多少時間了,希望我回去看看
她。我抽了個國慶周末回去看她。她在我們實習內科血液病的那個科、那張曾住過
一個讓我們都很為之難過的死於白血病的漂亮小姑娘的病房和那張病床。

我進了門,她正閉眼睡著,以前那紅潤的臉蛋兒已是麵色蒼白。聽見門響,睜眼看
到我,說了句:嘿,你怎麽來了?接著豆珠般的淚就下來默默地哭了。我握著她的
手,坐在她旁邊,遞給她麵巾紙。雖然知道她的病情真相,也很心酸,但也隻得想
盡一切找故事和有趣的事說,回憶從當年一起實習,我讓她和同伴在我身上練針灸
紮得到處青紫瘢、到我正做研究生和實驗動物打架,周末為解饞和營養,燒吃實驗
動物肉等等。直到把她逗得破涕為笑,就這樣一直握著她的手,和她神侃了幾個鍾
頭,直到她先生來送飯,我才起身告辭了。她最後和我說的話是:“真高興還能看
到你一眼……”

兩個月後,同學來信:她走了。

她去世20周年那年情人節,我在網壇上與朋友閑聊神侃時,突然想起她的故事,
一時心血來潮填了兩首小詞令,以紀念故人──我的女同桌。轉眼,時值我們77
級入校30周年,也是認識她30周年。貼於此。紀念一位我從不曾愛、但卻讓我
思念的女孩子,女同桌──


情為何物?


人世苦短,生死無常。
有幸得花,無緣焚香。
情為何物?骨痛心傷。
天人永隔,無言衷腸。
淚做清雨,青絲伴霜。
痛定長歌,羌笛低昂。
逝者如斯,化風飄揚。
日月如初,靈浴華光。



江城子.悼同學

-力刀-

        
人生奈何憂煩忙
仕途短,多情傷
少年得意
一覽傲群芳
豈顧明眸望穿水
書生狂,鐵心郎。

廿年如夢逝時光
想五載,書同窗
閑來神侃
誰知命短長?!
待得握手送君去
寒風裏,飄清香。

。。。。。。

        


2/14/2008 於 美國
北美中國醫(學)生教育網站:
http://bbs.cmgforum.net or http://cmgforum.net
美國醫學教育博客(USMedEdu):
http://www.mitbbs.com/pc/index.php?id=USMedEdu
美加臨床醫學考版俱樂部(Pre_Resident_Club):
http://www.mitbbs.com/club_bbsdoc/Pre_R... _Club.html
妙手仁心--文學城醫生寫手集體博客
http://blog.wenxuecity.com/myindex.php?blogID=42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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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dokknife 於 Feb 14 14:37:14 2008 修改本文·[FROM: 14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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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jamesxu1981 回複 悄悄話 I think I was the roommate of your little brother in Tsinghua Swim team. Please ask him contact me by QQH
滄海桑田平常心 回複 悄悄話 河南醫學院?老鄉?好親切。鄭州鐵路局和河醫很近。
這畢業照也太相似了,估計77級的都這樣。打排球的那張真難得。
謝謝分享心情故事
高英姬 回複 悄悄話 難得的經曆,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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