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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回家記 3-13

(2021-02-05 14:39:57) 下一個
獨在異鄉為異客 (回家日記 三)
01-27-2021
 
豈隻是每逢佳節,睹物思人,觸景情生,山河雖不依舊,我依舊。
 
這個說不好溫泉大酒店就在馬路邊上,站在陽台極目望去也超不過二三百米,夜裏燈紅酒綠讓人遐想,太陽出來了對麵就是個土山包,有農家小樓,有大榕樹,百分百的嶺南鄉下。
倒是這棵大榕樹讓我有些親切感,像我的家鄉。
 
我有兩個老家,都在福建,一個在廈門,一個在金門。廈門郊區的老家是鄉下,村子裏大榕樹,龍眼樹都是些土生的品種,夏天在樹蔭下坐坐,爬上樹摘龍眼也沒人幹涉,因為來的容易,又肉薄核大,甜是甜,吃幾顆也就無趣了,那時候不懂有一天這個世界還會崇拜有機食品。
 
村裏有個祠堂,頂塌了一小半,有兩頭牛在裏麵吃草,牆上有字,閃容記不清了,好像跟河南有關,但也融入主流社會幾百年了,搞不清源頭,因為還是一說是山東蘭陵。台灣有個蕭萬長副總統曾經來拜過祖,我看他也是瞎拜。
 
和表哥坐在院子門口的石階上數星星,偷偷抽煙,就像是昨晚上的事。
 
廣州過去常來,比廈門大氣,冬天我喜歡,對我來說不冷。這幾天白天溫度二十左右,太陽照在身上還有點熱,很舒服。
 
叢化也來過,二十幾年前,一天去找個朋友,他說我們今晚去叢化洗溫泉,租了個別墅,一起去吧。我什麽準備都沒有,連換洗的衣物牙刷都沒有,那時鄉下的民宿不提供這些,略有點狼狽。今天的叢化雖然酒店林立,也有不少外表不難看的新樓,但感覺一下,氣質依舊。
 
一個地方和人一樣,穿上新衣容易,但要脫胎換骨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富貴可以讓人亢奮,睥睨世界,擁有過去不敢有的,可以出特朗普和馬雲,但不一定能出蓋茨和陳嘉庚。
桌上放著的杯子,是兒子上小學時在父親節送給我的禮物,從沒用過,但也舍不得扔,因為是兒子的孝心。這回出門考慮到不知隔離的條件如何,帶個杯子有備無患,還真派上用場了。酒店裏基本的配備沒有,沒有茶,咖啡和玻璃杯,兩個粗磁杯不知誰用過,沒敢碰。
中午叫了一份外賣,正果雲吞,一分錢!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便宜的午餐,味道還不錯,關鍵每個雲吞都是肉餡的[呲牙]。一分錢,我上幼兒園時買塊硬糖也要一分錢,這讓我惶恐,以後的日子不多點幾次這家的餐說不過去了。
 
西出陽關無故人 (回家日記 四)
01-28-2021
 
渭城我原以為沒去過,後來百度了一下,說是鹹陽,如果準的話。
 
渭城曲和陽關從小就知道,陽關三迭是高中時語文老師教的,師粗通音律,良心未泯,離經叛道之趣與餘相近,惜一年多前殞沒了,世間少了一種唱和。
 
說起旅途艱辛,比起父輩,我是幸運者。不惟未經過戰亂,更趕上交通的發達,四海之內須臾可達,雖小有頓挫,不足掛齒。今困居鬥室,寫回家日記,蓋百無聊賴也,或也為近期將歸家之遊子,提供一個回國指南。
 
陽關我曾去過,那是一九八五年。
 
我從北京乘火車赴蘭州,一天一夜,抵蘭州即有人接待,絲綢之路夏令營。
 
彼時甘肅窮困,鮮少大學畢業生願意去工作,於是決定成立這個絲路之旅的夏令營,廣邀全國高校的學子前往參觀考查,冀望或有一些有誌青年願意投身改變貧困地區的麵貌。用心是好的,招待也是有誠意的,惜乎沒有具體的用人措施,這是後話。
 
全營分若幹個團,這和我軍的建製相違,共四百多人。我們這個團最小,二十幾個,各地來的記者占了一多半。
 
從蘭州往敦煌走了幾天不記得了,一路上浩浩蕩蕩,在公路土路上奔波,宿過幾個有名的古城,記得有武威,天水,酒泉,其他的記不得了,總的感覺就是餓。
 
一到駐地開晚飯的時候,十個人一桌,誰也不許先動筷子,菜上時需喊口號:一二三!瞬間盤光。途中通常是每人十個雞蛋,幾個燒餅,水壺自備。女孩兒一般吃不下十個煮雞蛋,團裏有個深圳青年報的老虎,當過兵,人黑體壯,每每招呼:都給我,都給我,我一天可以吃二十幾個雞蛋。
 
俱往矣,虎文兄,你還好嗎?
 
我們的這個團,是一路過歡聲笑聲歌聲最多的團,也是最團結友愛的團,年輕,意氣風發,口無遮攔,敢做敢當。
 
營裏具體的負責人,大約是秘書長的角兒,是蘭州本地人,被我們起了個外號:09!09是當時全國電話的火警,喻他凡事咋咋呼呼,像著了火一樣。還有一個隨營秘書的角兒,也是蘭州人,被我們取名賈寶石,賈寶玉的兄弟,半路上被舉報趕回老家了,今天看來都是小事。
 
那時甘肅的老鄉極為純樸,這有天然的原因,也是世風未開之果。
 
早年間沒有衛星導航,我們也沒有五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甚至根本沒有路標,就是這麽估摸著走。走至迷路了,就找當地人問,荒山禿嶺哪找人呢?幾次都是在遠處的山上有個人影,我們就一起揮旗呐喊,還真就看見了,翻過山梁坡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幫我們指出行進的方向,而我們的謝意,不過是幾個燒餅或者雞蛋。
 
甘肅人的思維和我們相左,走過幾次冤枉路,如果他告訴你往前開看見右麵有路就拐,一定是錯的,幾次教訓後知道右就是左。還有如果他告訴你看見河過橋,可千萬別指望看見河,甘肅除了蘭州有黃河外,一路上水都少,有個小土溝就是河了。至於橋的意思就是土溝上的拱形水泥瓦。
 
通常路上是沒有廁所的,停車後男左女右,迅速找到隱敝的地點解決問題。還鬧了個笑話,09跑到團裏來投訴浙江台的記者:這個傢夥太壞了,給我照相[色]。其實我們都討厭09,小蔡有個高倍的相機,出他的洋相。
 
但如果有公廁,甘肅鄉下的茅房比起當時中國南北地區的廁所都幹淨衛生,因為沒水,廁所壘的很高,坑很深,通風很好,符合深挖洞廣積糧的戰略思想。
 
我們一路參觀了不少的地方,夾道歡迎是常事,但有時候因為路不好走又走錯,往往比預計到達時間晚了很多。西北夏天日照時間長,有一次傍晚才到武威縣城,馬路兩邊掛著隊鼓的少先隊員都曬蔫了,原來他們中午就列隊在太陽底下歡迎,小臉蛋汗流成花,白襯衣領子也是一道道黑的,我們很內疚。
 
縣裏麵帶著我們去鄉下參觀,迎出來的幹部社員都是男的,原來女眷羞澀,隻敢扒在門縫偷看,你往裏一瞧,她們嚶嚀一聲轉身跑了。記得一位不知什麽幹部對我說:怎麽樣,到我們這兒來當鄉長吧,可能是嫌官小,現在有點後悔[色]。
 
往事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感慨良多,容後敘。
 
長河落日圓 (回家日記 五)
01-29-2021
 
古人的詩寫的好,得益於環境和意境。不象今天世俗的誘惑太多了,物質的崇拜又這麽現實,眼花瞭亂的人類還有幾個去追求心靈的放縱與精神的自由呢?
 
酒泉在中國的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源自城下有泉,其水若酒。是漢以來出西域的必經之路。
 
有一首詩,甚為貼切:
 
琵琶長笛曲相和,
羌兒胡雛齊唱歌。
渾炙犁牛烹野駝,
交河美酒歸叵羅。
三更醉後軍中寢,
無奈秦山歸夢何。
 
幹年前的古風,民族的矛盾與融合,邊塞原始的豪情及對家鄉的思念。
 
我們在酒泉受到了當地隆重的歡迎,酒泉最大的企業,酒泉鋼鐵公司為我們舉辦了大型篝火晚會,其實有沒有火真記不清了,但那晚的氣氛的確奔放熱烈。
 
除了酒鋼的表演外,規定每個團都要出節目,賓主要一起盡興。但我們團太小,竟被忽略了。這還了得!我們都是唯恐天下不熱鬧的主兒,不帶我們玩兒可受不了,我們的團長是強熒,上海來的記者,在我們的慫恿下據理力爭,組織上也無可奈何,那時民主大旗正在迎風飄揚。
 
出什麽節目呢,我們沒有專業人士,但也不能讓人笑話。大連記者小吳自告奮勇來一首獨唱,駿馬奔馳保邊疆,回想起來真是高明,就是醉臥沙場的延續。
 
集體的節目也要有,文革時的樣板戲深入人心,但未免缺少新意。在我的建議下,選用李玉和同誌的《謝謝媽》,集體重新填詞,改為《謝酒鋼》。
 
小吳的駿馬是極為考驗功力的男高音,那悠揚的胡音唱徹了酒鋼的夜晚,而我們的男聲合唱《謝酒鋼》,把我們對甘肅人民的熱情和感激提高到了國粹的境界,唱完後仍激動不已。是晚酒鋼為甘肅省捐出了十萬塊錢。酒泉之夜難忘。
 
告辭了酒泉,我們奔嘉峪關而去,重頭戲是莫高窟。想起來了,張掖我們也去過,出夜光杯的地方,黑黑的石頭酒杯,放在夜裏肯定無光,但喝醉了,月下反光就不好說了。
 
敦煌壁畫蜚聲中國,聞其名也久矣,但我對藝術是門外漢,隻覺得她是古代留下的文化,有宗教,有民俗,多是對未知世界的崇拜和想像,對生後的追求。至於藝術價值則非我敢妄評,描一幅鑲好了掛在牆上,或者也挺好。
 
世間事對我來說,驚奇和驚喜尤為可貴,不經意間的一個小發現就能歡喜半天。若是抱著崇拜的心態前去參觀一個已知的文化,有點像進麥當勞,很難興奮。就像那麽多人擠在盧浮宮裏看小小的蒙娜麗莎,看出什麽了?
 
我的觀點一定是不正確的,肯定受到許多有文化的人恥笑,但我認為古懂和古跡是一種文化,是我們了解古代的一扇窗口,應該好好保護是沒錯的,但不能指望看一眼就人人都有收獲。起哄的人到底多,我也不例外。
 
比起來鳴沙山和月牙泉更對我的胃口,因為有互動。去爬沙山一定是晚上九十點以後,沙子的溫度太高,說雞蛋埋在沙裏十分鍾也熟了,沒有親眼見過。
 
九十點中的晚上天空徹亮,遠處還有太陽的金光。沙山看著不高,可要上到山頂費了老勁,爬一步滑半步,到了山頂,喉嚨覺得有股血腥味。坐在山頭看太陽的餘輝,想像著長河落日圓。
 
下山容易,滑就是了,月芽泉不深,也不太涼,赤足進去踩踩,但聽說自然的泉水已近枯竭,興許是自來水。玩的忘情,強熒的單反掉水裏了,好在有相機的人不少。
 
越寫就越往事如見,似乎還聽的到當時的笑聲。
 
陽關之行是我此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造反行動,留待明天吧,在手機上寫字眼也花了,看多了也是無趣。
 
羈旅聊憶少年狂,
卅五年,
不能忘。
羌笛胡歌,
大漠月如霜。
星移鬥換思故鄉,
萬裏奔,
念爺娘。
 
四疊陽關 A (回家日記 六)
01-30-2021
 
陽關曲該是三疊還是四疊,我不清楚。唐詩和宋詞比起來,各有千秋,但年輕時偏愛詞,愛她的淒婉。說起陽關,唐詩就勝過宋詞了,因為宋代的詞人多沒機會去,缺少生活,隻能憑空臆想,沒有身臨其境的畫麵。陸放翁最後悲歎:此生無複陽關夢,不怕樽前唱渭城。說的就是這個遺憾。放翁先生是我極為尊敬的一位詩人,他一生有太多未圓的夢。
 
在嘉峪關吃午飯的時候,營裏宣布: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此行的最終目標,陽關,取消了。這不啻一聲霹靂,炸鍋了!全營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偶有異議,也被壓製了。
 
回到宿舍,我們開始商量對策,決不能忘記初心。計策已定,開始分頭串連,打消了全團所有人顧慮,決不能拉下一個。
 
晚飯的時候,我們把司機師傅請到了我們的桌上,好煙好酒好人情,一來路上我們相處甚歡,二來司機也是條西北漢子,仗義是血液裏的基因,就這麽說定了。誰也不許走露風聲。
 
半夜二點,各宿舍悄悄起身,不點燈,沒有一絲響碰,帶好事先準備好的水壺和幹糧,摸到樓下的院子裏集合。黙點好人數,悄無聲息地把院子裏的鐵門推開,然後我們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把沒有發動的麵包車推到了幾百米外的拐角處,一個個不言不語上車坐好。打火,出發!
 
我們心裏的那個樂呀,好比越獄成功的逃犯,又像當年衝過封鎖線,奔向延安的革命青年。
 
歌聲又響起了,向前,向前,向前!
 
麵包車在無燈的黑路上疾駛,讓我們忘記了司機也沒去過陽關,而我們連一張地圖也沒有,隻有一個大方向:向西。
 
車在十字路口迷路了,一左一右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我們要趕在大部隊起身之前回到營地,誰也不敢造次。
 
我們把車停在路中間,半夜三更上哪兒找人問路去?天無絕人之路,對麵的遠處閃來了燈光,一輛滿載物資的大貨車迎麵而來,我們截住了貨車,司機是老馬,對這一帶了若指掌,謝過了司機,往左而去。
 
困難不斷地考驗著年輕的戰士,西北以戈壁和沙漠聞名。公路變成了土路,土路被流沙所淹埋,我們的車陷落了。
 
我們是風雲激蕩的年代淘冶出來的浪子,這點麻煩算什麽?女孩兒留在車上,所有的男人一起推。沙漠裏推車可能還不如沙漠裏行舟,車底貼著沙子,四輪深陷沙內,汽車在此時真不如駱駝。
 
四周漆黑,西北天空的星星和月亮是那麽的遙遠,我們又彷徨了:陽關就在附近,但在哪兒呢?
 
發現路邊上黑乎乎的有一片低矮的房屋,應該是村子,進村去問路吧。
 
一盞燈也沒有,悄無聲息,家家院門緊閉。砸門!輕輕的,由輕而重,由緩而急,狗吠了,全村的狗都叫了,還是沒有一點聲息,我們猜西北這個地方過去鬧過土匪。
 
良久,一盞微弱的火從門縫中的屋閃亮起,一個披著外衣的老者在門後問:誰呀?
 
迷路了,找您問問路。
 
聽見是女聲,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
 
大爺,請問陽關怎麽走?
 
陽關?老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沒聽說過哇。
 
就是古時候的城門,城牆。
 
噢,就是那個土堆吧?從這往前走,不遠,看見河過橋往右拐就到了。
 
謝謝,謝謝!但是我們長記性了,看見土溝過水泥瓦往左拐。
 
陽關就是一個土堆,四周有兩米多高的鐵欄杆圍著,大門緊鎖,還沒人上班。
 
我們哪管的了這些,男托女攀一瞬間都站在了土坡之上。我們笑,我們激動,我們拍照,我們留下了一九八五年絲綢之路夏領營六團的全體合影。
 
往事越千年,陽關的原貌不見,但這土堆的遺址前留下的詩歌,千古傳頌。秦皇漢武不見了,唐宗宋祖已成灰,人類的曆史就是一部弱肉強食的自然史,食肉類的胡族與食草類的漢族之間的衝突,有點像狼與羊的衝突,讓我們不得不築起高牆保護自己。
 
這個世界沒有公理,隻有強權,所謂的豐功偉烈不過是人民的眼淚與將士的枯骨,一陣風吹,煙散了。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僅向為了保護羊群犧牲的將士們致敬!
 
再續狗尾 (回家日記 七)
01-31-2021
 
中國有句成語,叫狗尾續貂,我寫的玩意兒自然不是貂,就隻有接著續狗尾。
 
人關的久了,通常會有兩個症狀,一是變抑鬱了,當下挺時髦的一種病,再就是胡思亂想,我屬於後者。
 
朋友剛給我準備了一瓶酒,有點意思,看不出屬於白酒還是果酒,想拿回去擺在酒櫃裏,看著就喜。
少年時輕狂,自己並不覺得,因此鑄下了不少錯誤,使人生的軌跡沿著始料不及的方向發展了,相信不少的人有同樣的體會。
 
這兩天我又想起了一件小事,曾經也內疚了一陣。
 
隨團有個名人家鄉的親戚,負責聯絡和照顧我們。人很熱情,也謙虛勤力,但畢竟來自偏遠,能力稍欠。其實我們一路相處甚歡,但在夏令營結束的時候,有關單位考量對他的評價,是否有能力勝任今後的工作?我頗費躊躇,於私我毫無報怨,但於公,我認為或著應該選更能勝任的人,我太把自己當杆秤了。
 
今天回頭想想,不知是否耽誤了那位老兄,心裏不安。其實這些年碰到蹲坑不辦事,推諉塞責的公職者大有人在,無德無能或者有能缺德的家夥亦不勝數。我今想:倘彼時他能得一安穩職缺,老老實實,兢兢業業,縱無精彩,也當強過許多鑽營市儈之徒,其不可乎?可惜當時年少,不懂替他人設身處地。
 
歲末將近,病毒猶在肆虐,檢測病毒的手段也由喉咽子到鼻咽子,據說很快要升級到腚咽子了,然後呢?不知誰想出來的高招。即或最後切片檢查都沒有,難道人要關到病毒消逝才能出門嗎?
 
人類與自然的爭鬥從古就有,而人類總是居於下風,這不會是最慘烈的一次。
 
刨者刀乎 (回家日記 八)
02-01-2021
 
忘了帶水果刀,於是想托酒店的後勤幫我買一把,答複是:水果刀屬於禁品,隻能用水果刨。
我不是上飛機,是在酒店關禁閉,門也不能出,難道是為了人民的最高利益,怕我們自戕?
 
自從人類走出了石器時代,刀與人類的生活就息息相關,須臾不可缺少。冷兵器時代刀的功用除了辟柴,切肉,還是殺伐征戰的主要兵刃,是君王實現野心的重要工具,也是百姓賴以生存和自保的不二選擇。沒有刀,君王就沒有了威風和爪牙,沒有刀,人類就得茹毛飲血。
 
刀還是一種美,可以美到極至。
 
刀還是一種權威,握刀把子的人誰也不敢輕視。
 
刀還是一種依靠,人類沒有獠牙利爪,刀就是力量的延伸。
 
中國曆史上也有過毀刀銷劍的王朝,但那是戰亂後銷毀兵器,曆史上也出現過十家一把菜刀的傳說,但也並沒有阻止王朝的替換。
 
日本國尚刀,一把好的刀為傳家之寶,就是廚刀菜刀指甲刀,多有匠心精工的打造,用著得心應手之外,也是難得的工藝品。但沒聽說在日本有拿著兩把菜刀鬧革命的,反而聽說日本是世界上治安最好的國度之一。
 
過猶不及,不能買水果刀,隻能用水果刨,不知是誰的創造?記得有一次乘飛機,把我的指甲刀沒收了,理由是指甲刀也是刀。聽說過蒼蠅雖小也是肉,能吃麽?
 
荒唐的事總是因為荒唐的人,荒唐的人思維和正常人不一樣,不知是出於何種考量?以刨代刀天下就太平了麽?棍子呢,磚頭呢,糞叉呢?
 
事實上真正敢孕婦過獨木橋的個人和群體防不可防。而一個國家和地區要太平,民安物阜,就該從大處著眼,取締不公和強勢團體,拳權為奸是社會安定的大忌。
 
關了八天了,世上好象也沒有太大變化,就是無聊到渾身不舒服,我也渴望著自由[壞笑]。當年渣滓洞有個華子良,裝瘋賣傻,每天狂鍛煉身體,就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紅旗下的自由。華子良的最終結果我不知道,但華子良的塑造者最終是自由了。
 
無論如何,我決定從現在開始也要每天做廣播體操。[抓狂] 中學時上體育課有兩句口號:提高警惕,保衛祖國。鍛煉身體,準備打仗!我們生下來就身不由己。
 
樓道裏傳來了狼嗥般的歌聲,一味的幹嗥,沒有音樂,估計是哪間禁閉室的老兄關出病來了[色]。
 
杞國人  (回家日記 九)
02-02-2021
 
每天早晚兩次把頭從門口伸出去,讓太空人舉著槍,對準腦門,有一種從容就義的莊嚴。
 
站在拉著防護繩的陽台向外望去,樓下是馬路川流不息的各種車輛,每周七天,不舍晝夜。
 
我留意到,街上往來的機動車輛中,送快餐快遞的電動車占了相當的數量,也許是因為疫情,即便沒有疫情吧,網購和外賣會少嗎?中國人的消費習慣已經基本上改變了,但我有一個擔心,憑我們現在屢屢曝光的新聞,怎麽就能對網上的一張照片如此放心呢?我是杞國人,也上過當,吃過虧,但我有心理準備,在能承受的範圍內。但吃的東西畢竟不同,餐館尚且不敢保證,咱們的外賣?但實際上想歸想。
 
我想多了,操了不該操的心:我看著疾駛在大街小巷的快遞車輛,我想著全中國的大中城市有多少賴此生存的年靑人,一百萬?一千萬?
 
青春和力量不能永駐,微薄的收入不足以維持今後的生活,或者不當他們老去,不遠的一天,新興的科技就將取代這些繁重而又簡單的工作,他們何去何從呢?我又想多了。
 
科技的進步導致勞動力的剩餘,過早的退休讓廣場擠滿了跳舞的人群,夕陽紅的大爺大媽們揮舞著小旗絲巾走遍了祖國的山河。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除了人頭,啥都看不見。又從中國走向了世界,將全世界機場的指示牌也都變成了中文,就連我們門口超市對麵水果店的老板,也會站在過道中央嘴裏操著半鹹不淡的中文喊: 黃瓜兩塊,西紅柿三塊。
 
我不擔心有一天中文取代英文,也不擔心人民幣成為國際貨幣,我擔心的是隨著這支退休大軍的不斷壯一大,所有的一切靠什麽支撐?印鈔嗎?樓價嗎?我可能又想多了。
 
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說的是杞國人瞎操心,也許疫情會改變人類的思維。古雲,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居安思危是杞人憂天的正能量版。
 
車到山前必有路,想出這句廣告詞的人腦子少了根弦。革命的樂觀主義通常和視死如歸關聯,可我們人類還準備去火星呢。
 
胞波情誼(回家日記 十)
02-03-2021
 
圖中是一起隔離的群聊截圖,隔離三個十四天不知真假。
大家鼓勵我,幫我算日子,怕我不夠堅強。而我也時時刻刻默想著曼德拉和江姐,盡管這都不沾邊兒[呲牙]。
 
身困鬥室,放眼世界,激亢有力的高音喇叭回響在田間地頭,回響在神州上空,也回響在我的耳旁。這聲音今天的年青人是聽不到了,但舉國上下隻允許一種聲音的回憶,讓我又擔憂物質的追求導致尚未健全的民智萬再度封閉。我又想多了,古今以來多少令人扼腕的傳說,都是因為他們操了不該操的心。
 
說身在鬥室,放眼世界是真的。今天資訊發達,天涯海角有一點動響就不能遮人耳目,或者說遮所有人的耳目。美國如此,非洲如此,緬甸也如此。
緬甸政變了,永遠昂著頭走路的素姬資政和她手下的總統及民選政府被一窩端。這是一個不好的倒退,槍杆子裏麵出政權是一個真理,但這是叢林部落生存的真理,不是人類社會的方向。
 
其實我家與緬甸有著兩代人的淵源,盡管我至今沒有去過,也從沒有想去的衝動,不像我對我的另一個老家,有一種天生的認同感。緬甸在我的印象中是古老,落後和拒絕進步的邊陲,是統治者偏安一隅,拒絕融匯世界的番邦,我知道我可能是有一種偏見。
 
父親青年時期的好友,生死的交情都出自滇緬一帶,至今尚不能忘。
 
家裏放照片的盒子裏有一張穿西裝的英俊青年頭像,背後寫著XXX, 某年某月死於日軍的轟炸。他是父親年青時最好的朋友之一,曾幫助父親照顧(扶養)當時年幼的兩個弟弟。還記得一個父親講的故事:日軍南下,國軍和地方的抗日勢力都撤往邊遠,有集體行動的,也有自奔前程的,哀鴻遍野,生靈塗碳。在撒退的途中,父親收到了好友的來信,叫他快去會合,因為剛撿到一整提箱的錢。尚未來的及出發,又傳來了噩耗,朋友被日軍殺害了。
 
父親畢生的好友,我後來都極為熟悉,魯迅先生曾有: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歎,我少年時覺得父親的知己又豈止一人,我很羨慕那種道義之交。直至今日,我們這些後輩也都如兄弟姐妹的情誼,縱分隔天涯海角,不能時常相聚,每見麵就如親人。或有不相識者,提起來也是分外親切,這是前輩鮮血凝成的情誼。
 
我對父輩們的住事所知甚少,當初不曾問及,但昔人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不論枯榮,那一輩人有我們今天已經沒有了的最保貴的神往與追求。
 
十天已過,但我更加心急如焚,並不是因為被關沒有自由,蒼天有眼。
 
往事如風 (回家日記十一)
02-04-2021
 
歲末困羊城,
東風暖意增。
拂麵心思遠,
催夢耳聞聲。
時疫絆歸旅,
舊船破塵封。
槳搖人聚散,
提籃影無蹤。
 
朋友讓我講講過去的故事,凡我末親身經曆的皆為傳說,無論可信度。
 
昨天說起了父輩的往事,今天再說一段親曆加傳說,隻為了懷念一個人。
 
有一次我從幼兒園回家,在我哥的床上翻到了許多巧克力包裝紙,有猴子,有大象,也有獅子老虎,總有十幾二十張,巧克力一塊也沒了。
 
這是我過生日,張伯伯給我買的。我哥不無得意的說,我有點妒忌。
 
張伯伯在雲南,我對他有實質的印象應該是1967到1968年間的事情,張伯伯逃到北京躲在我們家裏,雲南實在的亂。我看他們有時打打牌,聊聊天,抽著煙,也沒有惶惶終日的感覺。
 
有一天,父母都上班去了,張伯伯一個人坐在籐椅上抽煙,我和哥倆個人大眼瞪小眼,直鉤鉤地盯著他自我淘醉的樣子。他看出來我們眼饞,就笑眯眯的從煙盒裏掏出一根香煙,用他濃重的雲南口音說: 來一支嘛。
 
我們欣喜地接受了賞賜,還幫我們點著了香煙,一人吸了一口,嗆的咳嗽,眼淚也出來了,張伯伯哈哈大笑,接過了剩下的大半支煙。我那時候還沒有開始上學。
 
我們那裏是機關的宿舍,人雜,一個外人來住久了到底是不安全,就和親戚商量,把張伯伯安排到清華的單身教師宿舍,平時不用出門,每天送飯。
 
都說大隱隱於市,燈下黑,可有一天送飯時發現人沒了,應該是遭到革命份子舉報。為此,李阿姨帶著他們的兒子小寧趕來北京,開始了全城找人的行動,也是住在我家裏。
 
北京那時外地逃來的走資派,反革命到處都是,沒有幾個能逃脫人民雪亮的眼睛。我們每天打聽關押逃犯的拘留中心,然後李阿姨和小寧一人騎一輛自行車全北京狂轉,我總是坐在小寧的後麵。找了一段時間,音訊皆無,後來有信來,說人已經押回雲南了。
 
張伯伯在圈內被稱為秀才,一手蠅頭小楷,他來北京愛逛琉璃廠,寫信的宣紙也多是那兒買的。應該是長期從事過文字工作,他嗜抽煙。
 
下麵的一段可能是傳說,為了彰顯革命者的英雄氣概吧。
 
話說張伯伯被揪回了雲南,關在拘留所,整天就蹲在號子裏不說話,為了爭取讓他早日交待問題,審訊組給了他一包煙。張伯伯看了一眼,把煙扔了回去,說:老子打遊擊的時候都抽的比這個好。
 
張伯伯舊交甚廣,在朋友圈口碑極好,概因為落難時絕不出賣組織和朋友,得意時仗義疏財,解人危困。他是劍川白族人,古道熱腸。
 
我在七九年曾去昆明在他家中住了一個月,每天訪客不斷,有朋友,也是朋友的朋友,也有慕名來求者,動輒留飯,晚餐一張大桌,總無虛席,為此,常入不敷出。
 
我哥初中畢業後,因父親的原因,不能上高中,被送往昆明就讀,在他家一住兩年,後來張伯伯來信,曾有一段:舊社會尚有托子一說,何況我們革命同誌乎?為我親眼所見,手足之情躍然紙上。
 
每赴京開會或有人出差,則帶些雲南的土產蔬果,真正的物薄而情厚。
 
不唯故交新友尊敬他,連我們這些身邊的晚輩也當他是自己的朋友和親人,不願和父母說的話也願對他說,和藹可敬,沒有大人的威儀。
 
惜哉,張伯伯歿於一九八九年末。前一天晚上他請北京來的範教授吃飯,席未散,他說我累了,要先休息一下。
 
在張伯伯的追悼會上,眾多的花圈當中是他的遺像,遺像前隻擺著一封信,是父親寫的,內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父親不忍和故人遽別。
 
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人情往來並無稀奇,但是一個人身後還能讓人長久的思念著,就是此生不虛一行。花開花落幾十載,雲起雲散似不同,往事如一陣風,吹落了葉,卻鉤起了舊時的夢。
 
 
梅  (回家日記十二)
02-04-2021
 
仰頭望星空,
何處尋宿主?
茫茫蒼海夜,
聲聲杜鵑苦。
無意愛爭春,
任由群芳妒。
寂寞黃昏晚,
隻有香如故。
 
02-05-2021
光頭在廣東叢化隔離酒店第十二天淩晨父親在北京病逝
在隔離的11天裏,每次電話裏他都問我什麽時候回來,他沒有更多的要求,就是想拉一拉我的手,摸一摸我的頭。
 
你千般的好

 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父親去世兩天了。合上眼,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看電視,父子相見的場麵叫一聲爸,我忍不住淚濕眼圈。我已經三十年沒掉過眼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我不敢想象回到家裏,看到寫字台前那張空空的座椅和那寂寞的台燈,我會不會抑製不住悲痛。我不敢想象沒你的日子,我的世界不會永遠有一個空洞。

 再也不能推著輪椅陪你曬曬太陽,再也見不到你顫巍巍地推著助行器走進我的房間東摸摸,西摸摸。再也不用擔心回家太晚,你不睡覺等著我回來,再也沒機會你生日的時候買一塊蛋糕,看你滿心的歡喜

 爸爸你走了,讓我想起你千般的好,就連我兒時的委屈怨憤都化成了心頭的暖意,隻可惜懂得來的太遲。你不但對家人好,對親人好,對同事好,對朋友尤其的好,以致我在小的時候怕你,以為你的笑臉是專門留給別人的。

 快過年了,窗外不時傳來煙花和爆竹的聲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能聽見,其實一切的歡樂痛苦,榮辱和是非過眼的煙雲,你早就看淡了。你在最後的日子對我說,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好。

 你那麽喜歡朋友,而你的至交好友都先你而去了另一個世界,你們曾經是這樣的好,我希望你在天國能重拾健康和笑聲,我真的希望還有一個未知的世界。

 還記得七三年左右,你應朋友之邀,先福建,後廣東,然後雲南,在外麵轉了幾個月,見到了許多親人和朋友。你到了昆明,見到了張伯伯,把香港朋友送給你的一個電動刮胡子刀送給了他。那時候,這玩意兒在內地並不多見,雲南地處邊陲就更是稀罕之物。張伯伯整天拿著它在朋友中顯耀,邊聊天邊刮胡子,逗得姚大醫生忍不住問:這是什麽,多少錢?張伯伯得意的用雲南話回答:無價寶。

 更神奇的是你從雲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來了兩隻虎皮鸚鵡,這對鸚鵡是福州朋友送給你的,又一路坐飛機從昆明到了北京,那時候的安檢真的是寬鬆。

 雖然你隻上過私塾,但你自學成了一個舊式的文人,金錢既是生活的必需,又是道德裏的阿堵物,你恥於談錢,也不愛碰錢家裏的錢都放在屋裏高低櫃的抽屜裏,一個長方形的花錢包裝著。你很得意的告訴朋友,我家的錢就放在抽屜裏,從來不鎖。我小時候曾經打開過抽屜偷,但我從沒有偷過一分錢。

 朋友有困難的時候,你會寄錢幫助。老母親在鄉下你每個月把三分之一的工資寄給她,直到養老送終。你晚年的時候,工資不發現金了,你連自己掙多少錢都不知道,身邊有時有點零錢,是單位年節時送來家裏的慰問金。你自己是不用錢的,但這些錢最後也是無影無蹤。

 你在還能自己行動的時候,會去郵局寄給你認為需要的人,或者照顧你的工人要離開了,有時也會悄悄的塞給她們。

你們兄弟姊妹曾經每年團聚一次,住在香山飯店 2012年你因病住院,沒能參與,馬來西亞的姑姑知道你身邊沒錢,把用剩的一萬多塊給了你。照顧你的護工說家裏困難,你就拿了幾千塊錢讓她寄回家去。後來叔叔學乖了,每次把給你的零用錢交給司機,司機退休時把剩下的幾百送了回來。

 可你對自己卻近乎吝嗇,那年冬天我們回家,看你的棉衣都破舊了,就去王府井的服裝店給你買了一件絲綿襖。你非但不肯穿,還發脾氣讓我們退掉。你的內衣媽媽幫你補了又補,你說還很好嘛。你一直是一個很要體麵的人,出門見人一定要穿整齊,但你的衣服多是當年工作時候置辦的,你老了,背駝了,也變瘦了,媽媽幫你改了又改。

 你或者認為這一切已經很好了,財富不是你此生的所求,錢應該給需要的人。

 我還記得上中時的一個下午,我要出門,那次好像初春的時節,早晚可能會有些冷,你就把自己身上穿著的厚外我,還帶著你的餘溫,至今暖在我心裏。

 我明天就要結束在廣州的隔離了,這讓我想起你在廣州工作時曾經寄給餅幹盒,裏麵裝著許多臘腸和幾本小人書。

 你總是念念不忘幫助過你的人,這些也時你晚年的一個主要話題。

 你一生當中幫助過多少人我不知道,兩年前一個百歲的老人整理照片,女兒問他有什麽心願,老人指著一張發黃的照片說:這是我今生想見的最後一個人。老人來了,你們倆坐著輪椅交談,說你們六十多年沒見麵了,他管你叫恩人,而你明顯的不記得。你幫過的人有許多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爸爸,我想對你說的話千頭萬緒,更多的還藏在心裏,有些你知道更多的是你不記得了我喜歡胡謅瞎寫,從不敢給你看,怕你笑我自幼讀古書,到最後還記得你的啟蒙老師叫做:斷杠秀才蕭水鏡愛詩詞,晚年記不清楚,常叫我幫你查出來。我最喜陸遊的卜算子. 詠梅,曾暗地裏將它比你,現在讓我學作,讓你在路上笑一笑吧。

 甘棠

 午夜淚闌幹

夢中忽相聚

人間仍有不了情

眼前空寥寂。

 話音在耳邊

藏心底

蠟炬焚己待天明

甘棠樹猶綠

 

2021年2月7日淩晨

 

隻有香如故 (回家日記 十三)

夜不靜,每一點聲音都被放大了傳入我的耳朵,輾轉反側,不能入睡。我的心不靜。

監獄的苦也許我能受,隔離的困我也能忍,但世間還有一種比身不自由更深的痛:心和魂魄的煎熬。

這疫情顛覆了人間的許多價值,我不思考人類的未來,隻是深感生命的脆弱和我們在天地間的渺小。我們自以為的聰明智慧在宇宙中是那樣的卑微,以至我們夢寐以求的一切,轉瞬又消逝了。

星空是那麽遙遠,銀河如此燦爛,人類不過是蒼穹裏萬億物種的一個,又焉知它們沒有生命呢?人類偉大是我們無知的自誇,眠花瞭亂的世界也不過是雲煙過眼,可能有人會說我病了,而且病的不輕。我的病在心裏,別人的病他們不自知。

我忽然領悟到:人算不如天算是一句多麽深刻的教訓。

有無之間的變幻世人看不透,譬如花開花落,你看到的是枝頭的,還是地上的?

生命也許沒有真諦,無論凋盛,皆是世人眼中的像,未必是我們心中的歡喜。我喜歡陸放翁的一首詞:

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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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青 回複 悄悄話 節哀順變!疫情中很多人都沒有來得及跟逝去的親人話別。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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