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了給我的巴黎遊記作曆史注釋，少不得跟幾個月前寫的“千年英國王室史話”一樣，以科普的方式，寫寫法國王朝的曆史沿革，為巴黎的名勝作個注解。
1． 早期法國史：從法蘭克王國到加佩王朝的結束
如果要話說從頭，那麽就必須遠兜遠轉，從法國或巴黎都還未成型的法蘭克人時代說起。法蘭克是民族大遷徙時候日耳曼蠻族的一支，那個時候大約和中國東晉南北朝五胡亂華差不多，日耳曼各個蠻族向羅馬世界的領地遷徙，最終滅亡了西羅馬帝國，那個時候，羅馬皇帝叫做皇帝，各個蠻族的大頭領叫做國王，大支蠻族下麵小支派的頭領和軍事領袖，叫公爵。法蘭克人和去了英國的撒克遜人，還有占領了意大利北部的倫巴德人一樣，都是日耳曼族。法蘭克人本身也分成幾支，其中一支薩裏安人，頭頭姓墨洛溫，大家聽說過“薩裏安法”吧？裏麵著名的“女性無繼承權”？就是從這裏來的。英國不受薩裏安法製約，可以有女王，因為他們是盎格魯－撒克遜人，而法蘭克薩裏安人，後世的法國人，就不能有女王。
薩裏安人之王克洛維－墨洛溫，就在公元５０９年前後成為第一個法蘭克人之王，開始了墨洛溫王朝。而克洛維這個名字，後來在法語中是路易，在德語中是路德維希，在英語中是劉易斯。從克洛維這兒開始了幾個傳統：他是第一個法蘭克人王，第一個把巴黎作為首都，第一個在蘭斯的大教堂受洗（從此曆代法王在蘭斯教堂加冕），他又統一了大致今天的法國，還受洗成為羅馬天主教徒，這點讓他跟“玄門正宗”的東羅馬皇帝關係很好，因為其他大多數日耳曼蠻族，都是阿裏烏斯派基督教徒，當時被羅馬皇帝視為異端。為此君士坦丁堡的東羅馬皇帝，還賞了克洛維一個羅馬執政官的榮譽頭銜。
從克洛維之後二百五十多年的墨洛溫朝法蘭克國王，幾乎不可能也不必要一個一個數過來，因為法蘭克人有個壞習慣：在幾個兒子之間平分土地。克洛維死後，他的統一國家就平分給４個兒子，他的兒子Clothar好不容易花了將近５０年時間重新統一起來，剛過３年就死，王國又給Clothar的４個兒子再平均分開。之後百來年，今天法國這片地方，就在墨洛溫朝的王族之間分分合合，到將近公元７００年，才大致保持統一，可是這個時候，王朝的權力已經不屬於國王，而實際掌握在“宮相”的手裏，宮相也世襲，並有“所有法蘭克人的公爵”頭銜。最有名的宮相是查理－馬特，因為他在７２５年的普瓦提埃戰役中，決定性地戰勝了已經征服西班牙半島，並入侵西歐的穆斯林大軍，從而避免歐洲被阿拉伯帝國征服。到公元７５１年，查理－馬特的兒子，新宮相矮子丕平幹脆篡位，當上法蘭克國王。末代墨洛溫朝國王Childeric三世被關進修道院。這就是加羅林王朝取代墨洛溫王朝的過程。
７６１年矮子丕平死，他的兒子，就是有名的查理曼大帝。他是第一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他早年保護羅馬主教，打敗了統治意大利半島的倫巴德人，自己鐵冠加冕兼任倫巴德國王（這就聯係到米蘭的鐵冠和意大利王頭銜）。 查理曼向東征服中歐的薩克森人，向南攻擊西班牙半島的伊斯蘭教摩爾人，著名的騎士羅蘭在一次撤退途中被當地巴斯克人所殺，後來長詩“羅蘭之歌”成為中世紀騎士文學的傳世之作。當時整個歐洲的“正宗帝國”隻有一個羅馬帝國，西羅馬於476年滅亡之後，西歐一直沒有一個皇帝，各個部族最多隻能稱國王，比如法蘭克國王，意大利國王，布艮第國王之類，從法理來說，遠在君士坦丁堡的東羅馬皇帝，是整個歐洲的共主，唯一皇帝，盡管實際上東羅馬皇帝沒法治理西歐。到公元800年，羅馬主教（我不知道在當時那個時代該不該叫他教皇）利奧給查理曼加冕，從形式上複活了西羅馬帝國皇帝，歐洲稱“皇帝”是非常嚴肅的事情，比國王的官階高多了，因為除了象征君權神授的教皇加冕，還得有東羅馬帝國的另一位皇帝承認，才算名正言順。拜占庭的東羅馬皇帝起初不願意承認查理曼，後來在812年正式承認。當查理曼死的時候，他的大帝國傳給唯一在世的兒子，虔誠者路易，不過真正意義上的神聖羅馬帝國是個德意誌帝國，與德意誌王國緊密聯係，那要到962年奧托加冕，才算開始，而所謂“神聖羅馬帝國”的正式稱謂，要到500多年以後才出現定型，那跟法國王室關係不大，我們不去談它。
查理曼的兒子虔誠者路易，繼承了整個帝國，外加法蘭克國王和皇帝頭銜，在位26年，就是路易一世，這26年大部分時間他沒幹別的，就跟自己的三個兒子打內戰：原本虔誠者路易把自己的身後繼承問題安排得不錯：任命三個兒子為國王，每人一片土地，長子同時被指定為帝位繼承人。可是路易的妻子早死，他再婚以後又生出一個兒子查理來，這個小兒子怎麽安排？查理的封地從哪個哥哥封地裏麵劃？三個兒子為此與路易一世打了三場內戰，前兩場內戰路易還兩次被兒子們俘虜。第三次內戰路易終於獲勝，其中一個兒子也死了。沒過幾年虔誠者路易駕崩，剩下的三個兒子三分帝國，這就是今天法國和德國的起源，小兒子查理得到西法蘭克帝國，就是今天法國的雛形，從這裏，我們才真正開始談“法國史”。
虔誠者路易一世的小兒子查理一世，外號禿頭查理，繼位之後跟兩個哥哥打了一仗，總算在凡爾登和約中鞏固了自己在西法蘭克王國的地位，得到中法蘭克王國的長兄洛瑟，保有他們父親的皇帝頭銜，之後傳給洛瑟的兒子路易（也是禿頭查理的侄子），等路易皇帝死後，禿頭查理還短期兼任2年皇帝頭銜。禿頭查理死於877年，盡管外號叫禿頭，後世曆史學家相信查理的頭發其實非常茂密。查理的兒子，口吃路易（路易二世）隻在位2年就病死，把西法蘭克王國平分給兩個兒子路易三世和卡洛曼Carloman，其中路易三世僅3年以後病死無繼承人，再過兩年卡洛曼也在打獵中死去，法國王位傳給他們的表叔，口吃路易的表弟，從東法蘭克王國來的胖子查理。胖子查理（查理二世）在繼承西法蘭克王國的時候，已經是東法蘭克國王和意大利國王兼皇帝，聽起來很強大，其實是個紙老虎，沒兩年就被東法蘭克王國和意大利王國推翻，很快病死，繼承胖子查理的，是巴黎伯爵Odo，他不屬於加羅林王族，因為在當年抵禦北歐海盜圍城巴黎的戰鬥中表現英勇，而被西法蘭克王國貴族推舉為國王10年。此後，王位又回到加羅林王室手中：口吃路易最小的遺腹子，天真查理Charles the Simple，又稱查理三世登上王位。天真查理在位26年，就是這個時期，他把塞納河下遊的一片土地，給了北歐海盜，換取他們不再騷擾法國內地，這片地方就是今天的諾曼底。天真查理在位的最後幾年，貴族擁戴他的弟弟羅伯特篡位，在內戰中，羅伯特陣亡，但天真查理也被貴族打敗並被俘，於是下一位國王就是羅伯特的女婿，布艮地公爵魯道夫，僅僅在位3年，死後王位又回到天真查理的兒子，路易四世。路易四世有個“海龜”的外號，因為他小時候經過戰亂，父親天真查理被推翻，曾經跟隨母親去娘家英格蘭避禍。海龜路易在位將近20年，這個時代，相當於神聖羅馬皇帝奧托一世，比不列顛島上阿爾弗雷德大王稍晚。
海龜路易的兒子洛瑟在位近30年，從954到986年，之後他的兒子路易五世在位幾個月，死後沒有繼承人，這是加羅林王朝的末代國王。在最後三位國王期間，西法蘭克王國的權臣，是巴黎伯爵兼法蘭克公爵加佩Carpet，他的兒子，同樣兼任巴黎伯爵和法蘭克公爵的雨果-加佩，在路易五世死後被貴族和教士選舉為國王，這就是法國的加佩王朝。
當時國王的頭銜還叫“法蘭克王”，而不叫“法蘭西國王”，所控製的地區也非常小，諾曼底公爵，布艮地公爵，南方的安儒這些地方都是半獨立，而不列塔尼半島根本是獨立的，國王實際控製的，也就是巴黎到奧爾良之間大約1千平方公裏的土地。盡管如此，曆史學家一般還是把加佩王朝，看作現代法國的開始。
雨果-加佩死後，他的兒子虔誠者羅伯特二世繼位，之後是羅伯特的兒子亨利一世，各自在位大約30年。1060年，亨利之子菲利普一世即位，就在菲利普朝早期，諾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格蘭。在菲利浦朝還開始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國王本人沒有出征，因為他要和自己的合法妻子離婚再娶，結果被破門出教，沒有資格參加十字軍。菲利浦在位將近50年，死後兒子路易六世成為國王，綽號胖子路易。法國曆代國王加強中央集權，擴大地盤的過程，就從胖子路易開始。胖子路易的兒子是路易七世，綽號小路易，在位43年，小路易在位期間，巴黎今天最老的名勝古跡，巴黎聖母院，開始動工。聖母院一直修建了兩百年。
路易七世的妻子，中世紀最傳奇的女性，阿奎坦女公爵埃莉諾，與路易一起參加了第二次十字軍，十字軍在中東大敗而回，國王與王後的婚姻也隨之破裂，埃莉諾嫁給英國國王亨利二世，倒黴蛋路易大怒，可是在戰爭中卻打不過英國，結果不但賠了夫人，還丟掉占法國大部分土地的阿奎坦公國，損失慘重。（埃莉諾還是英國獅心王查理和失地王約翰的母親，她的事情，我在千年英國王室史話裏另有敘述）。路易七世整個在位期間，英國王室金雀花王朝在法國的勢力越來越大，這個問題，要留待路易的兒子，菲利普-奧古斯特來緩解，而真正解決，要等到百年戰爭之後了。
菲利普-奧古斯特又在位43年，從1180到1223年，這是一代明君，盡管沒有他同代的英國獅心王理查那麽傳奇，卻為加強法國王室的權利，作出實在得多的貢獻。最開始菲利普-奧古斯特支持流亡法國的英國王子理查與約翰，跟他們的父親英王亨利作戰，很快耶路撒冷被薩拉丁攻占（電影“天國王朝”裏麵的故事），英王亨利駕崩，理查繼位（獅心王）。這樣，英王理查一世，法王菲利普-奧古斯特，和德皇腓特烈，組成第三次十字軍遠征聖城耶路撒冷，與薩拉丁會戰。十字軍本身沒有成功，德皇巴巴羅薩淹死了，菲利普-奧古斯特因病提前返回法國，留下英王單獨作戰。誰也不知道法王返回是否真的因病，可是趁獅心王在中東作戰，和後來被囚禁的這個當口，法國加強了收複英王在法國領地的準備。後來理查的弟弟，失地王約翰成為英國國王，菲利普-奧古斯特乘機與英國開戰，經過十來年作戰，竟然成功收複了大部分阿奎坦和諾曼底的土地。菲利普在位期間還開始興建盧浮宮，並正式建立巴黎大學。菲利普-奧古斯特的繼承者，是兒子路易八世，在位僅三年，傳給聖者路易九世。路易八世盡管在位時間短，卻當過幾天英國國王，很風光了一把：當時正是英國失地王約翰被諸侯們逼得到處亂竄，連王冠儀仗珠寶都丟掉的時候，反叛的英國諸侯迎立當時還是法國王太子的路易，路易也確實做了幾個月英國國王，後來諸侯們又拋棄了路易，路易王太子隻好放棄英國王位，最後在條約中承認，自己登上英國王位為非法。
路易九世，聖路易，今天美國密西西比河邊密蘇裏州的聖路易市，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從1226到1270年，聖路易當了44年國王，是法國國王裏，唯一被封聖的一個（英國也有個封聖的愛德華國王）。他給今天的巴黎旅遊留下不少東西：首先是巴黎聖母院附近王宮內院的神聖教堂Sainte Chapelle，在他的時代建成（當時的法國王宮，就是今天西提島上的巴黎高等法院），以存放他從中東帶回來的兩件基督教聖物：基督殉難的真十字架殘片，和殉難時頭上所戴的荊棘冠。今天，這兩樣聖物還存放在巴黎聖母院，每逢重大節日和每月第一個星期五下午三點，拿出來展示。我自己就瞻仰過。當然，真的假的，那就不知道了。對於路易國王來說，重要的是他把聖物帶回巴黎，在當時宗教風氣極盛的歐洲，確立了巴黎“歐洲第一城市”“西方耶路撒冷”的地位，所以他願意花費超過13萬裏弗的巨款，從拜占庭皇帝手中買來這兩樣東西，比他建造神聖教堂的花費，多出一倍不止。聖路易九世親自參加1248年的第七次和1270年的第八次十字軍，兩次都慘敗而歸，第一次自己被俘，第二次幹脆在路上送了性命。聖路易的兒子於第八次十字軍的路上陪伴在側，此時加冕為法王菲利普三世，綽號大膽菲利普。11年之後病死於出征西班牙阿拉貢王國的路上，繼位的是他的兒子菲利普四世。在這兩個菲利普期間，英國國王，是偉大而嚴苛的愛德華一世，長腿國王，電影“勇敢的心”裏的老頭。菲利普四世綽號美男子菲利普，這個優勢幫助他通過婚姻和繼承，為法國拿到香檳地區。美男子菲利普的妹夫，是英王長腿愛德華，兩個人為爭奪法國南部地區打過幾年仗，美男子不是長腿的對手，而長腿的注意力，則集中在征服威爾士和蘇格蘭上麵（勇敢的心），雙方講和簽訂巴黎條約，美男子菲利普把女兒伊莎貝拉公主，嫁給長腿的兒子，未來的愛德華二世，這位法國公主，就是電影裏蘇菲瑪索演的角色，曆史上被稱為“法蘭西母狼”，後來殺死丈夫愛德華二世，又被兒子，一代戰士國王愛德華三世囚禁。美男子菲利普的這次和親，讓日後英國國王愛德華三世有了以菲利普外孫身份，要求法國王位的依據，成為英法百年戰爭的導火索。美男子菲利普在位時，為了跟教皇爭奪財權，第一次召開三級會議，這就是後來法國大革命“第三等級”的發端。他最終戰勝教廷，讓羅馬選出一位法國教皇克萊門特五世，教廷也從羅馬，遷到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阿維尼翁，持續百多年，教廷要仰法王鼻息，史稱“阿維尼翁之囚”。美男子菲利普在位還做過一件留名史冊的大事：他突然逮捕了聖殿騎士團的骨幹，宣布他們搞異端，燒死了最後一任大團長雅克-德-穆雷，從此徹底摧毀聖殿騎士團，並將其驚人的財富據為己有。
美男子菲利普四世在打獵中被野豬所傷，不治而死，他的三個兒子將先後登上法國王位，這也是法國加佩王朝的結束。首先是長子路易十世繼位，綽號頑固者，僅僅在位兩年就病死，路易十世死的時候，王後正懷孕，遺腹子是個男孩，按照法律是當然的王位繼承人，這就是法王約翰一世，繈褓裏的小國王隻存活了5天，是法國曆史上統治時間最短的國王。然後，路易十世的弟弟，美男子菲利普的另一個兒子菲利普五世即位，綽號高個菲利普。很多人懷疑，嬰兒約翰是被這個叔叔弄死的。高個菲利普在位6年，死時沒有男性繼承人，他的弟弟，美男子菲利普的另一個兒子查理四世繼位，又在位六年，就是在這六年中，查理四世與妹妹“法國母狼”英國王後伊莎貝拉合謀，殺死英王愛德華二世，並奪取了英王在法國的幾乎全部領地。他死的時候也沒有兒子，王位交給表弟查理六世，於是開始了瓦羅亞朝。
2。瓦羅亞王朝
法國瓦羅亞王朝這兩百多年，主線就是兩件大事，一是百年戰爭，二是最後四位國王父子兄弟的王位繼承問題。
瓦羅亞王朝第一位國王菲利普六世，綽號幸運兒，其實也是加佩朝的正宗嫡係，隻不過不是長支：法王大膽菲利普三世的長子是美男子菲利普四世，另有一個兒子查理，封為瓦羅亞伯爵，查理是美男子的弟弟，查理的兒子，就是美男子三個兒子國王的叔伯兄弟，成為瓦羅亞朝第一位國王。1337年，幸運兒菲利普六世宣布沒收英王愛德華三世在法國阿奎坦的領地，英法百年戰爭爆發。戰爭開始的時候，法國運用拖延戰術還挺順利，直到1346年著名的克萊西戰役，被英王愛德華三世的長弓兵一戰擊潰。愛德華乘勝圍攻港口城市加萊，城市投降的時候，派出六位代表向英王獻出城市的鑰匙，這就是後世羅丹的雕塑“加萊義民”的典故來源。愛德華後來沒有殺這六位公民。幸運兒菲利普六世不僅在戰場上不那麽幸運，在國內還遭受到黑死病肆虐的襲擊，法國三分之一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菲利普任內的另一件趣事，是他買下法國東南部一塊叫做Dauphine的領地，此後法國曆代王太子都被封在這裏，而Dauphine的領主，在紋章上有一隻海豚，如果有人奇怪，為什麽法國王室曆代太子的官方稱謂居然叫做“海豚”？這就是原因了。
幸運兒菲利普六世的兒子是好人約翰二世，在位14年，戰場上同樣不幸運：1356年普瓦提埃大戰，法軍優勢兵力在黑太子愛德華（英王愛德華三世之子）的長弓手麵前一敗塗地，約翰本人做了英軍俘虜。他在英國受到很好款待（盡管曾經被關在倫敦塔裏），還準許他把自己次子留下來作人質，國王本人回國籌集贖金。後來法國王子從英國人的監禁中逃回法國，誰都以為法王約翰會拒付贖金，甚至跟英國再戰，可約翰不愧是“好人”，他覺得自己贖金還沒支付，自動回到英軍監禁之下，盡管受到英國朝野的讚揚和優待，他仍然於幾個月後死於倫敦。
好人約翰的兒子是智者查理五世，在位十六年，他統治下，法國曾經收回了大部分被英國占領的土地，並在巴黎建立起巴士底堡作為防禦工事。後來教皇想把教廷從法國阿維尼翁遷回羅馬，在法王支持下，法國的紅衣主教們選出克萊門特為教皇，與羅馬的教皇烏爾班六世相抗衡，教廷分裂長達四十年，直到日後的康斯坦斯宗教會議才重新統一。
智者查理五世死於1380年，11歲的兒子查理六世繼位，親政之前8年中，朝中攝政委員會的幾位王叔權臣爭權奪利，形成水火不容的奧爾良公爵黨和布艮地公爵黨，國王則得了間歇性瘋病。這是法國最混亂的一個時期，英國出了一代英雄國王亨利五世，法國朝廷不但有位瘋子國王，而且布艮地公爵家族與法國朝廷水火不容，轉而支持英軍（後來聖女貞德就是被布艮地軍俘獲，交給英軍處死的，布艮地公爵家族由來，我以前另外寫過一篇布艮地世係詳細追蹤）。1415年著名的阿金考特大戰，年輕英武的英王亨利五世再次大破法軍，查理六世被迫簽訂合約，答應死後傳位給英王亨利五世，反而宣布自己的兒子，未來的法王查理七世為私生子，剝奪繼承權。可是別看查理六世瘋狂，卻活得比英國的武士國王更長，居然在位42年，到1422年才死。他死的時候，法國四分五裂，新國王查理七世剛當上太子的時候，就被布艮地軍隊趕出巴黎。其實查理七世原本是個英武而有領導才能的君主，不象諸多聖女貞德的小說電影裏寫的那麽窩囊。他還在做王太子的時候，曾經親自領兵在兩軍陣前衝鋒陷陣，還假借和談的名義，把布艮地公爵無畏查理誆到一座小橋，埋下伏兵一舉殺之。可是後來有兩件事幾乎徹底摧毀了查理的自信：一是他在戰場上怎麽也不是英國亨利五世的對手，二是他自己的父親查理六世公開聲明他不是自己的兒子，而將王位交給英王亨利。此事很可能不是空穴來風，查理六世的王後本來就因為淫蕩而聲名狼藉，可能查理七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所以，當老國王駕崩的時候，查理七世竟有七年的時間，呆在法國南部的城堡裏無所作為，聽任英軍在法國土地上攻城掠地，自己連正式繼位的勇氣都沒有。直到1429年，來了一位農村少女，聲稱奉上帝的意旨來幫助查理和法蘭西，並從一堆宮廷仆從中，認出從來未曾見過的查理。這個少女，就是聖女貞德。1429年7月，從戰場得勝歸來的貞德為查理七世正式加冕，至今在盧浮宮有一幅很著名的油畫來表現這個場景。此後，法國民眾在查理和聖女貞德的領導下，收複了除加萊以外的幾乎整個法國，法蘭西民族熱情被激發起來，逐漸形成了一個民族國家的向心力和自豪感。雖然聖女貞德無疑是查理七世朝最大的英雄，但她畢竟死於戰爭末期，查理本人在此後的表現，應該說是個相當有能力的國王。查理朝最後的年代，是在跟親生兒子路易十一的爭鬥中度過的。路易外號謹慎者，從小到大都是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謀略大師，他維護了法國的統一和繁榮。路易十一蔑視自己的父親，很早就牽扯進宮廷政變，以推翻查理七世，擁戴路易為攝政王。政變失敗後，先被逐出宮廷，回到封地，後來又被國王派兵逐出封地，投靠布艮地公爵好人菲利浦。從此路易和查理兩父子再也沒見麵。當他得知查理將死的時候，他從不應答征召回法國宮廷，而是進到曆代法王加冕之地的蘭斯，為加冕禮作準備。謹慎的路易十一登位以後，立即翻臉與新任布艮地公爵大膽查理開戰，最後假手新崛起的瑞士軍隊，一勞永逸地消除了布艮地公爵家族對王室的威脅。路易在英國的玫瑰戰爭中一會支持這個，一會支持那個，最終贏得了對法國最為有利的百年戰爭最終的和平條件。
路易十一的兒子是查理八世，他開始了延續之後幾代國王的意大利戰爭，因為查理八世想爭奪遠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王位，發動意大利遠征，結果失敗而歸，從戰略上看，那不勒斯與法國完全不接壤，也無法保證後勤，遠征意大利完全是不現實的冒險舉動，之後幾代國王卻樂此不疲，直到佛朗索瓦國王被俘才徹底結束。意大利遠征唯一的好處，可能是讓法國人接觸到意大利剛剛興起的文藝複興運動。
查理八世死後無子，王位由瓦羅亞家族的另一支，奧爾良公爵路易繼承，這是路易十二，路易十二的曾祖父是法王查理五世，祖父是百年戰爭中與布艮地公爵爭奪權利被殺的奧爾良公爵，瓦羅亞家族的這一支三代一直繼承奧爾良公爵爵位。路易十二被三級會議上尊號為“人民之父”，他仍然繼續法國在意大利的冒險，他曾經拿下米蘭公國，卻被瑞士聯邦軍隊趕回去。繼續爭奪那不勒斯也不成功。但路易十二死後也沒有男性繼承人，王位給了同屬於奧爾良公爵瓦羅亞家族裏麵一個旁係表弟的兒子，弗朗索瓦。這就是著名的法國文藝複興君主，弗朗索瓦一世。弗朗索瓦的時代風雲激蕩，那時英國國王是有六個妻子的亨利八世（最近美國showtime電視台的連續劇“都鐸王朝”就是講的亨利八世，剛剛播完一季，我在英國王室史話裏也寫過），德意誌皇帝是查理五世，而土耳其蘇丹是蘇萊曼大帝。
佛朗索瓦一世在文化上對法國有重大貢獻，他把盧浮宮和楓丹白露宮翻修一新，還從意大利請來藝術大師和科學巨匠達芬奇，雖然達芬奇晚年在法國的歲月作品很少，但卻帶來很多盛年傑作，“蒙娜麗莎”就是達芬奇去法國的時候帶給佛朗索瓦的禮物。另一位在法國宮廷服務的意大利藝術巨匠，是雕塑家兼珠寶設計家賽裏尼。今天大家在盧浮宮看到的舉世無雙的收藏，發端於佛朗索瓦國王。他也派出探險家，為法國拿下了今天加拿大聖勞倫斯河流域的大片殖民地，所以今天魁北克人才會說法語。軍事上佛朗索瓦就遠沒有那麽成功。當時歐洲大陸上兩大死敵是法國和神聖羅馬帝國，亨利八世的英國則扮演一個實力稍遜的平衡角色。神聖羅馬帝國查理五世皇帝不但領有德意誌，還兼西班牙國王，把法國夾在中間，佛朗索瓦國王在1525年的帕維亞戰役中大敗虧輸，自己被皇帝俘虜，付出非常高的代價才被贖回。為了與強大的帝國抗衡，佛朗索瓦開創了法國外交史上一個慣例：與土耳其結盟交好，遠交近攻削弱神聖羅馬皇帝。這個做法一直延用到近代。
佛朗索瓦一世在文化上是位偉大的國王，但在內政和軍事上卻沒有什麽成就。他在位32年風雲際會，地理大發現，宗教改革和宗教迫害，都在此時開端。他的兒子亨利二世於1547年即位，法國新舊教派之間曠日持久的“胡格諾戰爭”開始，直到波旁王朝的亨利四世才結束。亨利二世娶了來自佛羅倫薩的凱瑟琳-德-美第奇，就是日後著名的“美第奇王太後”，亨利的三個兒子將相繼登上王位，又一個個無子嗣而亡，還有一位著名的女兒，瑪爾戈公主，嫁給波旁家的亨利，法國曆史終於走到波旁王朝。
亨利二世在對外戰爭中相當成功，他從帝國手中拿下梅斯和凡爾登，從英國手中拿下加萊，不過也放棄了法國對意大利的領土要求。法王亨利二世最著名的故事，是他的死：他在與衛隊長蒙哥馬利伯爵比武的時候，被折斷的利劍或利矛刺入頭盔眼罩，從左眼刺入，貫腦從耳朵穿出，10天後才死。據說他那個時代的預言家諾查丹瑪斯預言了這個災難。（據說諾查丹瑪斯還預言了希特勒，還有人類會在1999年滅亡，當年你信這個嗎？）亨利死前，朝政很多都由他深愛的情婦，戴安娜-德-普瓦提埃協助處理，王後凱瑟拉-美第奇處於冷宮狀態，遠沒有日後那麽炙手可熱。今天我們參觀楓丹白露宮，還能看到屋頂上鑲嵌著H和D字母組成的花紋，象征亨利國王和戴安娜。亨利死後，美第奇王太後將戴安娜放逐到修道院。
亨利死後，十五歲的長子佛朗索瓦二世繼位，僅僅在位一年而死，次子查理九世登基，在位十四年，然後三子亨利三世繼承，在位又15年。查理九世10歲登基，王太後美第奇攝政。查理九世執政開始兩年，曠日持久的胡格諾戰爭開始；最後兩年的1572年，宗教戰爭告一段落，全國和解想將妹妹瑪爾戈公主嫁給新教領袖納瓦拉國王亨利-波旁的慶祝日子裏，巴黎發生了針對新教徒的“巴托羅繆日大屠殺”，亨利-波旁僅以身免，被迫改宗舊教。這段故事，在大仲馬的小說“瑪爾戈王後”和據此改編的由蘇菲-瑪索主演的電影裏，描寫得很詳細。在小說裏，美第奇王後為了不讓王位落入波旁家族手中，想要毒死亨利-波旁，結果錯毒死了自己的兒子查理九世。當然，這隻是小說家言。查理之後，他的弟弟亨利三世從波蘭國王的位子上趕回巴黎即位。亨利本來是法國宗教戰爭中天主教一方的著名統帥，可是登基之後，法國權臣吉斯公爵兄弟對國王步步緊逼，一定要國王對新教徒采取更為嚴厲的鎮壓措施，最後在1588年，吉斯公爵在巴黎民眾的支持下，趕跑了國王亨利三世，這樣，國王被推到吉斯公爵所領導的天主教聯盟的對立麵。亨利三世也夠狠，用鴻門宴的手段，誘殺吉斯公爵兄弟，之後從同情天主教的巴黎，逃到新教領袖，納瓦拉國王亨利-波旁軍中。幾個月以後，亨利三世在新教軍中被舊教刺客殺死，死前傳位給亨利-波旁。這，就是法國瓦羅亞王朝的結束，和波旁王朝的開始。
3。波旁王朝
實際上，瓦羅亞王朝和波旁王朝，都是加佩家族的分支，可以講都是廣義的加佩王朝。亨利四世這代跟瓦羅亞家已經是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了：他的九世祖，是法王聖路易九世之子，菲利浦三世之弟，八世祖則被封為波旁公爵，從此波旁這一支一代代傳下來，到亨利四世這裏，跟前一位國王亨利三世，已經是隔了九重的表兄弟。亨利的母親，納瓦拉女王是新教徒，有謠傳說是在巴黎和談期間被美第奇王太後毒死的。
亨利四世在巴托羅繆日大屠殺那天，托庇於新婚妻子，法國公主瑪爾戈（當時法王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的同胞妹妹），僅以身免，被迫改宗舊教，被軟禁4年，後來終於逃脫巴黎，重新領導新教軍隊，再後來法王亨利三世被吉斯公爵逼到新教這邊，並被刺死，亨利四世在名義上成為法國國王，並且數次在戰場上大勝天主教聯盟軍隊。他的合法繼承身份無人能夠懷疑，可是作為新教徒，狂熱支持舊教的巴黎民眾拒不放亨利進城（巴黎人民在那個時代就已經很有個性了，絕對不是自大革命開始）。亨利四世又一次改宗舊教，因此獲得全國大多數新舊教徒擁戴，最終登上王位，並頒布了全國和解的“南特敕令”，自此法國宗教戰爭結束。在登基的長期鬥爭中，法國新教聯盟一直得到英國伊麗莎白女王的財政支持。
在這個時期，煙葉開始傳入歐洲，並獲得包治百病的神奇聲譽。
亨利的第一位妻子是瓦羅亞家族的公主瑪爾戈（電影裏伊莎貝拉-阿佳妮演的）。夫妻兩人長期感情不睦，很長時間兩人都各自公開擁有情婦和情夫。1599年宣布婚姻無效，亨利續娶美第奇家族的瑪麗。亨利四世時代建起巴黎塞納河上的新橋（有個電影“新橋戀人”），它是今天我們在塞納河上見到的最古老的橋，橋欄外側的人物石雕頭像精美絕倫。至今他的騎馬雕像還立在巴黎新橋的橋頭。在位20多年以後，亨利在1610年被狂熱的舊教徒刺殺，他8歲的幼子路易十三繼位，王太後瑪麗-美第奇攝政7年。
路易十三十五歲親政，放逐王太後，從1624年開始，路易十三重用法國曆史上偉大的政治家紅衣主教黎塞留，在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本身為舊教國家的法國，卻站在德意誌新教聯盟一方，成功地打破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國和西班牙對法國的兩麵包圍。法國經過亨利四世，黎塞留的兩代治理，又讓德意誌四分五裂，從此成為歐洲第一強國，為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盛世，開一先聲。在大仲馬的火槍手係列小說裏，把黎塞留描寫成一個權奸，其實並不公平。藝術上，法國繪畫大師波辛Poussin在這個時代為裝飾盧浮宮而作畫，在北美，加拿大的法國殖民地基本成形。
路易十三的兒子是路易十四，不到5歲即位，法國曆史上在位最長的君主，歐洲大陸最有權力的“太陽王”。他即位的時候，黎塞留已經去世，繼任首相紅衣主教馬紮然繼續執行黎塞留的削弱貴族權力，加強王權的政策，在法國貴族當中極其不得人心（可能這就是黎塞留雖是偉大政治家，卻在通俗小說裏口碑不好的原因）。貴族爆發“投石黨運動”，巴黎人民起義，把小路易十四連同攝政的安娜太後及馬紮然趕出巴黎。貴族打的旗號是“清君側”，為路易清除王太後和奸臣馬紮然。後來路易親政，投石黨沒了堂皇的借口，慢慢地平息下去。因為從小顛沛流離的印象，太陽王一直對舊家貴族沒有好感。
太陽王前期的著名大臣有馬紮然，富凱，柯貝特，這些人在大仲馬的火槍手係列小說裏都有精彩表現，尤其是鐵麵人的故事。不過那當然都是小說家言。法國曆史上，關在巴士底獄中的，還真有一個戴鐵麵具的人，他的真實身份有很多猜測，但無從確證。（事見勒諾特爾的“法國曆史軼聞”）。對外戰爭，太陽王早期有名將孔代親王，杜倫尼，沃邦，先在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得勝，再戰勝投石黨，又戰勝西班牙，再打法荷戰爭，普法爾茨王位繼承戰，在整個歐洲予取予求，幾乎無往不利。後期這些名將凋敝，路易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終於受到挫折，被奧地利名將歐根親王和英國馬爾巴勒公爵丘吉爾擊敗。太陽王還能依靠維拉爾斯等幾位元帥維持一個體麵的和平，並且最終讓自己的孫子登上西班牙王位。（路易十四朝的所有這些戰爭，在我自己寫的“歐洲近古名將傳”係列前三篇“古斯塔夫-阿道夫和華倫施泰因”，“孔代親王和杜倫尼元帥”，“馬爾巴勒公爵和歐根親王”裏麵，有詳細描述，在此不贅述）。
文化方麵，太陽王時代是巴羅克風格的最高峰，當時法國的語言，飲食，建築，宮廷文化在歐洲被競相仿效。路易十四修建的凡爾賽宮，今天仍然被認為是歐洲宮廷建築和造園藝術的至高傑作，它的設計師勒沃，勒布倫，勒諾特也成為藝術史上的殿堂級人物。另一紀念碑建築是巴黎的殘廢軍人院（今天拿破侖墓在這裏）。在文學和戲劇上，則有莫裏哀，拉封丹，拉辛。路易十四一朝，實在是太多史冊上顯赫的名字。經濟上，路易的財政大臣柯貝爾改革稅收體係，讓法國國庫充實，從而比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都能動員更多的軍隊，還能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柯貝爾鼓勵出口實行進口保護，在國際經濟思想史上，是典型的重商主義，實際上，在法語裏重商主義，就是“柯貝爾主義”。
法國的路易十四朝，大致與英國革命，複辟，光榮革命同時代。
太陽王在位72年，兒子孫子都先他而死，王位傳給重孫路易十五，又在位接近60年。路易十五在位的前期和中期，法國頗有內聖外王的氣度，國內經濟蒸蒸日上，對外隻打了一場沒有激烈戰役的波蘭王位繼承戰，依靠外交斡旋，得到洛林省。進入1740年代，路易王朝卷入更多的對外戰爭。仰賴名將薩克斯元帥，法國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中在歐洲大陸上取得不少勝利，但在薩克斯元帥死後，法國在七年戰爭中把幾乎所有的北美和印度殖民地全部丟給英國，這個時代，彼得大帝的俄羅斯和腓特烈大帝的普魯士崛起，成為一流強國，法國的相對地位開始下降。“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據說就是路易十五的名言。他有個很著名的情婦，彭巴杜夫人。伏爾泰是這個時期的人，今天的巴黎協和廣場當年叫路易十五廣場，也是路易十五朝建的。
路易十五死於天花，他的孫子路易十六繼位，就是法國大革命中的斷頭國王。路易十六還有兩個弟弟，將來在波旁王朝複辟以後先後登上王位，就是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
路易十六在位15年，幫助美國打贏獨立戰爭。1789年大革命爆發，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脅迫王室從凡爾賽宮回到巴黎市中心的土伊勒裏宮，此後兩年，路易十六起碼在名義上還是法國國王。1791年國王王後試圖從巴黎逃往國外，途中被截回巴黎，此後就一直在土伊勒裏宮處於軟禁狀態。1972年，隨著德國幹涉軍進攻法國，巴黎人民再次爆發起義，攻進土伊勒裏宮，正式逮捕國王和王後，1793年1月，路易十六走上斷頭台，10個月之後，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走上斷頭台。
4．革命，複辟，帝國，直到現代
從路易十六被處決的那一刻起，他8歲的兒子就被保王黨承認為路易十七，小路易在獄中被跟父母和姐妹分隔開來，單獨關押，革命政府的獄卒強迫他喝酒，唱馬賽曲，咒罵自己的父母。小路易十七在獄中受到種種虐待，因肺病1795年死於獄中，死後的驗屍報告顯示，10歲的兒童一直受到非人的待遇。小路易十七的心髒被驗屍醫生保存下來，屍體被埋在亂葬崗。兩百多年來，一直有傳說小路易其實沒有死，公元2000年，法國德國和比利時的專家用保存下來的心髒跟他母親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頭發進行DNA比對，三個獨立的實驗一致證實，這就是不幸的小王子的心髒。2004年，路易十七的心髒，終於跟曆代法王的遺體一起被埋葬在聖丹尼教堂。
處決國王一家的公安委員會幾個頭目，誰也沒有得到善終：馬拉在浴缸裏辦公的時候被刺死，（達維德有幅名畫馬拉之死，今天收藏在布魯塞爾的博物館），丹東和羅伯斯庇爾後來自己也上了斷頭台。1804年，法蘭西第一共和國的督政府體製，被拿破侖的第一帝國所取代，偉大的軍事天才拿破侖-波拿巴將軍被加冕為法蘭西帝國皇帝拿破侖一世。拿破侖皇帝的大軍一度席卷整個歐洲，但是遠征俄國和西班牙半島戰事的失敗，使得皇帝在1814年於巴黎郊外楓丹白露宮宣布退位，波旁王朝複辟，法國國王是路易十六的弟弟，路易十八。
拿破侖被流放愛爾巴島，次年潛回法國，重新奪取政權，史稱“百日政權”，幾個月之後在滑鐵盧戰役被徹底擊敗，路易十八再次複辟，而拿破侖則囚死聖赫勒拿島。從1789年大革命到1815年拿破侖失敗，這段風雲激蕩的曆史，盡人皆知，我不贅述。
如果從1814年波旁王朝複辟起算，路易十八在位十年，他是路易十六的弟弟，這10年路易十八畢竟要和第一共和國與拿破侖帝國所造成的現狀妥協，所以盡管在複辟初期有“白色恐怖”這個名詞，整體上這十年法國還算平靜。1824年路易的弟弟查理十世繼位，1830年法國爆發7月革命，查理十世被迫退位，本想傳位給孫子亨利五世，但是法國議會選定奧爾良公爵路易-菲利普擔任國王，這就是“七月王朝”。德拉克洛瓦的名畫“自由引導人民”就是為七月革命而作。
路易-菲利普的奧爾良公爵家族是波旁家族的一個分支，他的五世祖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弟弟，路易十三的次子，四世祖奧爾良公爵在路易十五幼年當過攝政王。奧爾良公爵一家曾經積極投身法國革命，他的父親甚至把名字改成“菲利普-平等”，並投票讚成處決路易十六。路易-菲利普本人在法軍中服役，瓦爾密大捷的時候，19歲的路易-菲利普是法軍中將師長。隨著法國越來越滑向革命恐怖的深淵，路易-菲利普叛逃向奧地利軍隊。此後他的父親在巴黎被送上斷頭台。波旁複辟之後，路易-菲利普回到法國，1830年革命之後，因為他同情革命派而當上法國國王，這是一個君主立憲政體。1848年革命推翻了路易-菲利普國王，他流亡英國，病死於1850年。法國在1848年革命以後建立第二共和國，選出拿破侖皇帝的侄子，路易-波拿巴作為總統，僅僅3年之後，波拿巴總統發動政變，就任獨裁者，一年以後成為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帝，拿破侖三世。
為什麽是拿破侖三世不是二世呢？因為拿破侖的支持者承認當年拿破侖的幼子為拿破侖二世，拿破侖退位的時候，唯一的兒子隻有4歲，被加冕為羅馬王，後來跟著母親奧地利公主回到維也納生活，直到21歲時病死於肺炎。今天“拿破侖二世”或羅馬王的屍體，也安葬在巴黎殘廢軍人院的拿破侖墓，這是1940年希特勒將他的遺體作為禮物送給維希法國政府時，從維也納遷到巴黎的。
拿破侖三世在位的時候，對外成功地將奧地利勢力從意大利趕出去，促成了意大利獨立和統一，在對中國的第二次鴉片戰爭和對俄國的克裏米亞戰爭都得勝而歸。但是法國在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慘敗，皇帝本人在色當戰役作了普魯士的俘虜。德意誌帝國在凡爾賽宮的鏡廳宣布統一，拿破侖的法蘭西第二帝國，也隨著巴黎再次革命，而灰飛煙滅。1871年巴黎又爆發革命，這次是巴黎公社，被第三共和國政府鎮壓下去。第三共和國一直延續到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戰後1946年新憲法建立第四共和國，1958年戴高樂修改憲法上台，法蘭西第五共和國一直延續到今天。
1． 早期法國史：從法蘭克王國到加佩王朝的結束
如果要話說從頭，那麽就必須遠兜遠轉，從法國或巴黎都還未成型的法蘭克人時代說起。法蘭克是民族大遷徙時候日耳曼蠻族的一支，那個時候大約和中國東晉南北朝五胡亂華差不多，日耳曼各個蠻族向羅馬世界的領地遷徙，最終滅亡了西羅馬帝國，那個時候，羅馬皇帝叫做皇帝，各個蠻族的大頭領叫做國王，大支蠻族下麵小支派的頭領和軍事領袖，叫公爵。法蘭克人和去了英國的撒克遜人，還有占領了意大利北部的倫巴德人一樣，都是日耳曼族。法蘭克人本身也分成幾支，其中一支薩裏安人，頭頭姓墨洛溫，大家聽說過“薩裏安法”吧？裏麵著名的“女性無繼承權”？就是從這裏來的。英國不受薩裏安法製約，可以有女王，因為他們是盎格魯－撒克遜人，而法蘭克薩裏安人，後世的法國人，就不能有女王。
薩裏安人之王克洛維－墨洛溫，就在公元５０９年前後成為第一個法蘭克人之王，開始了墨洛溫王朝。而克洛維這個名字，後來在法語中是路易，在德語中是路德維希，在英語中是劉易斯。從克洛維這兒開始了幾個傳統：他是第一個法蘭克人王，第一個把巴黎作為首都，第一個在蘭斯的大教堂受洗（從此曆代法王在蘭斯教堂加冕），他又統一了大致今天的法國，還受洗成為羅馬天主教徒，這點讓他跟“玄門正宗”的東羅馬皇帝關係很好，因為其他大多數日耳曼蠻族，都是阿裏烏斯派基督教徒，當時被羅馬皇帝視為異端。為此君士坦丁堡的東羅馬皇帝，還賞了克洛維一個羅馬執政官的榮譽頭銜。
從克洛維之後二百五十多年的墨洛溫朝法蘭克國王，幾乎不可能也不必要一個一個數過來，因為法蘭克人有個壞習慣：在幾個兒子之間平分土地。克洛維死後，他的統一國家就平分給４個兒子，他的兒子Clothar好不容易花了將近５０年時間重新統一起來，剛過３年就死，王國又給Clothar的４個兒子再平均分開。之後百來年，今天法國這片地方，就在墨洛溫朝的王族之間分分合合，到將近公元７００年，才大致保持統一，可是這個時候，王朝的權力已經不屬於國王，而實際掌握在“宮相”的手裏，宮相也世襲，並有“所有法蘭克人的公爵”頭銜。最有名的宮相是查理－馬特，因為他在７２５年的普瓦提埃戰役中，決定性地戰勝了已經征服西班牙半島，並入侵西歐的穆斯林大軍，從而避免歐洲被阿拉伯帝國征服。到公元７５１年，查理－馬特的兒子，新宮相矮子丕平幹脆篡位，當上法蘭克國王。末代墨洛溫朝國王Childeric三世被關進修道院。這就是加羅林王朝取代墨洛溫王朝的過程。
７６１年矮子丕平死，他的兒子，就是有名的查理曼大帝。他是第一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他早年保護羅馬主教，打敗了統治意大利半島的倫巴德人，自己鐵冠加冕兼任倫巴德國王（這就聯係到米蘭的鐵冠和意大利王頭銜）。 查理曼向東征服中歐的薩克森人，向南攻擊西班牙半島的伊斯蘭教摩爾人，著名的騎士羅蘭在一次撤退途中被當地巴斯克人所殺，後來長詩“羅蘭之歌”成為中世紀騎士文學的傳世之作。當時整個歐洲的“正宗帝國”隻有一個羅馬帝國，西羅馬於476年滅亡之後，西歐一直沒有一個皇帝，各個部族最多隻能稱國王，比如法蘭克國王，意大利國王，布艮第國王之類，從法理來說，遠在君士坦丁堡的東羅馬皇帝，是整個歐洲的共主，唯一皇帝，盡管實際上東羅馬皇帝沒法治理西歐。到公元800年，羅馬主教（我不知道在當時那個時代該不該叫他教皇）利奧給查理曼加冕，從形式上複活了西羅馬帝國皇帝，歐洲稱“皇帝”是非常嚴肅的事情，比國王的官階高多了，因為除了象征君權神授的教皇加冕，還得有東羅馬帝國的另一位皇帝承認，才算名正言順。拜占庭的東羅馬皇帝起初不願意承認查理曼，後來在812年正式承認。當查理曼死的時候，他的大帝國傳給唯一在世的兒子，虔誠者路易，不過真正意義上的神聖羅馬帝國是個德意誌帝國，與德意誌王國緊密聯係，那要到962年奧托加冕，才算開始，而所謂“神聖羅馬帝國”的正式稱謂，要到500多年以後才出現定型，那跟法國王室關係不大，我們不去談它。
查理曼的兒子虔誠者路易，繼承了整個帝國，外加法蘭克國王和皇帝頭銜，在位26年，就是路易一世，這26年大部分時間他沒幹別的，就跟自己的三個兒子打內戰：原本虔誠者路易把自己的身後繼承問題安排得不錯：任命三個兒子為國王，每人一片土地，長子同時被指定為帝位繼承人。可是路易的妻子早死，他再婚以後又生出一個兒子查理來，這個小兒子怎麽安排？查理的封地從哪個哥哥封地裏麵劃？三個兒子為此與路易一世打了三場內戰，前兩場內戰路易還兩次被兒子們俘虜。第三次內戰路易終於獲勝，其中一個兒子也死了。沒過幾年虔誠者路易駕崩，剩下的三個兒子三分帝國，這就是今天法國和德國的起源，小兒子查理得到西法蘭克帝國，就是今天法國的雛形，從這裏，我們才真正開始談“法國史”。
虔誠者路易一世的小兒子查理一世，外號禿頭查理，繼位之後跟兩個哥哥打了一仗，總算在凡爾登和約中鞏固了自己在西法蘭克王國的地位，得到中法蘭克王國的長兄洛瑟，保有他們父親的皇帝頭銜，之後傳給洛瑟的兒子路易（也是禿頭查理的侄子），等路易皇帝死後，禿頭查理還短期兼任2年皇帝頭銜。禿頭查理死於877年，盡管外號叫禿頭，後世曆史學家相信查理的頭發其實非常茂密。查理的兒子，口吃路易（路易二世）隻在位2年就病死，把西法蘭克王國平分給兩個兒子路易三世和卡洛曼Carloman，其中路易三世僅3年以後病死無繼承人，再過兩年卡洛曼也在打獵中死去，法國王位傳給他們的表叔，口吃路易的表弟，從東法蘭克王國來的胖子查理。胖子查理（查理二世）在繼承西法蘭克王國的時候，已經是東法蘭克國王和意大利國王兼皇帝，聽起來很強大，其實是個紙老虎，沒兩年就被東法蘭克王國和意大利王國推翻，很快病死，繼承胖子查理的，是巴黎伯爵Odo，他不屬於加羅林王族，因為在當年抵禦北歐海盜圍城巴黎的戰鬥中表現英勇，而被西法蘭克王國貴族推舉為國王10年。此後，王位又回到加羅林王室手中：口吃路易最小的遺腹子，天真查理Charles the Simple，又稱查理三世登上王位。天真查理在位26年，就是這個時期，他把塞納河下遊的一片土地，給了北歐海盜，換取他們不再騷擾法國內地，這片地方就是今天的諾曼底。天真查理在位的最後幾年，貴族擁戴他的弟弟羅伯特篡位，在內戰中，羅伯特陣亡，但天真查理也被貴族打敗並被俘，於是下一位國王就是羅伯特的女婿，布艮地公爵魯道夫，僅僅在位3年，死後王位又回到天真查理的兒子，路易四世。路易四世有個“海龜”的外號，因為他小時候經過戰亂，父親天真查理被推翻，曾經跟隨母親去娘家英格蘭避禍。海龜路易在位將近20年，這個時代，相當於神聖羅馬皇帝奧托一世，比不列顛島上阿爾弗雷德大王稍晚。
海龜路易的兒子洛瑟在位近30年，從954到986年，之後他的兒子路易五世在位幾個月，死後沒有繼承人，這是加羅林王朝的末代國王。在最後三位國王期間，西法蘭克王國的權臣，是巴黎伯爵兼法蘭克公爵加佩Carpet，他的兒子，同樣兼任巴黎伯爵和法蘭克公爵的雨果-加佩，在路易五世死後被貴族和教士選舉為國王，這就是法國的加佩王朝。
當時國王的頭銜還叫“法蘭克王”，而不叫“法蘭西國王”，所控製的地區也非常小，諾曼底公爵，布艮地公爵，南方的安儒這些地方都是半獨立，而不列塔尼半島根本是獨立的，國王實際控製的，也就是巴黎到奧爾良之間大約1千平方公裏的土地。盡管如此，曆史學家一般還是把加佩王朝，看作現代法國的開始。
雨果-加佩死後，他的兒子虔誠者羅伯特二世繼位，之後是羅伯特的兒子亨利一世，各自在位大約30年。1060年，亨利之子菲利普一世即位，就在菲利普朝早期，諾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格蘭。在菲利浦朝還開始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國王本人沒有出征，因為他要和自己的合法妻子離婚再娶，結果被破門出教，沒有資格參加十字軍。菲利浦在位將近50年，死後兒子路易六世成為國王，綽號胖子路易。法國曆代國王加強中央集權，擴大地盤的過程，就從胖子路易開始。胖子路易的兒子是路易七世，綽號小路易，在位43年，小路易在位期間，巴黎今天最老的名勝古跡，巴黎聖母院，開始動工。聖母院一直修建了兩百年。
路易七世的妻子，中世紀最傳奇的女性，阿奎坦女公爵埃莉諾，與路易一起參加了第二次十字軍，十字軍在中東大敗而回，國王與王後的婚姻也隨之破裂，埃莉諾嫁給英國國王亨利二世，倒黴蛋路易大怒，可是在戰爭中卻打不過英國，結果不但賠了夫人，還丟掉占法國大部分土地的阿奎坦公國，損失慘重。（埃莉諾還是英國獅心王查理和失地王約翰的母親，她的事情，我在千年英國王室史話裏另有敘述）。路易七世整個在位期間，英國王室金雀花王朝在法國的勢力越來越大，這個問題，要留待路易的兒子，菲利普-奧古斯特來緩解，而真正解決，要等到百年戰爭之後了。
菲利普-奧古斯特又在位43年，從1180到1223年，這是一代明君，盡管沒有他同代的英國獅心王理查那麽傳奇，卻為加強法國王室的權利，作出實在得多的貢獻。最開始菲利普-奧古斯特支持流亡法國的英國王子理查與約翰，跟他們的父親英王亨利作戰，很快耶路撒冷被薩拉丁攻占（電影“天國王朝”裏麵的故事），英王亨利駕崩，理查繼位（獅心王）。這樣，英王理查一世，法王菲利普-奧古斯特，和德皇腓特烈，組成第三次十字軍遠征聖城耶路撒冷，與薩拉丁會戰。十字軍本身沒有成功，德皇巴巴羅薩淹死了，菲利普-奧古斯特因病提前返回法國，留下英王單獨作戰。誰也不知道法王返回是否真的因病，可是趁獅心王在中東作戰，和後來被囚禁的這個當口，法國加強了收複英王在法國領地的準備。後來理查的弟弟，失地王約翰成為英國國王，菲利普-奧古斯特乘機與英國開戰，經過十來年作戰，竟然成功收複了大部分阿奎坦和諾曼底的土地。菲利普在位期間還開始興建盧浮宮，並正式建立巴黎大學。菲利普-奧古斯特的繼承者，是兒子路易八世，在位僅三年，傳給聖者路易九世。路易八世盡管在位時間短，卻當過幾天英國國王，很風光了一把：當時正是英國失地王約翰被諸侯們逼得到處亂竄，連王冠儀仗珠寶都丟掉的時候，反叛的英國諸侯迎立當時還是法國王太子的路易，路易也確實做了幾個月英國國王，後來諸侯們又拋棄了路易，路易王太子隻好放棄英國王位，最後在條約中承認，自己登上英國王位為非法。
路易九世，聖路易，今天美國密西西比河邊密蘇裏州的聖路易市，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從1226到1270年，聖路易當了44年國王，是法國國王裏，唯一被封聖的一個（英國也有個封聖的愛德華國王）。他給今天的巴黎旅遊留下不少東西：首先是巴黎聖母院附近王宮內院的神聖教堂Sainte Chapelle，在他的時代建成（當時的法國王宮，就是今天西提島上的巴黎高等法院），以存放他從中東帶回來的兩件基督教聖物：基督殉難的真十字架殘片，和殉難時頭上所戴的荊棘冠。今天，這兩樣聖物還存放在巴黎聖母院，每逢重大節日和每月第一個星期五下午三點，拿出來展示。我自己就瞻仰過。當然，真的假的，那就不知道了。對於路易國王來說，重要的是他把聖物帶回巴黎，在當時宗教風氣極盛的歐洲，確立了巴黎“歐洲第一城市”“西方耶路撒冷”的地位，所以他願意花費超過13萬裏弗的巨款，從拜占庭皇帝手中買來這兩樣東西，比他建造神聖教堂的花費，多出一倍不止。聖路易九世親自參加1248年的第七次和1270年的第八次十字軍，兩次都慘敗而歸，第一次自己被俘，第二次幹脆在路上送了性命。聖路易的兒子於第八次十字軍的路上陪伴在側，此時加冕為法王菲利普三世，綽號大膽菲利普。11年之後病死於出征西班牙阿拉貢王國的路上，繼位的是他的兒子菲利普四世。在這兩個菲利普期間，英國國王，是偉大而嚴苛的愛德華一世，長腿國王，電影“勇敢的心”裏的老頭。菲利普四世綽號美男子菲利普，這個優勢幫助他通過婚姻和繼承，為法國拿到香檳地區。美男子菲利普的妹夫，是英王長腿愛德華，兩個人為爭奪法國南部地區打過幾年仗，美男子不是長腿的對手，而長腿的注意力，則集中在征服威爾士和蘇格蘭上麵（勇敢的心），雙方講和簽訂巴黎條約，美男子菲利普把女兒伊莎貝拉公主，嫁給長腿的兒子，未來的愛德華二世，這位法國公主，就是電影裏蘇菲瑪索演的角色，曆史上被稱為“法蘭西母狼”，後來殺死丈夫愛德華二世，又被兒子，一代戰士國王愛德華三世囚禁。美男子菲利普的這次和親，讓日後英國國王愛德華三世有了以菲利普外孫身份，要求法國王位的依據，成為英法百年戰爭的導火索。美男子菲利普在位時，為了跟教皇爭奪財權，第一次召開三級會議，這就是後來法國大革命“第三等級”的發端。他最終戰勝教廷，讓羅馬選出一位法國教皇克萊門特五世，教廷也從羅馬，遷到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阿維尼翁，持續百多年，教廷要仰法王鼻息，史稱“阿維尼翁之囚”。美男子菲利普在位還做過一件留名史冊的大事：他突然逮捕了聖殿騎士團的骨幹，宣布他們搞異端，燒死了最後一任大團長雅克-德-穆雷，從此徹底摧毀聖殿騎士團，並將其驚人的財富據為己有。
美男子菲利普四世在打獵中被野豬所傷，不治而死，他的三個兒子將先後登上法國王位，這也是法國加佩王朝的結束。首先是長子路易十世繼位，綽號頑固者，僅僅在位兩年就病死，路易十世死的時候，王後正懷孕，遺腹子是個男孩，按照法律是當然的王位繼承人，這就是法王約翰一世，繈褓裏的小國王隻存活了5天，是法國曆史上統治時間最短的國王。然後，路易十世的弟弟，美男子菲利普的另一個兒子菲利普五世即位，綽號高個菲利普。很多人懷疑，嬰兒約翰是被這個叔叔弄死的。高個菲利普在位6年，死時沒有男性繼承人，他的弟弟，美男子菲利普的另一個兒子查理四世繼位，又在位六年，就是在這六年中，查理四世與妹妹“法國母狼”英國王後伊莎貝拉合謀，殺死英王愛德華二世，並奪取了英王在法國的幾乎全部領地。他死的時候也沒有兒子，王位交給表弟查理六世，於是開始了瓦羅亞朝。
2。瓦羅亞王朝
法國瓦羅亞王朝這兩百多年，主線就是兩件大事，一是百年戰爭，二是最後四位國王父子兄弟的王位繼承問題。
瓦羅亞王朝第一位國王菲利普六世，綽號幸運兒，其實也是加佩朝的正宗嫡係，隻不過不是長支：法王大膽菲利普三世的長子是美男子菲利普四世，另有一個兒子查理，封為瓦羅亞伯爵，查理是美男子的弟弟，查理的兒子，就是美男子三個兒子國王的叔伯兄弟，成為瓦羅亞朝第一位國王。1337年，幸運兒菲利普六世宣布沒收英王愛德華三世在法國阿奎坦的領地，英法百年戰爭爆發。戰爭開始的時候，法國運用拖延戰術還挺順利，直到1346年著名的克萊西戰役，被英王愛德華三世的長弓兵一戰擊潰。愛德華乘勝圍攻港口城市加萊，城市投降的時候，派出六位代表向英王獻出城市的鑰匙，這就是後世羅丹的雕塑“加萊義民”的典故來源。愛德華後來沒有殺這六位公民。幸運兒菲利普六世不僅在戰場上不那麽幸運，在國內還遭受到黑死病肆虐的襲擊，法國三分之一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菲利普任內的另一件趣事，是他買下法國東南部一塊叫做Dauphine的領地，此後法國曆代王太子都被封在這裏，而Dauphine的領主，在紋章上有一隻海豚，如果有人奇怪，為什麽法國王室曆代太子的官方稱謂居然叫做“海豚”？這就是原因了。
幸運兒菲利普六世的兒子是好人約翰二世，在位14年，戰場上同樣不幸運：1356年普瓦提埃大戰，法軍優勢兵力在黑太子愛德華（英王愛德華三世之子）的長弓手麵前一敗塗地，約翰本人做了英軍俘虜。他在英國受到很好款待（盡管曾經被關在倫敦塔裏），還準許他把自己次子留下來作人質，國王本人回國籌集贖金。後來法國王子從英國人的監禁中逃回法國，誰都以為法王約翰會拒付贖金，甚至跟英國再戰，可約翰不愧是“好人”，他覺得自己贖金還沒支付，自動回到英軍監禁之下，盡管受到英國朝野的讚揚和優待，他仍然於幾個月後死於倫敦。
好人約翰的兒子是智者查理五世，在位十六年，他統治下，法國曾經收回了大部分被英國占領的土地，並在巴黎建立起巴士底堡作為防禦工事。後來教皇想把教廷從法國阿維尼翁遷回羅馬，在法王支持下，法國的紅衣主教們選出克萊門特為教皇，與羅馬的教皇烏爾班六世相抗衡，教廷分裂長達四十年，直到日後的康斯坦斯宗教會議才重新統一。
智者查理五世死於1380年，11歲的兒子查理六世繼位，親政之前8年中，朝中攝政委員會的幾位王叔權臣爭權奪利，形成水火不容的奧爾良公爵黨和布艮地公爵黨，國王則得了間歇性瘋病。這是法國最混亂的一個時期，英國出了一代英雄國王亨利五世，法國朝廷不但有位瘋子國王，而且布艮地公爵家族與法國朝廷水火不容，轉而支持英軍（後來聖女貞德就是被布艮地軍俘獲，交給英軍處死的，布艮地公爵家族由來，我以前另外寫過一篇布艮地世係詳細追蹤）。1415年著名的阿金考特大戰，年輕英武的英王亨利五世再次大破法軍，查理六世被迫簽訂合約，答應死後傳位給英王亨利五世，反而宣布自己的兒子，未來的法王查理七世為私生子，剝奪繼承權。可是別看查理六世瘋狂，卻活得比英國的武士國王更長，居然在位42年，到1422年才死。他死的時候，法國四分五裂，新國王查理七世剛當上太子的時候，就被布艮地軍隊趕出巴黎。其實查理七世原本是個英武而有領導才能的君主，不象諸多聖女貞德的小說電影裏寫的那麽窩囊。他還在做王太子的時候，曾經親自領兵在兩軍陣前衝鋒陷陣，還假借和談的名義，把布艮地公爵無畏查理誆到一座小橋，埋下伏兵一舉殺之。可是後來有兩件事幾乎徹底摧毀了查理的自信：一是他在戰場上怎麽也不是英國亨利五世的對手，二是他自己的父親查理六世公開聲明他不是自己的兒子，而將王位交給英王亨利。此事很可能不是空穴來風，查理六世的王後本來就因為淫蕩而聲名狼藉，可能查理七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所以，當老國王駕崩的時候，查理七世竟有七年的時間，呆在法國南部的城堡裏無所作為，聽任英軍在法國土地上攻城掠地，自己連正式繼位的勇氣都沒有。直到1429年，來了一位農村少女，聲稱奉上帝的意旨來幫助查理和法蘭西，並從一堆宮廷仆從中，認出從來未曾見過的查理。這個少女，就是聖女貞德。1429年7月，從戰場得勝歸來的貞德為查理七世正式加冕，至今在盧浮宮有一幅很著名的油畫來表現這個場景。此後，法國民眾在查理和聖女貞德的領導下，收複了除加萊以外的幾乎整個法國，法蘭西民族熱情被激發起來，逐漸形成了一個民族國家的向心力和自豪感。雖然聖女貞德無疑是查理七世朝最大的英雄，但她畢竟死於戰爭末期，查理本人在此後的表現，應該說是個相當有能力的國王。查理朝最後的年代，是在跟親生兒子路易十一的爭鬥中度過的。路易外號謹慎者，從小到大都是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謀略大師，他維護了法國的統一和繁榮。路易十一蔑視自己的父親，很早就牽扯進宮廷政變，以推翻查理七世，擁戴路易為攝政王。政變失敗後，先被逐出宮廷，回到封地，後來又被國王派兵逐出封地，投靠布艮地公爵好人菲利浦。從此路易和查理兩父子再也沒見麵。當他得知查理將死的時候，他從不應答征召回法國宮廷，而是進到曆代法王加冕之地的蘭斯，為加冕禮作準備。謹慎的路易十一登位以後，立即翻臉與新任布艮地公爵大膽查理開戰，最後假手新崛起的瑞士軍隊，一勞永逸地消除了布艮地公爵家族對王室的威脅。路易在英國的玫瑰戰爭中一會支持這個，一會支持那個，最終贏得了對法國最為有利的百年戰爭最終的和平條件。
路易十一的兒子是查理八世，他開始了延續之後幾代國王的意大利戰爭，因為查理八世想爭奪遠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王位，發動意大利遠征，結果失敗而歸，從戰略上看，那不勒斯與法國完全不接壤，也無法保證後勤，遠征意大利完全是不現實的冒險舉動，之後幾代國王卻樂此不疲，直到佛朗索瓦國王被俘才徹底結束。意大利遠征唯一的好處，可能是讓法國人接觸到意大利剛剛興起的文藝複興運動。
查理八世死後無子，王位由瓦羅亞家族的另一支，奧爾良公爵路易繼承，這是路易十二，路易十二的曾祖父是法王查理五世，祖父是百年戰爭中與布艮地公爵爭奪權利被殺的奧爾良公爵，瓦羅亞家族的這一支三代一直繼承奧爾良公爵爵位。路易十二被三級會議上尊號為“人民之父”，他仍然繼續法國在意大利的冒險，他曾經拿下米蘭公國，卻被瑞士聯邦軍隊趕回去。繼續爭奪那不勒斯也不成功。但路易十二死後也沒有男性繼承人，王位給了同屬於奧爾良公爵瓦羅亞家族裏麵一個旁係表弟的兒子，弗朗索瓦。這就是著名的法國文藝複興君主，弗朗索瓦一世。弗朗索瓦的時代風雲激蕩，那時英國國王是有六個妻子的亨利八世（最近美國showtime電視台的連續劇“都鐸王朝”就是講的亨利八世，剛剛播完一季，我在英國王室史話裏也寫過），德意誌皇帝是查理五世，而土耳其蘇丹是蘇萊曼大帝。
佛朗索瓦一世在文化上對法國有重大貢獻，他把盧浮宮和楓丹白露宮翻修一新，還從意大利請來藝術大師和科學巨匠達芬奇，雖然達芬奇晚年在法國的歲月作品很少，但卻帶來很多盛年傑作，“蒙娜麗莎”就是達芬奇去法國的時候帶給佛朗索瓦的禮物。另一位在法國宮廷服務的意大利藝術巨匠，是雕塑家兼珠寶設計家賽裏尼。今天大家在盧浮宮看到的舉世無雙的收藏，發端於佛朗索瓦國王。他也派出探險家，為法國拿下了今天加拿大聖勞倫斯河流域的大片殖民地，所以今天魁北克人才會說法語。軍事上佛朗索瓦就遠沒有那麽成功。當時歐洲大陸上兩大死敵是法國和神聖羅馬帝國，亨利八世的英國則扮演一個實力稍遜的平衡角色。神聖羅馬帝國查理五世皇帝不但領有德意誌，還兼西班牙國王，把法國夾在中間，佛朗索瓦國王在1525年的帕維亞戰役中大敗虧輸，自己被皇帝俘虜，付出非常高的代價才被贖回。為了與強大的帝國抗衡，佛朗索瓦開創了法國外交史上一個慣例：與土耳其結盟交好，遠交近攻削弱神聖羅馬皇帝。這個做法一直延用到近代。
佛朗索瓦一世在文化上是位偉大的國王，但在內政和軍事上卻沒有什麽成就。他在位32年風雲際會，地理大發現，宗教改革和宗教迫害，都在此時開端。他的兒子亨利二世於1547年即位，法國新舊教派之間曠日持久的“胡格諾戰爭”開始，直到波旁王朝的亨利四世才結束。亨利二世娶了來自佛羅倫薩的凱瑟琳-德-美第奇，就是日後著名的“美第奇王太後”，亨利的三個兒子將相繼登上王位，又一個個無子嗣而亡，還有一位著名的女兒，瑪爾戈公主，嫁給波旁家的亨利，法國曆史終於走到波旁王朝。
亨利二世在對外戰爭中相當成功，他從帝國手中拿下梅斯和凡爾登，從英國手中拿下加萊，不過也放棄了法國對意大利的領土要求。法王亨利二世最著名的故事，是他的死：他在與衛隊長蒙哥馬利伯爵比武的時候，被折斷的利劍或利矛刺入頭盔眼罩，從左眼刺入，貫腦從耳朵穿出，10天後才死。據說他那個時代的預言家諾查丹瑪斯預言了這個災難。（據說諾查丹瑪斯還預言了希特勒，還有人類會在1999年滅亡，當年你信這個嗎？）亨利死前，朝政很多都由他深愛的情婦，戴安娜-德-普瓦提埃協助處理，王後凱瑟拉-美第奇處於冷宮狀態，遠沒有日後那麽炙手可熱。今天我們參觀楓丹白露宮，還能看到屋頂上鑲嵌著H和D字母組成的花紋，象征亨利國王和戴安娜。亨利死後，美第奇王太後將戴安娜放逐到修道院。
亨利死後，十五歲的長子佛朗索瓦二世繼位，僅僅在位一年而死，次子查理九世登基，在位十四年，然後三子亨利三世繼承，在位又15年。查理九世10歲登基，王太後美第奇攝政。查理九世執政開始兩年，曠日持久的胡格諾戰爭開始；最後兩年的1572年，宗教戰爭告一段落，全國和解想將妹妹瑪爾戈公主嫁給新教領袖納瓦拉國王亨利-波旁的慶祝日子裏，巴黎發生了針對新教徒的“巴托羅繆日大屠殺”，亨利-波旁僅以身免，被迫改宗舊教。這段故事，在大仲馬的小說“瑪爾戈王後”和據此改編的由蘇菲-瑪索主演的電影裏，描寫得很詳細。在小說裏，美第奇王後為了不讓王位落入波旁家族手中，想要毒死亨利-波旁，結果錯毒死了自己的兒子查理九世。當然，這隻是小說家言。查理之後，他的弟弟亨利三世從波蘭國王的位子上趕回巴黎即位。亨利本來是法國宗教戰爭中天主教一方的著名統帥，可是登基之後，法國權臣吉斯公爵兄弟對國王步步緊逼，一定要國王對新教徒采取更為嚴厲的鎮壓措施，最後在1588年，吉斯公爵在巴黎民眾的支持下，趕跑了國王亨利三世，這樣，國王被推到吉斯公爵所領導的天主教聯盟的對立麵。亨利三世也夠狠，用鴻門宴的手段，誘殺吉斯公爵兄弟，之後從同情天主教的巴黎，逃到新教領袖，納瓦拉國王亨利-波旁軍中。幾個月以後，亨利三世在新教軍中被舊教刺客殺死，死前傳位給亨利-波旁。這，就是法國瓦羅亞王朝的結束，和波旁王朝的開始。
3。波旁王朝
實際上，瓦羅亞王朝和波旁王朝，都是加佩家族的分支，可以講都是廣義的加佩王朝。亨利四世這代跟瓦羅亞家已經是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了：他的九世祖，是法王聖路易九世之子，菲利浦三世之弟，八世祖則被封為波旁公爵，從此波旁這一支一代代傳下來，到亨利四世這裏，跟前一位國王亨利三世，已經是隔了九重的表兄弟。亨利的母親，納瓦拉女王是新教徒，有謠傳說是在巴黎和談期間被美第奇王太後毒死的。
亨利四世在巴托羅繆日大屠殺那天，托庇於新婚妻子，法國公主瑪爾戈（當時法王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的同胞妹妹），僅以身免，被迫改宗舊教，被軟禁4年，後來終於逃脫巴黎，重新領導新教軍隊，再後來法王亨利三世被吉斯公爵逼到新教這邊，並被刺死，亨利四世在名義上成為法國國王，並且數次在戰場上大勝天主教聯盟軍隊。他的合法繼承身份無人能夠懷疑，可是作為新教徒，狂熱支持舊教的巴黎民眾拒不放亨利進城（巴黎人民在那個時代就已經很有個性了，絕對不是自大革命開始）。亨利四世又一次改宗舊教，因此獲得全國大多數新舊教徒擁戴，最終登上王位，並頒布了全國和解的“南特敕令”，自此法國宗教戰爭結束。在登基的長期鬥爭中，法國新教聯盟一直得到英國伊麗莎白女王的財政支持。
在這個時期，煙葉開始傳入歐洲，並獲得包治百病的神奇聲譽。
亨利的第一位妻子是瓦羅亞家族的公主瑪爾戈（電影裏伊莎貝拉-阿佳妮演的）。夫妻兩人長期感情不睦，很長時間兩人都各自公開擁有情婦和情夫。1599年宣布婚姻無效，亨利續娶美第奇家族的瑪麗。亨利四世時代建起巴黎塞納河上的新橋（有個電影“新橋戀人”），它是今天我們在塞納河上見到的最古老的橋，橋欄外側的人物石雕頭像精美絕倫。至今他的騎馬雕像還立在巴黎新橋的橋頭。在位20多年以後，亨利在1610年被狂熱的舊教徒刺殺，他8歲的幼子路易十三繼位，王太後瑪麗-美第奇攝政7年。
路易十三十五歲親政，放逐王太後，從1624年開始，路易十三重用法國曆史上偉大的政治家紅衣主教黎塞留，在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本身為舊教國家的法國，卻站在德意誌新教聯盟一方，成功地打破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國和西班牙對法國的兩麵包圍。法國經過亨利四世，黎塞留的兩代治理，又讓德意誌四分五裂，從此成為歐洲第一強國，為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盛世，開一先聲。在大仲馬的火槍手係列小說裏，把黎塞留描寫成一個權奸，其實並不公平。藝術上，法國繪畫大師波辛Poussin在這個時代為裝飾盧浮宮而作畫，在北美，加拿大的法國殖民地基本成形。
路易十三的兒子是路易十四，不到5歲即位，法國曆史上在位最長的君主，歐洲大陸最有權力的“太陽王”。他即位的時候，黎塞留已經去世，繼任首相紅衣主教馬紮然繼續執行黎塞留的削弱貴族權力，加強王權的政策，在法國貴族當中極其不得人心（可能這就是黎塞留雖是偉大政治家，卻在通俗小說裏口碑不好的原因）。貴族爆發“投石黨運動”，巴黎人民起義，把小路易十四連同攝政的安娜太後及馬紮然趕出巴黎。貴族打的旗號是“清君側”，為路易清除王太後和奸臣馬紮然。後來路易親政，投石黨沒了堂皇的借口，慢慢地平息下去。因為從小顛沛流離的印象，太陽王一直對舊家貴族沒有好感。
太陽王前期的著名大臣有馬紮然，富凱，柯貝特，這些人在大仲馬的火槍手係列小說裏都有精彩表現，尤其是鐵麵人的故事。不過那當然都是小說家言。法國曆史上，關在巴士底獄中的，還真有一個戴鐵麵具的人，他的真實身份有很多猜測，但無從確證。（事見勒諾特爾的“法國曆史軼聞”）。對外戰爭，太陽王早期有名將孔代親王，杜倫尼，沃邦，先在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得勝，再戰勝投石黨，又戰勝西班牙，再打法荷戰爭，普法爾茨王位繼承戰，在整個歐洲予取予求，幾乎無往不利。後期這些名將凋敝，路易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終於受到挫折，被奧地利名將歐根親王和英國馬爾巴勒公爵丘吉爾擊敗。太陽王還能依靠維拉爾斯等幾位元帥維持一個體麵的和平，並且最終讓自己的孫子登上西班牙王位。（路易十四朝的所有這些戰爭，在我自己寫的“歐洲近古名將傳”係列前三篇“古斯塔夫-阿道夫和華倫施泰因”，“孔代親王和杜倫尼元帥”，“馬爾巴勒公爵和歐根親王”裏麵，有詳細描述，在此不贅述）。
文化方麵，太陽王時代是巴羅克風格的最高峰，當時法國的語言，飲食，建築，宮廷文化在歐洲被競相仿效。路易十四修建的凡爾賽宮，今天仍然被認為是歐洲宮廷建築和造園藝術的至高傑作，它的設計師勒沃，勒布倫，勒諾特也成為藝術史上的殿堂級人物。另一紀念碑建築是巴黎的殘廢軍人院（今天拿破侖墓在這裏）。在文學和戲劇上，則有莫裏哀，拉封丹，拉辛。路易十四一朝，實在是太多史冊上顯赫的名字。經濟上，路易的財政大臣柯貝爾改革稅收體係，讓法國國庫充實，從而比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都能動員更多的軍隊，還能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柯貝爾鼓勵出口實行進口保護，在國際經濟思想史上，是典型的重商主義，實際上，在法語裏重商主義，就是“柯貝爾主義”。
法國的路易十四朝，大致與英國革命，複辟，光榮革命同時代。
太陽王在位72年，兒子孫子都先他而死，王位傳給重孫路易十五，又在位接近60年。路易十五在位的前期和中期，法國頗有內聖外王的氣度，國內經濟蒸蒸日上，對外隻打了一場沒有激烈戰役的波蘭王位繼承戰，依靠外交斡旋，得到洛林省。進入1740年代，路易王朝卷入更多的對外戰爭。仰賴名將薩克斯元帥，法國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中在歐洲大陸上取得不少勝利，但在薩克斯元帥死後，法國在七年戰爭中把幾乎所有的北美和印度殖民地全部丟給英國，這個時代，彼得大帝的俄羅斯和腓特烈大帝的普魯士崛起，成為一流強國，法國的相對地位開始下降。“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據說就是路易十五的名言。他有個很著名的情婦，彭巴杜夫人。伏爾泰是這個時期的人，今天的巴黎協和廣場當年叫路易十五廣場，也是路易十五朝建的。
路易十五死於天花，他的孫子路易十六繼位，就是法國大革命中的斷頭國王。路易十六還有兩個弟弟，將來在波旁王朝複辟以後先後登上王位，就是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
路易十六在位15年，幫助美國打贏獨立戰爭。1789年大革命爆發，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脅迫王室從凡爾賽宮回到巴黎市中心的土伊勒裏宮，此後兩年，路易十六起碼在名義上還是法國國王。1791年國王王後試圖從巴黎逃往國外，途中被截回巴黎，此後就一直在土伊勒裏宮處於軟禁狀態。1972年，隨著德國幹涉軍進攻法國，巴黎人民再次爆發起義，攻進土伊勒裏宮，正式逮捕國王和王後，1793年1月，路易十六走上斷頭台，10個月之後，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走上斷頭台。
4．革命，複辟，帝國，直到現代
從路易十六被處決的那一刻起，他8歲的兒子就被保王黨承認為路易十七，小路易在獄中被跟父母和姐妹分隔開來，單獨關押，革命政府的獄卒強迫他喝酒，唱馬賽曲，咒罵自己的父母。小路易十七在獄中受到種種虐待，因肺病1795年死於獄中，死後的驗屍報告顯示，10歲的兒童一直受到非人的待遇。小路易十七的心髒被驗屍醫生保存下來，屍體被埋在亂葬崗。兩百多年來，一直有傳說小路易其實沒有死，公元2000年，法國德國和比利時的專家用保存下來的心髒跟他母親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頭發進行DNA比對，三個獨立的實驗一致證實，這就是不幸的小王子的心髒。2004年，路易十七的心髒，終於跟曆代法王的遺體一起被埋葬在聖丹尼教堂。
處決國王一家的公安委員會幾個頭目，誰也沒有得到善終：馬拉在浴缸裏辦公的時候被刺死，（達維德有幅名畫馬拉之死，今天收藏在布魯塞爾的博物館），丹東和羅伯斯庇爾後來自己也上了斷頭台。1804年，法蘭西第一共和國的督政府體製，被拿破侖的第一帝國所取代，偉大的軍事天才拿破侖-波拿巴將軍被加冕為法蘭西帝國皇帝拿破侖一世。拿破侖皇帝的大軍一度席卷整個歐洲，但是遠征俄國和西班牙半島戰事的失敗，使得皇帝在1814年於巴黎郊外楓丹白露宮宣布退位，波旁王朝複辟，法國國王是路易十六的弟弟，路易十八。
拿破侖被流放愛爾巴島，次年潛回法國，重新奪取政權，史稱“百日政權”，幾個月之後在滑鐵盧戰役被徹底擊敗，路易十八再次複辟，而拿破侖則囚死聖赫勒拿島。從1789年大革命到1815年拿破侖失敗，這段風雲激蕩的曆史，盡人皆知，我不贅述。
如果從1814年波旁王朝複辟起算，路易十八在位十年，他是路易十六的弟弟，這10年路易十八畢竟要和第一共和國與拿破侖帝國所造成的現狀妥協，所以盡管在複辟初期有“白色恐怖”這個名詞，整體上這十年法國還算平靜。1824年路易的弟弟查理十世繼位，1830年法國爆發7月革命，查理十世被迫退位，本想傳位給孫子亨利五世，但是法國議會選定奧爾良公爵路易-菲利普擔任國王，這就是“七月王朝”。德拉克洛瓦的名畫“自由引導人民”就是為七月革命而作。
路易-菲利普的奧爾良公爵家族是波旁家族的一個分支，他的五世祖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弟弟，路易十三的次子，四世祖奧爾良公爵在路易十五幼年當過攝政王。奧爾良公爵一家曾經積極投身法國革命，他的父親甚至把名字改成“菲利普-平等”，並投票讚成處決路易十六。路易-菲利普本人在法軍中服役，瓦爾密大捷的時候，19歲的路易-菲利普是法軍中將師長。隨著法國越來越滑向革命恐怖的深淵，路易-菲利普叛逃向奧地利軍隊。此後他的父親在巴黎被送上斷頭台。波旁複辟之後，路易-菲利普回到法國，1830年革命之後，因為他同情革命派而當上法國國王，這是一個君主立憲政體。1848年革命推翻了路易-菲利普國王，他流亡英國，病死於1850年。法國在1848年革命以後建立第二共和國，選出拿破侖皇帝的侄子，路易-波拿巴作為總統，僅僅3年之後，波拿巴總統發動政變，就任獨裁者，一年以後成為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帝，拿破侖三世。
為什麽是拿破侖三世不是二世呢？因為拿破侖的支持者承認當年拿破侖的幼子為拿破侖二世，拿破侖退位的時候，唯一的兒子隻有4歲，被加冕為羅馬王，後來跟著母親奧地利公主回到維也納生活，直到21歲時病死於肺炎。今天“拿破侖二世”或羅馬王的屍體，也安葬在巴黎殘廢軍人院的拿破侖墓，這是1940年希特勒將他的遺體作為禮物送給維希法國政府時，從維也納遷到巴黎的。
拿破侖三世在位的時候，對外成功地將奧地利勢力從意大利趕出去，促成了意大利獨立和統一，在對中國的第二次鴉片戰爭和對俄國的克裏米亞戰爭都得勝而歸。但是法國在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慘敗，皇帝本人在色當戰役作了普魯士的俘虜。德意誌帝國在凡爾賽宮的鏡廳宣布統一，拿破侖的法蘭西第二帝國，也隨著巴黎再次革命，而灰飛煙滅。1871年巴黎又爆發革命，這次是巴黎公社，被第三共和國政府鎮壓下去。第三共和國一直延續到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戰後1946年新憲法建立第四共和國，1958年戴高樂修改憲法上台，法蘭西第五共和國一直延續到今天。
而且很嚴謹。表達也一級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