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longmen518)揭秘:日本是如何走向滅亡的?
很多人想不通,二戰時小日本沒事跑去偷襲珍珠港幹嗎?根本是自尋死路,不然中國日後的命運還真的很難說。有人覺得推動日本做出此等蠢行的原因是石油,當時日本生產的石油大概隻能滿足自身5%的需要,超過90%要從美國進口。那頭美國一斷油,日本的戰略儲備僅夠支持一年半,窮途末路,隻能豪賭一把,看看能否出奇不意,一擊打垮美國。
但這還不是根本原因。事實上,是日本在明知會觸怒美國的情況下仍去攻擊南部法屬印度支那,這才換來了禁油的處罰,本來是根本不該有這麽一茬事兒的。有些事情的發生,往往是在很久以前,某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小因素決定好的。日本敗亡的源頭,最早可以追溯到1877年。當時日本叛亂四起,議會製再過兩年就要實行,叛亂雖被平息,保守派卻擔心亂黨的餘孽不用拳頭說話而改用嘴說話,到時候他們進了議會,人模狗樣的做了官,還不知日本會變成什麽樣子。
山縣有朋抓住這個機會,大肆鼓吹“軍隊統帥權”,要讓軍隊“直接效命於天皇”,以免被亂黨利用。所謂“軍隊統帥權”,就是說軍隊完全不受政府控製,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聽命於天皇,我也聽命於天皇,誰也不比誰大。有些日本學者指出,這個“統帥權”說白了就是軍隊可以無法無天,完全不受管製。事實上也是如此,天皇隻是個象征性的人物,偶爾才發句話,整個日本軍隊實際上是受山縣有朋個人控製。而到了二戰時期,表麵上軍隊和政府是平行的,但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軍隊其實完全壓倒了政府。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現任武官製”,即內閣陸軍、海軍大臣必須由現役軍人擔任。這成了二戰時日本軍隊挾持政府的一大法寶,出了什麽事就不給內閣派人,少了兩個大臣,這內閣還怎麽玩?但這並不是關鍵因素,關鍵因素仍在於上麵那個“特殊原因”。1913年,“現任武官製”被內閣廢除,到1936年,日本首相廣田弘毅在軍部的壓力下,不得不又恢複了“現任武官製”。
這麽荒唐的政策,照理來說是不該實行的。但當時的內閣出於對叛黨的恐懼,再加上“直接效命於天皇”這一條確實“聽起來很美”,似乎並無不妥,於是便飲鴆止渴,把整個軍隊的控製權交給了山縣有朋。山縣有朋這發跡之路,倒是跟希特勒有幾分相似。不過他沒希特勒那麽遠大的抱負,坐擁軍權,壞事確實幹了不少,可沒能幹出什麽太了不起的壞事,所以倒也沒人當回事。直到五六十年後,這個小小的製度才體現出無窮無盡的惡果,這時的日本政府想再奪回山縣繼任者們的權力,卻發現已經太遲了。
自“統帥權”確立以後,日軍參謀總局便連升N級,一下成了和內閣平行的天皇直屬機構,負責處理軍中全部事務。山縣有朋自然是第一任參謀總長,但搞笑的是日本並沒有像樣的參謀。就這樣,日本從德國拉來一個梅克爾少將,陸軍大學校正式開張,裏麵招收的都是精英級的學生,往往是從小就進入陸軍幼校,一路過關斬將,才有資格進入這所大學。成績前六名的學生可獲得天皇禦賜配刀,因此也叫“軍刀組”,畢業後可說是前途無量。
這學校出來的學生,軍事素質無可挑剔,但他們卻有個致命的弱點:從小封閉在軍校裏,和外界毫無接觸,對真實的日本社會缺乏了解。普通的民眾在想什麽,政治是怎麽一回事,這些軍事精英們根本就搞不清楚。結果,他們紛紛閉門造車出了自己的社會理論,並且一相情願的用自己的理論去解釋整個社會,而這些軍人可沒有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或是什麽深奧的哲學思考,他們擁有的完全是軍人的邏輯,粗暴而簡單,我們姑且稱這批人為日本糞青好了。就是這樣一批人,其權力卻可以不受政府的製約,後果自是可想而知。
那麽這些陸軍大學畢業的參謀們有著怎樣的價值觀呢?說起來也好笑,如果用一句話總結的話,這句話在中國可以說是人人都聽過,人人都學過,而且人人都深信不疑,那就是:落後就要挨打。
1886年,四艘令人生畏的戰艦駛入長崎港,上麵的外國水兵一下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妓院。5名外國水兵在妓院外排了很長時間的隊,卻發現有些日本人可以直進直出。受到這樣的差別待遇,外國水兵們火冒三丈,把妓院給砸了個精光。日本警察立即出動,逮捕了這5名水兵,不料軍艦上竟衝出450多人,直撲警察局而去,而艦上的12寸巨炮則調轉炮口,對準了長崎市區。這下日本可沒脾氣了,麵對外國的堅船利炮,隻能乖乖的放人,還要道歉賠償。
看,日本其實和中國一樣,也有一段屈辱的曆史。不過,在這則故事裏欺負日本的“外國”,可不是英國或者美國。進入長崎港的艦隊,乃是我大清國的北洋水師,而這段日本學生人人皆知的往事,在中國的教科書上可是隻字不提的。
當然,其它列強也沒少在日本分一點羹。在屈辱之中默念著“落後就要挨打”的六字真言,日本人開始了臥薪嚐膽的崛起之路。這時,大清國正忙著替老太後祝壽,修著奢華無比的頤和園。
就這樣,短短的8年後,一次膽大的冒險,日本消滅了裝備水平亞洲第一、世界第四的北洋水師。這不就說明日本海軍已經達到世界第四的水平了嗎?1905年,日本險勝俄羅斯,雖然這場戰爭中他們所獲得的回報遠遠小於支出,但先後擊敗亞洲的老大與白種人中的翹楚,日本人可是揚眉吐氣,他們心中高喊著一句話:
大和民族從此站起來了!
愛國主義的熱情空前高漲,日本人民空前自豪,腰板挺得比任何時候都直。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中國收複了台灣,或是中國擊敗了美國——或者回憶一下普通中國人對新中國建國和抗美援朝的感受。當時的日本人,就是那種心情。當然,最爽的還是軍部那些人,軍人的威望是如日中天。
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戰爭的結果又給軍部潑了一頭冷水。日軍的老師——德國,居然輸掉了!
這是第一次世界級規模的戰爭,也給日本敲響了警鍾。看看中國的古代史吧,在不斷爭戰後終於一統,日本僅僅由於地理上的天然防護才沒有被中國吞並。而科技的發展已經消除了這道屏障,按照曆史經驗,現在似乎該產生一個世界霸主了。日本沒有參與一戰,沒有獲得戰爭經驗,可以說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而且日軍的老師在這場戰鬥裏居然還是敗者。
正所謂笨鳥先飛,在這種情況下,日軍派了一小批軍官來到德國研究學習。他們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日本士兵的單兵素質和小集團作戰能力在二戰時可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很多戰術動作都是日本首創,正是因為日本吸收了德國一戰時的各種經驗教訓。日本把整個德國的戰法都吃透了——這意味著國民黨軍隊也被他們吃透了,因為蔣介石替中國軍隊請的老師也來自德國。
不過,這些窮兵黷武的家夥更欣賞的是希特勒的總體戰思想。一切向戰時狀態轉軌,時刻準備著迎接戰爭——這幫日本糞青幾乎就不知道該怎麽和別國和平共處,不懂怎麽用外交手段解決問題。也許他們並不熱愛戰爭,但戰爭是他們解決所有問題的唯一手段。在這些人眼中,這個世界隻有弱肉強食是不變的真理,與其落後接著挨打,不如強大起來先去打別人,沒有強大的軍隊,誰來保障民眾的生活?雖然日本政府也總想用溫和點的方式處理與他國的關係,可他們是拿軍部那些人毫無辦法的。
也有一些其它因素。經曆短暫的風光之後,日本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接下來便是1920年的大裁軍——當然,軍隊是不會自己裁自己的。這時軍費仍然是由政府控製的,裁軍是由政府提出的,現任武官製還沒恢複,那個“特殊原因”也未能發揮作用。軍人由民族英雄淪為民眾眼裏隻吃閑飯不幹活的人,這當中的心理反差自是可以想見,於是他們便需要一場戰爭,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日本倒也不是跟一戰完全沒有瓜葛了。這時日本和英國還有盟約,英國便要日本趕緊來歐洲助拳。日本可不管什麽兄弟義氣,去歐洲打仗,對我有什麽好處?沒有。但英國怎麽說也是當時的世界老大,不便得罪,何況日本也確實該打打仗了,軍部的人眼珠一轉,得,咱去打德國在中國的殖民地吧!那時德國在歐洲搞得焦頭爛額,哪有空管亞洲的事情,駐紮在中國的德軍就這麽被日軍給剿了,這麽一來日本又戰勝了自己的老師,國民心理又嚴重膨脹了一回。不過打跑了德國人,日本可沒把土地還給中國,而是大咧咧的占了膠東半島。這可把英國氣得不行,搞了半天,自己的盟友就是這麽個渾水摸魚的貨色。
這時,英國的親密戰友美國出麵了,開了個華盛頓會議,和各列強們重新瓜分了這個世界。美國處理問題的思路很簡單:世界需要秩序。以前搶的就既往不咎了,以後大家都不要打仗了,好好過日子吧,一戰的殘酷大家都見識過了,想必大家都不想再來一次吧?歐洲列強尤其是英國,畢竟和美國是一脈同源,對美國的想法很是讚賞。日本可不高興了,英美居然逼著日本把順手牽來的膠東半島還給中國,本來日本人就不了解西方的價值觀,於是軍部糞青們又開始套用自己的社會理論解釋這一切了:什麽世界和平,全是幌子,說白了都是利益,就是你英美已經搶夠了,現在怕我崛起,不讓我也搶一點。你搶得,我就搶不得?
不高興歸不高興,英國美國那是日本惹得起的嗎?沒辦法,老老實實聽話吧。這下日本民眾又不高興了,他們也不懂什麽叫秩序,隻知道列強們以前欺負過日本,而且全世界的列強都在搶地皮。現在日本好不容易出頭了,到手的殖民地還得還給中國,這算怎麽回事?於是,英美這些國家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形象,立刻跌了一個檔次。
要說美國也是唯一一個從來沒搶過中國一寸土地的列強,還三番五次的幫助中國,甚至有救命之恩,可美國在中國人心目中的檔次也不怎麽高。在我們看來,說白了那都是利益,列強們都害怕中國崛起。膠東半島和華盛頓會議的曆史,咱們教科書上是從來不提的,也沒幾個中國人搞得清是怎麽回事。
日本人有了種緊迫感。大家隱約覺得,與列強們似乎遲早將有一戰。也就在此時,天才糞青石原莞爾的“最終戰理論”橫空出世。
糞青怎麽能算天才呢?石原這家夥是非常聰明的,他讀陸軍大學時,人人苦戰三更半,這家夥卻整天到處晃悠,最後居然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據說是得罪了教官,不然的話就是首席畢業生,可以直接在天皇麵前演講了。其實一個人成長時多多少少會在某個年齡段糞青一把,石原就曾經糞過,而且還算糞青裏特別成功的那類。後來他發現做糞青實在沒前途,而且再糞下去日本就要完蛋了,於是苦口婆心的勸周圍人趕緊脫糞。可惜為時已晚,多少糞青都沿著和這位天才相同的道路向前糞進,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所謂的“最終戰理論”,就是東西方之間遲早要有一戰。在日本抱有這個想法的人非常之多,畢竟東西方文明之間有很多隔閡,膚色都不一樣,有些地方相互不理解,再加上大家過去又有不少過節,有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意思。在二十世紀初,日本人的想法是中日應該聯合起來抗擊歐美,也就是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那時日本是拿中國當自己人看的,很多人傾家蕩產的支持辛亥革命。可革命革到最後,中國又不見什麽起色,這些亞洲主義者失望之下,決心自己單幹。石原就是曾傾盡家財助孫中山推翻清政府的其中一人,當然你也可以說他妄圖顛覆大清國,破壞社會和諧,隨意了。
怎麽幹呢?石原莞爾認為,日本國土縱深太小,根本無法進行一場現代戰爭。他也明確提出了解決方法:要想和西方打,首先得有個後方基地,這個基地就是滿州國。
這理論簡直太合日本人民的胃口了。這時日本人體內早就打滿了國仇家恨的雞血,覺得日本該幹點什麽了。軍部的人更是蠢蠢欲動,早在最終戰理論出現前一年就擅作主張,搞了個皇姑屯事件,想奪取滿蒙地區。這起事件也能反映出日本當時的形勢,天皇一聽日本陸軍在中國殺了人家的大元帥,搞出兩國重大外交危機來了,頓時暴跳如雷,要首相田中義一徹查真相。田中義一早就知道是誰搞的鬼,拍著胸脯對天皇說沒問題,肯定把主謀抓起來。誰知軍部的人說了——沒這回事,不是我們日本陸軍幹的!這下田中傻眼了,他沒想到這不是個人行為,而是軍部從上到下集體達成了共識。他明知道主謀是誰,可人家陸軍不讓他管,按照規定,他堂堂一個首相就是沒法管。
田中義一沒脾氣了,隻好又對天皇說,弄錯了,不是日本陸軍,是中國人自己幹的。天皇暴怒,你忽悠人呢,當我搞不清怎麽回事?田中既得罪不起軍部,又得罪不起天皇,無奈,辭職,閃人,過了兩個月就病死了,成了史上唯一被天皇嚇死的日本首相。至於皇姑屯事件的凶手,自是安然無恙。天皇明知道這個人是誰,氣歸氣,想管也管不了,人家從上到下全都護著,天皇總不能跟整個軍隊作對吧?
但皇姑屯事件並沒有起到效果,反而弄出個東北易幟,張學良這小子倒出息了一回,掛上青天白日滿地紅,再搶那就是跟蔣介石開戰了。軍部雖然囂張,這時還隻敢偷偷摸摸的搞破壞,這麽大的事,總得掂量掂量啊。
第一次嚐試以失敗告終,可軍部並沒死心。石原莞爾“最終戰理論”的出現,一下把奪取滿蒙的合理性上升到了曆史必然的高度,為整個侵略行動提供了理論依據,那可真像是中國那批草寇遇到了馬克思主義一樣,可謂恰逢其時。沒錯,滿蒙就是我們的生命線,那時的日本報紙,天天都在鼓吹這個理論。石原莞爾一下成了日本國寶,軍部的人對他尤其景仰,石原一下便募集到不少粉絲。
但民眾和軍人是不同的。民眾都知道滿蒙很重要,可是滿蒙現在是中國的地盤啊,要怎麽搶呢?這就跟中國糞青老惦記著打台灣,都知道台灣很重要,是咱的緩衝區,可就是不打,你有什麽辦法?無非也就是圖個嘴癮,抒發一下工作學習中的不滿。
以石原莞爾為首的軍部糞青就不同了。日本糞青與中國糞青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軍部可是準備來真的了。
但說實話,九一八事變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東北軍不僅人數是日軍的四倍,而且武器裝備也比日軍精良,配備了當時極為少見的捷克衝鋒槍。東北軍有幾十架飛機,日本什麽都沒有,也就是人員素質比對方強而已,可麵對巨大的裝備差距,素質能當飯吃嗎?換句話說,雙方真打起來,日本的贏麵實在太小了。石原莞爾也清楚這一點,對他來說這就是豪賭了,看看能不能打個出奇不意什麽的,得到點意外驚喜,倒有點像偷襲珍珠港了。
石原雖然是違反軍令在行動,可也不打算瞞著軍部,反而是大張旗鼓的在籌備各項工作。可軍部的人也不管他,都知道那是日軍的天才準備完成振興皇國的偉大事業了,心裏都是向著他的。就連朝鮮的日軍居然都偷偷越過國界,跑到滿州來幫忙了!說日軍軍紀嚴明,好象又不是那麽回事,隻要你打個愛國的旗號,幹什麽都行。實際上軍部也是有派人來阻止石原的,但隻是走走過場,建川美次從日本出發,不坐飛機坐輪船,到了朝鮮又坐火車,一路磨洋工,九月十八號傍晚才到東北,發現日軍上下都有大動作,明顯是打算在今天起事了,於是喝了兩杯酒,就一直醉到了第二天早上!
那這麽大的行動失敗了怎麽辦?這對日軍那些擅自行動的軍官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第一有偉大的愛國主義情感驅使,大家都覺得自己的行為合情合理,無可指摘;第二政府那邊再怎麽叫也動不了他們,有什麽事大家內部通報一聲,按家法處理處理就行了。正因此,這類事件在整個日軍的二戰史上可說是層出不窮,最終埋葬了日本帝國。
石原搞了這麽大動作,張學良可是毫無察覺,還忙著花天酒地,什麽準備都沒做。但石原還是怕的,賭局太大了啊!9月15號,幾位九一八事變的主謀開了個會議,板垣征四郎拿起一支鉛筆立在桌上:手鬆開,往左倒就幹,往右倒就不幹了!結果這鉛筆還就朝右邊倒下去了。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那就散夥回家?這時今田新太郎跳起來:你們不幹我一個人幹!
幾個人一聽這話,馬上熱血沸騰,事情也就這麽定下了。其實石原的計劃還是比較縝密的,就是瞄準對方的心髒,趁夜直取沈陽奉軍指揮部,讓東北軍群龍無首,同時阻斷各交通要道,剩下的再各個擊破,最後占領全東北。但是能不能成功,他自己心裏也沒底,誰知左算右算,就是沒算到自己的狗屎運居然那麽好,張學良壓根就沒抵抗!等建川美次從酒桌上爬起來時,整個東北已經江山易手,東北軍那精良的武器,就統統被日軍給拿走了。
至於張學良為什麽放棄抵抗呢?長久以來我們宣傳說是蔣介石下的令,但後來證明並不是這樣。真正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了解的可以補充一下。這個鴉片公子的智商倒確實不大敢恭維,這個就不細說了。
這下日本可炸開鍋了。九一八奇跡一般的勝利震撼了兩批人。
第一批是平民百姓。大家都是每天從報紙廣播裏學習最終戰理論的,都知道滿蒙是日本的生命,結果一覺睡醒,我們的皇軍就把滿州給拿下了!想想看,假如你明天睡醒時,中國已經成功收複台灣了,你會是什麽心情?
第二批是一些還清醒的政府官員,例如當時的日本首相犬養毅。此人是昭和天皇倚重的老臣,也是孫中山的密友,他強力主張要把滿州還給中國。但對老百姓來說,滿州可是日本的生命啊,我們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了,怎麽能再拱手讓人?犬養毅這老賊如此主張,置國家利益、民族大義於何處?於是,當時的主流輿論直斥犬養毅是“非國民”,換成中文就是“賣國賊”或者“日奸”。前麵也說過了,日本糞青動口更敢動手,1932年5月15日,少壯派軍人對犬養毅的官邸發動襲擊,一槍斃了這該死的日奸!
其實殺不殺犬養毅是件無所謂的事,因為政府根本就管不了軍部嗎。這些少壯派軍人,完全是出於對日奸團體的憎惡才動了手,這也就是剛開頭說的那個日本軍部之所以能完全壓倒政府的“特殊原因”。其實日本政府裏不乏清醒之士,但是整個國家的老百姓都不太清醒,誰敢說幾句與“國家利益”不符的話,馬上就會被斥為日奸。更可怕的是軍部時不時派幾個人來暗殺一把,誰還敢再提意見了?這些少數人的聲音被壓製後,日本的主流民意也顯得更加瘋狂了。一個聽不得反對意見的民族,哪有不滅亡的可能?
天皇簡直要氣炸了。軍部的人居然說刺客是出於愛國情感,情有可原,罪不至死。天皇可不幹,一定要弄死凶手。弄死就弄死吧,可在日本人眼裏,五一五事件的刺客簡直就是民族英雄,為國家利益而冤死,殺了他一個,還有後來人!問題的源頭未能解決,民眾依然糞青,軍部依然無法無天,而且自此以後便完全操縱了政界,原因無它,政客已經混不下去了,無論是軍部還是社會,已經沒有人再支持他們的“賣國言論”了,亂說話的人,連小命都保不住!
當然,不光是日本政界,整個國際社會都反對日本。當時的國聯就跟現在的聯合國差不多,43個國家開會一討論,弄了個42:1的表決出來,除了日本自己,剩下的國家都要求日本歸還滿州給中國。日本人那個恨啊,豈有此理,全世界都在跟我們作對!西方的無知偏見!好在,這一回膠東半島的悲劇沒有重演,繼石原莞爾之後的第二個民族英雄誕生了。日本外相鬆岡洋右在得知投票結果後走上主席台,向全世界宣布:
日本從此以後退出國聯!
當全世界投來鄙視的目光,在媒體上對日本口誅筆伐時,日本民眾卻用最熱烈的儀式,歡迎他們偉大的外交英雄凱旋歸來。
對中日間曆史較熟的人會想起一個人物,幣原喜重郎。此人引導的外交政策被稱作“幣原外交”,其主旨就是尊重中國,聯合英美,和全世界搞好關係。如此和諧的外交政策,卻被軍部批為軟弱無能。九一八事件時,幣原喜重郎仍是日本外相,麵對國內將滿州據為己有的呼聲,“幣原外交”顯然不再適用,幣原喜重郎被逼辭職,這才給了鬆岡洋右一次“日本可以說不”的機會。
這樣一來,滿州國便是日本的地盤了。石原莞爾的行動便到此為止,他並沒有進一步侵略中國的打算。可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的身後還有千千萬萬個小石原莞爾,正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呢。
我們假設一下,如果日本在九一八事變後就此罷手,之後會怎樣?
換作今天的話美國會帶著一票小弟去收拾日本,但那時的美國還沒幹起世界警察這一行,國聯是不會為了中國去打仗的。東北擁有豐富的工業原材料,在日本的統治下滿州國的GDP幾乎和日本本土相當。而且東北還有日本最需要的戰略物資——石油,隻不過日本忙著打仗,一直沒能勘探到。假如後來日本沒來打中國,自不會陷入戰爭的泥潭,在東北好好經營幾年,縱深有了,工業有了,石油有了,要什麽有什麽了。而蔣介石在羽翼豐滿以前是不敢跟日本交火的,民國在進步,日本同樣在進步。等二戰打響,日本主動幫著打德國,以此和歐美和解,那國際地位不也有了?
這大概便是石原莞爾替日本設想的美好未來。現在要做的就是平息蔣介石的怒氣,可是,日本糞青們堅決不幹。
石原這批前輩可是替日本立下了赫赫功勳,自己也撈著了不少好處,那我們這些後輩該幹嗎呢?新版“最終戰爭論”如雨後春筍一般大量出現:本土需要滿州做緩衝,那滿州呢?需要華北做緩衝。華北又需要華南做緩衝……總之,我們日本需要全中國,全亞洲,全世界。1931年到1937年這段期間,各種事變層出不窮,其中沒有一個是日本政府主使的,全是日本愛國糞青的自發行為。相反,日本政府是反對和中國開戰的,隻是麵對洶湧的輿論和時刻可能被暗殺的風險,就連天皇也阻止不了軍部的狂人們了。
可是,小糞青們的水平遠不如石原莞爾高,經常把情況弄得一團糟。這其中最經典的事件,大概要算1936年的綏遠事變。石原莞爾曾預言,日軍再這麽搞下去,遲早會陷入中國大陸的泥潭。同樣是這位天才說的話,愛國糞青們隻聽得進好話,卻聽不進壞話,當初“最終戰理論”被捧上九霄雲閣,這“泥潭論”卻是無人問津。綏遠事變時石原莞爾親自前去阻止主謀武藤章,對方卻不以為然的說:“石原桑,我們隻不過是在重複先輩在滿洲幹過的事情,有什麽不對嗎?”這話大概會讓石原莞爾刻骨銘心。石原的軍階倒是比武藤章高得多,可是日軍早就養成不聽上級命令的風氣,要知道,石原莞爾也是自作主張發動了九一八事變,這時再去阻止別人,反倒像是懷著小人之心,怕後輩的前途超過自己。後來石原莞爾老是給進攻中國潑冷水,在那裏唱衰日本,日本人越看他倒越像日奸了,武藤章幹脆聯合其它糞青,把他踢出中央軍部,換了個虛職。可以說,石原莞爾是真正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所以我們會發現日軍有個特色:
小規模作戰奇狠無比,單兵能力和戰術水平無可挑剔,可放到大戰略上,就是一群無頭的蒼蠅。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日軍卻沒有明確的戰略目標,或者說你有你的目標,我有我的目標,大家胡搞一氣,闖了禍自己也不用負責,我們總說日本侵華是蓄謀已久,但事實卻並不是如此,如果真把整個日軍的行動都歸結為政府的指揮,那日本政府真可以說是鼠目寸光了。俗話說,發動戰爭前要考慮的第一件事,就是戰爭將在何時結束,可那些軍部參謀即使製定好戰爭結束的計劃表,也沒法將其付諸現實,當情況變得無法收拾,整個日本都被逼上梁山時,做出“偷襲珍珠港”之類的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換句話說,九一八事變後的日本可說前途無量,結果卻葬送在了那些號稱自己最愛國家的人手裏。不過,之後的日本並非完全沒有機會。
作為日軍侵華這出大戲的始作俑者,石原莞爾怎麽說也該算個甲級戰犯吧?可是,這家夥最後根本沒受到起訴,甚至於他主動要求審判,法庭居然也不鳥他,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說來也可笑,所謂的東京審判,跟中國幾乎沒有任何關係,這不是一場正義的審判,隻是戰爭結束後的一場勝利者遊戲,受審的都是得罪了美蘇的人,得罪了中國的幾乎沒有。例如廣田弘毅,此人倒真沒犯過什麽要以死謝罪的戰爭罪行,隻是美國需要從政府抓個文官來頂包,真正的文官戰犯近衛文麿卻已經自殺了。事實上近衛文麿也未必就是壞人,按他自己的話來說:“我是一個被命運擺布的人,戰爭前由於軟弱而遭軍部欺負,戰爭中被別人斥為和平運動家,戰爭結束了,我又成為戰爭罪犯。”要是對日本二戰曆史稍有了解,便也知道此言不虛。所謂“和平運動家”,再講難聽點其實就是“日奸”,近衛文麿也不是自己想當首相,實在是沒人敢當日本首相,他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來的。東京審判時,西方諸國還沒搞清一個道理:所謂日本首相,其實就是個整天受窩囊氣的擺設而已。
近衛文麿1939年倒是和汪精衛搞了個“重光堂協議”,其核心思想是盡速解決中日戰爭,日本不要軍事賠償,中國維護自己主權,滿州國歸日本所有,日軍在兩年內撤出中國。汪精衛正是基於這個協議,認為這是中國在軍事實力不如對手的情況下所能獲得的最大利益,實際上如果日本這個國家稍微正常那麽一點點,中國是必會失去東北的,這點繼續往下看就可明白。但是後來一幫軍部糞青又折騰出個《日華新關係調整要綱》,等於是把重光堂協議給廢了,近衛文麿受不了軍部的壓力,幹脆撂挑子不幹了,一年後實在找不出合適的首相人選了,這才在天皇的命令下組閣上任。汪精衛大概也沒想到日本人的事居然是愛國糞青說了算而不是首相說了算,稀裏糊塗的就成了賣國賊,於是哭著說:“日本如能征服中國,就來征服好了。他們征服不了中國,要我簽一個字在他的計劃上,這種文件說不上什麽賣國契。中國不是我賣得了的,我若簽字,就不過是我的賣身契罷了。”
而跟東條英機交惡的日軍軍官在東京審判中基本都能逃過一劫,石原莞爾就屬此類。東條英機這家夥倒是個實實在在的笨蛋,他的軍校成績一塌糊塗,隻是他爸曾是陸軍大學校首席畢業生,這才讓他沾了光,而且東條英機又給人感覺特愛國,恩正得很,完全是靠愛國愛到高位的。東條英機因為笨所以討厭聰明人,石原莞爾則討厭東條英機這樣的笨蛋。他曾說:以東條的能力,最多當個上等兵。東京審判的檢查官問石原莞爾是不是和東條英機意見對立,石原莞爾回答說:東條是沒有自己的意見的人,和沒有意見的人怎麽可能發生意見對立?這兩句話倒是不假。兩人鬧成這樣,再加上石原“唱衰日本”被貶職,在美蘇眼裏,石原莞爾大抵便應該是好人了。
那麽南京大屠殺“主謀”鬆井石根呢?這家夥怎麽說也跟中國有關係了吧?其實,鬆井石根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八一三會戰之後,上海的日軍對南京虎視耽耽,倒不是說南京有什麽軍事價值,而是有政治意義,打下了中國首都,本土的糞青們該有多高興?所以糞青的思維是比較奇怪的,他們想打仗很少是為了獲得實際利益,而是麵子上爽一把。當時有好幾支日軍向南京出發,而且無一例外的是違抗軍令,擅自行動,軍部明知蔣介石一肚子壞水,想拉日本打全麵戰爭,可卻控製不了自己的手下。鬆井石根便是怕被其他人搶了頭功,率隊殺到南京城來了,這時的日軍剛打完曠日持久的八一三會戰,彈盡糧絕,士氣低落,要不是唐生智主動落跑,勝負實在難料。本來陷入絕望的日軍,見對手主動投降,自是欣喜若狂,再加上自己又累又餓,便進入南京燒殺搶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鬆井石根倒還算是清醒人。這麽搞下去,皇軍顏麵何存呢?鬆井石根把手下集合起來,要求嚴肅軍紀,可是沒人當回事,大家嘻嘻哈哈的,本來嗎,你鬆井石根是怎麽跑南京來的?不就是違抗了上級命令嗎?這種行為在日本叫“下克上”,一開始都是打著愛國主義的旗號,到最後是蔚然成風,幹脆連“愛國”這塊牌坊都不要了。鬆井石根見管不住手下,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回到日本後便吃齋信佛了,明明是想要阻止南京大屠殺的人,最後依然被抓包出來頂罪。
所以中國把東京審判看得那麽重,還要拍個“中國人不得不看”的電影出來,這就讓人覺得有些不知所謂了。明明是美蘇玩的一場政治遊戲,隨便抓個鬆井石根安慰下旁邊的中國,真正該死的都沒死,戰後反而成了日本政界的要人,中國人為什麽這麽高興呢?
至於“甲級戰犯”、“乙級戰犯”這些詞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敢打賭一百個中國人裏不一定有一個說得上來。可我們照樣可以天天掛在嘴邊,說得興高采烈。
話又說回來,真正該向中國人民謝罪的究竟是誰呢?日本天皇?東條英機?石原莞爾?還是千千萬萬個日本糞青?
就我個人所見,這個真正的戰犯從來沒有死去,也沒有受到審判。它已經離開日本,跑到另一個國家去了。
在中國這麽打了幾年,軍部終於意識到了。我們在中國鬧了這麽久,打仗中國人不是我們的對手,可是說真的,咱們什麽好處都沒撈著啊。小糞青打了勝仗,升官發財,日本得到什麽益處了嗎?這不是我們打仗的目的啊。那怎麽辦?軍部決定,1940年,無論戰況如何,撤出中國。
日本糞青可不會讓軍部得逞。為什麽要撤,戰爭形勢這麽好,為什麽要撤?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想當日奸呢。1940年撤退最後也不過是一紙空文,日本糞青們在中國不斷攪事出來,想走都走不掉。這期間鬧出不少笑話,比如“諾門坎事件”,清一色打著愛國旗號的下克上,結果無一例外是極為糟糕。
而影響最大的事件,是佐藤賢了擅自進攻北部法屬印度支那。占了北部就可以占南部,接著就可以進攻荷蘭屬印度了。日本每年消耗石油495萬噸,荷蘭屬印度一年產油470萬噸。何況這時法國荷蘭都戰敗投降了,他們的殖民地不就無主了嗎?既然無主了,那不就歸我了嗎?日本人當時就是這麽想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全世界都知道日本要拿法屬印度支那做跳板。事實上,當時大家也知道美國是護著法國荷蘭的,攻擊法國等於是觸怒美國,可為什麽日本人還敢這麽做呢?
看看佐藤賢了是怎麽說的吧。他在美國呆了三年,對美國十分了解,於是得出了結論:
“美國人沒有愛國心的,美國兵嘴裏嚼口香糖,跳舞,去看美軍訓練,連個齊步走都走不整齊,這樣的國家不可能舉國而上打一場戰爭的。”
相信這個理論的可不光是二戰時的日本了,有個國家的人現在還相信自己的軍人比美國人更不怕死更能打,就因為人家不愛國。所以,日本對美國其實是抱著個試探心理,先打下北部法屬印度支那,看看美國有什麽反映,反正這國家的人都不愛國,應該不會說打就打吧?出了問題,再隨機應變嗎。
美國的反映出乎日本人意料。
這時,歐洲戰場正打得如火如荼,美國心知自己和德國難免將有一戰,那麽同為三個軸心國之一的日本怎麽辦?美國不想打不必要的戰爭,為了不讓日本參合進來,提出了這麽個方案:維持滿州國現狀不變,滿足日本的石油供給,作為條件,日本要停止在亞洲的軍事行動。
這就是出賣中國的利益換取世界和平。
對日本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咱早就不想打仗了,美國人這個諒解案,是把日本拉出了戰爭的泥潭,而且還保留了日本搶奪的所有利益——一次體麵的撤退。東條英機動心了,近衛文麿動心了,又有一批糞青冷靜了下來。如果接受了美國的條件會怎樣呢?二戰仍將以盟國的勝利告終,至於日本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日本將比過去更輕鬆的獲得在滿州的利益,因為這一次,背後給他們撐腰的是美國人,蔣介石再怎麽鬧也鬧不出名堂來,所以我說,如果日本稍微正常一點,中國是必丟東北的。日本似乎又有一個美好的將來了,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還有一批糞青不怎麽冷靜。
鬆岡洋右就是那不冷靜的糞青。這時候鬆岡洋右似乎已經有點精神錯亂了,說話總是前後矛盾,不過話又說回來,糞青好象一貫是這樣的。鬆岡洋右剛和蘇聯簽定協議,把日俄關係打點好了,下麵日本可以放心的進攻東南亞,鬆岡洋右也因此以功臣自居。那我都把蘇聯人給搞定了,你們又說不打了,這算怎麽回事?滿州現在不就是我們的嗎?石油不是就快到手了嗎?為什麽要美國人點頭同意呢?
鬆岡洋右這番話的殺傷力可厲害了。是啊,條件確實看起來很美,可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我們日本的內政什麽時候輪到美國來管了,怎麽搞得我們怕美國一樣?真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可明知實力不在一個層級,還總覺得“並非完全沒有戰勝的可能”,死鴨子偏要嘴硬。鬆岡洋右又整出個“日美諒解案的修正意見”,其核心思想就是“要戰便來戰,誰怕你啊!”
東條英機可給嚇壞了,問近衛文麿:能不能換個精神正常點的人做外相?近衛文麿倒不是喜歡鬆岡洋右,也不是不能撤了他,畢竟外相不是武官,還受政府管製。可人家是“日本可以說不”的民族英雄啊,輿論會怎麽看?老子要是被暗殺了怎麽辦?連死後都要落個日奸的名聲,我犯得著嗎?
這日美諒解案就這麽被民族英雄給攪黃了。軍部便退而求其次,轉而研究是不是該去打南部法屬印度支那了。當時的日本抱著這麽個心態:咱們打了北部,美國就給了這麽優厚的條件,那咱們再打南部,美國人給的好處不是就更多了嗎?然後荷蘭屬印度的油田也歸我們了,那我們有石油了還怕個鳥?這時海軍國防政策第一委員會的石川信吾寫了個《現在形勢下帝國海軍應采取的態度》,可說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的經典之作,裏麵列舉了大量日美實力間的對比,一片片的圖表和統計數字,把軍部的人是看得眼花繚亂,真覺得日本跟美國打,雖然吃虧,未必就必敗——雖然那些數字基本上都是石川自己忽悠出來的。某國糞青也特別擅長寫此類文章。
當時的日本軍部就是抱著這麽僥幸的心理。他們自己一手操動起來的愛國主義大潮,現在好象有點不受控製,把自己也給卷進去了,那隻好隨著大潮前進,不撞南牆不回頭,說不定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當初石原莞爾搞九一八事變,不也是“奇跡一般的勝利”嗎?愛國主義已經讓這些人喪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轉而變為一群投機分子。在陸軍所寫的報告裏有這麽一句話:如果英美荷有妨礙行為,則不辭“賭”一場和英美的戰爭。
連他們自己心裏都明白:日本正在做的,就是一場豪賭。
日本就這麽大咧咧的占了南部法屬印度支那,誰知這回美國變臉了。石油,沒了!滿州國什麽的,統統也給老子吐出來!日本這下可慌了,奇怪,怎麽變得這麽快?海軍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跑去對天皇說,我們的石油隻夠用一年半了,現在隻能打出去了。天皇問:打美國,有沒有勝算?永野回答:有沒有勝算很難說,但是除此之外沒有活路。天皇頓悟:是不是俗話說的“破罐子破摔”?
不過,日本人還是盡了最後的努力,想用外交手段挽回局麵。隻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十分困難,美國示好一次,日本沒領情,這會兒露出世界第一強國的本色來了。滿州沒了,日本的生命沒了,這責任誰負得起?當初一起吹捧滿州生命論,現在反倒搞得自己沒法下台了。至於石油,東條英機知道石油的重要性,但陸軍不像海軍那樣受石油限製,禁了就禁了唄,有什麽大不了的?如前文所說,東條英機沒有別的特長,他的特長隻有愛國。他要保證自己在糞青軍人麵前的權威,不能說“和談”這類話,於是踢了個皮球:和美國打是海軍的事,還是你們做決定吧!
海軍鬱悶了,我們要是不打那就是日奸,可打又打不過,這可怎麽辦呢?這麽一想,得,讓近衛文麿決定吧!
過了這麽多年,可憐的日本政府終於有了一回說話的權力。到了需要有人擦屁股的時候,軍部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日本還有個政府啊!可近衛文麿也不傻啊。靠,辭職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二戰時期,日本首相就像走馬燈似的不停換,都是軍部給逼出來的。天皇一想,誰幹這總理大臣都差不多,都管不了軍隊,還不如讓東條英機來管呢。就這樣,東條英機一個人包辦了那屆內閣幾乎所有的職務。倒不是他很喜歡身兼數職,實在是除他以外,沒人能在政府部門裏混下去了。
皮球踢了一圈又回來了,那東條怎麽辦呢?日本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討論是否要對美開戰,東條英機內心是不想打的,可是他不敢說,他能到今天這個位置,就是因為他把軟話都留在心裏不說,他要是不強硬,軍部就不會再支持他了。整個軍部籠罩在悲觀的氣氛中,美國忍日本忍了很久,還給了日本一張去天堂的車票,日本卻錯過了這次機會。現在美國發狠了,擺在日本麵前的似乎隻有兩條路了。
要麽玉碎,要麽瓦全。
永野修身認為,美國每天都在變強,日本卻越來越弱。美國已不再給日本機會了,如果我們要開戰的話,就是此時,此刻,翻版九一八事變,一舉打垮美國,否則,不僅會失去滿州,以後日本將永遠受製於美國,永遠沒有翻身之日。這話就像九一八事變前今田新太郎那句“你們不幹我自己幹”一樣,糞量十足,一下觸動了大家的愛國心,日本決定做最後一次豪賭。12月1日,軍部最終達成了統一意見,經天皇許可,日本決定向美國開戰,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出於某些原因,中日之間的曆史被中國人篡改得麵目全非,但是中國對美日間的曆史倒是把握得比較精確。接下來就是大家熟知的太平洋戰爭,日本被美國揍得滿地找牙。美國倒是教會了日本一個道理:咱們不是不愛國,隻是我們的愛國主義明顯不太一樣。說來也搞笑,其實很多日本糞青們早就醒悟了。南京淪陷時,東京糞青搞起慶祝大遊行,今田新太郎問宮薙仁親王:“殿下怎麽看國民的歡呼?”宮薙仁親王沒答腔,於是今田新太郎又問:“殿下,這種歡呼是不是正在受苦的國民們在呼喊‘快停止戰爭吧’?國民們不要這場戰爭。”隻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等這些人醒悟過來,情勢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境地了。
這時海軍又想起自己的糞青老前輩石原莞爾,跑去征求意見,曾經的民族英雄當時已經淪落到隻能在普通大學裏教授軍事理論課了。石原莞爾是這麽說的:“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了,我軍的作戰已經超越了攻擊停止點了。有一條原則是戰鬥力和從根據地到戰場的距離的二乘成反比,進行持久戰一定要在一開始就確定攻擊停止點。但是從支那事變到這次戰爭,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點。東條打的這場戰爭完全是在胡鬧,世界上怎麽會有往肯定會失敗的戰場上派兵的傻瓜?”
石原莞爾也安慰性的給了幾條補救措施,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那些都隻是敷衍之詞,日本其實沒救了。
看到這裏,有些人可能會倒抽一口涼氣。日本有太多機會可以完勝中國了,中國之所以能取得抗日戰爭的勝利,不在於中國人自己有多堅韌,而在於日本糞青實在太愚蠢。
像日本這樣的國家,以前老被列強欺負,激發出強大的愛國主義情感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愛國愛國,本來“愛”是件很美好的事,在日本卻是以“恨”的形式表現了出來。再加上製度中的漏洞,這恨最終演化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不僅傷害了別人,而且吞噬了自己。
在此強烈推薦一本書:俞天任著《軍國幕僚》,可說是國內記述抗戰戰史罕見的鴻篇巨作,視角非常獨特。這本書的副標題就叫:見證從憤青到全民顛狂的曆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