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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癢 (8)

(2007-11-23 11:18:50) 下一個
第八章 主婦的早晨

    第二天陳曉荷起得很早,一夜半睡半醒,夢中影影綽綽全是魏海東的影子。初戀的時候,魏海東每到周末坐公交車來看她,他們同樣是來自偏遠的山區的學生,沒有很多的錢可以浪漫,但是一起去吃牛肉拉麵,魏海東會把自己碗裏的牛肉一點一點挑出來,放進她的碗裏,她可以從魏海東的瞳仁裏看到自己幸福的笑顏;剛剛結婚的時候,在租來的房子裏,魏海東每天下班總會給她帶點小零食,她會低低的笑著接過來,嗔怪他亂花錢。

    往事曆曆在目,溫馨還在她的腦海繚繞,可她和魏海東卻睡在兩張床上,做著不同的夢,咫尺天涯。在這樣的感慨中醒過來又睡過去,連夢也支離破碎開來。每醒一次,陳曉荷就忍不住屏住呼吸聽一聽隔壁的動靜,可是隔壁沒有任何異常,魏海東的鼾聲均勻而綿長,表明他睡的香甜。

    經過一夜的折騰,陳曉荷起床的時候頭昏昏沉沉的,路過魏海東房間的時候,她刻意不去看他,仿佛看了自己就會掉價。但到了門口,還是忍不住透過門縫往裏看了一下,魏海東沒有蓋被子,也沒有脫衣服,就那麽蜷縮在床上,像個大蝦米。

    他睡得很沉,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形,仿佛在做一個可怕的惡夢。陳曉荷倚在門框上看著睡的像個孩子似的魏海東,忽然之間就心軟起來。他的確是非常辛苦的,軟件開發這個行業說起來好聽,其實是個最累心累腦的活,不但需要縝密的心思和邏輯思維,更需要有足夠的耐力和時間來完成客戶的要求,還要不斷的學習以迎接技術更新的挑戰,所以軟件行業的是壓力非常大的行業,從業人員也是早衰最普遍的一個群體。

    想到這裏,陳曉荷忽然覺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行為有點過火了,他那麽晚回來,也不是去幹什麽壞事情,一回家就麵對自己一臉的官司,也難怪會發火。但是生活中誰可以完全理解誰呢?魏海東理解她嗎?她自己也要麵對工作的壓力,還要照顧家庭、撫育孩子,即使是夫妻,也不能永遠不對等的付出,她可以魏海東做任何事,因為她愛他,但是這種付出不能永遠處在沒有任何回應的狀態。

    陳曉荷倚在門框上茫然四顧,天已經亮了,隔著藍色的百頁窗,晨曦的淡藍被渲染成海的顏色,樓下漸漸傳來走路和騎車的聲音,使這個早春的清晨泛出了聲響。她的目光從魏海東熟睡的麵孔落到地板上,地板是那種八十年代流行的小方磚,一塊連著一塊,上麵是暗格子的花紋,在晨光看起來很亂,像她的心情。她盯著地上的花紋看了一會,理不清頭緒,突然之間發現自己這樣很沒有意思,無論心情怎麽樣,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已經來到廚房,昨夜熬好的八寶粥靜靜的沉在鍋底,早已失去了熱氣,她用勺子攪了一下,還好,由於熬的比較稀,經過一夜的醞釀,粥更加粘稠。她把電飯鍋的插座插上,從冰箱裏拿出幾個雞蛋,清亮的油在平鍋底上攤開,雞蛋磕上去,鍋裏瞬間熱烈起來,像久違的人重逢,爭相訴說自己的見聞,之後漸漸歸於平靜,金黃的煎蛋就做好了。

    等做好這一切,陳曉荷看看表,已經七點鍾了,她回到房間開始呼喚著兒子:“天天,該起床了,不然要遲到了。”她一邊喊著一邊迅速的將自己的被子折疊了起來,接著叉開五個手指頭當作梳子,把自己的長發攏到腦後,用頭繩一束,動作嫻熟到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像是經過特殊訓練。

    兒子被叫醒後躺倒在被窩裏,耍賴的說:“媽媽,今天星期六,我們班的小朋友都不去幼兒園,他們都去肯得基,你也帶我去吧。”

    “不行,今天媽媽要上班,就是不上班也不能帶你去,那裏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吃了會變的不聰明。快點起床了,要不今天媽媽準得遲到。”

    她不由分說從被窩裏把兒子拖出來,熟練的給他套上毛衣。兒子耍賴,雙手故意軟綿綿的不配和,小嘴撅得老高,“媽媽騙人,我們班陳晨每到周末都去吃肯得基,可是他很聰明的,走迷宮他走得最快。

    這樣的鬥爭是每個周六的必然功課,盡管國家早就規定周末雙休,那是針對事業單位、大型國企而言。小公司自有他們自己的小算盤,一個員工每天創造的經濟價值是很可觀的,所以少休息一天就可以多創造收益,可以算是一種剩餘價值的榨取。

    陳曉荷所在的公司就是規定每個星期隻休周日一天,這樣的霸王條款明明不合理,但沒人質疑,在飯碗岌岌可危的今天,已經沒有人有勇氣與不正之風抗衡。魏天天的幼兒園為了適應這一社會現象,特地開設了周六托管班,就是把幼兒園各班級周六家長沒空管的孩子,集合到一起統一看管。托管班的孩子從小班到大班參差不齊,魏浩然是大班了,每個周六就是去聽小班的小朋友咿呀學語,當然覺得沒有意思。他雖然知道這樣的抗議是無效的,每個周六支持去幼兒園是鐵打不動的,但還是忍不住抗議:“你上班可以讓爸爸陪我啊,我一定聽爸爸的話,保證不惹爸爸生氣。”

    “你爸爸沒空,你沒看到爸爸最近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回來嗎?”陳曉荷給兒子穿完衣服,兒子繼續賴在床上,她顧不上開導,重新往衛生間衝去。時針已經指向七點一刻,她忽然想起來今天可以比平常晚半個小時,於是腳步大赦般慢了下來,來到衛生間才發現魏海東已經起床了,此時正在眯著眼睛刷牙,半夢半醒的樣子。聽到她的腳步,他很快睜開了眼睛,咕噥了一句:“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陳曉荷從鏡子裏看到魏海東滿嘴白花花的泡沫,更顯的白眼球上的血絲明顯,縱橫交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她扭頭走出了衛生間,鼻子酸酸的,她到臥室打開衣櫥,給他找出了幹淨襯衫和外套,他身上的那套已經有幾天沒洗了,散發著難聞的煙味。

    她來到他的房間發現他已經洗漱完畢,正在用電動剃須刀修麵,整個臥室裏回旋著收割機般的蜂鳴聲,她把衣服放在床上,低著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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