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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除非建立一個純粹民主的共和國,亞洲國家的歷史正統性一直是無法繞道的必然軌道。誠然,理想的社會應該是徹底的嶄新的沒有任何歷史包袱的國家,類似美國,完全是在新大陸建立的歐洲人的理想國,可是,美國內部的短短的歷史已經造成了諸如土著人和黑人的問題,已經讓現在美國付出極大的代價,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美國這樣左,這樣「無限度」地縱容少數裔和移民,實際上都是不了解美國在尋求自身政治的正統合法性罷了。
對於亞洲國家,表麵上可以參考歐美的民主政治,實際上每個國家都有自身的歷史包袱,無法全身退而革新,一旦放手純粹的民主,國家自身馬上四分五裂,使得非暴力政治無法延續。因為國家和民族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重合,或者同一個民族有多個國家,也或者一個國家有多個民族,內外的分界是不可能明晰的。一旦任何理由出現,國家的概念和界線就像河流的彎曲、改道一樣不可避免。
如果多數人對國家的改變無所謂,當然能夠太平,可是事實上絕對不可能!哪怕再小的國家都有數不清的族群甚至家族矛盾,他們隻要擺脫了傳統思想的「禁錮」,就會大打出手,何況地球上不會隻有那一塊地方純純地跟外部沒有聯繫,所有的外部力量都會介入,讓戰火不斷升級,最終把本來兄弟鬩牆的事轉化成世仇。
這些事例不需要我囉嗦,大家可以自己去補充近現代歷史的章節。
在亞洲國家,日本是一個範例,天皇製度幫助它獲得了歷史正統性,是這個國家最幸運並可以延續的關鍵,我們看不到如果沒有天皇日本將會如何,但是同樣的情況在一係列歐洲國家也一樣存在。我不會一一駁斥人們舉出的反例,比如德法不就是共和國嗎?我不得不說,這些國家都已經是細分得無法再分的國家,近代歷史的經歷為這些國家的人帶去深刻的民族認同,它們的獨立和民主確實是自身均衡而優秀產生的單一的優異成績,儘管它們學習美國也帶來了移民和種族問題,而且越來越嚴重,但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足以動搖其整體的民族認同。
所以在中國這樣大的一個國家要自然地完成民族認同和憲法民主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再花三百年把這個說法再去演繹證明一遍。可以說自然而然地通過政治宣傳或者後天的努力(包括教育和宣傳)是不可能的,因為民主本身就帶有自覺和自決,隻會加速分離而不會帶來整合。前東歐地區在共產黨退出以後發生的問題就說明了這樣的趨勢。即使作為華人民主政治模範的台灣,僅僅因為大陸外省人和本土人的差別,都幾乎成了選舉政治的主要戰場,至於對大陸政策的鬥爭,也不過基於這樣兩種不同的身份認同而已。這樣的係統,放之中國廣袤的土地和錯綜複雜的地域、籍貫、方言乃至歷史沉澱,沒有一個特殊的國家認同指標,一定無法整合成和平非暴力的民主政府。
(當然我說的所謂統一的國家標的,並不是為了少數人的利益甚至野心,而是為了避免爭端和世仇。前麵已經說明了這種自然的或者人性的趨勢,是無法避免的問題。)
在中國這樣大的國家要太平地過度到民主社會,必須考慮到政權的正統性問題,這是最基本的保持社會不動盪的基本條件,尤其當現代國家不再用武力開疆拓土的時代,維繫國家的隻能是合法依據。古代中國的王朝政治一直就有正統性的原則,當然每一次都是被逼無奈的交出權力的儀式,但是後續王朝能夠繼承前代疆域和人民的法律手續。類似戰爭失敗了,士兵隻有接到投降了的將軍的命令以後投降,他們才完成了他們的義務,也得以重新回到本來的生活。如果將軍永遠不下達投降的命令,他們就隻能頑抗到底來完成使命。當然,少數人會逃離戰場,但是在法律層麵上來說,多數士兵放下武器服從指示投降,就是和平屈服新的秩序的第一步。
所以秦王子嬰投降給了劉邦,漢獻帝把權力交給了曹丕,哪怕晉也是篡奪的江山並把正統搬離了中原,因為天下大亂,要維繫政權絕對不能放棄自己的合法正統,而北方王朝就不得不等到有超級能量重新以武力建立隋唐並極大地拓展新的疆域,同樣地,唐末中原大亂的時候,哪怕再短暫的王朝都以前一代的正統繼承人身份來延續,當版圖越來越小的時候,這種正統性尤其重要,而當新的王朝以武力開疆拓土的時候,正統性才被拋諸腦後。這樣的故事到了南宋也是一樣的,元朝不需要權力交接的儀式,把宋朝小皇帝戰死在崖山,雖然元朝是自己開疆拓土的一代,它不需要漢人正統,而明朝更類似延續了宋朝的正統性,可以當作漢人恢復了宋朝的香火。
我們特別要講的是清朝和清朝正統的繼承問題。清朝是聯合蒙、回、藏等民族並併吞了明朝的版圖整合的中國最大的疆域。從近代歷史和戰爭的角度可以看到,維持這個版圖對於中國人具有高度戰略安全性的必要。可是要維持這樣的版圖,邏輯上就必須具有傳承清朝正統的合法性。在這裡,從曾國藩到李鴻章,再到袁世凱,這些人從服務清廷到最後偷梁換柱,的確功不可沒。在這裡我特別要提袁世凱,我認為他企圖恢復帝製好像是逆時代潮流的行為,但是我們不能否認他從清帝那裡拿到的退位詔書(房產證)和由此掌握的正統性。
也可以說,中華民國的正統應該是袁世凱和他的北洋政府,而不是其他派係。事實也證明,北洋時期的中國是歷史上最類似西方民主時代的中國。
中國近代歷史實際上正是由於忽視了我說的這種王朝正統秩序,讓俄國人和它的代理人轉了空子,才最終大打出手、內戰不息。哪怕最終付出慘痛的代價建立起來的國家,還是繞不過法統的問題。相對而言,蔣介石的國民政府大體上是北洋政府的繼承者,蔣介石也擺脫了受蘇俄直接脅迫的地位,轉而獲得美國的支持,尤其因為日本侵犯中國國土,蔣在二戰中樹立起反法西斯統帥的地位,使得他實際上遠遠跨越了孫中山的格局。
而袁世凱的正統地位更多地保證了中華民國有資格直接繼承了清王朝遺留的廣大疆域,離開正統的傳承,中國人理論上隻能退回到宋朝,或者頂多明朝的疆域,對於蒙古、新疆、西藏等地方沒有統治權。當然,如果中國能夠有類似日本的君主立憲政體,這種繼承的合法性則更加牢不可破,我不認為袁世凱稱帝隻是因為什麼順天時報的欺瞞的結果,他一定有同樣的考慮,隻不過當時哪怕現在的中國人都還沒有這樣高度的認識罷了;袁世凱不過當了人性的試金石,也激發了那個時代眾多機賊借機奪權的狂潮,跟漢末大亂如出一轍。
這也是為什麼法理上中華名國隻要不被滅國,仍然可以保有清朝的所有疆域,不論後來有什麼條約出讓領土都是無效的;至於多數中國人舉著小紅旗標榜著戰狼的時代,充其量不過是插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