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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與文革大起底 連載1 ( 作者 :崇新嶽、百思峰)

(2019-08-02 10:06:04) 下一個

月潛按:

關於文革的傳記讀過不少,但最詳實、最深刻、最公正、最富史學價值的著作當屬此部。 

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 這部巨著卻遭遇了兩邊不討好的命運: 中共固然憎惡作者的實話實的史筆, 西方也不免討厭作者還毛本色的公允。 我想, 這就是這部著作至今未能付梓的原因。 

實話難說, 固是世間尋常事。 但真相終是最強之音, 也屬千古春秋之必然, 此則足以告慰於崇新嶽、百思峰二公者也。  

月潛不才, 願充義務搬運工轉載此著,   所以致敬作者並享同好也,   豈非也一有意義之事業乎! 

閑話少說, 且看正文: 

 

毛澤東與文革大起底(001
  原創作者:崇新嶽、百思峰
  

前 言(1)

  上世紀初新文化運動的旗手胡適先生,畢生致力於發展中國的傳記文學,他曾說:“中國最缺乏最不發達的是傳記文學,二千年來幾乎沒有一篇可讀的傳記。”
  什麽是傳記文學?給出一個精確的定義是比較困難的,不過可以簡明扼要地給傳記文學這樣一個定位:“傳記文學是講給人民大眾聽的、客觀真實的曆史故事。”
  要求人民大眾去一字一句攻讀枯燥的專業曆史論文,或所謂的“正史”,顯然是不現實的。作為中國人,讀過正史《三國誌》的寥寥無幾,讀過《三國演義》的卻不計其數。因為《三國誌》是寫給專家學者看的,趣味性和可讀性很差;而《三國演義》是寫給大眾的讀物,首先注重就是趣味性和可讀性,因此贏得了無數的讀者。
  不過膾炙人口的《三國演義》隻能算是“文學”,並不能算是“傳記文學”,因為它的真實性太差了,即使談不上“肆意篡改曆史”,說它與真實的曆史相差太遠,也毫不過分。《三國演義》的作者並不是站在第三者的旁觀立場上,客觀地描繪這段曆史,而是完全站在書中人物的立場上,違背曆史真實地拔高劉備和貶低曹操,這就違背了傳記文學的“真實性”原則。
  話題轉到我們的正題:毛澤東和文革。現在中國關於文革和毛澤東的書,可以說多得不計其數,這裏且不討論有關這方麵的專業學術論文,專門討論一下寫給人民大眾看的“通俗讀物”。雖說這種讀物的數量也不算少,但絕大部分並不讓人滿意,又再一次印證了百年前胡適先生的話:“中國最缺乏最不發達的是傳記文學”。
  現在關於毛澤東和文革的書,主要有三大問題:
  第一大問題是作者的立場性太強。很多作者不是站在書外的第三者立場,作為旁觀者來講述,而是作者自己跳到書裏去,站在書中人物的立場上說話。這樣的書,要不然成為作者宣揚自己政治理念的宣傳品,要不然懼怕政治壓力,處處掣肘,不敢暢所欲言,達不到“傳記文學”的要求。
  第二大問題是選材缺乏客觀性。真實的曆史人物,絕不可以簡單地劃分為“好人”或“壞人”,每個曆史人物,都有令他光榮的事情,也有令他不光彩的事情。在描寫曆史人物的選材時,應該做到客觀公正,既選他光榮的事情,也選他不光彩的事情,就像魯迅所強調的那樣,在寫人物傳記時必須顧及全人。魯迅說:“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揚,更離真實。譬如勇士,也戰鬥,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性交,如果隻取他末一點,畫起像來,掛在妓院裏,尊為性交大師,那自然也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然而,豈不冤哉!”

 
   現在關於毛澤東和文革的書,在選材上的傾向性非常嚴重,要不然專挑毛澤東光榮的事情,把毛澤東神格化為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的現世神;要不然專挑毛澤東不光彩的事情,把毛澤東妖魔化為一個以整人為樂的現世魔。當然那些書中所說的毛澤東的光榮和不光彩,也不是毫無根據的捏造,但根據單方麵的事實來給毛澤東“定性”,就像魯迅說的那樣“豈不冤哉!”
  第三大問題是缺少曆史高度的分析。作者過於糾纏於一些瑣碎的事件細節,缺少站在曆史高度上的分析和洞見,就像諺語說的那樣“隻見樹木,不見森林”。毛澤東這樣的曆史巨人,必須站在一個曆史的高度上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因為存在上述問題,我們感到有必要寫一本全新概念的“傳記文學”,為人民大眾講解毛澤東和文革的故事。我們嚴格遵守傳記文學的標準,力爭做到以下幾點:
  第一, 要有趣味性和可讀性,成為人民大眾“能看懂”和“喜歡看”的讀物。
  第二, 要把自己定位於第三者的旁觀立場,不成為書中人物的代言人,不站在書中人物的立場上說話。
  第三, 要選材公平,既選擇光榮的事情,也選擇不光彩的事件。
  第四, 要盡可能接近曆史的真實。當然這裏所謂的“真實”,隻能是相對的真實,不可能是絕對的真實。如果絕對的真實,把毛澤東的講話一字不漏全篇照抄,那就成了曆史檔案,完全失去了可讀性。
  說到這裏讀者可能會有疑問:“你們有什麽獨家秘聞材料嗎?你憑什麽說你們寫的故事是真實的呢?”我們的回答是:用邏輯推理的方法,通過一個個的曆史細節,演繹推證出曆史的真實。
  這種邏輯推理的方法,被廣泛地用於偵破案件。犯人一般是不會交待案情真相的,那麽如果犯人自己不交待的話,我們就無法知道案情的真相嗎?非也!我們可以像福爾摩斯偵探案那樣,通過各種蛛絲馬跡,用邏輯推理的方法,最終推證出案情的真相。
  在這裏,我們把文革和毛澤東作為一個曆史案件來偵破或破解,歸納總結一個個分散的曆史細節,從一個個似乎是毫不相幹的曆史事件中,尋找出曆史事件的發展脈絡,最後用邏輯推理的方法,推證出這個曆史案件的真相。
  我們這裏采用了一種全新的寫作形式,把全書分為兩個相對獨立的部分:正文部分和點評部分。正文部分強調可讀性和趣味性,完全獨立成章;而點評部分是對正文部分中提到的一些曆史事件的補充說明,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讀一讀評解,更深入地理解曆史事件的來龍去脈;沒有興趣的朋友,隻看正文部分即可。
  另外,我們還試圖站在曆史的高度上,對曆史事件進行一些評述,力求在給讀者揭示曆史真相的同時,還給讀者帶來一些哲學的感悟或感頓,讓讀者通過曆史的真實,通過文學的美,去了解毛澤東和他周圍的一些人,去了解毛澤東的那個時代。
  最後引用一句先哲的格言:讀書不是要讓你信仰書中的結論,而是要讓你思考。【《前言》完】
  (寫於2012年12月26日。毛澤東誕辰119年之際)

 

 

引子 毛澤東的壽宴(1)

  1964年12月26日,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中南海著名的菊香書屋前,沒有人踩過的、一塵不染的雪地上,一位已是老態但不龍鍾的高大身影,沒有規則、也沒有韻律、更沒有前例地一前一後,忽左忽右,一扭一擺地晃來晃去。如果這不是在莊嚴的中南海,如果不是在尊貴的領袖書房前,如果不是在戒備森嚴的全國第一號重點衛戍區,我們的讀者可能會以為一個精神恍惚的老人步履蹣跚地進入你的視野,也可能會懷疑我在憑空塑造一個莫須有的武俠怪人,還可能……
  不,都不是。這個人是與我們一樣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這個進入你的視野的人,是自從秦始皇統一中國至今,中國曆史上最長時間以他的意誌左右人民的領袖,也是自從1942年延安整風以來,長達七十年被人們讚拜,又被人們咒罵的無冕之皇……,不言而喻,他就是毛澤東!
  毛澤東就像被他的臣民讚譽的那樣像巨人一般高大,在任何一群人之間,不論從哪個角度一眼看到的,首先必定是毛澤東。這種生來具有的王者之風,使他在周圍的高級幹部中間,或者在他置身於群眾中間時,都顯露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和領袖風範,讓人下意識地肅然起敬,甚至像感到在上帝麵前那樣的敬畏。
  然而,與毛澤東的高大身軀不相符的,是他簡直可以稱之為慈眉善目的容顏。一雙眼睛既不威武也不智慧,而是婦人般祥和地微微下斜,肥肥的鼻子是韶山人的印記,小而厚的嘴唇怎麽也不能與他罵娘的習慣聯係在一起。但如果從三十度角度的側麵來看,毛澤東大而長的耳垂撐起的麵相,還真可以說是佛相了!
  乍一看,毛澤東的這種勇悍的身材與仁慈的相貌是矛盾的,但是,這對矛盾存在於同一個人身上時,這個人的人格就具有了敬畏感與親和力,這個時候,人們理想中的領袖就誕生了。

毛澤東做事總是獨樹一幟的,睡眠也不例外。古代聖哲奉行“隨日而出起之,應日而落寢之”的大自然韻律。他們更相信自己是上帝之子,必與神創造的宇宙天地一起運行。而毛澤東的睡眠恰恰相反,他剛剛睡醒時,正好是學校的孩子們完成一天的學習下課的時候,或者是工廠的工人們做完一天的工作剛要下班的時刻,下午五點鍾。
  毛澤東在這裏手舞足蹈是怎麽回事?隻有警衛員知道這個秘密。原來毛澤東在做他的體操,他自己獨創的唯一無二的毛式體操。不過毛澤東並不是每天都做這個毛式體操,他畢生最討厭的就是循規蹈矩,所以不要想在他身上發現什麽定型的東西。不過,貼身機要秘書知道,每次毛澤東做完這個摸不著規律的毛式體操以後,中國多半會發生一場風雲突變的變化。
  這一天,是1964年12月26日,毛澤東71歲的生日。
  毛澤東貴為共和國第一人,並沒有給自己過生日請客做壽的風習。中國共產黨經曆了漫長的艱苦戰爭歲月,高層共產黨幹部們每天處於生死不測之境,所以沒有人在意誰的生日,更沒有閑情逸致去舉辦某個人的生日宴會。
  可是今天,毛澤東睡足了覺,做好了全身運動,精神抖擻地前往人民大會堂小宴會廳,參加他自己破天荒第一次的生日宴會,邀請他的老戰友,著名的勞動模範、科學家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被邀請的人員,有紅軍長征一起同甘苦共患難過來的老幹部,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羅瑞卿、陶鑄夫婦、李富春夫婦、薄一波、胡耀邦……,還有勞動模範陳永貴、董加耕,科學家錢學森等,一共四十人。
  這些人無不為自己能夠參加共和國領袖的生日宴會而興奮不已,當然還夾雜著無比的自豪,甚至很多人昨天一夜沒有合眼,各自懷著最美好的願望去赴共和國領袖的生日宴會。每一個人都不懷疑,這說不定將影響自己的政治生涯,左右自己的仕途。為了今天的生日宴會,中南海已經沸沸揚揚地議論滿天飛,據可靠消息,今天赴宴人員的名單,都是毛澤東親自畫圈審定的。
  但事實上,這次生日宴會並不是毛澤東本人策劃的,而是由陶鑄和羅瑞卿等人特別建議和策劃的。如果想知道為什麽陶鑄和羅瑞卿要為毛澤東策劃這次生日宴會,我們有必要交待一下引發這場宴會的重大伏筆,那就是1964年12月15日到28號之間召開的一次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

點評:毛澤東的奇跡(1)

  中國五千年曆史中,從一介布衣發跡成為國家最高統治者的,隻有三位,他們是:大漢帝國的創始人劉邦,大明帝國的創始人朱元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創始人毛澤東。從一無所有的布衣,成為統領天下的最高統治者,這不管從哪個意義上來講,都是一個奇跡。這樣的奇跡在中國五千的曆史中隻發生過三次,平均一千多年才出現一次,可以說更是奇跡中的奇跡。
  為什麽毛澤東能夠成就這樣的奇跡?有四大因素造就了他。這四大因素是:時代因素、性格因素,智慧因素和運氣因素。
  首先是時代因素,常言道“亂世出英雄”,上述三位從布衣到最高統治者的幸運者,都是生在亂世。如果毛澤東生在當今的和平環境,他這樣隻有大專文憑的人,最好就是當個中學教員吧。所以要想當英雄的人,以及有能力成為英雄的人,不幸生在了和平時代,除了感歎“生不逢時”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從這點來看,毛澤東幸運地“生逢其時”。當然“生逢其時”人也很多,為什麽成功者會是毛澤東呢?這就不能不談到毛澤東的性格因素。
  劉邦、朱元璋和毛澤東,有一個共同的性格特點,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不怕”,他們都是土生土長於這片古老的土地,身上帶著淳樸的鄉土氣質,赤手空拳打出了自己的天下。他們沒有偉大的祖先,不必擔心損害先祖的盛名;他們沒有讀過多少書,沒有先哲聖人的思想束縛。早在學生時代,少年毛澤東就寫下:“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軍閥不要怕,資本家不要怕”的豪言壯語。在這個世界上,毛澤東什麽都不怕!這就是他成功的性格因素。
  凡是成就大事業的人,都可以用“有勇有謀”四個字來表述,毛澤東也不例外。他既有過人的膽量,也有過人的智慧。不少人把“智慧”理解為知識的多少,考試的成績,這就大錯特錯了。所謂智慧,對於科學家來說,是“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對於政治家來說,就是“認識社會,改造社會”的能力。

毛澤東的智慧,首先體現他有過人的認識社會的能力,正確地認識到中國社會的特點,並在這個基礎上提出“農村包圍城市”的思想,經過二十二年的奮鬥,終於帶領共產黨打下了中國大陸的天下。不少人對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思想不屑一顧,認為這並沒什麽了不起。其實不然,當時共產黨內的主流是“大城市暴動起義”,基本上沒有人讚成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按照“正常思維”來思考的話,“大城市起義”比“農村包圍城市”合理得多,也現實得多。
  農村包圍城市的主張,第一大問題是時間問題。農村包圍城市是一個“星火燎原”的緩慢過程,要奪取全國政權需要幾十年的努力奮鬥,事實上毛澤東從井岡山到天安門,奮鬥了二十二年才成功。而“大城市起義”是一個立竿見影的快捷過程,隻用幾個月甚至幾天就能奪取全國政權。絕大部分人一看“農村包圍城市”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就搖頭而去,因為具有把鐵棒磨成針的耐性的人,實在太少了。
  打個比方,你跟風險投資家說:“你給我投資吧,我讓你二十年後成為億萬富翁。”恐怕沒有一個投資家會光顧你;而你跟風險投資家說:“你給我投資吧,我讓你兩天之後成為億萬富翁。”有再大的風險,也會有投資家願意來冒險,畢竟這個一夜之間的成功太有吸引力了。
  沒有人來投資,毛澤東就自己幹。1927年,在上海租界的黨中央總部命令毛澤東帶領秋收起義的農民軍去攻打大城市長沙,可是毛澤東違反上級命令,把這支農民軍帶上了井岡山,開始實踐他“農村包圍城市”的設想。毛澤東上井岡山後,幾乎沒有人認為毛澤東會成功,因為他們看來,井岡山是一個四麵都被敵人包圍的紅色孤島,在孤島打遊擊有太多的難題無法解決。
  第一難題是軍隊的吃飯怎麽解決?毛澤東提出的解決方法是:打土豪分田地,用地主富農的錢糧解決吃飯問題;第二難題是武器裝備怎麽解決?毛澤東提出的解決方法是:敵人給我們造,用繳獲敵人的武器來武裝自己;第三個難題是兵員問題怎麽解決?毛澤東提出的解決方法是:告訴老百姓紅軍是為了解放貧苦農民的工農子弟兵,動員貧苦農民參軍來解放自己;第四個難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難題,就是這些用土槍土炮武裝起來的,類似於烏合之眾的農民軍,能夠打敗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政府軍嗎?

這個問題就是放到今天,絕大多數用“智慧”思考的所謂“智叟”,也會認為農民軍必敗,政府軍必勝。在他們看來,毛澤東企圖靠農民軍打敗政府軍的想法,完全是以卵擊石,是“愚公”的胡鬧。但戰爭的事實證明,毛澤東領導的農民軍,不僅打敗了蔣介石的政府軍,而且農民軍越打越壯大,最後取得了全國的勝利。
  在事實麵前,那些智叟思考出來的“妙計”,全部都失敗了,而毛澤東這個愚公發明的“胡鬧”,反倒成功了。這時人們才佩服毛澤東對中國社會的深刻認識,以及建立在這個深刻認識之上的“農村包圍城市”,是多麽難能可貴的創新思維。毛澤東從一個被嘲笑的傻子,變成一位被敬仰的領袖。
  毛澤東成功的最後一個因素,就是運氣因素。毛澤東多次趕上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第一個良機是抗戰的爆發,這個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個天賜良機是蘇德戰爭的爆發,這個知道的人似乎不多,這裏多說幾句。
  中國共產黨從成立之初,就是在共產國際和蘇聯領導下的一個支部,中共的最高領導人,一直來自於共產國際和蘇聯的授命。遵義會議後,毛澤東雖然成為中共軍隊的最高領導人,但他始終沒得到共產國際和蘇聯的青睞,所以中國共產黨的最高領導人一直與毛澤東無緣,而王明則仗著共產國際和蘇聯的“太上皇”,成為中共的最高領導人。不過1941年爆發的蘇德戰爭,成為毛澤東崛起的天賜良機。
  在蘇德戰爭初期,蘇軍大敗,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希特勒的納粹德國必勝,斯大林的共產蘇聯必敗。一旦蘇聯敗了,中共怎麽辦?中共黨內依附於蘇聯的“國際派”,惶惶不可終日,陣腳自亂,紛紛給自己找出路,向不依賴蘇聯的毛澤東的“山溝派”靠攏。最初是康生投靠過來,最後連王明這個國際派的首領,也不得不投靠毛澤東,高呼“毛主席萬歲”。
  1941年6月蘇德戰爭爆發後,蘇聯忙於戰爭,根本無暇顧及中國事務。毛澤東就利用這個大好時機,於1942年2月開始發起整風運動,把王明為首的國際派從黨的高層清除出去。1943年共產國際宣布解散,就在同年,中共改組政治局,重新成立由毛澤東為主席的新政治局,毛澤東這才真正成為了中共的領導人。
  等到1945年蘇聯從戰爭中喘過氣來,再想插手中共的事務時,毛澤東已在黨內牢牢站住腳跟,斯大林隻好承認毛澤東這個他不喜歡的、不太聽話的中共領導人。也正是因為蘇聯不喜歡毛澤東,毛澤東也不喜歡蘇聯,這就為後來的中蘇交惡埋下了伏筆。

現在不少學者著書立傳,大談什麽“領袖的資格”,好像一個人必須滿足各種各樣的前提條件,才有資格當領袖。從他們提出的條件來看,毛澤東成為領導人的“條件”實在太差了。第一,他沒有領導的支持,共產國際和蘇聯都不喜歡毛澤東;第二,他沒有文憑的光環,不要說沒有陳獨秀那樣的洋博士學位,連大學本科的文憑都沒有;第三,他沒有見過世麵,不僅沒有出國留學過,甚至連出國勤工儉學的經曆都沒有;第四,他從未學過軍事,按照“外行不能領導內行”的觀點,毛澤東對軍事絕對是外行,是沒有資格指揮軍隊的。
  毛澤東的對手蔣介石,倒是從日本軍校科班出身的軍事內行,而且還帶著一個德國軍事顧問的幕僚班子。蔣介石加德國軍事顧問的班子,對軍事可以說是內行中的內行了。但這個內行的軍事班子,居然打不過毛澤東這個軍事門外漢,這不得不被認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按照學者們的“領袖的資格”理論,永遠理解不了為什麽毛澤東能成為共和國的領袖,於是各種陰謀論紛紛出籠,說毛澤東上台的原因,是他在延安整風中用各種陰險的整人手段,把政敵統統整倒之後,才登上最高權力寶座。這種說法雖說可以滿足一般人的好奇心,但它卻完全誤導了曆史的真實。
  1927年毛澤東上井岡山時,身邊隻有數百人;而到1945年,中共發展到幾十萬黨員,上百萬軍隊,幾千萬人口的根據地,中共的力量差不多增長了一萬倍。這誰領導中共取得了一萬倍的增長?是王明嗎?劉少奇嗎?朱德嗎?周恩來嗎?除了毛澤東,沒有第二個人敢說這個巨大成績由他的領導取得的。毛澤東取得這麽大的政績,就是總統選舉也會連任,所以毛澤東成為中共領導人,那是眾望所歸,根本不需要什麽陰謀。如果那時毛澤東沒有成為中共領導人,那倒是有人做了手腳,搞了陰謀。
  蔣介石的失敗,並不是因為他的軍事學得不夠好,也不是因為德國軍事顧問的水平不夠專業,而是因為毛澤東是一個天才,天才本來就是不需要學習的。
  靠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創建一個共和國,靠土槍土炮的遊擊隊打敗洋槍洋炮的正規軍,靠一個軍事門外漢打敗一個軍事專家組成的班子,這些在一般的凡人看來,都認為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除非會出現奇跡。但毛澤東硬是創造了這樣的奇跡,於是那些肉眼凡胎的人,就把毛澤東奉為神明了。
  毛澤東不是神,他也是人,但他不是一般的人,而是英雄。如果要問英雄和凡人的區別在哪裏?那就是:凡人不相信會出現奇跡,而英雄相信會有奇跡出現,他們本身就是奇跡的創造者。

第一節:毛劉的交惡(1)

  1964年12月15日至12月28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北京召開,討論“社會主義教育”中的一些問題。從這個會議的議題就可以看出,它本應是一個沒有懸念的輕鬆愉快的會議。參會的高官們個個抱著輕鬆的心情,來參加這次會議。然而他們沒有料到:這次會議竟然是一個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蓋子,就把中國引入一場長達十三年的混亂,幾乎參會的高官沒有一個逃脫得了悲劇色彩的沉淪與複生。
  參會的文武高官都是曆經千辛萬苦之後才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在當時貧窮的中國人民中間,他們還談不上十分富有,但他們對自己的地位還是滿意的。1964年12月15日的會議開幕式上,各位高官已經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們習慣性地等待永遠是最後一個到場的領袖毛澤東。
  毛澤東作為共產黨的核心,所有重大會議一貫是毛澤東坐鎮。1959年毛澤東宣布“退居二線”,也就是不再直接過問中共黨內的具體事務,由劉少奇接替毛澤東,主持中共黨內和國家的大事。盡管劉少奇是“一線領導”,毛澤東是“二線領導”,但毛澤東的影子、毛澤東的威懾,一天也沒有消失過。
  正當大家在和祥的氣氛中,靜靜等候毛澤東到來的時候,劉少奇出現在以往毛澤東坐的主持人位置上。一貫不苟言笑的劉少奇,幾乎在任何場合都板著一副微皺眉頭的臉,一身中山裝永遠筆挺合身,過早白了的頭發,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66歲要老很多。長年從事白區地下黨工作,養成劉少奇喜怒哀樂不露聲色的作風,幽默和調侃完全與他無緣。劉少奇主持會議時,更是沒有廢話,開口便語出驚人地說:“主席身體不好,且處於二線,這次工作會議隻是研究一些具體問題,他的一些意見已經轉告了各地,就不必請他參加這次會議了。”
  劉少奇的話讓到會的眾位高官驚奇得你看我,我看你。為什麽劉少奇的話讓大家如此吃驚呢?因為毛澤東退居二線之時曾有約定,一般性的中共工作會議他不參加,但重要會議要請他參加。這次政治局擴大會議是各個省的領導都來參加的全國性大型會議,這樣的重要會議按照慣例,是應該請毛澤東參會。可劉少奇卻說“不必請毛澤東參會了”,這是怎麽回事呢?
  眾高官在多年的官場生涯中,雖說已經煉成“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但各種複雜的表情,還是隱隱約約地跳到一些高官的眉宇間。從他們微微張開的嘴角,流露出各種大膽的測想:
  “莫非毛澤東真的徹底退休,把大權交給劉少奇了?”
  “莫非改朝換代的前奏即將開演?”
  “莫非……”
  高官們隱藏起心中的胡思亂想,饒有興趣地豎起耳朵繼續聽劉少奇講話。劉少奇說:“我多次強調,沒有去蹲點的人,就沒有發言權,就沒有資格做中央委員、省委書記、地委書記……”
  到會的高官們都知道,劉少奇曾在湖南省蹲點44天,而毛澤東從未蹲過點,所以劉少奇說的“不蹲點就沒有發言權”的話,大家都感到有影射毛澤東的味道。

第一節:毛劉的交惡(2)

  【接前】劉少奇與周恩來是毛澤東的左右手,按照個人資曆、威望、業績,當然是周恩來遠在劉少奇之上,但毛澤東偏偏把劉少奇提拔在“第二把手”,周恩來變成“第三把手”,這無形中也助長了劉少奇的傲氣。
  這時,周恩來濃濃的雙眉平靜地橫臥在他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之上,對著一板一眼講話的劉少奇,更是一副全神貫注,生怕漏掉一個字的樣子,甚至掏出一個小本子來記錄。這又像要鼓舞劉少奇那顆亢奮的心,又像要節製劉少奇那越來越放肆的口吻。
  在周恩來那滴水不漏、謙虛謹慎的儒家風範中,無疑兩層意思都包含,可是劉少奇更願意理解成鼓舞,他繼續大膽說下去:“這幾年我們黨成為執政黨是好事情,是成績,亂指揮,人家也聽你的。但是繼續這樣亂指揮下去,是要跌下台的,再不能這樣搞了。”
  這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亂指揮”是指誰在亂指揮?“跌下台”又是說誰要跌下台?很明顯,這些話都不點名地指向毛澤東。劉少奇又說:“我們不能把馬克思、列寧的學說當成教條,也不能把毛澤東的著作和講話當成教條……”
  這簡直就是要否定毛澤東思想了。一貫緊跟毛澤東的劉少奇,黨內第一個提出“毛澤東思想”的劉少奇,現在要向毛澤東挑戰了!
  毛澤東雖然沒有被告知參加這個會議,但毛澤東什麽都不缺,其中最不缺的就是“耳目”,那才真可謂“主席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劉少奇既然敢這麽說,當然也不怕毛澤東知道,這才叫挑戰嘛。
  毛澤東聽到劉少奇在會上的講話,果然生氣了。如果這些挑戰的話是別人說的,毛澤東倒也不至於這麽生氣,可是劉少奇這個挑戰者的挑戰資本卻是毛澤東給的。如果沒有毛澤東的全力提拔與扶持,劉少奇怎麽可能會有黨內第二把交椅的地位?劉少奇用毛澤東給他的資本來挑戰毛澤東,讓毛澤東難以壓抑住胸中的忿怨之火狂燒。魯迅說過:“假如同一陣營中的人,從背後給我一刀,我對他的憎惡和鄙視,是明顯在敵人之上的。”毛澤東現在的心情正如魯迅說的那樣,除了生氣,毛澤東更有一種男人的怨恨:“老子提拔你,你小子卻反過來爬到老子頭上拉屎拉尿來了!”
  無疑,毛澤東已經把劉少奇的挑戰之舉,看成是最不遜的冒犯,即冒犯了“義”。所謂“義”是自古以來中國傳統道德觀念必須遵守的理念,這種“義”超出了骨肉之情,也超出了人的本性,比生命還寶貴。毛澤東雖然被譽為“共和國的締造者,”但在這之前,毛澤東首先是一個人,一個中國人,一個無法超脫漢民族“忠義”思想的男人。毛澤東無法容忍這個“忘恩負義”的挑戰!毛澤東要說話了,毛澤東要行動了,毛澤東要反擊了。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3)

  【接前】毛澤東雖然生氣,但他也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直接去找劉少奇問罪。因為這樣就成了莽漢的吵架,太沒有政治鬥爭水平了。毛澤東繞過劉少奇給周恩來打電話,用質問的口氣說:“這麽重要的會議,為什麽不讓我參加?這次社教究竟要搞什麽?當前農村的主要矛盾是什麽?都沒有完全搞清楚。為什麽不讓我談談我的意見呢?我有話要講!我雖然退居二線了,還是可以講些話的吧?”
  毛澤東給周恩來打電話的用意有兩個:第一個用意是把他的不滿,通過周恩來轉告給劉少奇;第二個用意是表示對周恩來的信任,拉攏周恩來和他一起反劉少奇。
  周恩來是非常成熟的政治家,他馬上領會的毛澤東這個電話的用意。周恩來明顯地感到,近年來毛澤東開始疏遠劉少奇,而向自己靠近。盡管毛澤東多次有意無意地向周恩來透露他對劉少奇的不滿,但周恩來從來沒有發表過自己的意見,這次也是一樣。周恩來立即在電話中回答說:“我馬上把主席的意思轉達給少奇同誌。我們大家都歡迎主席來講話,這個會一直要開到12月28日才結束,請主席12月20日過來主持會議並發表講話,好嗎?”
  毛澤東很滿意周恩來明白自己的心意,立刻同意了周恩來的建議,決定12月20日去參加會議。於是一場載入史冊的會議,就在緊張的氣氛中召開了。
  參加12月20日這次會議的人,都知道毛澤東今天來開會是衝著劉少奇來的。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偏偏劉少奇這天為馬上要開幕的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準備工作而纏身,以分鍾為單位安排的日程表,從早上就一環接一環往後拖了五分鍾,一共辦完六個議事。結果劉少奇在毛澤東已經入座後,居然還沒有到場。
  前麵說過,毛澤東是永遠最後一個進場的,在毛澤東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等”這個字,況且,他今天就是應劉少奇的挑戰而來的。毛澤東見劉少奇本人還沒有來,於是很不高興地用諷刺的口吻說:“我們的秦始皇哪裏去了,怎麽不積極了?”近年來,毛澤東一直把劉少奇戲稱為“秦始皇”。
  大家都抿著嘴不吭聲,還是鄧小平有膽量,回應毛澤東說:“少奇同誌說馬上就到,讓我們先開始。”
  毛澤東氣呼呼地說:“這樣重要的會議,許多情況我卻不了解,也沒有人向我匯報。我還是黨的主席,就已經遭到這樣的待遇,以後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就很難說了。依我看,你們這兩年來右傾很嚴重,從三屆人會的準備工作就表現出來了。”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4)

  【接前】“說曹操,曹操到”,毛澤東這邊話音剛落,劉少奇就匆匆忙忙地進門來了。大家以為劉少奇要先到毛澤東麵前,為自己的遲到道歉幾句,可是今天的劉少奇像吃錯了藥,一改平時對毛澤東畢恭畢敬的姿態,隻是禮節性地朝毛澤東點點頭,或者說是事務性地朝毛澤東點點頭,淡淡地解釋一句:“有點事情被纏住了。”
  毛澤東心情不快,撇了一下嘴唇,又用諷刺的口吻對劉少奇說:“你現在是個忙人,我是個閑人。你來了你就先講話,發一個號令嘛,因為你是國家主席嘛。”然後毛澤東轉向大家說:“今天由少奇同誌主持會議吧。”

  建國以來,隻要是毛澤東參加的會議,理所當然毛澤東便是會議的主持人。今天毛澤東居然一開金口,讓劉少奇主持會議,大家摸不著毛澤東的意圖,既不好說反對,也不好說讚成,於是大家就幹脆把眼睛從毛澤東那裏移開,每個人低著頭,麵無表情地裝作看桌上的文件。
  劉少奇當然也不至於傻嗬嗬地真的主持起會議來,他比誰都了解毛澤東,會議主持人意味著主舵方向,這個大權,隻要毛澤東在,就非毛澤東莫屬。於是劉少奇急忙再三執意推卻,毛澤東似乎滿意地咬了一下嘴唇,改口說:“那麽就請少奇同誌先講話麽。”
  劉少奇以為自己推掉毛澤東讓他主持會議的建議,謙遜的姿態也表了,毛澤東應該滿意了,於是就不再推讓,首先開始發言起來。
  自從毛澤東搞的大躍進、人民公社運動慘敗後,他不得不退居二線,由劉少奇在一線主持國家經濟和恢複和調整。這幾年劉少奇主持搞經濟恢複,十分成功,這使得劉少奇的威信驟然上升,他自己也不免有點飄飄然起來,甚至放肆地自喻自己是“非常時期大總統”。
  隨著劉少奇的威信和地位的上升,很多中央高幹和地方大員,漸漸開始把劉少奇奉為神明,在黨內逐漸形成一種不成文的“看法”:毛澤東是一個過了時的革命家和軍事家,不懂經濟,毛澤東領導幹革命、打江山是英明偉大的,但讓他來領導搞經濟建設就不行了。今後中國的中心任務是經濟建設,毛澤東這樣不懂經濟的人,就好比舊時代的恐龍,應該退出曆史舞台了,讓位給劉少奇這樣懂經濟建設的人來領導。”
  在這種“看法”的籠罩下,毛澤東的話,在黨內越來越被當成是耳邊風。雖說表麵上人們對他的態度還是那麽畢恭畢敬,可是轉眼就把毛澤東的話丟到腦後去了。毛澤東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一次會見外賓的時候,他對外賓幽默地說:“他們把我當作死去的祖先,供在廟裏,塗了金粉,束之高閣。”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5)

  【接前】我們還是把話題轉回到這次會議上。劉少奇在眾人的目光聚集下,開始講話:“開了幾天會,幾個同誌發了言,講了不少問題,提出了問題,基本點是一致的:就是必須下去蹲點……”劉少奇的講話內容中,絲毫沒有提到毛澤東,果然是把毛澤東當成“死去的祖先”。
  劉少奇滔滔不絕地講下去,毛澤東看著劉少奇,臉上的不爽表情越來越明顯。過去劉少奇講話,不時要停下來征詢一下毛澤東的意見,表示對毛澤東的尊重。劉少奇在1945年的七大報告中,有104處說到毛澤東的名字,1956年的八大報告中4次說到毛澤東的名字,而到了1964年的今天,劉少奇似乎忘記了毛澤東的存在,隻顧講自己,居然一次也沒有提到毛澤東的名字,更沒有任何要向毛澤東征詢意見的表示。
  劉少奇繼續說:“地富反壞當了權都壞,不會有什麽好的,問題是貧下中農當權。隻要把這個經驗整理出來,對全國的‘四清’運動都是有啟發的。王光美的經驗也是有重點的……”劉少奇這裏說的“四清”運動,主要是整頓農村基層幹部多吃多占集體財產的問題,所謂“四清”就是清賬、清倉、清財務、清工分。
  毛澤東見劉少奇既不提到他,也不來征詢他的意見,隻得主動打斷劉少奇的話,說:“地富反壞是後台老板,‘四不清’幹部是當權派。”

  這裏毛澤東說的“四不清”幹部,指的是有經濟問題的基層幹部,即賬目不清楚,倉庫不清楚,財務不清楚,工分不清楚。毛澤東繼續說:“發動群眾就是整我們這個黨,中心問題是整黨,不整黨沒有希望。我們不要管什麽階級階層,隻要管那些當權派,共產黨的當權派!他們帶頭不走社會主義道路!群眾出幾個貪汙的,多吃多占的,算什麽!”
  毛澤東又一次把他獨創的新名詞亮出來,就是咄咄逼人的三個字“當權派”。無獨有爾,十二年前的1942年,毛澤東發明一個“宗派”的新名詞,掀起了延安大整風,把得寵斯大林於一身的王明從赫赫顯要的黨內第一把交椅上成功地拉了下來。現在毛澤東說的“共產黨的當權派”,不是別人,正是劉少奇自己。隻要劉少奇稍微一個轉念,就不難悟出“當權派”這三個字裏隱藏的凶兆!
  是劉少奇一時糊塗了?還是劉少奇豁出去了?毛澤東說“中心問題是整黨”,劉少奇卻提出不同看法,說:“整黨當然重要,但群眾中也有嚴重的歪風邪氣,不整也是不行的。‘四不清’分子有相當的勢力,已經成為一個大的集團,抓不住他們,他們就要造反!”
  過去的劉少奇,極少在會議上與毛澤東唱反調,一旦看到毛澤東的不滿,就立即修改自己的主張,消除與毛澤東的分歧,或者通過自我批評達成諒解。但今天的劉少奇,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劉少奇了,開始公然與毛澤東唱反調了。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6)

  【接前】毛澤東心中的不爽和不滿,進一步發展到生氣,他反駁劉少奇說:“群眾中的歪風邪氣當然要整,但首先要整黨,整當權派。對待群眾中的問題和對待當權派的問題,處理不能完全一樣,要有個重點。先搞豺狼,後搞狐狸,這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你不從當權派著手不行。杜甫有一首詩中說‘擒賊先擒王’,這句話通俗明了,就是搞那個大的。大的豺狼倒了,剩下的狐狸再慢慢‘清’嘛。群眾就怕你不搞那個大的,不搞那個當權派。”
  劉少奇也不退讓,繼續與毛澤東唱反調,說:“當權派也要具體分析。有些壞幹部與地富關係很密切,地富反壞分子混進組織,包括漏劃的地富變成貧農和共產黨員,也是當權派。現在是黨內外矛盾,敵我矛盾,四清和四不清的矛盾,名種矛盾交叉。”
  毛澤東有點不耐煩地說:“不管有多少矛盾交叉,首先要抓敵我矛盾性質的問題,重點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劉少奇再次唱反調,說:“對於這個‘派’,我總是理解不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人是有的,一講到‘派’,人就太多了。但是資產階級都要消亡了,怎麽可能還有什麽‘派’?還是有什麽問題解決什麽問題,不是到處都有敵我矛盾。煤炭部、冶金部,哪個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毛澤東被劉少奇問住了,一急之下,脫口說出:“張霖之就是。”張霖之是煤炭部部長。
  中國人都是死要麵子的,明知自己錯了,但為了麵子,不僅死不認錯,還要堅持錯誤。毛澤東作為中國人,也很難免俗,他明白自己剛才是一時的氣話,不能算數的,但他也不肯收回這句話。後來毛澤東這句隨便脫口而出的氣話,“文革”時居然被紅衛兵奉為聖旨,把張霖之活活打死。
  與會的常委們見毛澤東說出氣急敗壞的話,卻沒人敢出來調解,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周恩來,希望他出麵來調解一下毛主席和劉主席,這兩位主席的對立情緒。

  周恩來本是黨內調解矛盾的高手,各種人事矛盾經周恩來一調解,常常都能化幹戈為玉帛。要是在往常,早在兩位主席搞得這麽僵之前,周恩來就會出來打圓場了。可是今天,周恩來也一反常態,垂下濃密睫毛,兩眼看著桌上的文件,右臉的酒窩不再有表情呈現,一言不發。
  周恩來不出來打圓場,其他人就更不敢說話了,連鄧小平也聳拉著他那下斜的眉毛,會場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靜。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7)

  【接前】毛澤東見眾人都不說話,隻好轉開話題說:“‘四清’就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的鬥爭,重點就是當權派。抓不往問題的關鍵,工作就會走了樣。”
  劉少奇卻不買毛澤東的帳,在眾高官的沉默中,繼續一個人唱反調說:“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這是主要的。現在是黨內外矛盾,敵我矛盾,四清四不清的矛盾,名種矛盾交叉在一起……”
  毛澤東打斷劉少奇的話,說:“不要聽一些人散布的什麽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哪個朝代沒有四不清?什麽時候沒有黨內外矛盾的交叉?……”
  劉少奇也打斷毛澤東的話,說:“恐怕不能太絕對了。現在矛盾的性質,是人民內部矛盾跟敵我矛盾交織在一起。”
  毛澤東立即反問說:“矛盾的性質?反社會主義就行了,還有什麽性質?”
  劉少奇也不示弱說:“總不是社會主義性質。”
  毛澤東用他慣用的拔高手法,再次反問說:“是資本主義性質?還加個封建主義、帝國主義?”
  劉少奇也用他慣用的政務說教,有理有據地說:“矛盾的性質是政治、經濟、思想、組織‘四不清’,有人民內部矛盾,也有敵我矛盾,問題的複雜性就在這裏。”
  表麵上看上去一言不發的眾高官們,內心中都在進行自己的思考。他們在理性上同意劉少奇的說法,但在感情上,又是同情毛澤東的。這些高官們能有今天的地位,或多或少受到毛澤東的提拔、重用和關照,他們對毛澤東懷有感恩之心。他們也知道如果沒有毛澤東的鼎力扶持,劉少奇不會有現在的地位。看到今天劉少奇這種對待毛澤東的態度,自然讓不少人對毛澤東同情起來。
  毛澤東似乎辯不過劉少奇,隻好用自嘲的口吻說:“我看我們這個國家還是應該有個秦始皇,如果要有秦始皇是誰?就是你劉少奇,我隻配給你當助手。同誌們說對不對呀?我給劉少奇當個助手行不行呀?我現在已經沒有劉少奇這個權威了,隻能當下手。”
  兩位主席彌漫著火藥味的唇槍舌戰,與會的常委們沒有人敢站出來趟渾水,既沒有人站出來支持毛澤東,也沒有人站出來支持劉少奇,會場鴉雀無聲。從延安時代起,每當毛澤東與王明等人發生路線鬥爭衝突時,劉少奇總是挺身而出,堅決站在毛澤東一邊,確立了毛澤東與劉少奇政治聯盟,同時劉少奇也成為毛澤東的最親密戰友。讓人們意想不到的是,如此幾十年如一日親密無間的老戰友,居然也會反目成仇。

  會後,毛澤東和劉少奇各自坐著自己的大吉斯轎車離去,周恩來布置了幾句第二天的事情,也匆匆地離去。這時周恩來不願意在毛主席和劉主席之間留下任何懸念。留下沒有必要的疑惑,是政治家最容易失足的盲點,作為職業政治家的周恩來,對自己的一言一行總是小心謹慎到滴水不漏。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8)

  【接前】三位領導人一走,剩下的政治局常委們,紛紛議論起來。這些政治局常委,都是當今政權的既得利益者,他們滿足自己現在這個多年浴血奮戰得來的地位,認為你死我活的革命時代已經成為過去,現在到了安安穩穩坐享勝利果實的時候了。他們不希望政局變來變去,從心底裏由衷地盼望運動不起,鬥爭不來,世態不變,自己的官位可以穩穩當當地坐下去。
  如果黨內第一號人物毛澤東,和黨內第二號人物劉少奇反目的話,勢必在黨內引起一場大震動,勢必進行一次權力的再分配和大洗牌。這樣一來,他們這些現任的政治局常委當中,肯定會有不少人丟官,這是他們所不願看到的。因此,常委們真心地希望毛澤東與劉少奇重歸於好,希望現在的太平形勢維持下去。
  常委們都熟知毛澤東和劉少奇的為人,知道他們兩人都是要麵子的人,不會輕易認輸認錯。因此常委們冥思苦想,設法為毛澤東和劉少奇搭一個台階,讓兩人不失麵子地走下台來,言歸於好。這時有人想起,再過幾天12月26日,是毛澤東的生日,如果借著給毛澤東祝壽的機會,讓劉少奇和毛澤東換個話題好好談一談,敘敘舊,或許兩人也就一笑泯恩仇了。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隻是毛澤東沒有生日祝壽的習慣,必須有誰去說動毛澤東辦一次生日壽宴。在這些常委當中,近年來與毛澤東關係最為密切的,當屬陶鑄和羅瑞卿,於是兩人受大家之托,去見毛澤東。
  陶鑄和羅瑞卿驅車趕往毛澤東住的中南海菊香書屋,去討毛澤東的生日喜酒,想借生日宴會的名義,為毛澤東和劉少奇這兩位昔日的戰友,搭一條和解的喜鵲橋。中國人自古以來有以喜衝凶,以壽迎喜的習慣。
  陶鑄是湖南人,與毛澤東是同鄉,又比毛澤東小15歲,是那種稱毛澤東為大哥也不奇怪的關係。而且,陶鑄和毛澤東一樣,有一股子辣脾氣,不過如果與他的湖南老鄉大辣子彭德懷相比,陶鑄就算不上真正的湖南人了。陶鑄率直,但更注重行動,做起事來雷厲風行,這次出麵勸毛澤東舉辦壽宴,可以說是非他莫屬。
  羅瑞卿是四川人,可是他並不矮。中國出了一個四川人鄧小平,鄧小平的名氣往往誤導人們認為四川人就是矮個子。看看羅瑞卿就知道,他的腿特別長,與他那不離身的軍裝非常相配。可是作為共和國戎馬倥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羅瑞卿的臉部構造顯然太過斯文了,不知道底細的人,會誤認為他是一位教授。羅瑞卿那輪廓鮮明的細長雙眼,像用竹片切開一樣地清秀,笑起來不露牙齒,顯得他有一種內在的神經質,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與他後來遭受迫害自殺未遂也許有內在的關係。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9)

  【接前】這兩位德高望重的共產黨高官,心中忐忑地來到毛澤東的菊香書屋。因為毛澤東是一個不從輕易聽人勸告的偉人,要說服毛澤東破例搞一次生日宴會,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陶鑄一開口,毛澤東連想都沒想,一句話就頂回去,說:“以前有規定,中央領導人不做壽。”
  陶鑄也不是等閑之輩,多年的跟班,對毛澤東不願用公款請客的作派,孤高的脾氣,不敢說是了如指掌,也可以說是心領神會。陶鑄知道毛澤東不會用公款請客,就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突然猛拍一下他那平平的腦後門,好像忽然想起來似地,脫口說:“主席,不是做壽啊,我們就是想請主席拿出一點您的稿費,請請客嘛。”
  毛澤東早就成為中華第一的“暢銷作家”,《毛澤東選集》四卷的稿費,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陶鑄這個甚至略帶撒嬌的建議,不僅滿足了毛澤東作為“暢銷作家”的虛榮心,也滿足了毛澤東作為開國之父的成就感,更提供了毛澤東想做又拉不下臉做的事,那就是隱藏在毛澤東心底與劉少奇講和的願望。畢竟毛澤東馬上就71歲了,到了人生古來稀的年齡,總會不由地生出懷舊的心境,更會生出思念舊人的舊情。
  毛澤東裝作左右為難的樣子,然後以一個尊者的口吻說:“既然你們都要我請客嘛……,那我就請吧。”
  毛澤東一旦露出好商量的口吻,馬上變成一副和藹可親的麵孔,一雙下斜的眼睛有一點眯起來,眼角的魚尾紋燦爛地綻開。陶鑄和羅瑞卿頓時心頭一熱,更加慶幸他們今天的大膽。他們多麽希望這個時候劉少奇也和他們一起,坐在毛澤東慈愛的魚尾紋眼睛之下,仰望這令人感動的一幕。如果真是這樣,也許天翻地覆的史無前例文化大革命就不會發生,也許羅瑞卿一年後(1965年)的悲慘遭遇,陶鑄兩年後(1966年)的悲慘遭遇就會化為烏有!命運的安排,就是這樣使人惆悵,正是應了毛澤東那句千古絕唱:“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陶鑄和羅瑞卿興奮地相互對視一下,一前一後地說:“生日壽宴請汪東興同誌和江青同誌籌備吧?”
  連這個細節他們都替毛澤東考慮周全了,毛澤東高興地說:“叫東興來。”

第一節 毛劉的交惡(10)

  【接前】汪東興是護衛了毛澤東十八年的警衛長。汪東興可以說是在中國工農紅軍中長大的,1930年僅14歲就參加了革命,1932年16歲入黨,是名副其實的“紅小鬼”。自從汪東興1947年當了毛澤東的警衛長,他的好運就一直持續下來,其實這與汪東興的改名有很大的關係。
  汪東興原名“汪冬興”,參加了革命,識了字以後,他了解到太陽升起的“東”,比寒冷的“冬”更吉祥、更明亮,於是就給自己改名為“汪東興”。中國古代曆來有姓氏學,一個人的名字,有時候因為“天時地利人和”會交好運。當汪東興被介紹給毛澤東的時候,毛澤東還沒有見到汪東興,就同意汪東興來作自己的警衛長。這一個是汪東興的“紅小鬼”經曆,另一個就是汪東興的名字。毛澤東覺得汪東興的名字吉祥,有“澤東興旺”的寓意。
  陶鑄和羅瑞卿看到毛澤東打發警衛員去叫汪東興,馬上知趣地退了出來。從毛澤東住處出來後,兩人乘勝追擊,驅車直奔中南海中劉少奇的住處福祿居。
  陶鑄和羅瑞卿本以為劉少奇得知他倆爭取到毛澤東開生日宴會,會喜出望外,因為這是劉少奇不失麵子地主動與毛澤東和好的一個大好機會。可是劉少奇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的表情無動於衷,絲毫沒有高興的表示,這讓陶鑄和羅瑞卿十分意外。不過兩人還是苦口婆心地勸劉少奇,在毛澤東生日宴會上,借機向毛澤東賠個禮,道個歉,畢竟毛澤東是第一把手,總不好讓第一把手向第二把手低頭道歉吧。
  聽了陶鑄和羅瑞卿的話,劉少奇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談談地說:“謝謝兩位的好意。”
  陶鑄和羅瑞卿心中有點納悶,難道劉少奇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與毛澤東鬧翻嗎?兩人見劉少奇沒有多談的意思,隻得告退出來,王光美送他們到門口。臨走時,兩人又用誠懇的語氣,再次拜托王光美好言相勸劉少奇,一定要在毛澤東的生日宴會上,給毛澤東賠個禮,道個歉,緩和一下兩人的緊張關係。
  王光美卻也淡淡地回答說:“我也正想與少奇談談心呢。”
  這個似答非答的回話,讓劉少奇斷送了政治生命,甚至肉體的生命,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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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易水寒 回複 悄悄話 謝謝月潛的係列連載,梳理了中國革命和政治的曆史進程,消解了我對文革的許多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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