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之死引起的話題 －－文學城ID心靈泉

來源: 心靈泉 於 09-11-04 09:30:31

林彪是被寫入黨章的毛主席的接班人，我們每次祝完毛主席萬壽無疆後，都要緊接著祝他永遠健康。然而在我下鄉的第三年他卻乘飛機出逃摔死在異國他鄉的蒙古溫都爾汗了。這種消息對於政治敏感性並不怎麽強的農村來說，所引起的震動，仍然無異於一顆原子彈爆炸。

文件沒有正式傳達前我就聽說了這個消息，那是在極為秘密的狀態下，聽非常可靠的朋友悄悄地傳播的。但在文件正式傳達前，我不敢從我這裏使它擴散一丁點。當中央的文件正式傳達之後，公社所屬的各單位和各生產隊都像炸鍋了一樣，那議論就五花八門了。

機關工作人員閑談議論此事時，有人說：“這林彪是毛主席親自選定的接班人，竟然還反對毛主席？”

有人說：“誰反對毛主席都沒有好下場，毫無疑義，林彪將永遠被定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成為遺臭萬年的千古罪人。”

有人說：“林彪打過一些勝仗，現在看來，那是他早就為自己篡黨奪權的野心創造條件了。”

有人說：“這個林彪啊，當麵說好話，背後下毒手。天天喊說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結果卻喪心病狂地反對毛主席，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有人說：“國家形勢一片大好，這個林彪竟敢汙蔑說是‘國民經濟停滯不前。’”

而我們楊郎四隊農民們說得最多的是：

“這個林彪麽，不是說好讓他接毛主席的班麽？他咋就急得等不住了啥？”

“人常說，君子好提防，小人不好防，這話說得對對的麽，毛主席就吃了林彪這個小人的虧了！”

“林彪這個人哎，當麵是人，背後是個鬼哎。平常手裏老舉著個紅寶書，擾搭擾搭的（即揮過來揮過去），背後卻隻謀著（考慮）給毛主席下爪爪呢（下毒手）。”

“一個人是奸臣還是忠臣，臉上能看出來呢。咱們早就看出來林彪長了一幅奸臣像。你

看他那個鷹鉤鼻子，三角眼，尖下巴，猴子頭……”

為了糾正人們那唯心的，不科學的說法，我書生氣十足地對他們解釋：“看人要看其思想實質，不能看麵相，即便是反動的事物，也不能用迷信的說法去解釋。比如，就算林彪長了奸臣像，那麽吳法憲呢，用看相學說解釋，他可長了一臉忠厚像呀，不也照樣反對毛主席麽？”人們聽了我的話便啞然了。可是我前麵解釋，他們後麵照樣用自己多年來從曆史劇中學到的知識和理論去解釋一切，於是，我便不費那些口舌了。

不過，我們隊的認識能力比起偏遠的生產隊還不算太差。

有一次，我們在楊郎供銷社門口談論林彪事件。楊郎公社鐵家溝大隊的民辦教師胡良玉（他是我們楊郎四隊人）對我們學說著，說鐵家溝開會討論對林彪事件的認識時，有一個農民發言說：“誰喂的狗咬誰。毛主席把林彪提拔成自己的接班人，喂了這條沒良心的狗，結果就讓這狗咬了。”

與會的農民們聽了這精辟的發言都大表讚同地說：“這話說得對著呢！對著呢！對對兒的麽！真的是誰喂的狗咬誰呢。”

另一個農民發言說：“這個林彪麽，也太沒有良心了，毛主席對他那麽好，讓他天天都能吃上油餅子和長麵，他為啥還反對毛主席呢？”

會場上其他人都笑了。這位發言的人說：“笑啥呢！你們都笑啥！不要看我東拉西扯的，我說的可都是《毛選》上的重點呐。”會場上的人們聞言笑得更厲害了。

說這段話時，胡良玉活靈活現地學著鐵家溝農民們特有的口音，惹得我們都笑疼了肚皮（鐵家溝人的口音不同於楊郎其他大隊，而是與寧夏同心縣的口音很接近）。

當時跟我們一起閑談的另一個人說：“我還聽到咱們楊郎有人這麽說，說那個林彪麽，逃跑時坐了個拖拉機，曳了一群就不說了，還掛了個四檔，結果到三岔路上，拖拉機就起火了，林彪就咣當了（死了）。”

我們都是熟悉本地方言的人，一聽就明白誤會在那裏了，當下就笑得前仰後合。原來農民把林彪的老婆“葉群”聽成是“曳了一群人”，把“死黨”理解成了“四檔”，把“三叉戟”飛機意會成“三岔路基”。

這時人們又聯想起各自聽到和見到的好多類似的讓人捧腹大笑的事。

一說：有一年開三幹會，開完會後，照例要給廣大貧下中農傳達會議精神。一個隊幹部傳達說：“上級要大家特別注意，警惕階級敵人鑽褲子。”聽了幹部的傳達後，社員們群情激憤。他們紛紛說，我們不怕，把褲管紮緊些，讓他階級敵人鑽不成。過了好多天，也沒有見有什麽階級敵人來鑽褲子，原來那位幹部不識字，理解能力差，錯把階級敵人“鑽空子”聽成了“鑽褲子”。

二說：有一次上麵幹部來講話，他說，現在咱們社會主義陣營蒸蒸日上，帝國主義陣營四分五裂。社員們一聽就笑了，有人當場就說，怪不得帝國主義國家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呢，咱們一天掙“十分工”，他們一天才掙“四分五厘”，還不到咱們的一半兒呢（“四分五裂”與“四分五厘”在當地方言中讀音相同）。

說的這些都是由於對字麵意思的誤解而鬧出的笑話，這就牽扯到農民的落後了，由農民的落後又引出供銷社劉錫林的一段個人經曆。說的是有一次老劉到固原某鄉村去開展一項工作。第一次與群眾見麵，基層幹部對農民們介紹說：“咱們歡迎上麵派來的劉官僚給我們講話。”

老劉生氣地說：“你怎麽把我叫官僚？”

那主持會議的基層幹部說：“哎呀，你不要客氣嗎，官僚就是官僚嗎，謙虛啥？”

老劉聽了目瞪口呆。

說著，說著，我的第一家房東的大孫子也走過來旁聽我們的閑談，聽到我們講的都是有關農民出醜的笑話，就說：“農民沒有文化，又不懂政治，少不了惹一些笑話，可是你們有文化的人照樣鬧笑話呢。”接著，他就給我們講了一個文化人鬧笑話的故事，大意如下：

一九六九年春季，寧夏八大文藝團體都到固原縣三營區所管轄的各公社勞動鍛煉。有一天，京劇團有一個武生，幹活時到附近一個小樹園子裏大便。很快，一隻狗尾隨而來，蹲在該武生麵前不遠的地方。武生一見，心下害怕，等不及大便結束就趕快起身欲跑，狗見那武生起身，急忙奔了過來，武生一驚，一手提著褲子就一個車輪式側身翻滾跳，跳到那半人高的圍牆外邊去了。武生跳出來後本能地回頭一看，隻見那條狗也從樹園子裏跑了出來，朝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了。

當這位武生把自己的驚險經曆和心中的疑惑告訴給社員們時，他們笑得岔了氣，他們對那武生說，你站起時，狗跑過來是想吃你的屎巴巴，不是來咬你的。你一個車軲轆跳，翻到牆外麵了，狗沒有見過這種跳法，還以為你倒過來咬狗呢，結果嚇得來不及吃你的屎巴巴就日急慌忙逃跑了。

武生一聽，恍然大悟說，與貧下中農相比，我們太缺乏生活經驗和生產經驗了。

八石講完了這個笑話，我們都笑了起來，於是便趕緊收住了自己先前的話頭，再也不敢譏笑貧下中農們在林彪事件上表現出來的無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