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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文革:文革流行曲(轉自美國之音)

(2007-07-20 02:39:05) 下一個
(美國之音記者:李肅2007年5月5日華盛頓報導)

(語錄歌《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G*D》,《下定決心》歌詞: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G*D,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記者:今天我和美國芝加哥的音樂博士汪成用和東西方音樂藝術團音樂總監,音樂博士楊逢時一起介紹文革時期的流行歌曲。汪成用博士,你是文革的“過來人”了,這兩首歌曲肯定熟悉了?

汪成用:當然,這是兩首文革的語錄歌。我記得是1966年9月30日,中國《人民日報》發表了第一批“毛主席語錄歌”10首,其中就包括《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G*D》,還有這首《下定決心》。

記者:10月1日,這些語錄歌開始在全國演唱,揭開了文革流行歌曲的序幕。緊接著,10月12日和25日,《人民日報》分別發表了第二批和第三批語錄歌12首,包括著名的《造反有理》。
(歌曲《造反有理》歌詞: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

汪成用:文革一開始的時候,除了文革以前遺留下來少數歌曲之外,基本上就是語錄歌,其它的歌都不能唱了。

記者:一時間,中國不分男女老幼,都唱起了語錄歌。這些歌的曲調通俗易唱,不僅可以藉助音樂傳播毛澤東的話,而且可以藉助歌曲的形式記住毛澤東的話。在那個對毛澤東狂熱迷信的年代,唱語錄歌也成了對毛澤東表忠心的一個途徑。

汪成用:語錄歌多數是集體創作,但是隻有一個人比較特殊,就是劫夫。有不少語錄歌都是他寫的。

記者:對,這個劫夫,真名叫李劫夫,是現代中國音樂界的名人。文革前是沈陽音樂學院院長和遼寧省音協主席。他一生中寫過兩千多首歌,包括130多首語錄歌。在第一批10首語錄歌中,就有8首是他譜曲,可見他當時有多紅了。

汪成用:除了語錄歌以外,李劫夫還曾經為毛澤東的35首詩詞譜曲。他是為毛澤東詩詞譜曲最多的一個作曲家。

記者:對。其中一首就是毛澤東1961年2月寫的七絕《為女民兵題照》。當時,毛澤東的一個女友、中共中央辦公廳一個女機要員給毛看了一張自己持槍的照片。毛澤東有感而發,即興寫了這首詩,並且於1963年12月公開發表。李劫夫為這首詩譜了曲,於1965年2月發表。
(歌曲《為女民兵題照》歌詞: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裝愛武裝。)
記者: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據毛澤東的保健醫生李誌綏回憶,這位毛澤東的女友後來不滿毛澤東不準她結婚,說毛澤東“將她作為泄欲器,是典型的資產階級玩弄女性,過的是腐朽的資產階級生活”。毛澤東惱羞成怒,還讓中辦主任汪東興組織開會批評這個女機要員。

汪成用:我記得是1969年“九大”以後,開始產生了一大批創作歌曲,當然內容上也都是對毛澤東和G*D的歌頌。
(歌曲《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歌詞: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錦繡河山更加壯麗,更加壯麗......)

記者:文革時期的很多頌歌是用少數民族民歌曲調寫的,實際上很多作者是漢族人。為什麽要藉助少數民族的曲調呢?楊逢時博士?

楊逢時:首先,那個時候說毛澤東是全國各族人民的大救星,他恨不得成為全世界的大救星,所以要全國各民族敬貢。因此文藝工作者就想盡辦法,挖掘所有少數民族的東西來為他唱頌歌。
另外一點是,中國的少數民族有能歌善舞的特點。他們的民間音樂素材當中存在很多動聽、有特點的旋律。作曲家想把頌歌寫得優美一點、動聽一點,但是又怕被批判,說是資產階級的東西,或者是“封、資、修”的東西。但如果是少數民族的曲調,他就可以說:“你看,這是少數民族的東西,不是我的。”
(歌曲《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歌詞:敬愛的毛主席,敬愛的毛主席,您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

汪成用: 應該說作曲家都想寫好聽的曲調,但當時有很多政治上的限製,所以作曲家總要想辦法,想各種各樣的理由,利用各種各樣的機會來發揮自己的才能。我想,機會之一就是藉助少數民族特有的音調和節奏來把自己的作品藝術化一些。

楊逢時:比如說,那時不敢寫三拍子的歌曲,因為它有西方圓舞曲之嫌。但是用少數民族的曲調寫就有藉口了。

汪成用:像朝鮮族有一個《延邊人民熱愛毛主席》,就是三拍子。這個別人就說不出什麽了,因為這是朝鮮族的嘛。
(歌曲 《延邊人民熱愛毛主席》歌詞:我們心中的紅太陽,照得邊疆一片紅。長白山千裏戰鼓隆隆,海瀾江畔紅旗飛揚。千條江河歸大海,萬朵葵花向陽開......)

記者:我看,文革流行歌曲的最大特點就是藝術和政治掛鉤。

汪成用:對。就是所謂的文藝為政治服務。但是這種政策其實 並不是從文革開始的。中共的文藝政策最早是從蘇聯G*D那裏學來的,可以追溯到列寧時期。
列寧在“十月革命”時期就公開提出“文學屬於黨”的觀念,這個核心思想就是文藝是要為黨服務,為政治服務。到了大概1934年,蘇共提出了一個“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這麽一個方針,把這個確定為蘇共黨文化的核心。
毛澤東全盤接受和承傳了蘇共這個理論,到了1942年就把它和盤托出,提出了一個核心思想,就是文藝要為工農兵服務,要為政治服務。當然,所謂為工農兵服務實際上也是一個幌子,說到底就是文藝要為這個政權服務。
1949年以後,所有中國文藝工作者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熟讀毛澤東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以這條路線實際上是從蘇共開始,到中共的延安時期,到文化革命以前的17年,一直這樣延續過來的,隻不過在文革中達到了高潮而已。

記者:少數民族民歌曲調又成了有力的工具。

汪成用:是這樣。從文化上來講,漢族人比較內向,“琴棋書畫”可以說是他們的文化傳統;而少數民族比較奔放,能歌善舞。

楊逢時:比如說新疆民歌,本來就有比較西化的曲調,像和聲小調。如果你不用新疆民間曲調寫的話,自己寫,弄不好人家會批判你的作品帶有西方資產階級色彩。

記者:這首文革時期的《萬歲毛主席》就是新疆民歌曲調。
(歌曲《萬歲毛主席》(文革版) 歌詞: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敬愛的毛主席,革命人民心中的太陽,心中的紅太陽。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毛主席!)

記者:你們再聽聽這段《萬歲毛主席》
(歌曲《萬歲毛主席》(現代版) 歌詞:革命人民心中的太陽,心中的紅太陽。萬歲毛主席!毛主席萬歲!萬歲毛主席!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毛主席!)

記者:文革歌曲政治性強,那些歌詞在今天未必有多少感染力,但是歌曲流傳下來了,甚至被改成了搖滾樂、輕音樂。比方說,當年以少數民族民歌曲調寫的《阿佤人民唱新歌》。
(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文革版) 歌詞:村村寨寨,打起鼓,敲起鑼,阿佤唱新歌。毛主席光輝照邊疆,山笑水笑人歡樂。人民公社好,架起幸福橋,哎......哎......)

記者:文革以後改成了流行曲。
(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現代版) 歌詞:村村寨寨,打起鼓,敲起鑼,阿佤唱新歌。G*D光照邊疆,山笑水笑人歡樂......)

記者:還有輕音樂版。
(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輕音樂))

記者:當時還有一首頌歌叫《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
(歌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文革版) 歌詞: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您的光輝思想永遠照我心......)

記者:中國當代的“超女”李宇春也唱這首歌。
(歌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現代版) 歌詞: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您的光輝思想永遠照我心。春風最暖......)

記者:文革對於中國人來說,是一場災難。但是為什麽一些文革流行歌曲能夠流傳下來呢?

汪成用:我想關鍵的問題是,這場災難其實還沒有過去。不少曆史學家把目前中國所處的時代稱為“後文革”時期,我認為很有道理。把目前的中國與文革時的中國比一比,很多人,我覺得,他們過多地強調了它的變化,比如“經濟騰飛”。其實本質上可以說是沒有變。

楊逢時:是呀,那個親手發動文革的毛澤東現在在中國還被稱為“偉人”,他的屍體還放在天安門廣場展覽,他的像還掛在天安門上。同樣,那個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還是“偉大、光榮、正確”。所以文革其實並沒有從根本上被否定。

汪成用:前幾天我看了看中國中央電視台那個春節晚會,其中有些新創作的歌功頌德的歌曲,其實與文革歌曲沒什麽兩樣。既然還是“後文革”時期,那文革的歌曲還在流傳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楊逢時:另外,稱這些歌曲為“流行”歌曲並不妥。首先,真正的流行是自由競爭的產物,如果中國在那個時期什麽歌曲都能唱,可唯獨“語錄歌”、頌歌,大家最愛唱,流傳最廣泛,這可以叫“流行”。可實際情況是,除了歌唱毛澤東,歌唱G*D的頌歌與“語錄歌”,其他全是“禁歌”。這能說是“流行”嗎?這叫“強行”。

汪成用:有人可能會說,現在有些文革的老歌確實在中國有很多人唱啊!我認為,大概主要還是在四、五十歲以上的,經曆過文革的人,在這些人中有市場,有共鳴。對於年輕人來說,即使“喜歡”,大多也是獵奇。
可是要知道,這些四、五十歲的人,包括我本人在內,生長的環境基本上是個“文化荒漠”。我們經曆過強化的“洗腦”,再加上目前還處在“後文革”時期,所以這批人所生活的文化環境基本上還是原來的文化環境。這可能也是這些人還在唱文革歌曲的一個原因。
再一個應該提到的原因是,有些文革歌曲的原形其實本身並不是文革時期創作的,它的原始曲調和原詞可能根本不是歌頌毛澤東的。
比如說1971年的時候,《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發表了5首陝北民歌,內容全部是歌頌毛澤東、歌頌黨的。其中有一首歌頌毛澤東的歌,我記得是這麽唱,(唱)“高樓萬丈平地起,盤龍臥虎高山頂,邊區的太陽紅又紅,邊區的太陽紅又紅,咱們的領袖毛澤東。”

記者:這首歌叫《咱們的領袖毛澤東》。
(歌曲《咱們的領袖毛澤東》歌詞:邊區的太陽紅又紅,邊區的太陽紅又紅,咱們的領袖毛澤東,毛澤東......)

汪成用:對。但是這首歌的原始民歌實際叫 《光棍哭妻》。原詞好像是這樣的:(唱)“正月裏來鑼鼓敲,鑼鼓敲得我好不心焦,有老婆的人兒真熱鬧,沒老婆的人兒,心騷騷,哎喲,我的孩子他的娘啊。”

記者:啊,是這樣。(笑)

汪成用:到了文革,這個歌的曲調幾乎原封不動地用來歌頌毛澤東。另外還有一些民歌,基本上是原始民歌,或者是和原始民歌很接近,隻把歌詞、曲調稍做修改,就變成了文革的頌歌。

記者:也有文革期間創作的歌曲,今天的人把有關文革的詞給改了,繼續唱。比方說耿蓮鳳、張振富在文革中唱的《毛主席,我們永遠歌唱您》。
(歌曲《毛主席,我們永遠歌唱您》(文革版) 歌詞:您的思想是春天的雨露,我們在您的哺育下茁壯地成長。您親手點燃的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把我們百煉成鋼......)

記者:你們聽,他們唱的是:“您親手點燃的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把我們百煉成鋼。”而現在呢,他們的詞改成了“您親自領導的社會主義建設使祖國繁榮富強”。
(歌曲《毛主席,我們永遠歌唱您》(現代版) 歌詞:我們在您的哺育下茁壯地成長。您親自領導的社會主義建設使祖國繁榮富強。)

記者:有點篡改曆史之嫌了。(笑)

汪成用:(笑)為“曆史歌曲”“重新填詞”,這是中共的一個絕技了。文革中重新發表的五首“曆史歌曲”,哪一首不是在“重寫曆史”啊?這點改動實在是不足掛齒。

記者:說到曆史,1970年5月20日,毛澤東由於不滿美國在印度支那的軍事介入,發表了題為《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五二零聲明”。中央樂團創作了一首歌曲,叫做《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在當時非常流行。其中有一句歌詞是“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誰怕誰”這個說法後來成了人們經典的口頭禪。
(歌曲《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歌詞: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曆史規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國主義必然滅亡,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
記者:但是跟著毛澤東拚命罵“美帝國主義”的中國人怎麽也想不到,不到兩年之後,“美帝”的總統尼克鬆訪華,與毛澤東握手言歡,中美兩國準備聯手對付原來的“老大哥”──“蘇修社會帝國主義”了。
還有一首歌,喊口號更是直接。這首歌叫《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創作於“批林批孔”運動期間,但是成為人人皆知的文革流行歌曲卻是在“批鄧”期間。由於毛澤東指責鄧小平要翻文革的案,文革派就拿出這首歌大唱特唱,讚頌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
(歌曲《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歌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
記者:兒童歌曲也被用來為政治服務。
(歌曲《我愛北京天安門》歌詞: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我們向前進!)

記者:如果說這首《我愛北京天安門》還帶點兒童味道的話,那首《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壞東西》可就“童真”全失了。歌裏邊唱道:“鼓吹‘克己複禮’,夢想搞複辟”。
(歌曲《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壞東西》歌詞: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壞東西,嘴上講仁義,肚裏藏詭計,鼓吹‘克己複禮’,一心想複辟,呸!)

記者:讓兒童唱這種他們無法弄懂的歌詞,實在讓人啼笑皆非。我們這次節目結束的時間到了。楊逢時博士,汪成用博士,我們下次節目再繼續一起介紹《文革流行曲》。

楊逢時、汪成用:謝謝。



記者:這次節目還是我和美國芝加哥的東西方音樂藝術團音樂總監楊逢時博士和音樂博士汪成用一起介紹文革時期的流行歌曲。對於這些歌曲,你們怎麽評價?

汪成用:文革時期這些歌曲,從它們產生的方式到推廣的方式,都脫離了藝術的範疇。不管是“好聽”還是“不好聽”,都很難用評價藝術的方法來評價這些歌曲。準確地說,這批歌曲是用來製造意識形態的一個產業。它們的生產過程是變態的,不是正常社會產生出來的作品。

汪成用:其實,在希特勒時期,也有不少歌頌希特勒,歌頌當時的第三帝國的作品。但是如今,如果你想找一首這樣的歌,通過正常途徑很難找到。隻有在網上找關於第三帝國的信息,可能這些歌會跟著出來。因為這個時期已經結束了,這個人物已經被釘上了曆史的恥辱柱,所以他那個時期的歌曲,不管寫得好聽還是難聽,統統被掃入曆史垃圾堆。
你設想一下,如果有一天,毛澤東在人們心目中像希特勒一樣,那些歌曲是不是還會流傳,還會唱呢?

記者:說到對希特勒的歌頌,我聯想起文革中還有一個現象挺有意思。當時影響最大的媒介不是電視,而是電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每天早晨的開播曲是《東方紅》。唱頌毛澤東是“人民大救星”。
(歌曲《東方紅》
歌詞: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

記者:晚上收播曲是《國際歌》,就唱“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歌曲《國際歌》
歌詞: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記者:這種自相矛盾的做法硬是持續了那麽多年。文革時期有一些電影插曲也很流行。
(歌曲 《春苗出土迎朝陽》
歌詞:翠竹青青喲,披霞光;春苗出土喲,迎朝陽......)

記者:就像現在我們聽到的這首歌,就是描寫農村赤腳醫生的電影《春苗》的主題曲。
(歌曲 《春苗出土迎朝陽》
歌詞:......迎著風雨長,挺拔更堅強。社員心裏紮下根,陽光哺育春苗長......)

記者:還有反映中共紅軍時期的電影《閃閃的紅星》中的插曲《紅星照我去戰鬥》,算是當年流行的抒情歌曲了。
(歌曲 《紅星照我去戰鬥》
歌詞:小小竹排江中遊,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革命重擔挑肩上......)

記者:文革時期還有一種特別的流行曲,就是江青當年特別扶植的“革命樣板戲”。
(《紅燈記》唱段--《渾身是膽雄赳赳》
唱詞:謝謝媽!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幹杯萬盞會應酬......)

記者:當時這首唱段很流行,而且扮演李玉和的錢浩亮也成了文革紅人,一路高升,最後成了文化部副部長。類似這種情況的還不止他一個人。在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中扮演黨代表洪長青的劉慶棠也是這樣交了官運。
(歌曲 《紅色娘子軍連連歌》
歌詞: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槍為人民。向前進,向前進......)

記者:劉慶棠是江青的親信,文革幹將,在文革中迫害過好多人,後來也當了文化部副部長。
(鋼琴伴唱《紅燈記》唱段《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唱詞:奶奶,您聽我說。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記者:鋼琴伴唱《紅燈記》本來是中國著名鋼琴家殷承宗在文革的一次街頭演出中臨時想出的迎合觀眾的方法,卻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得到江青的讚許。 1968年7月1日,毛澤東觀看以後予以肯定。於是,鋼琴伴唱《紅燈記》成為“洋為中用”的創舉,其地位與當時的“八個樣板戲”齊名。
(鋼琴伴唱《紅燈記》唱段《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唱詞:......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記者:殷承宗還有一個鋼琴協奏曲《黃河》。1970年,經過江青的批準,殷承宗領導將冼星海和光未然創作的《黃河大合唱》改編成鋼琴協奏曲,並且根據江青的建議,修改了一些歌詞,加入了《東方紅》和《國際歌》的旋律,從而使作品帶上了一些文革色彩。
(鋼琴協奏曲《黃河》片段)

記者:鋼琴協奏曲《黃河》和鋼琴伴唱《紅燈記》使江青對殷承宗非常滿意,不僅恩準特別從國外給他進口了一架高級鋼琴,並且和當時的國務院文化組組長,也就是文化部長吳德一起作為介紹人,讓殷承宗加入了中共。殷承宗成為中央樂團團長和四屆人大常委。
(鋼琴協奏曲《黃河》片段)

記者:不過,文革中文藝界升官升得最高的是文化部長於會泳。他曾是上海音樂學院一個有才華的教師,參加過樣板戲《海港》的創作,是京劇《杜鵑山》的主要作曲人。
(京劇《杜鵑山》片段
唱詞:......同命運,一條心。 往年同受同樣苦,今朝同把冤仇申。願天下工農團結緊,砸開鐵鎖鏈,翻身做主人。)

記者:但是他積極追隨江青,是文革派的重要成員之一。受到他打擊的一個人就是後來中國著名的作曲家施光南。
(歌曲《打起手鼓唱起歌》
歌詞: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騎著馬兒翻山坡。千裏牧場牛羊壯,豐收的莊稼閃金波。我的手鼓縱情唱,躍進的歌聲震山河。草原盛開大寨花,花開千萬朵......)

記者:1970年底,天津歌舞團作曲家施光南創作了《打起手鼓唱起歌》。由中央樂團著名歌唱家羅天嬋演唱以後,在當時滿天滿地充滿戰鬥性的革命歌曲之中,這首歌鶴立雞群,一下就受到人們的青睞,傳唱甚廣。其實,這首歌也是歌頌毛澤東的頌歌,但是於會泳卻說這首歌是“修正主義路線回潮”。於是,電台和電視台不再播送這首歌了。
(歌曲《打起手鼓唱起歌》
歌詞:......流的家鄉遍地歌。我的手鼓縱情唱,唱不盡美好的新生活。站在草原望北京,越唱歌越多。睞睞睞......)

記者:我們上次節目說的李劫夫,別看他文革初期那麽紅,後來卻進了監獄。
李劫夫1937年就到延安參加了八路軍,第二年加入中共。之後一直從事中共的宣傳工作。但是1949年以後,他的政治命運坎坷。1957年差一點被打成“右派”。1959年被定為“犯有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文革初期,他受到江青和康生等人的保護,沒有受到嚴重衝擊。李劫夫因為創作語錄歌有功而保住了官,繼續掌管沈陽音樂學院,隻是頭銜改成“革命委員會主任”。
但是,李劫夫是林彪的親信、當時解放軍的總參謀長黃永勝原來的部下,因此與黃永勝關係密切。1968年春節前夕,林彪接見了李劫夫一家。李劫夫心情激動,給葉群寫了一封向林彪表忠心的信,說是要“永遠忠於毛主席,永遠忠於林副主席,永遠忠於毛主席革命路線。”李劫夫還為林彪語錄譜曲,最著名的是《永遠學習“老三篇”》。
(樂曲《永遠學習“老三篇”》)

記者:他也為林彪的詩《重上井岡山》譜了曲。“9/13事件”發生後,李劫夫誤以為毛澤東病逝,林彪要接班,因此準備寫一首《緊跟林主席向前進》。這是他一生中準備創作的最後一首歌曲,結果不僅沒有寫成,而且被說成是投靠林彪反黨集團。李劫夫被關押起來,他寫的歌也不準唱了。
可是在1973年9月12日,他的一首歌被意外地公開演唱了一次。在這一天,中國總理周恩來陪同法國總統蓬皮杜觀看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演出結束時,外交部禮賓司提出一起唱一首歌,有人提出唱《我們走在大路上》。結果,大家唱起了李劫夫的《我們走在大路上》。
(歌曲《我們走在大路上》
歌詞:我們走在大路上,高舉紅旗向太陽。毛主席領導革命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向前進,革命洪流不可阻擋......)

記者:這可犯了大忌了。江青說“這是為林彪一夥翻案的行為”,興師問罪。好在當時在場的周恩來並沒有提出異議,而且一起唱了,江青隻好不了了之。
在那個時候,一般演出結束時都是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所以,要是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就沒事了。因為這首歌的作曲是王雙印,當時是江青“文革派”的紅人,黑龍江省文化局副局長,春風得意。
王雙印原來是哈爾濱歌劇院獨唱演員兼作曲。1964年,距離文革還有不到兩年的時候,中國上下左傾思潮已經大肆泛濫。王雙印為了配合當時“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高潮”,譜寫了這首歌頌毛澤東的歌曲。
(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歌詞:......雨露滋潤禾苗壯,幹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魚兒離不開水......)

記者:中國總理周恩來當時對這首歌大加讚賞。在文革中,林彪在一次題詞時使用了這首歌中的兩句歌詞,“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更賦予這首歌特殊意義。《大海航行靠舵手》成為文革的標誌性歌曲。江青也曾經對他表示讚賞。
(歌曲 《大海航行靠舵手》
歌詞:......雨露滋潤禾苗壯,幹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

記者:不過,文革結束時,這些紅極一時的人也都落了難。於會泳在1977年被關押期間自殺。錢浩亮、劉慶棠、殷承宗、王雙印都被審查、關押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李劫夫在1976年“四人幫”垮台兩個月之後在監獄裏死去,有人說是因為他聽說“四人幫”垮台而感到興奮,心髒病突發而死。
可是,20世紀末以來,這些當年的文革紅人竟然再一次紅了起來。王雙印出版了《王雙印歌曲選》。1994年2月28日,在哈爾濱舉辦了“王雙印從藝45周年音樂作品大型演唱會”。據報導,王雙印再次演唱了風靡文革時代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引起台下的熱烈共鳴。
(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王雙印唱)
歌詞: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雨露滋潤禾苗壯,幹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革命群眾離不開G*D。毛澤東思想是不落的太陽。)

記者:至於李劫夫,在沈陽、北京和廣州,曾經先後三次舉行過《劫夫作品音樂會》,反響熱烈,還出版了他的歌曲集和錄音。2001年的劉慶棠是廣州一所大學藝術學院的名譽院長。2001年4月,殷承宗和錢浩亮在北京同台演出鋼琴伴唱《紅燈記》,大受歡迎。中國社會上大有一股要為這些人“翻案”的趨勢。
(鋼琴伴唱《紅燈記》唱段《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唱詞:提藍小賣拾煤渣,擔水劈柴也靠她。裏裏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記者:文革的時候強調文藝為政治服務。你們認為文革流行歌曲有沒有為文革服務?
楊逢時:當然,對文革起了推波助瀾作用。

記者:服務得非常成功?

汪成用:可以這樣說。

記者:那麽應該怎麽評價那些創作這些歌曲的人呢?

汪成用:我還是想首先強調剛才提到的一個問題。首先是怎麽評價發動文革的毛澤東和G*D。因為對於大多數經曆了文革的人來說,他們既是參與者,又是受害者。他們也同樣受到了黨文化的洗腦。他們在用自己的創作扭曲別人的同時也嚴重地扭曲了自己。

楊逢時:就像坐在井底的青蛙,隻看到上麵這麽一點點天空,就以為世界就是這樣的。就知道毛主席偉大,G*D偉大,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別的信息,最重要的是,沒有自由。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藝術家個人的自由的創作天地。

記者:但是作為參與者,他們所起的作用明顯比一般的人,比方說比你我這樣的人,要大得多。

汪成用:對我來說,我更願意從自我反思開始。我希望中國能盡早有一種自我反思的環境。

記者:文革以後,一些人受到譴責,比方說“四人幫”。但是文革不是“四人幫”發動的,是毛澤東發動的。“四人幫”積極響應毛澤東的號召從事文革。他們受到譴責是因為他們造成的影響太大。
這些創作歌曲的人響應號召,創作歌曲。我們響應號召,唱這些歌曲。但是他們不僅僅是受害者,他們還用他們的歌毒害了別人。他們創作了這些歌曲,從精神上和思想上給人民洗腦。“四人幫”和所謂的“三種人”都受到譴責,但是這些創作文革流行歌曲毒害他人的人卻沒有受到譴責。
有人覺得,文藝是軟性的東西,隻是歌曲嘛,歌曲能害誰呀?實際上歌曲可以給人洗腦,而且是潛移默化、自覺自願地給洗腦,作用太大了。
經過那個時代的很多人,腦子裏形成了兩個世界。一個世界是實際的世界,是10年的痛苦經曆;另一個世界是一個理想的世界,鶯歌燕舞,在歌裏邊。這很具有諷刺意味。

汪成用:我本人更為關心的是,盡早能夠走出“黨文化”的陰影,盡早能夠結束中國的“後文革”時代。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嘛,叫“惡夢醒來是早晨”,可文革的惡夢在中國還沒過去。

楊逢時:我也希望中國人能夠盡早認清文革這場災難的根源。這樣,藝術家才能創作出真正的不朽的、屬於自己的藝術作品。

記者:好,謝謝汪成用博士和楊逢時博士。

楊逢時、汪成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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