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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黑幕需要揭開?能否揭開?“民工舉報包身工問題後失蹤”

(2007-07-06 06:34:45) 下一個
資料:民工舉報包身工問題後失蹤
2007-06-19 21:47:34 來源: 南方報業(廣州) 網友評論 0 條 進入論壇

民工舉報後隨記者赴定州磚窯實地調查時在賓館離奇失蹤,新京報刊發報道尋人

新京報兩名記者與四川民工陳忠明一同赴河北定州調查磚窯包身工問題。陳忠明此前到該報舉報這一情況。當晚,三名當地宣傳部門官員與警方人員,在大世界賓館與新京報記者“不期而遇”。三名官員解釋相遇是因為“6·11事件”後,出於保護外來記者的目的,宣傳部門也經常派員隨同警方檢查。當記者表明來意,三名官員承諾次日由當地公安、勞動兩部門派員隨記者赴當事磚窯調查。

然而第二天,獨宿房間的陳忠明離奇失蹤。記者報警後,當地警員前來賓館接警,而被舉報的磚窯的老板同時到達要求與陳忠明對質。昨日新京報刊發題為《尋找失蹤舉報人陳忠明》的報道,記錄事發經過,並稱該報“對舉報人陳忠明的安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特刊發報道希望知情者提供線索。至昨日,陳忠明失蹤已5日,定州方麵稱陳忠明的身份證號和其家庭地址不詳,給尋找工作帶來難處。而保定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李謙表示,若發現有人在此事過程中存在問題,無論涉及誰都要嚴查到底。

自述包身工遭遇

陳忠明說,他離開磚窯前工友要他一定想辦法解救他們

6月27日下午,身著破舊T恤衫的陳忠明來到新京報社講述了此前兩個多月的個人遭遇。

按陳的說法,今年3月17日,其從廣州乘火車來到北京南站,被一名自稱是大型水磨石地板磚窯老板的人騙到河北定州市,在北邵村高保義磚窯,他每天被迫工作十多個小時,並不能領到工資。

“如果逃跑,打死你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陳忠明說,他曾多次受到磚窯工頭這樣的威脅。一日,他扒開廁所的磚牆逃跑,但被工頭騎摩托車追上,並隨即遭到毒打。

陳忠明提起褲腳,展示其打著鋼板的左腿。他說,自己在四川家鄉曾遭車禍受傷,在定州磚窯被強迫勞動時,腿傷多次發作,其本人提出需在7月份回家換藥,而廠方也害怕他出事,遂於6月18日,由工頭杜元剛親自雇車將其送至定州火車站,花156元購買至成都車票。

陳忠明說,當時工頭杜元剛親眼看著他走進候車室,並威脅他如果報案後果不測,而在離開磚窯前,10多名相同遭遇的工友將身上幾毛錢的零錢湊給他,要他一定想辦法報案解救他們出去。

陳忠明說,6月18日當天,他不敢在定州報案,便將火車票退了120多元,轉頭到北京報案,但北京警方答複,他應回到定州報案。最終他來到新京報。

6月27日,新京報記者認為陳忠明所述情況需要核實,遂決定由兩名記者於6月29日隨陳忠明赴定州實地調查,如若情況屬實則向當地警方報案,以解救被限製人身自由的民工。

三官員“巧遇”記者

其中一人為定州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

6月29日下午5時許,新京報兩名記者在陳忠明的指引下,乘采訪車抵達定州市東南方向20公裏處的北邵村暗訪。在臨近高保義磚窯的一塊耕地旁,兩名村民對記者說,高保義磚窯用的都是“捉來”的外地民工,民工經常逃跑,被抓回來便要挨打。

隨後,記者以征地勘察為名與窯主高保義聊了1小時左右,並在現場記者看到數名衣衫襤褸的工人,但采訪中沒有發現這些人被限製人身自由的明顯跡象。陳忠明說,那些被限製自由的工友由於受到過威脅,隻有警察到場才敢站出來說話。

在返回定州途中,兩名記者經與北京的編輯部溝通,決定次日陪陳忠明一起,向定州警方和勞動部門報案,並隨同執法者再次到磚窯調查。

6月29日晚8時許,記者回到定下房間的大世界賓館。這家賓館位於定州中心地帶,緊鄰市委市政府。9時許,記者和舉報人陳忠明在308房談話時,數名警員和3名便裝男子敲門進入,要求查驗身份證件。

警方查驗證件之後,三名便裝男子並未隨之離開。“我認識你,你是劉記者吧?”其中一人對記者劉炳路說。三人隨即亮明身份:其中兩人為定州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黃宏京及該部一名工作人員。

三名官員就此解釋了隨警方前來檢查的原因——6·11事件後,當地警方每天都對各賓館展開例行檢查,而宣傳部門出於保護外來記者的目的,也經常派員隨同警方檢查。劉炳路正是報道此案的記者。

當被問及此行目的,兩名新京報記者據實以告。黃宏京當即表示,將於次日上午9時協調公安、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分別派出兩名工作人員,與記者、報料人一起去磚窯察看。當晚11時許,幾位宣傳部門人員離開大世界賓館,兩記者則決定到外麵走走。晚12時許,兩記者返回賓館時,見到一輛警車開進賓館門前廣場,橫向緊靠新京報采訪車後方,使采訪車已無法駛離此地。

舉報人突然失蹤

勞動部門官員否認陳忠明舉報的情況

回到房間,兩記者同睡在了司機休息的313房。當晚12時30分許,舉報人陳忠明還在308房內。

6月30日早8時20分左右,兩記者到308房喊陳忠明一起下樓吃飯,發現房門虛掩,屋內無人,當時以為陳已提前下樓。早飯後,記者在大世界賓館一樓大廳見到了黃宏京及定州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副局長趙豐。“咱們走嗎?”黃宏京問。記者將舉報人陳忠明失蹤的情況告知。“這怎麽辦啊?”黃宏京攤開雙手說。

隨後,兩名記者兩次撥打定州110報警。此期間,趙豐介紹了他所了解的高保義磚窯情況。他說,3年前,曾有人從北京、石家莊帶人到定州磚窯,並強迫工作,《燕趙都市報》曾予以報道。2004年,定州市成立整治磚瓦窯領導小組,對這一情況進行了整治,有關違法現象現在已經杜絕。

對於舉報人陳忠明,趙豐說,此人確實在高保義磚窯工作過,因腿傷打有鋼板,廠方予以結清工資,幫助其購買車票送其回家。“很多工人是四川人,而這些人愛吃喝,常常‘掙錢不剩錢’,往往在臘月隻剩個火車票就回家了。”趙豐對記者說。

趙豐說,他是在當天早上通過下屬勞動監察大隊隊長齊新民了解到這些情況的。記者希望采訪齊新民,趙豐當即致電要齊新民趕到賓館來。

磚窯老板不請自來

高保義當日到底如何來到大世界賓館成了疑團

約9時50分,來者約10餘人,前麵兩名便裝警察亮明證件,分別是定州市北城派出所副所長胥立軍和北城派出所民警馬建華。隨後3名男子,一人肩扛攝像機、兩人手持照相機;更令記者驚訝的是,在一群魚貫而入、腋下夾包的男子中間,腳穿拖鞋的磚窯老板高保義出現了。

高保義指著新京報兩名記者說:“昨天就是他們!”然後退出房間,而持攝像機和照相機的3人開始對著兩名記者一通拍攝。黃宏京則出麵介紹,“他們是定州電視台、報社的記者,去采訪磚窯情況的。”“賓館裏有磚窯嗎?”新京報記者又問,黃宏京對此未予答複。記者向警方提出閑雜人員回避,10多分鍾後,兩名警員讓其他人走出房間,並聽記者把整個事情的過程講述一遍。

兩名警員離去後,記者見到了齊新民。齊新民稱,6月30日上午,勞動監察大隊沒有派執法人員到高保義磚窯調查情況。而對於趙豐所述磚窯和舉報人陳忠明的情況,是他本人於6月27日到該磚窯例行檢查時了解到的。之後,黃宏京應記者要求,又將磚窯老板高保義、工頭杜元剛等三人約至記者房間。

按高保義的說法,當天早晨有兩名勞動監察人員到他的磚窯詢問有關陳忠明的情況,隨後,他就被帶到大世界賓館,並帶來了有關陳忠明的賬本等材料。

四川籍包工頭杜元剛隨後對記者說,陳忠明是他隊裏的工人,今年4月16日,陳和另外兩人自行到磚窯尋找工作,杜看老鄉情麵僅留下了陳一人。到6月18日送走陳忠明時,陳兩月共掙工資1080元,除去煙酒花費252.2元、生活費372元、醫藥費122元,應付陳剩餘工資333.8元。

“我還賠給他100多元錢呢!”杜元剛說,他花了50元錢雇請一輛麵包車,並請陳忠明吃了一頓飯,花費156元為其購買了一張到成都的火車票,並另付給陳150元現錢。

杜元剛亦否認有工人是從外地“捉”來的說法,他說,自己手下共有28個工人,其中19個是他從家鄉帶來,另外八九個非常不穩定,“今天來了明天走”。

當時,高杜兩人再三否認曾毆打陳忠明,並厲聲責問記者,表示要與陳本人當麵對質。高保義說,因為陳忠明說他們拘禁工人,從早晨開始就有公安和勞動監察部門調查,給磚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由於高保義的這個說法和勞動監察大隊隊長齊新民相反,高當日到底如何來到大世界賓館便成疑團。

失蹤者至今無音信

保定市委宣傳部表態一定督促警方全力找人

6月30日下午2時30分,新京報記者張濤在定州市北城區派出所作了正式的詢問筆錄。

詢問前,警員對記者表示,能不能先分析一下陳“不見”的原因,並說“磚窯那裏沒事,他會不會自己走了,人應該沒事”。隨同前往當地宣傳部門官員此前也表示,希望記者盡快回京,待找到陳忠明後,當地一定向新京報社通報情況。

7月4日下午,當了解陳忠明失蹤事件經過後,保定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李謙當麵對記者表態:一定督促定州警方全力找人,誰出的問題由誰負責。李謙還對具體經辦警員提出要求,若發現有人在此事過程中存在問題,無論涉及誰都嚴查到底,必要時可以越級匯報。

到昨日下午,當地有關政府部門的答複是,因為目前沒有陳忠明的身份證號和其家庭詳址,給尋找工作帶來了難處,但仍在尋找。而李謙向記者重申,無論涉及誰都嚴查到底。

記者手記

誰是說謊者?

返回北京後,記者根據趙豐提供的線索,查閱了《燕趙都市報》此前關於定州磚窯包身工的報道,結果令人驚訝。

《燕趙都市報》2004年1月9日的一則報道題為《本報與央視暗訪定州黑磚窯———還有多少包身工》,文中責問:“查閱本報近三年來的報紙,已有近10篇對定州小磚窯包身工問題的報道。每次報道後,定州執法部門都會對出現問題的小磚窯進行查處。然而,為什麽在報紙多次報道、執法部門多次查處之後,定州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包身工’事件呢?”

記者查閱此前報道發現,《燕趙都市報》與央視聯合調查發表之前,三年間不斷接到逃出來的民工投訴,要求解救被困工友,大致情況與本報舉報人陳忠明所述無異。

在2004年初的這次聯合暗訪中,舉報人陳雙雙告訴記者,剛跑出來時到定州市公安局報過案,但公安局不管。而記者將偷拍機交予陳雙雙再次前往報案,則錄下了以下場景:陳雙雙:“我剛從叮嚀店(鎮)一個磚窯裏逃出來,他們動不動就打人,不給工錢,我的一個朋友還在裏麵,我是來報案的。”民警:“你上叮嚀店派出所去。”陳雙雙:“我不敢去。”民警:“你不敢去就拉倒!”

在《燕趙都市報》與央視聯手暗訪定州黑磚窯報道發出後,2004年1月8日晚,定州市公安和勞動監察等部門,聯合出動600多名執法人員,對定州47個小磚窯,進行了地毯式排查。調查結果是,當地正在營業的30個小磚窯實有民工237人,其中定州當地民工82人,外地民工155人。官方的說法稱“大多數磚窯的民工來去自由,但也有部分磚窯確實存在打罵民工、強迫勞動、限製人身自由等問題。其中有4個磚窯存在拖欠工資問題,共拖欠民工工資11.3萬元。”

在閱讀過上述報道後,記者想起舉報人陳忠明提及的一個細節——當地不法磚窯一般是在每年春節後在外地“捉”人,臘月前後停工,會將非法拘禁的人員打發回家,隻給極少費用。定州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副局長趙豐也向記者證實,當地磚窯一般在每年陽曆3月到11月間開工,因為入冬土地封凍,需要挖土的磚窯就難以運作了。

而2004年的1月8日,農曆為臘月十七,離春節隻有13天了,此時的磚窯用工情況,能反映平日的全貌嗎?

另一個疑問是,包身工現象是否在高保義磚窯死灰複燃?倘如定州市勞動監察大隊隊長齊新民所述,沒有派員調查,怎能斷下否定結論?倘如窯主高保義所言有人調查,為何要趕在記者之前,不與舉報人一同前往現場呢?

昨日,高保義磚廠所在的東留春鄉派出所指導員田玉峰被采訪時說,陳忠明失蹤的當日上午,是由該派出所按照“上麵的指示”帶高保義和杜元剛到大世界賓館與陳忠明對質的。而對所謂“上麵”具體指誰,這位指導員表示不便透露。此前,定州市委宣傳部部長任振焦對記者表示,讓磚窯老板、工頭與民工陳忠明當麵對質,就可以澄清磚窯有無包身工問題。

民工陳忠明的再次出現,相信將能部分回答上述疑問,這位舉報者與被舉報的窯主工頭之間,誰是說謊者? (采寫:新京報記者劉炳路)

本文來源:南方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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