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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花癡——那一段情愫

(2014-06-18 10:38:10) 下一個


作者:六六

http://www.bachinese.com/forum/read.php?tid=38974




2006年12月24日





上一次給滄桑寫信,是我去歐洲之前,約他見一麵.



我認識滄桑,到今天已經有六年了.他發給我的第一封EMAIL還在我的信箱裏,那是2001年7月17日.而在那之前,我最少趴在論壇裏看了他大半年.



六年裏,我總琢磨著要見他一麵.這次真的要成行了,兩人約好在瑞士與德國的邊境一個叫BORDENSEE的地方,美麗的湖邊.我上網查了那裏的地圖,乘什麽車到達,臨湖的小木屋一晚上多少錢.



我跟勞工說,我要去見滄桑了.



勞工說好.



我說,你不怕我們倆有些什麽?



他說:"應該的.都這麽多年了,不能光想想."



我詫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跟你說,要去跟另一個心目中愛慕已久的男人私會,你說應該的."



他笑了,說:"早去早回,給你兩夜,夠不夠."



後來我就沒去.



我勞工掐準我的弱點了.他若攔著不讓,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就是拚了把家產兒子連同離婚證一同砸到他臉上,都會去.可他每次都說,去吧.我於是每次都去不成.



上一次,為了見滄桑,我花了N多的錢去減肥,瘦到妖嬈,美麗一塌,連自己對著鏡子裏的裸體都讚歎不已的時候,無比悲哀地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我為另一個男人下狠心折磨自己變成破繭蝴蝶的時候,嚐到甜頭的,還是身邊的男人.



我曾經跟滄桑說,要早見,趁我美麗.我怕再晚些,乳房就下垂了.



不幸一語成讖EZZZZZZZZZaa。





我一直吹噓自己相看男人的水平一流.的確如此.能入我法眼的男人不多.昨夜去參加聖誕PARTY,幾個女朋友笑說我的位子正臨一個帥哥哥.我回頭無比放肆加挑剔地上下看了看那男人,一撇嘴說:"昨日黃草."總有女人哭訴說遇人不淑,我隻能哀歎,這叫道行不夠.若你上世修煉成精,此生對著男人瞄一眼,便知他心地是否淳厚,品格是否出眾,性能力高不高.當然,這種本事,是不能隨意外傳的,否則好男人很快就被挑走了.



我看中滄桑的時候,隻見他指間敲出的寥寥幾字.沉穩中透著幽默,我喜歡的風格.我對男人的要求,第一點就是善良.他就很善良.其次就是耐心.據說,人好比是俄羅斯方塊,總在跌摸滾爬中翻來倒去尋找正好填補自己空白的那一塊兒,並且拚裝成無縫隙的盔甲.缺耐心,這個我是知道的,這是我的弱點,我隻把所有的耐心都放在孩子們的身上了,對成人總是懶得搭理狀態,所以,男人的耐心對我很重要.但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把善良放在第一位,難道自己生本惡人?需要一顆溫暖寬容的心來感動我?



我天生就該是文學女青年.大事忽略不計而小事曆曆在目,這兩天又對一個大男人不吝讚美,隻因每天我帶著兒子出去放風的時候,都會遇見他悉心帶著學步的女兒半蹲著行走.



我不記得滄桑多少次在我危難時刻站出來挺我,也許眾人麵前他很沉默,並不顯現出關切,卻在MSN上或EMAIL裏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讓我分神,有時候竟能把我說困了,安然入睡.



我一廂情願地愛上這個男人,無論他多少次跟我說,我有女朋友了.



可以我的聰明,一耳就聽得出其間的欲拒還迎.



有時候他會說:"我很卑劣........"他的眼下之意我明白,我卻很陶醉於這種卑劣.



其實卑劣的是我.



我總想逃脫婚姻的牢籠.就好象安逸的鳥兒關在籠子裏有吃有喝,卻假裝渴望籠外的天空.真打開門,估計嚇得慌張亂蹦,生拉硬拽都不肯出.



勞工說,他原諒我,理解我.



一個女人一生活到三十大幾了,又沒經曆過別的男人,多少會心生幻想.總覺得窗外飄進的菜香對自己的胃口.



於是勞工說,允許精神出軌,不允許肉體出軌.



實在肉體要出軌,允許同性出軌,不允許異性.



很寬容.】】








我是一個缺愛的女人.哪怕給我一缸的愛情,對於我這樣饑渴的大海,都是杯水車薪.我在不同年齡段都索求無度,與各色男人交往,並很容易被一種曖昧情愫包攬.這種情愫是我刻意營造的,若即若離,似有似無,看私無心,實是有意地瞟他一眼,在他回望的時刻再假裝慌亂如小鹿般無處躲閃.



早在少女時期,我就懂這一手了.非常小的少女時代.小少女.



很多小少男都吃這一套,很快掉進我的蜘蛛網裏,等著我揮舞著八爪過去捕捉,而我走近嗅一嗅,就興味索然地走開.



發乎情止乎禮.



我就喜歡那張網將破未破的狀態,若對方不小心撞破,我就趕緊避之不及,跑得比兔子還快.



所以,動物裏,我很喜歡兔子.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兔,狡兔三窟的兔,兔子尾巴長不了的兔.



兔子的樣子就是我的樣子,無辜,純潔,卻瞪著一雙被欲望衝得布滿血絲,焦躁不安的眼.我根據自己的品性判斷.其實兔子是吃肉的,但兔子卻讓所有的人以為,她喜歡吃大白菜,沒事就抱著根胡蘿卜啃,很寡淡.



我喜歡吃肉,可我對外宣稱我減肥很多年.



我喜歡性,可我對所有曖昧著的男人說,我冷感.



冷感是非常誘惑的詞匯.一個女人以冰冷的姿態,板著臉一昂下巴,蔑視淡然地說:我冷感.



省卻了好多麻煩,卻又帶來無限遐想.



你如果想和這個男人把關係拉近一點點,你就對他放低一點身段,你說,我冷感,隻有你,不一樣.他就掉進來了,以為自己比旁的男人都偉岸,而這個美麗的女人之所以冷感,是沒有進入正確的狀態,一種豪邁陡然而升,想不成為你的獵物都難.



當然,如果你真的想擺脫他,就斷然地說,我冷感.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意思是,別費力氣了,沒救了.無論他說多麽妥帖的溫存軟語,你都不進耳,他越纏你,表現得越熾烈,你就越反感.讓他知難而退,並且欣欣然,對於我這樣的冰山,所有的人都化不開,他並不是唯一受挫的.勝固欣喜敗亦驕.



你們看我好象經驗很豐富的樣子.



其實,我大多是網上談兵.在我的指導下,我已經幫最少五對掉到灰裏刨不出來的女同誌成功釣到凱子.這個凱子,不是有錢人,卻是可以依靠一輩子的老實男人.網絡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見麵.而文字的魅力是無法抵擋的.幾封韻味悠然情意翩躚的小情話一說,沒一個傻男人能跑得掉.那都是我操刀的.



沒辦法,男人都吃這一套.就是愛那個吊吊,欲語還羞,借月表心.其實我這一套也是跟祝英台學的,若想說愛你,不說我愛你,卻說河裏的鴛鴦孤單了.一個非常優秀的好女人,若少了點碼字的水平,就不能得其所愛,這是不公平的.首先攻破男人愛情表麵的雞蛋殼,看似堅硬,實際上不堪一擊.破了,蛋清蛋黃一切一切,都一覽無餘.他就成了橡皮泥.你要他軟便軟,要他硬便硬.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表現得很酷的樣子.好象一切盡在掌握中,這世界隻要我看上的男人,沒一個逃得脫.



其實不是的,那是我吹的.



我的心都痛了.



昨天收到滄桑的來信.他說:"我要結婚了."



後來在網絡上,我跟勞工說:"滄桑要結婚了."



他說:"知道了,你都說三遍了."



我根本沒意識到.



我想,我真的滿貪心的.幾年前我特別苦悶的時候,打算跟滄桑私奔.過來人都知道,婚姻有個瓶頸.其實,隻要是活著,到處都是瓶頸.學著學著,你就厭學了,這就是瓶頸.幹著幹著,你就想換個環境,討厭麵對每天同樣的人,這也是瓶頸.而我寫小說的時候,寫著寫著就厭倦了,想放棄,覺得自己在幹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整天趴在電腦前,一中年大媽假裝純情少女編織愛情,特無聊,就想放棄.這也是瓶頸.我一直佩服窮搖女士,她都奔70去了,對愛情都沒瓶頸,始終保持無知少女狀態,單憑這種境界,就是我等小輩所無法達到的,更別提超越.



那時候,我的婚姻出現瓶頸.



結婚6,7年,無孩,不缺錢,也不多.每天睜眼就知道幹什麽,臨睡就躁動.這就是瓶頸.老沒事找勞工吵架,吵的都是雞毛蒜皮,根本不值得一吵.懶得照鏡子,衣服就七件,一周洗一次,下周接著穿,根本沒想著拾掇自己.



女人活到這份上,就好比是噴發前的火山,若不爆發,就憋死了.我要從瓶頸突破出去.我就計劃著逃離.把包裹都收拾好了,買了巨貴巨媚的衣服,頭發燙過了卻小心挽起不露一點馬腳,把所有的美麗掩藏起來,準備破繭以後迸發的美麗.



我不是淫蕩,我是悲哀.我需要一種外力,讓我覺得自己還有魅力,脫光了站在人的麵前,讓人目瞪口呆,在暗靄的燈光下,以貪婪的眼神欣賞我的裸體.



因為我和身邊這個男人睡了十年了,無論我穿露香肩的,還是露蠻腰的,還是披著大波浪,還是眼波輕曼,他都看不見.每天在電腦前耗到天昏地暗,進了臥室已經灰頭土臉,一把滅了燈,說,睡覺.根本不看渾身已經春情蕩漾,快滴出水來的我一眼.



我得在黑暗中顧影自憐,哀歎著,委屈著,幽怨著,淚盈著失眠.



我都自暴自棄了.



無論我是美麗的還是醜陋的,與他都沒有關聯.那我幹嗎要美麗呢?於是放縱自己,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難看到有一日自己無意中看了一眼鏡子,嚇得落荒而逃.



你於是知道我勞工有多麽勇敢.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依舊視而不見.後來我在懷孕的時候,他曾經放出豪言:"我連鬼都不怕,還會怕你難看?"



男人啊,就怕麻木.如果你身邊的女人為你努力了一切,你得珍惜,否則你不小心磕破的,是比瓷器還細膩的驕傲.



我認識滄桑的時候,真象個怨婦.



喋喋不休,不停地抱怨我的婚姻,告訴他我象一頭大象,欲壑難填.我經常求歡,經常被拒絕.我都有一頭碰死的心了.



要不怎麽說男人的善良是第一要素.滄桑當時一定是同情我,珍惜世界上的每一條生命,於是肯花大力氣陪伴我,鼓勵我,告訴我資質一流,美女坯子,隻是需要一點努力雕琢.



我說他是我的精神蜘蛛,精神教父就是這個意思.他就好象是FATHER,從沒在我自暴自棄的時候放棄過我.陪伴我走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刻.



我感謝他,於是為他寫下一篇一篇的美文,把所有我內心裏的美好與愛都恭敬地,仰慕地,崇拜地,略帶嬌羞地匍匐奉獻給他.



他在電腦的那頭,我在這邊.一夜,他經常無話,陪伴著我鍵盤劈裏啪啦.對他,我能做的,就是寫下最美麗的文字,象祭祀一樣神聖地請他品嚐.



這就是我的第一篇王貴與安娜.



滄桑說,我非常喜歡.



我得意極了.



無論別人說好說壞,我都不介意,反正我又不是寫給你們看的.世界上,那個欣賞我的人喜歡就行了.



前兩天,一個想買我電視版權的人說,我很喜歡王貴與安娜.



我答,ME TOO.



他說,比雙麵膠好.



我說,我也這麽覺得.



我後來就變得很冷酷,在別人沉浸在文字裏的時候,自己可以躍然紙外,完全不為所動,不被自己的故事所感,在寫完後不想多看一眼.而後來我故事的結局大多非死即殘.



隻王貴與安娜,通篇洋溢著溫暖.象冬日裏的一盞小燈,融化了冰冷的手心.那股溫暖,就是滄桑注入我心田的.到今天依舊愛不釋手銘記在腦海.








女人其實很可憐.



尤其是結了婚的女人,整天巴結著家,忙碌得象隻工蜂,卻得不到一點關愛.



一句關切的話,一點樸實的讚美,都會讓我們麵飛紅霞.



而男人總是可惡的,在荷爾蒙蓬勃的時候,不吝說任何動聽的話,諸如愛你一萬年,或者你美麗得象花.一旦得手,就忘記了.也許心中有愛,但口上卻不再表達.



戀愛的時候,他的眼睛象一塊栓了繩子的膠皮一樣,總粑在你身上,分秒不願意離開.會說出與他性格身份不符的類似於詩人的話.而婚後,他的目光總有意無意遊離於窗外或街頭的妙齡女郎.你在隨他視線的方向一同轉臉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失落得象落隊的孤雁.有些很放肆的女人,也許會公然揪著勞工的耳朵,低聲警告他:"你給我小心點."並且回家以後搬走枕頭餓他一個禮拜.



餓他一個禮拜.這是我在論壇上常見的婦女竊笑著收拾丈夫的法寶.一個禮拜之後,那個賤男人會乖乖地爬到你的床頭,柔順如京巴一樣搖尾乞憐.



而我,不是那樣放肆的女人.因為放肆需要本錢.



如果勞工在街頭看見美女目不轉睛,我要麽落,寞傷神,要麽附和地假裝大度地讚美說:"勞工眼光果然不凡."



我沒有那種資本,去餓他一個禮拜.因為我最長餓過他大半年,他都無動於衷.最終還是我乖乖從他腳頭爬到床頭,厚顏求歡.



其實很多年前,他看我的眼神,比看前麵那個貨色要饞多了.現在很多女孩大多庸脂俗粉,靠昂貴的化妝品和時髦的服裝掩蓋,才能透出一點光彩.不象我們那個時候,人不妝自豔,粉不黛自妍,往哪裏一站都是清水芙蓉,人比花嬌.連用花去形容,都顯得豔俗了.



我顯然沒有這份姿色.尤其是在我今天紅顏褪去,站在鏡子前怎麽梳妝都蓋不住黯淡的肌膚和太陽曬過的雀斑.但女人在垂老的時分,總是把自己的青春幻想得至高無上的風華絕代.反正已經逝去了,什麽樣的美麗還不由自己說?



我們說範冰冰是大美人的時候,林青霞會蔑然一笑,順手拿出一張當年窗外的海報,丟在範的眼前讓她獨自羞愧.



而我們感歎林青霞寶刀未老的時候,躺在黃土下的阮玲玉和蝴蝶都不屑爭辯了.想當年,在沒有媒體沒有網絡的時代,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人都因為美麗得不成樣子而活不下去了.



可老前輩們,有一句話叫做,好漢不提當年勇.任你當年如何風光,現在出來混的,頻頻曝光的,享受傾慕的,一定不是你們這些老人家.



你就得承認這個現實:紅顏死了.



前天晚上與朋友的丈夫一起吃飯.他聽我們談論買衣服糟蹋的錢,並努力把自己往少女堆裏打扮.我這一臉褶子的大媽,還踩著一條靴褲,把布滿脂肪粒,橘皮組織的肥腿硬往不可能塞進去的靴子裏塞,腿都不能打彎,走路象木偶一般地站在鏡子麵前沾沾自喜問:"好看嗎?"



大家答得都很應付,朋友委婉地說:"練愈加.我就是練愈加把腿練瘦了,以前塞不進的靴子都塞進去了.四個月就見效."



可我沒有四個月了.



再過四個月,我又老一歲,離青春又遠一點.而屬於青春的冬天又過去一個.也許我練了四個月,腿瘦了,可明年不流行馬靴.



我現在什麽都不缺.



我不缺錢,不缺時尚的眼光,不缺丈夫孩子未來.



我缺時間,缺青春,缺愛.



朋友的丈夫對一幫窮折騰的婦女不理解.他問:"你們非要漂亮.要漂亮有什麽用?都是老婆了,都是孩子的媽了.自古紅顏多薄命,沒聽說過嗎?"



我以近乎於絕望的延伸,無比哀怨地盯著他看,歎口氣說:"你知道嗎,人吧,都在追求自己所缺乏的東西.比方說,紅樓夢裏的林帶魚,最怕人說她心有七竅,而同樣的形容詞放在傻大姐身上,她會樂暈.瘦子都忌諱人評論胸的大小,胖子就怕提肉的多少.而你,說到我的痛處了.發明這句話的人,若不是出於對紅顏的妒忌,就是紅顏的無病呻吟.對於象我這樣的女人來說,我寧可薄命,都要紅顏."








我常想,處於我這種饑餓狀態下的女人,任何男人衝我勾勾小指頭,我就屁顛屁顛地走過去,服務得比外麵三陪小姐到位多了,還不收錢.



要麽怎麽說怨婦好騙呢!搭了感情搭錢財.



我們是不吝惜錢財的,卻心痛被人攫取的感情.



我不是沒知識沒文化的女人,也不是說吃飽穿暖了我就滿足了.恰恰相反,飽暖思淫欲.若我真一直在貧困線上掙紮,吃一頓飽飯我就滿足了.可我現在不是想吃什麽不得,卻是想吃什麽都把嘴巴紮起來.我不是買不起衣服,而是我無論砸多少票子下去,都淘不到合意的尺碼.我想高檔百貨店裏的小姐最恨就是我這類人.也許在我拚命往衣服裏塞的時候一麵擔心我把扣子給撐掉了或拉鏈給扯壞了,一麵還賠著謙卑的笑容,違心地說:"隻差一點點."



兩邊的扣子離胸還差整整一隻手指的長度,我都會不看價格地說,已經套進去了,包起來,等我明年瘦下來穿.



但連這種機會都非常少見.



賣衣服的小姐在我遠去後,會發出哀歎:"世界就是這麽地不公平.這裏每件衣服我都穿得上,可我買不起."



而我在遠去後哀歎:"這世界就是這麽地不公平,這裏的每件衣服我都買得起,可就是穿不上."



我真的需要愛情,需要動力,需要信心,一種外力,讓我動起來,活下去,為之努力.



這個人出現了,象孫悟空踏著七彩的雲霞.



他就是滄桑.



我總把所有的讚美語言都強加在他的身上.他自己每次看過我的誇讚,都不相信地問:"你到底在寫誰?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隻因為他恰逢其時地出現,所以他就襯得上所有美麗的語言.其實,如果那個時刻,另一個人出現,也是一樣.



就在那個時間,就在那個地點,就在那一刻,他很配合地走進我的世界.



當我鼓足勇氣說出我的體重的時候,他隻淡然說:"還好,不重,不如我重."



我都融化了.我發宏誓給他聽:"我會瘦下來.瘦下來我就美麗了,就象這個樣子."



我急急地翻出N年前情竇未開的我的小模樣,一看就是沒長開的未成年人.青澀得象個小女孩.其實就是小女孩.那時候,我懷疑體重隻有現在的一半.



滄桑又說:"不好看.太瘦.你不懂男人.男人喜歡有點肉的女人,你隻要瘦一半就非常好看了."



我幸福地要暈過去.標準突然降低許多.好象很容易實現的樣子.



活了二十多年,我一直克勤克儉,我沒怎麽給自己花過錢,卻把家布置得光鮮.我喜歡添置床單被罩,都是不菲的價格,然後就是瓷器花瓶,成為家裏的亮點.



我第一次下大本錢折騰,就是為了滄桑.他是那個相信我很美麗,並且越來越美麗的人.還說隻要瘦一點點就很好看.



我的美麗的夢在他麵前觸手可及,很容易實現.



我花了一萬美金,邁進豪華的減肥中心,忍受所有器械的摧殘,並樂此不疲.機器折騰完了,我還自我折騰,一回家就拿起跳繩把地板踩得咚咚,樓下的鄰居忍不住上來抱怨.我睜開眼的每一刻都在折騰自己,特別嗜甜也滴糖不沾.喝了好多年的果汁改成白開水,還在網絡搜索所有減重的宮廷秘方,祖傳秘方,民間謠言,成功宣言.



我給家裏添置了:按摩椅一台,桑拿浴一部,健胸按摩儀器一架,愈加CD若幹.



我一麵在電視機前的地毯上揮汗如雨,一麵對著電視裏的愈加老師嘖嘖讚歎:那腰枝,柔軟的,估計腿能上頭吧?若是躺在床上,得能翻出多少高難度動作呀!



練愈加我都能練得春情蕩漾,想入非非,練得好象看A片.



肌肉撕扯的痛苦一點沒引起我的反感,卻更多是快感.哼,等我瘦下來!我就.........衝到他麵前,三下五除二,把他剝成個手剝筍,當著他的麵,先來一個大劈叉,再來一個直下腰,一抬他下巴說:"什麽姿勢,你隨意........"



練著練著,我都能淫笑陣陣,欲海翻騰,仿佛性福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我連肉都不吃了,光吃青菜和清蒸魚.晚上就靠毅力餓著.餓到眼冒金光,每天拍著肚子說,就要上床了就要上床了,睡了就不餓了.人是一盤磨,躺倒就不餓.



好多次夜裏,我抓狂地打開冰箱又重重關上,麵對冰箱裏的雞魚肉蛋咬自己的嘴唇,手伸進去摸摸,無比不舍,再縮回來.第一次覺得白斬雞的肌膚好瑩潤哦,在冰箱的燈光下,發出幽幽暗暗的磁性光芒,勾引著你的嘴唇想湊過去親吻,你的舌頭想伏上去舔噬,你的牙齒想輾轉著撕扯糾纏.



所有的回報都要有付出.



如果你不打算有任何回報,或有任何追求,最好不要嚐試減肥的過程.那種苦痛,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心態可以承受的.沮喪,抓狂,悲傷,熱切,憤怒,想殺人.



人好象沒必要這麽折磨自己,人生苦短,幹嗎跟自己較勁過不去?



你隻有在飽受歧視,心理受到壓迫,眼前出現一線曙光,並為之狂奔的時候,才有這種信心和毅力.



我想肥肥的女兒,之所有瘦下來,就是對愛情的渴望.



和我一樣.



我瘦了.



整天脫光了衣服放下窗簾在家走來走去.



整體好看了,局部就容易收拾.每天要花很多時間在給皮膚上油滋潤(就好象買了一雙好皮鞋得不停地拋光打臘一樣.)給胸部的皮膚按摩,收緊,提胸,擴胸運動.



人吧,其實想不開,最自在的人,就是不給自己添任何資產.任何屬於自己的資產,都是給自己加上一副絞架.你買了車,就得花時間擦.買了房子就得花錢裝修,整天收拾,買了電腦就要去配音響顯卡WEBCAM.如果你一無所有,哪有這麽多麻煩?



我的身體,那一向都成我的負資產了.丟了絕對舍不得,但留著,就得投入.買一瓶緊膚霜好幾百,買一套彩妝幾百.買幾套行頭幾百.票票花得巨快.



而美麗的女人都疏於工作.因為保養特花時間.



我最少有大半年沒出任何文字,很少有時間上網,經常不想去上課,睜眼就想今天怎麽花錢.



入少出多.入都快不敷出了.



還好,還好,離我去見滄桑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我隻要度過那瘋狂的一天,我就可以又自暴自棄了,不必這麽浪費時間.我要讓一個男人驚豔,癡迷,留戀,不舍得.然後我勝利逃開.



我要的就是那一瞬間,那一瞬間,我把全世界的陽光都吸收在我的兩腿之間,煥發青春的神采.









我現在返身回顧減肥的痛苦,叫旁觀的人看得心驚肉跳,哭笑不得.



其實不是的.身處愛情的女人,仿佛渾身注射了冰毒,別說不讓吃了,哪怕就是渾身紮滿鋼針也不覺得痛.那個減肥的過程,我很享受.每瘦一公斤,我就覺得自己離一絲不掛,象待宰的羔羊一樣躺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懷裏又近了一步.一想到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我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顫抖.



日本有個女體盛的盛宴.就是讓處女躺在餐桌上,身上鋪滿五彩的壽司和天婦羅和生魚片之類的,眼睛和嘴巴都不閑著.不過當女體盛前的淨身很是麻煩,要淨身,刮毛,灌腸,餓一天,至少保證食客饕餮的時候,自己不會因為饑餓而放屁.



我就在朝女體盛奔去,做燃燒成灰前的一切準備.甚至包括滿世界成人網站搜索,要購買讓乳頭和下體呈現出嬌豔欲滴的粉紅色的那種褪色劑.我要武裝到牙齒,美麗到發絲,任何一點點有可能破壞我計劃了上千年出軌的小瑕疵都要被我考慮進去.



當我一件一件褪去掩玉的幛幔的一刻,滿屋皎潔,就好象電影鏡頭裏觀音座後打了大燈,全身上下發出通透玉潤的光輝.



這就是我對我與那個存心勾引了好久的男人,在褪盡衣衫的一刻,腦海中呈現的幻想.



我早就說過.我這輩子,幹什麽都會成功,隻要是我感興趣的職業.如果我不教書,我就寫作,如果我寫不出東西,我就當廚師,如果廚師膩味了,我就去當A片導演,以我對情色的理解加女性的細膩,保證比現在小日本的那些情色要高明許多.他們都無法理解色這門藝術.如果僅僅把色當成一種賺錢的工具,就失去了許多文化的韻味和雄性眼中的母體神秘.色吧,如果單純提煉到活塞運動和交配的角度,就完全無情趣可言.



可惜,很多男人都不懂.



要麽傻傻的出力,要麽就跟那些低劣的A片學習,讓女人象死魚一樣躺著,前戲到滿臉睡意都不起興.



我還保持好多年前相遇滄桑時的習慣,沒事就逛逛性壇.



那時候我是不諳此道的良家婦女.現在早已出落成大師級人物,輕易就可以看透人家問題掩藏背後的勉為其力.不要誤解,我並沒有多少實踐的機會,事實上,除了家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我宰割的那個男人,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劍光出鞘.因為好刀需要好手提.我還沒有找出那個能夠值得我出鞘的男人.



有男人說,我喜歡性愛,而我的老婆躺在那裏象條死魚.



我冷笑,心想,她之所以是死魚,是被你的屠刀給殘害了.在這之前她是活蹦亂跳的,在這之後,若遇到個好廚子,哪怕在250度的高溫下,在翻騰的油鍋裏,她都會高高躍然而起,在劈啪的爐火中舞蹈.



我原本就是那條活蹦亂跳的魚.我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若是碰到好廚子,我哪怕就是魂飛魄散,都願意在他的刀下,他的鏟上,他的掌中彈奏激越的奏鳴曲,在油鹽的浸泡裏,在青紅椒的輔佐下,在蔥薑糖醋的澆築中,變成美麗的藝術品,生猛的誘惑,繽紛的邀約.在推拉點探的筷箸間酣暢淋漓地消瘦成骨架.



可不幸的是,我家的廚子越來越疏於做菜.



據說,大廚都隻在豪華餐廳的燈光下,在一排旺盛的爐火前,在七八下手的哄抬聲中,在麵前百八十個碗盞杯碟前,才有動手的欲望.



而大廚在家裏,是根本不進廚房的.太小,發揮不開.



我家大廚就沒有進廚房的欲望.我這道菜太大,他也發揮不開.



舉又舉不動,扛也扛不起.



所以,他把他的十八般武藝加兵器都放下,繳械投降.他就往床上一躺說:"累了."



好象近6年,我們都沒換過姿勢.








我雖然追求完美,可又怕得不嚐失.



其實哪怕乳頭的顏色咖啡一點,下體的顏色渾厚一點,都不算致命弱點.那些褪色劑隻能算錦上添花,卻不被歸為雪中送炭.錢我舍得花,但怕把自己當成實驗的標本.萬一失敗了,搞不好毀於一旦.



我曾經膽戰心驚地問滄桑:"你說這褪色劑的效果怎麽樣?會不會太好,結果把整個顏色都退沒了呀?我可不想頂倆饅頭就出去了.棗糕和饅頭在視覺和味覺上都是有差別的."



滄桑大笑.他總是在我突發奇想的時候忍不住大笑,給我出主意說:"你不會在腋下試一試或嘴唇上開辟一點試驗田?"



聰明吧?這男人.



有味道吧,這男人.



我試了.



結果是,錢白花.



反正在追求出軌的過程中,被我糟蹋的銀子都肩挑車拉了,那麽多化成骨灰的銀子都夠把我家的地板鋪滿,也不在乎那麽一點點.



離成功隻有半步之遙,而離我們的見麵不到兩個月.



我太招搖,太自滿,每天路過鏡子的時候就會忘記自己要去幹什麽,而是雙手托乳站在鏡子前來回扭擺,擺不同的POSE並尋找最佳視點.有一次因為沾沾自喜,本來準備去關廚房的火的,結果忘記了,對鏡開始修眉,把壺燒了個洞,又要多出一份冤枉錢.



我自打有了外心以後,特舍得在自己身上砸錢,卻對家庭開始吝嗇起來.



家裏的毛巾開始長黴點了.以前我哪能把毛巾用到那份上啊,稍微不夠柔軟我就換新的.可現在我要把錢省下來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毛巾嘛,可以一直湊合到爛.



以前我有一鐵姐們兒,那是一絕.



家裏的襪子扔得東一隻西一隻,經常洗的時候落單.我替她發愁,她卻不急,她說,總會在某次湊成雙,怕什麽.而且有一天她躺在沙發上磕瓜子思考的時候,突發奇想,認為所有的襪子應該配成BP機的格式,拿起一隻CALL一下,另一隻就會在房間的角落裏BB作響.我當時被她的創意驚呆了,想什麽樣的懶女人,才能產生推動世界的發明創造啊!由此可見,四大發明都是懶人的傑作.



不想搬沉重竹蔑的太監,發明了造紙.



不想手抄書的書生,發明了活字印刷.



不想在新年裏徹夜敲盆嚇走怪物的男人發明了火藥.



不想總走冤枉路的馬,發明了指南針.



我的那個姐們兒,早在九十年代初就舍得花一個月的工資買一瓶"洗洗豆",而我到她家過夜的時候,卻發現掛在牆上的毛巾碎得象捏破的絲瓜條.



她說,臉是要拿出去SHOW的,要保護好,毛巾要那麽漂亮幹嗎?



我說,客人來了,看到你不尷尬?



她說,所以我通常不請客.你來,是因為我不把你當外人,每次來,你都能替我從床下掏出幾隻襪子.



我以前胖的時候是賢惠的好女人,現在瘦了,我就邪惡了.我才不管身邊這個男人是死是活,他再抗議,我都堅持不炒辣椒豆腐幹子,一到吃飯時間我就開水燙芹菜吃.哼,我馬上就要出軌了.我要是耍得高興,我就再也不回來了.我才不要看見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還有就是我光著身子在你麵前晃悠,你完全麵無表情.



你不珍惜我,自然有人珍惜,你不要我,我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九。我為誰癡--------也是生活




2006年12月28日




滄桑結婚了,跟我沒什麽關係。我們沒有任何交集。




孩子終於睡了.



我懷疑在孩子成年以前,我將坐下以下幾種病:腰肌勞損,椎間盤突出,腱鞘炎,五十肩,子宮下垂,過勞死.



冬天的孩子死沉死沉的,穿得象個球還到處亂蹦彈,我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在他入睡以後,然後懼怕天明的到來.沒孩子的時候盼孩子,有了孩子又希望把他塞回去.以前不懷孕,到處東瞧西瞧,求神拜佛,心術不正地搞慈善運動(被老人逼的,自己覺得孩子可有可無.)一聽論壇裏有媽媽因為疲憊憤怒毆打孩子就義憤填膺.說我們這還饑餓著呢,你那裏都已經開始糟蹋糧食.特別不知道體恤人地批評媽媽:"要多些耐心,多些耐心.孩子的每一聲哭鬧都是愛的回聲.你在享受的,我沒有."



現在誰跟我說這話,我會回一句:"你想有?我送給你."



早上給兒子穿鞋.穿上左腳,他把右腳摘下來,穿上右腳,他摘左腳.穿上左腳他摘右腳,穿上右腳他摘左腳.



剛開始,我特別溫柔耐心,如果你是個旁觀人士,你會無比讚歎母性的光輝.我笑著給寶寶邊穿鞋邊講故事:"蜈蚣小朋友第一天上學,媽媽喊,小蜈蚣!你要遲到了!怎麽還不去學校?小蜈蚣說,媽媽,我在穿我的第89隻鞋子."寶寶似乎注意力並不在我精心編纂的故事上,卻依舊興致勃勃地摘腳上的鞋子.



我覺得,我兒子的腳比蜈蚣還要多.在這種遊戲持續了45分鍾之後,我才發現,已經9點了,孩子還沒吃早飯,我沒刷壓,眼角的眼屎沒擦,披頭散發.



我開始粗魯:"不許摘!"我沉下臉來訓孩子.



一歲的孩子已經會看臉色,他看你怒了,也跟著發怒,象鏡子一樣學你,他雖然不會說話,他會發出低喉,然後憤怒地拍你的手.



我再吼:"不許摘!聽見沒有?"



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撇嘴哭給你看,上氣不接下氣,還假裝咳嗽.嘴裏開始呼爹爹喚奶奶,倆老人跟我多麽虐待孩子似的一把搶過,又哄又噓.



我和孩子之間的愛心交流以徹底失敗結束.



我帶孩子出門,在門口堅決婉拒爺爺奶奶的護送,我說,我行,並要求孩子在門口跟爺爺招手告別.



出了門,凜冽寒風.



我給孩子戴上帽帽.



孩子口裏嚷著:"帽帽,帽帽."



伸手摘下.



我趕緊給他戴上,說,冷.



孩子依舊帽帽,帽帽,再摘.



我再戴.邊戴邊推手中的小車,歪歪扭扭.



一百米不到,我們倆象打架一樣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怒了,一把把帽子扣在他腦袋上,連臉一塊兒蒙住,大聲喊:"再摘!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寶寶趁我一縮手,又將帽帽掀開,以為我跟他躲貓貓,他露出下牙兩顆半,衝我咧嘴一笑說:"沒....."



我的心都痛了.



又軟又疼.



他的世界,不過是花,貓,帽,媽,奶.他所有的發音都以M,B,D,N開頭.他對他認識的寥寥幾個東西組成的世界無比新奇,看路邊的草,大聲喊:"哇!"看對麵走過來的孩子就喊:"寶寶寶寶",一見我就將頭拱入懷中喊:"抱抱,抱抱."



而我,隻將心分給他一角.我非常希望自己在帶他的時候不急不躁,不停與他說話,但心裏卻總在想自己的九九.我要上課,我有學生,我要寫稿件,還要去各處應景兒.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竟總分神,總盼他睡覺.



昨天我跟勞工電話說:"我決定了,不要小二子了.日子太難熬.一個孩子已經足夠了。 我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樣充滿母愛.凡是堅持要一堆孩子的,都不用自己帶.凡是生一個就夠的, 基本上一手包."



勞工安慰我說:"等孩子大些,兩個能在一起玩你就解放了."



我說:"P.最少還要5,6年的辰光,我怕我熬不到那時候就已經去了."



我承認,我是非常虛偽的一類.表麵上看著博愛溫柔細致,骨子裏自私懶惰,能逃就逃.



兒子累了困了或激動了,就口中直喚"呆呆."這個呆呆就是他爺爺.兒子每次看爺爺從外頭回來,就象初戀情人見麵一樣歡呼著迎上去,殷勤地把地上所有的鞋子都砸到爺爺身上幫著換.爺爺幸福的表情啊,讓我覺得,這孩子原本就是為他生的.



我跟勞工說:"我早就看出來了,孩子以後不會跟我親.他的親人就是呆呆奶奶.我一點不嫉妒.不付出不求回報.爺爺奶奶對他的愛和關切,比我要多得多."



勞工答:"什麽親都是虛的.爺爺奶奶也好,爸爸媽媽也好都是踩著的肩膀,最後還不是屬於老婆的,跟老婆親?"說完,狎昵地衝我一匝吧嘴.



這個孩子的到來,你可以說是眾目期盼,也可以說打破僵局,更可以說是婚姻的折返點.



夫妻倆在一起久了,淡如涼白開.有欲望都不願意互相發泄.



上床,這個詞在偷情狗男女之間就顯得特別意味深長,洋溢著渴望,熱烈,纏綿,瘋狂.



不過上床,對一對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夫妻來說,就是閉上眼睛打個尖兒.



"我們有多久沒那什麽了吧?"我突然轉臉問枕邊的合作夥伴.



他回想一下說:"恩,是好久了."



"我都過意不去了.感覺你不是男人我不是女人,要不要激情一把?"我勉強邀約.我期望他說:"累了,睡覺."這樣,逃避歡娛的責任就不在我.



他也是心有愧疚,主要是傳出去有損社會形象.他說:"是要一下了."



有一個性生活的統計調查.男人的答案與女人的相差甚遠.男人都說自己一周最少三四次,說兩次的都覺得赧顏羞愧.我懷疑,我勞工也是在選項裏填天天都要的.誰好意思暴露說自己腎小,性趣不大?



浮誇風就是這樣開始盛行的.



看看大放衛星下餓死的狼虎們,就知道災情有多慘烈.



女人回答說:"一個月一次.""半年沒一下."



這中間的差距去哪了?



你不要對我的話嗤之以鼻.我是經過調查並思考的.經過我在周圍群體的廣泛深入勘察,實際情況就是:無性,或性少.



但這並不影響生活.



人活著,好忙哦!



睜開眼睛就是工作,交差,賺錢,養活孩子.老人的生老病死,朋友親戚的人情往來,房貸款,保險要交,孩子的功課要輔導,領導要應付,客戶要撫慰,屬於自己的時間被一點點壓榨到成吮吸過的甘蔗.



每個人都人為地把自己搞得很累.你要麵對殘酷的社會,並且把這個貫以好聽的名字,叫競爭.



原本我們可以省下眾多的時間去愛愛,去抱抱,去親親.



現在全部貢獻給不相關人等.



你要應付客戶,客戶也要應付你.兩個都不情願花時間的人卻非得湊在一起熬辰光.熬成習慣了,就變成糖稀,攪在一起,習慣了.



原本就是簽字的事情.



現在為簽一個字,要吃飯,唱歌,泡腳,按摩,躺在別的女人懷裏射不情願的精.



社會的GDP一路上升,到處一片消費的火紅,從精神到肉體都出現前所未有的空虛.



認不清自己.



以前的老農民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晚上沒電視沒電腦沒娛樂,吹了燈就是癲狂著造人.



現在,沒日沒夜,想造沒時間,沒體力,造不出.



我說:"好久不愛愛了,不象話啊!"



他說:"是的,該愛了."



兩人連衣衫都懶得褪去,就開始敷衍式相互搓澡.我管這種色意味淺,完成任務意味深的撫摸叫搓澡.



有點力度了,他.



可我還不想.



有點意思了,我.



電話響了.是他公司的事情,他幾句應付掉.



回來,又軟了.



再重新搓.



有點冒煙了,他.



有點濕氣了,我.



孩子哭了.



抱著孩子哼歌,不停地拍,要數500下,最少.



最多數到6000的.



我過後苦笑著說,肯定有更難哄的孩子,所以前人發明了更大的數字萬億兆.



孩子睡了,電話關了.



再重新搓,倆人都把手搭在對方的敏感部位上,睡著了.



這就是生活.



累了.







2011年6月24日




十一年了,我們錯過無數次相遇的可能。有心或者無意。有時候甚至隻有幾小時的車程而已。



十一年裏,我見過BAC論壇的N多元老,很多人都快混成了血緣親。



十一年裏,你看著我從不名一文到冉冉升起。



十一年裏,我們的話越來越少,我們甚至忙碌到已不能在網上相遇。



我總記得我寫王貴與安娜的日子,你坐在電腦的另一頭,默默地陪我打字,在我貼到論壇後,你總是第一個回帖。我跟你說,我害怕我自己寫不完。你說,留一段紀念,我陪著,你慢慢寫。



我想,愛一個人,竟然有這麽大的動力,能夠讓我對從未見麵的男人心儀到最終成為作家,而這個愛字,我竟然,11年未對你表白。我甚至不敢問你,你喜歡不喜歡我?我怕你會以慣常地幽默答:重要麽?



對我,很重要。



因為我的膽小,我看著你離異,看著你單身,看著你戀愛,看著你結婚。



而因為我的膽小,我掙紮在我永遠搞不懂的婚姻裏,從抗爭到憤怒到每天試圖衝破牢籠到最後歸於沉寂。我的身上心上,遍布傷痕。



我曾經問你,如果我離婚了,會怎樣?



我希望你答我,和我在一起。



而你說,你不會離婚的。



我們第一次見麵,在杭州的酒店大堂。



我一眼認出你的背影,雖然你正麵的照片都沒有幾張。



我喊:桑桑。



你回頭一笑,伸開臂膀擁抱我。



我等了十一年。



擁抱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我的腦海裏把十一年的幻燈一張一張放過,我聽見自己的心從狂奔到河邊散步。



終於有一天,我們可以,肩並肩在西湖散步,繼續討論。。。



國家大事,世界局勢,經濟動向和彼此的小孩。



青春,就這樣,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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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小綠草 回複 悄悄話 太好看了,非六六的腦瓜子寫不出此種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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