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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移民正在緩緩走進布魯克林這座有橡木板牆的法院,這是一群溫順的人。我們必須在早上8點30之前到達這裏,發誓效忠美國,然後成為美國公民。我們給人的整體感覺是沒睡醒,同時又明顯在擔心中間出現什麽紕漏。
我們的著裝介於商務裝和周日盛裝之間,大多數人都聽從了自己收到的傳票上的指示,穿著與“此事的莊重性質”相稱的“得體”服裝。大約一個小時後,每個人都已就坐,我也對一個肯定經常發生的環節有了第一手的了解。負責審核文件的工作人員告訴好幾名來者,這種場合不允許穿藍色牛仔褲。“如果你穿的是藍色牛仔褲,”他提高聲音,好讓所有人都聽到,“出去換一下。”相關文章從暗處來到聚光燈下的華裔移民奧巴馬移民改革計劃再受重創特朗普引發美國墨西哥移民入籍潮為移民爭權利,美國亞裔不願沉默中國富二代移民:父輩財富和豪車歐洲移民困局:人道主義與安全風險
在這個過程中,“去換一下褲子”的要求不時冒出。對於在場的種類極為豐富的個體而言,因為被告知要去換褲子而引發的恐慌情緒或多或少是一樣的。一開始,我真的以為可以到大廳那邊的一個房間借備用的西褲,因為我們接到的指示信息非常令人困惑。那是一個周五的早上,我們身處布魯克林鬧市區卡德曼廣場盡頭附近的一座聯邦法院大樓裏——一片沒什麽特點的辦公樓群和綠地。誰會知道在那個時間點,上哪可以很快買到自己買得起的合適褲子,好讓自己不會錯過宣誓的時間,不會因此出現失去公民身份的可能性?
我們收到的傳票裏沒有明確列出不能穿什麽衣服,我看見有人穿著人字拖,有人穿藍綠色的緊身斜紋布褲,還有人穿印有星星和條紋圖案的半透明緊身連褲衫——雪兒可能會喜歡穿著這樣的衣服去參加奧斯卡頒獎禮——他們都沒有被攔下。不知為何,黑色牛仔褲就可以被接受。我穿的黑色打底褲也過關了,盡管它們根本不算正裝。各類民族服裝也沒有問題,不過我懷疑兩位執事的工作人員是否有資格判斷每套服裝在各自服裝體係裏的漂亮入時程度。
如果說有什麽稱得上是北美服裝的經典元素,那就是牛仔褲。我還記得自己穿過的第一條牛仔褲。我和家人是自來捷克斯洛伐克的難民;在我9歲的時候,我們獲得了加拿大公民身份。直到12歲左右,我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條牛仔褲,部分原因在於我家沒有太多錢可以花在買衣服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父母被同化的速度比較慢,他們不覺得這種藍粗布是高級的,反倒覺得它們比較低檔。
那條牛仔褲讓我有了一種歸屬感。我知道,它屬於基本款服裝,一點兒也不酷,但沒關係,因為它讓我融入了周圍的環境。我終於可以穿著幾乎相當於校服的牛仔褲走出家門了。無論如何,在布魯克林的法庭上,我看到的每一條不被認可的牛仔褲都幹淨得體,就差經過熨燙了,大多數人都會認為它們屬於“精致類牛仔褲”。
等到大家就坐以後,整個房間便被一位身著銀色西服的官員的俏皮話主宰了,他一邊處理我們的文件,一邊講著與糟糕的婚姻有關的笑話。我想要享受這種行為所製造的氛圍,並將其當成地地道道的美國式的不拘禮節。但當他把人們叫到自己桌前,確認公民證書上的細節時,又開始繼續針對穿藍色牛仔褲的“犯規者”,並把帶有實用色彩的“去換掉褲子”變成了更具創意的嘲諷之辭,不過很多話他的嘲諷對象都沒聽懂,英語不太好至少可以讓他們免於承受一部分羞辱。在場的人們意識到,冷嘲熱諷將是當天的常規動作,於是提心掉膽地當起了熱心聽眾,“欣賞”連珠的妙語。
有位俄羅斯人沒聽明白,幸運的是,一個與其並不相識的俄羅斯人正好結束了找褲子之旅,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的正裝襯衫現在全都被汗水浸透了),為前者做了翻譯。不過,或許是由於為了買褲子而錯過入籍儀式顯然太過荒唐(而且帶有極強的蘇維埃色彩),身穿藍色牛仔褲的俄羅斯人拒絕接受這一事實,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十多分鍾,那位聯邦官員注意到以後,又嘲笑了他一番,打發他出了門。
在這一程序步入尾聲之際,一位身穿白色正裝襯衫、深色西裝外套和時髦褪色牛仔褲的年輕男士走上前來。排隊等候時,他引起了另一位移民的注意,隨即微微一笑,顯然是希望自己的牛仔褲可以蒙混過關。他做到了:以白領階層風格的襯衫和西裝外套吸引眼球,同時在桌前把文件拿得低低的,遮住牛仔褲。隨後,一個將牛仔褲腿塞進靴筒的年輕女人在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被逮了個正著,但她的英語及態度非常強悍:她聲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於是,事情便不了了之。
事後,當被問及這種反牛仔褲的態度時,該法庭的一位職員表示,這並不是官方政策。仿佛這一環節毫無意義,隻不過是閑極無聊的聯邦雇員找樂子的一個法子,是把真正的美國人——也就是有辦法抵禦他們的欺辱的人——和外來者區分開來的一場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