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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5.2 雙絞線,麻花針]

(2007-07-26 23:43:16) 下一個
5.2 雙絞線,麻花針

  柳兒爺在風圈兒抽煙被在馬道上巡查的李科長逮個正著,韓哥不得不把打火機當摔炮兒,“意外”地“炸”著了老陳的眼,韓哥趁機往我褲衩後邊夾了一把煙,我一下不敢動了。

  “活他媽該!手拿開我看看!”李科兒罵道。

  這大陸警察的同情心,和電視裏謳歌的完全兩樣。老陳放下手,韓哥過去裝模作樣,“沒破,沒事兒,夠懸的!”

  “便宜了你小子!你,把兜翻了!”李科又叫上了。

  我們都穿著一點式,韓哥把自己大褲衩的三個兜翻過來,確保沒藏煙,再把打火機和香煙豎著旋出了頂欄,扔到了李科兒手中。

  “下回別再叫我抓住!”李科兒說完邁著貓步,繼續去“狩獵”。

  我一摸後腰,鬆緊帶兒上和褲衩裏有一把煙!我掏出來出一挑大指:“韓哥,老陳,真有你們的!”

  老陳很得意,韓哥無奈地說:“扔了兩顆,還丟一火兒,走,茅台兒搓火去。”
  
  下午,“黃盤”和“新疆”光腳去了大刑筒。“小四川”請示後去風圈兒補衣服,我也找了個綴扣的借口跟了進去,除了大柳兒爺,別人沒有這樣休閑的特權,都得一直坐板兒。當然,“性病”是在風圈“修養”了。

  “小四川”用的是嫡傳“麻花針”,這“針”是圓珠筆彈簧做的:彈簧盡量拉直,兩頭對折,對折處咬成一個鈍頭;雙尾擰花,形似麻花兒,所以叫“麻花針”。因為針是監號兒的違禁品,雖然偶爾能“求針”,但是很費勁,號兒裏這麽多人,也用不過來。

  綴我的扣子要用白線,“小四川”從鬆緊帶上拆出了一組盤卷的細絲,咬住中間,雙股同時搓了幾下,末端打上結兒,一鬆手,一根漂亮勻實的細線就搓好了。

  然後用褲鉤兒磨邊兒磨成的“刀”,從我襯衣袖口割下了多餘的扣子,再把線穿進“麻花針”鈍頭的眼兒裏去,用鈍頭把布頂開,這麽穿針引線。沒一會兒,扣子就綴好了。

  “虎子”也混進來了,拿了件舊襯衣要縫窯兒。“小四川”將襯衣齊胸扯斷,下半部分,縫兩道邊兒就是現成的枕窯兒。

  我們誇了他幾句,他說都是跟“大師兄”學的。他一邊縫,一邊跟我們講他大師兄。

  “大師兄”是林業科學院的博士生,因為在“明 慧網”上呼籲停止鎮_壓,被抓到前筒,再“悠”到七處仨月,再“悠”回這兒來的了。

  那時候蘭哥還沒晉升筒道長,管號兒非常黑。犯人的鬼子票都不敢不交。每100元的鬼子票,可以上板兒吃一周榨菜,用點兒牙膏,做一周的板兒爺。除此特權,交過100的,能得把牙刷;交200,平時能用肥皂;交300,能混條毛巾;交400,放茅可以用手紙;交500,能得雙布鞋;500以上,坐板兒調到第三排。

   “大師兄”來的時候剛入冬。逮捕筒的犯人一般都坐了2~10個月牢了,衣服又髒又破,不少人隻有一雙破絲襪。坐板兒不準穿鞋,柳兒爺穿厚襪子還凍呢。“大師兄”發明了這種“麻花針”,練著給大家補衣服、補襪子、縫枕窯兒。枕窯兒可是看守所的寶貝,裝衣服、當枕頭很方便。號兒裏一般隻有老大才有,他給每人都縫了一個。手藝練出來了,他又給大家做襪子,從被垛底下找了爛棉衣,縫了23雙棉氈襪,大家坐板兒腳就也不冷了。

  “小四川”翻出了他珍藏的棉襪。象個高袎靴子,襪口兒還有一圈鎖邊兒的布套,裏邊兒穿著係帶。襪袎上還用藍線笨拙地繡著一個字母——這樣洗了就穿不混了——真是太絕了!

  “小四川”說:“我大師兄人太好了,大家都有棉襪了,他還光著腳,等給自己縫好了,‘河馬’進來了,他二話沒說又把襪子給了‘河馬’。

  “大師兄主動刷碗、洗衣服,大冬天都光腳下地,不光腳弄濕了鞋襪就沒的穿了。洗衣粉管得最嚴,洗衣服特別難。蘭哥隔天就換洗,“柳兒爺”、“板兒爺”一周洗一次,其餘人半個月清水涮一次。大家跑馬[1]褲衩臭的不行,個個發炎。他就用給老大洗完用剩的洗衣粉水,給我們洗褲衩、洗衣服,隔天一次。那點兒洗衣粉水哪夠?他就先用涼水把衣服搓幹淨,換七、八次水,然後洗衣粉水裏搓,洗完了水都是黑的,再用清水淘七、八盆,就幹淨了。大冬天挽著褲腿光腳站地上,有時候在風圈兒洗,零下七八度哪,涼水一盆一盆走馬燈兒似的,一洗就是兩三個鍾頭,手腳凍得都跟胡蘿卜似的……”他說著開始抹眼淚了。

  我問:“冬天不多給點熱水?”

  “每天就那麽點熱水。我大師兄還發明了‘熱水窯兒’——就是把熱水灌可樂瓶裏,直接塞大被垛裏,這樣冬天早上也能喝上溫水。大家還得洗頭呢,每天打了熱水,他兌成溫水,給我們用肥皂澆著洗,兩小瓶能洗一人,這樣我們一周能用溫水洗次頭呢!”

  “性病”說:“這在別的號兒,可是‘柳兒爺’的待遇呀!”

  “小四川”說得高興了,“我們窮人洗了就沒的換。大師兄洗完衣服就塞到前邊兒暖氣縫裏去,晚上他練完功了,再把衣服抽出來,翻個麵兒,再塞進去。有時候老大醒了,看是他也不管。這樣第二天起來,我們就能穿上幹淨衣服,還是熱乎的……

  “大師兄剛來的時候,因為練功,總挨打,後來把蘭哥都感化了。蘭哥看他窮,一分錢也沒有,就給他衣服、襪子、毛巾,他都要,然後總是送更窮的弟兄,弄得自己最後連毛巾都沒有,用做枕窯剩的破褲腿兒毛巾,中間破了還自己縫了個補丁……他不跟共-產黨服軟,判了5年啊。走的時候,窯都是癟的,我們好幾個都哭了。”

  虎子問:“他要是服軟了,能判多少?”

  “那就放了,學校來保過他,說低低頭就出去了。可他就不,結果學籍、黨籍、戶口,三開,打回農村,博士也丟了。”

  見他還在抹淚,我說:“你二師兄也不錯呀!”

  “嗯!你看我二師兄發明的藥,治痱毒多好!夏天也好過了。”

  “性病”說:“還讓咱天天能放大茅哪!你把解‘放’忘了!”

  我問小四川:“你要早練了功,就進不來了吧?”

  “當然了!我要練了能幹那事兒?”

  問他犯的啥事,他說:“我偷了我的工資!現在這社會,就知道欺負窮人。我和老鄉給一個老板賣手機,底薪500,仨月不給我們發工資。後來我倆拿店裏的手機賣了,準備回家不幹了。結果老板報案了。後來我們傻乎乎地都承認了,誰成想要判刑?”

  我問:“你沒賠錢啊判你?”

  “誰說沒賠?全價賠償,一分錢不少!照樣判!我算看透了,共-產黨這法律,就是整窮人的!”

[1] 跑馬: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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