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浮雲

兒時的夏日,我躺在草垛上仰暮天上的白雲-- 多好哇,隨心飄馭. 沒想到日後我的人生竟象浮雲般飄流,不知下一站,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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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醉過 (由網友鬆鼠小醉一文引來的回憶)

(2009-12-21 12:23:30) 下一個
 網友要我講醉酒的故事,這故事連著一個人,而要講就講他的全部,於是。。。

(一)十幾二十年前,還在LA,除夕夜居然就找不到一個單身的朋友共渡佳節,隻好去舞會,一個大型交際舞會。

人們多為交友而來,以跳舞為名挑人為實,舞伴多會外鬆內緊的集中優勢盡快摸清對方的底細。而我不在此類,隻想找樂,很快的被邀,又很快的“當掉”— 因不切主題。

最後碰到這位老兄手裏,他跳的是一種我從沒體驗過的 “swing dance”,那種老式的,有著鄉村音樂感覺的舞步,麵對麵的蛤蟆似的前後左右瞎蹦,陀螺似的旋轉,好玩滑稽。他舞步嫻熟,我新奇好笑的亦步亦趨,很快就配合默契。

就這麽被他帶著跳啊,轉啊的,一曲接一曲,每到曲間休息,他攥住我的手不放,買飲料伺候座。。。不給他人接手的機會。我們兩個都重在“跳”,我不問他的來龍,他也不打聽我的去脈,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我隻知道此尖頭鰻名叫“弗蘭克”。

那是個很開心的夜晚,到了午夜,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的秒鍾配合著聲音效果開始倒計時。

音樂止,舞步停,全場仰慕,屏氣靜候:0點降臨,突然燈滅一片黑,眾人都猝然不及,戲劇性的場麵發生了,尖頭鰻摟住我親吻起來!金鍾撞響了,歡呼尖叫,霎那間,我恍然置身於兒時聽過千百遍的灰姑娘故事:新年的鍾聲響起,王子要親吻他的公主。。。這一刻每一對開心的人都是王子和公主,都有權利向往著幸福和甜蜜。

我陶醉了,在弗蘭克緊擁的懷裏。。。當燈光音樂再起,巨大的舞流更快的旋轉,他笑眯眯的看著我,我臉通紅的回望他;分秒前好似一襲夢幻,我幾乎捕捉不到痕跡。

對於我那個年代長大的人,我那時不再青春的年紀,和初次見麵的陌生人擁吻真的不可思議;但是,那瞬間發生的天然,興奮和放縱,那重拾青春的美好,數秒鍾的童話給了我終生難忘的回憶。

不用說,從那次舞會後,我們就正式的認識了。

(二) 好了,趕緊到醉酒正題,那僅是我們吃過一次飯的第二次約會。

初春的St. Patrick’s day下午,他準時驅車到我樓下,看我身著配合節日的綠毛線上裝配小黑裙-- 和諧俏麗,滿意的笑著遞給我一盒精美的巧克力。然後我們去一家很正點的愛爾蘭酒吧,多麽經典的快樂時光開端!

落座人聲鼎沸,氣氛喧鬧的酒吧後。弗蘭克照例是謙讓後全權代點,反正我什麽也不懂。招待端來一杯大大的雞尾酒,色彩繽紛如夢幻,我先淺嚐一口,真甜,沁人心肺的香甜(這之前我沒有多少雞尾酒的經驗),又是一大口。弗蘭克攔住說,你慢用,食物還沒上來,空腹會醉的。可我不聽,其實是不隻是饞更是口渴無比,這冰涼可口的酒我把它當成了飲料,越喝越猛,還沒等弗蘭克再勸話,杯子見底了!

飯還沒上,我頭發熱,打招呼要去洗手間,弗蘭克問“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奇怪他關切的眼神,紳士也不至於陪去女廁吧?謝絕,自我感覺無限好的頭重腳輕的就飄出座兒了。當我路過洗手間的鏡子, 見到裏麵一個關公臉,兔紅眼瞪著我,一愣怔“這人誰呀,麵熟?”但是沒多想就進了單間,正要落座,“忽悠”的一下子就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敲門聲叫醒,不知身在何處,就是覺得腦昏身綿軟,好想睡下去啊!睜眼看見我怎麽窩在馬桶邊的地上?掙紮著起身出門,一個姑娘守在那裏說:“你還好嗎?我看見你進去就不對勁,聽到咕咚一聲,等了好一會兒才決定叫你。”,然後姑娘送我回到弗蘭克身邊, 真是好心人!

弗蘭克要送我回去,我不走,他勸我吃些東西,我不吃,就那麽半醒半睡的伏在桌上喃喃的念叨“我好暈啊,暈。。。”。弗蘭克也就那麽陪著照料著,嘴裏也一直咕嚕著一句話“我告訴你不要喝那麽猛。。。”。

過了一陣,酒勁兒退了,回家的路上我很過意不去把他的節日過成這個樣子,於是提議我們又去了另一間酒吧,跳舞跳到大汗淋漓,盡興而歸。就那麽一次的醉酒,不光彩也不覺難受,反而很高興知道醉的滋味,更高興那種被愛護被照顧被遷就的感覺。

(三)弗蘭克是我來美國後第一個工作以外的西方人男性朋友,祖籍英國人,的確非常紳士。不卑不亢,沒有熱烈的追求,也絕不讓我感到絲毫勉強或冷落。永遠是那樣笑眯眯的恰到好處。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我有過很多第一次的新鮮體驗,也出了很多從沒出過的糗事。

我們第一次交換電話號時,除了公司還有家裏的,他隨口說到,家裏的電話他從不給人。我半信半疑,那年月,給假號碼的也不在少數呢!自以為很福爾摩斯的我就特地在白天打探到他家裏一試,聽到留言無誤趕忙就掛上了。然而,一見麵就被他笑嗬嗬的揭穿了:“你往我家打電話了 ”,我驚訝:“何以見得是我?” 我既沒留言也沒有電話號碼顯示啊!“我家裏的電話隻給了你一個人,無他。你白天打家裏是查虛實吧?”,我隻得嘿嘿,被捉個正著!

跟著他第一次到那種會員製的鄉村俱樂部用餐,半山腰上樹影婆婆,諾大餐廳燈光搖熠僅兩人對坐,侍者斟酒前請我們先檢視瓶上的年代標簽 。。。所有這些與我卻是對牛彈琴的味道,他肯定讀懂了我的一臉的無知。從那以後我們出去吃飯,幹脆由他全權欽點。

一個周日上午我不想去打高爾夫,也不會打網球,最終“熱烈”的表示對古典音樂有興趣時,他即刻聯係搞到下午兩點的日場票。坐在暖烘烘的音樂廳裏,在那個厚重悠揚的交響樂催化下,我竟然“優雅”的在他身邊睡著了。。。!(一定那個什麽勞什子“安魂曲”),弗蘭克(甭管他心裏如何竊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中場休息時帶著我出門到綠草地散步望風聊天,讓我在下午明媚的陽光下懶散的醒透過來,我暗自羞愧自己“附庸風雅”的能力。

弗蘭克曾經因建造一幢公寓樓而被聯邦政府錯誤起訴,噩夢八年贏了官司,換來對政府滿腔憤怒。他讓我第一次見識到美國政府和公民的抗爭可以是這樣平等而又不均衡的(此後在老安的case裏更深刻切膚的認識了)。故事的細節我隻聽了個囫圇吞棗,但他那“小常寶”式的痛心疾首“八年了,八年了。。。” 且提了再提,令我記憶猶新。

從他那裏,我第一次直接的震撼到中西婚姻觀念的差異。我那時也剛離婚不久,對國人離婚時要考量的因素:孩子家人,工作事業,經濟,性格,行為,前途。。。所有的所有,“愛”這個抽象的字幾乎是放在最後麵的。當我問他“你和妻子已經過了那個難關,最終為什麽要離婚?”,他答:“不愛了,這個原因還不夠嗎?”,這麽理直氣壯,首當其衝,我當下無言以對。

他是學工程的,開工廠,和我的學識南轅北轍,但我們卻有著默契的。第一次跳舞的默契;互相尊重留有餘地的默契;和明白何時進退的默契。第一次飯局中我就直率的請教他:“聽說美國人習俗,如果女士接受吃飯付賬,就暗示著可以上床了,是這樣嗎?”,弗蘭克直複:“你放心,我請你吃一百次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要求你上床”。

當我頻頻談到思念兒子,他說:“別想了,和我結婚吧,我們生個孩子,你的兒子能來時自然會來找你”,我心想,這算是求婚嗎?輕言:“你真會開玩笑”。

(四)弗蘭克為人真實,行事低調,言語坦率;我們在一起幾乎多是他說我聽,他提議我符合,但是他無論是提議還是暗示,都讓你有完全的決定和回旋餘地。

我們的相識過程可以說順序顛倒:先親吻,後了解,但是有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恬適怡然。我很放鬆,他也不緊追,隻是每次見麵和告別的擁抱熱吻變得越加緊密暗示著某種方向。

然後就是那次我們聊起我還沒去過LA著名的卡特琳娜島,他馬上不失時機的問我要不要去,我就勢應允了,弗蘭克立即興高彩烈和我敲定,他會安排好我們這個周末就進駐小島。

然而,到了這個台階我猶豫了:明擺著住進小島就不能再矜持曖昧下去。笑我腐朽或老套也罷,我有我的界線,越過了,就意味著一種幹係,一種commitment,回頭不易。

顯然他喜歡我,循循的帶我走進他的世界;我也挺喜歡他,我卻沒有自信能帶他走進我的世界。我那個時候的文化太中國,還沒有足夠的底蘊和他交流(嗬嗬,信不信由你,醜女不都急著找人嫁,也注重思想文化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我絕不會在兒子來到我身邊之前開始新生活,因為我不但是個女人,還是個母親,我的那一半要有兒子的意見參與。

考慮再三,我周五在他家裏的電話留了言:“我想了很多,決定取消和你一起去卡特琳娜小島了。非常抱歉讓你白忙活,也非常感謝你為我所作的一切。” 就這麽簡單兩句,他明白了,他明白在如果我們不能維持現狀,我擇退而拒進。

我們還真是默契,不需要解釋,不需要曖昧,他尊重我的選擇,此後一個電話也沒回,沒有死纏爛打,也毫無藕斷絲連。我內心希望他不要因我這顆“捂不熱的心”而受傷。

來一個女友要替國內來人找家美國工廠參觀,央求著我幫忙。我就想起了他,都快兩年沒有聯係了,心裏很沒底的打了個電話過去,弗蘭克一口答應。我和女友趁熱就過去實地考察。之後,在他的辦公室裏小坐,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聽弗蘭克講他如何參加了一個中國旅遊豪華團遊覽大陸的見聞,末了強調的重複:“我去到了你的祖國,我去到了你祖國。。。”。

回程車上,女友說了一句話:“我可以肯定他去中國旅遊是因為你的緣故!”我一下子釋然。

這就是成年人的dating,理智,真實,幹淨,溫馨又不乏浪漫,真的挺好!

噢,還有,他人長的高高大大,端正和善。

就是這麽個還沒來得及發現缺點就分手了的尖頭鰻故事,留下的都是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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