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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痛

(2007-06-18 09:28:28) 下一個
昨天傍晚,先生接到了他一直惦記著卻很久沒有聯係到的高中同窗G的電話。可沒說幾句話,一向大大咧咧,處變不驚的先生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正納悶兒,我聽到了“什麽時候做的”,“低分化”,“放療”,就心想,不好。這時他放下電話,一臉的沉痛,說G得了癌症,上頜竇癌,第一次手術後不到一年又複發,累及眼睛,做了第二次手術,現在正在做放療。毫無準備地,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剛學會說整句子的兒子抱著我的胳膊問,“媽媽,你為啥哭”,還拿一張紙巾伸向我的臉,“媽媽,你不要哭”。我緊緊地抱著兒子,不知該怎麽向他解釋,這小小的人兒,怎麽能了解命運的殘酷? 先生和我都是學醫的,都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可是,為什麽竟會是他?我與G從未謀麵,隻是從先生那裏聽到過關於他的事情。他來自一個貧窮的山村,但人聰明又用功,高中畢業考上了清華,之後又來到美國,在UC Berkeley讀博士。讀大學期間,他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在學校勤工儉學,洗大教室的窗簾,在校外的建築工地做小工,拉磚頭沙子,等等。最為可貴的是,他心態非常好,開朗,向上,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絲貧困的陰影和哪怕是些許的抱怨。看過他的照片,俊朗挺拔,典型的北方漢子又不乏書卷氣,在陽光下平靜地微笑。發現癌症時離他畢業還有一年,手術,十幾次化療,都沒能阻止他最後拿到博士學位。就是這樣一個人,生活在本該向他微笑的時候,卻露出了猙獰險惡的一麵。為什麽會這樣,那麽多庸人,甚至惡人都自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卻不能有平靜的一隅留給他。而且他還這麽年輕啊。他不能告訴他遠在中國的父母,也不能太多和朋友們聯係,生怕消息會不小心傳到父母耳中。天都塌下來了,也隻有自己撐著,幸好還有他的妻,能夠和他分擔。和先生的談話中,他還提及不久前來美國開會,試圖聯係他的同學,當時他正在進行第二次手術,隻是他妻子匆匆說一句“他現在不方便接你電話”就掛掉了。他心中還是很不安,畢竟同窗好友,這麽遠地想見一麵,但也隻有無奈。聽他淡淡一句“反正不管怎麽樣,他們最終都會知道的”,心都要碎了。 先生說要去看他,我們就急忙在網上訂票,連那小人兒也不似往常,不再纏著我們“玩寶寶”,而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對著鏡子吃餅幹,看不到鏡中的他有著怎樣的表情。就像小孩子,每生一次病就會變得懂事一些,成年人們也多是經曆一些變故,才會對人生有不同的審視與思考。這樣切近的傷痛,讓我們覺得生活中那些不如意是多麽的微不足道,我們有著多麽充足的理由要把日子過得更快樂一些。不禁想起了kingdom hall 裏的禱告詞,“Thank Jehovah for giving us another day, and the opportunity to gather together …”無論是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無論我們的日子是平淡甚或艱難,我們是要心存感激的活著,畢竟傷痛與失去是這樣觸手可及,我們現在擁有的不會一直擁有下去,我們甚至可能不會有機會在年老之後再慢慢回味生命中的悲歡,就讓我們珍惜孩子的每一個笑臉,珍惜愛人的每一次擁抱,珍惜每一個日出日落。訂到了周三的機票,不知能為他做些什麽,也不知先生麵對他的麵目全非的摯友會不會承受得了。後記:申請文學城的帳號很久了,往往流連於美文與美食之間,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文字是以這樣的一篇作為開始。以為經曆了很多,以為可以波瀾不驚,才發現生活的曆練或許並沒有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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