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食西宿夢想派

現在流行把回國的留學生叫海龜派,我不知道我們應該叫什麽,但甭管叫什麽,我們其實就是一群東食西宿的夢想派。
正文

淡日

(2005-01-27 19:06:11) 下一個
今天早晨8點就去上班,9點鍾科長來上班我正對著屏幕喝熱茶吃涼酸奶,科長在燈下看了我半晌,突然說:你ok?你今天看起來很plain。恍然想起今天忘記化妝了(我說時間怎麽這麽充裕呢)。怨誰,咱生就典型的東方麵孔,缺少層次,一缺覺就鼻子眼睛一把抓了。每天雞皮酸臉的起床上班,一臉的精神狀態都是畫出來的,這下露了老底。 plain者,平淡也,菜沒味道稱淡,人沒看頭是淡,日子沒過頭也可以說淡。於是,又一個淡日開始了。 淡日開始於清晨六點半,我的鬧鍾廣播突然平地驚雷的傳來嘩嘩的談笑聲,是SA FM 每天六點開始的Milly&Limmo的Talk Show。這Milly是個已婚中年的胖三八,一般女人冠以以上任何兩個修飾詞就已經是打入滾滾紅塵十八層地獄,所到之處雞飛狗跳孩兒夜哭四鄰不寧(不信可以一試,已婚胖,中年胖,三八已婚。。。個頂個教人毛骨為之悚然)。然而她竟然是有無窮無盡之個人魅力,在小地大有一呼百應之勢。聽著她囉嗦,想起張愛玲的說的“現世安穩”。想來此時正有無數匹夫匹婦蓬頭垢麵的從床上掙紮而起,洗臉刷牙奶孩子,批盔掛甲準備開始又一天的麵包保衛戰-- 站在鏡子前的一刻難免一絲惶惑遲疑湧上心頭,看見今朝容顏老於昨晚-- 然而這時電匣子裏傳來那個女人囂張的聲音,大大咧咧的評論東家長西家短,再通通一笑了之,日子如同麻辣燙,不管葷的素的,都要在一鍋辣湯裏打個滾,之後味道也就差不多了。匹夫匹婦們對於這長短這笑聲是熟悉的,於是也在那一刹那醍醐灌頂看到了自己的現世安穩,放下了一顆懸心。這女人的聲音竟合了生活本身。 我也在這樣的主旋律中翻身而起,打開房門放進來已經撓門兼怪叫的小蜜,連它也知道,廣播響了我就要起床了。它被放進來,照例是要和我撒嬌一番,哪壺不開提哪壺,叼著我要穿的襪子作滿場飛。我佯作無奈,拋下它去刷牙洗臉上廁所,它便也中計跟來,至吾襪子於不顧。 通常,我收拾停當,就會移駕回臥室描眉畫眼,當然,先小蜜一步到達,先把襪子搶到手再說。描眉畫眼,也隨著工齡日久,越發應付了事。第一天上班花了一個來小時,整張臉打了底霜,耐心等到幹透又補以散粉數層,完工之後覺得質感非凡,咳嗦一下整張臉就要啪的一聲掉下來。還好吾之粉係象牙色,不至於像日本藝妓麵如刷漿。男朋友看我化妝驚為天人,說我每天都要完成同樣一幅藝術品感覺如何。今日之我雖仍化妝不輟,然而庖丁解牛熟能生巧,比之藝術家更似一民間手工匠人,仿內蓬萊山水鼻煙壺要嗎?神筆一揮而就,看表2分20秒,鏡子前麵一雙目炯炯兩頰生春的青春小白領火熱出籠了 -- 當然,淡日如今日者例外,在單位洗手間的大鏡前端詳,恩,如同白米飯夾生。 說了半天,還沒出得了門。省去早飯不吃,轉眼我已經坐在去往城裏的公車上,一路熟能生淡,上車的都是每天都上車的那幾張麵孔。一路無事到單位,今天的工作果然不負眾望淡出鳥來。今天我的任務是,把這個單位(州警察局)這半年來的花銷走賬從他們的係統上下載下來進行分析,看看丫的有沒有公款吃喝東挪西用,聽起來都是些統計學術語和電腦的專業名詞,其實一點也不難,現在的科技太人性化了,連我這自幼算術少跟筋至今十以內加減法掰手指頭十以上加減法使計算器的人都輕車快馬,算出來結果一看,好大一筆錢花在汽油呀汽車上了,問同事合理嗎,同事說怎麽不合理,“你沒看見他們平時怎麽開車的”。於是乎,下一步,與客戶代表見麵了解其工作流程,繪畫流程圖,我發揮我的藝術潛能塗抹勾勒不亦樂乎,過一會兒副頭兒來檢查工作嚇了一跳,“我的媽呀,你這圖也太粉了吧。”怎麽粉呢,我不服氣曰“不是還有藍色黃色紅色橘色青色和白色呢嘛。。。” 中午飯時間也略去不表,不是不表,而是人在淡日裏,通常腦細胞隻調動0.001%,中午吃的什麽過了三點根本想不起來了。吃了飯大家的血液都去革命建設最需要的地區幫助消化了,如同現在我們講開發支援西部,說的太有道理了,一個國家就應該像一副血肉之軀,十指連心脖子上頂個腦袋四肢協調前進,隻富裕東部不富裕西部哪行,不成了順拐,光指著東部富裕帶著西部也不行呀,那不成了半身不遂。人吃飽了就有這毛病,願意胡思亂想瞎聯係,不宜開展工作,一般是扯淡時間,我一般用這時間看看校友錄上online banking點點偶虛擬的鈔票。我副頭兒在上警察局的局域網,發現一寶地,是執勤警察灌水的地方,匯報昨天晚上巡邏抓了幾個酒後開車的幾個兒子打老子的還有誰沒公德把塊大石頭扔在馬路中間啦之類的消息,我們饒有興味一一點評,後來我靈感大發說我們可以把這些賣給七頻道,我副頭兒專業精神尚未泯滅對我置之不理。轉眼就到了3點了,3點萬歲,4點萬歲,5點萬萬歲。 下班坐電梯下樓,一同乘梯的是位警官,全副武裝荷槍實彈。在澳洲待多了人都養成一毛病,怕警察,路上要是有輛警車那前後左右的車是爭先恐後開得一個賽一個的諂媚,恨不得下車來扛著車走。我怕警察也不例外,站在電梯裏一臉溫良,四下尋覓欲找條安全帶把自己係上。溜號間電梯在六樓停下了我差點走了出去,警官善意警告說:你可不想去這層。我說怎的。他說:這是punishment floor,反貪呀內部調查呀都在這層,誰去誰沒好。我笑,突然想起中國神話傳說的十八層地獄,這可不就是判官所在的閻羅殿嘛。當時覺得當廉政反貪的挺爽的,警察都怕。 走出門去,空調噴出來的人造空氣土崩瓦解,立刻想起今天37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熱天,淡日沸騰了。我走在沸騰的淡日裏,頭頂驕陽,想著馬上就能回家喂貓上網,心花怒放。我想我今天晚上要把我這一天幹了什麽記錄下來,沒有大事,就記流水賬。當我真正在鍵盤上敲開來的時候我把自己都嚇壞了,怎麽這麽有意思呢,不應該這麽有意思呀,這不過是一個淡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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