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情懷

本名李國參,生於一九四一年陰曆十—月初四,年輕時當海員,在美操廚三十五年。曾出版散文《都是回憶的滋味》、《鄉土情懷》;小說《被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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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寒山寺春畫》(1)

(2007-05-30 17:38:45) 下一個
寒山寺春畫





        一

  適值秋高時節,黃葉飄零。隨爺爺來到了寒山寺。爺爺說寒山寺新鑄銅鍾啟用,難得昇平盛世,趕得上好景時節,領略鍾敲一百零八下的韻致。爺爺的轎子已上了楓橋,過了楓橋,快到寒山寺了。「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在心裏吟誦張繼先生的《夜泊楓橋》,轎子搖也搖,搖過單拱橋,山門在望了。我轉過臉在緊密的紅綢繡花簾裏望,由空隙窺望轎外的風景。都是嚮往《夜泊楓橋》之故,爺爺說要為寒山寺寫畫。受爺爺影響,心飛神馳的意象,於今在轎裏窺望之,心境怎捺住黃葉飄舞引誘?眼前已到山門所在山塘街,緊鄰京杭大運河。適才,轎子望山門,望鐵門關門,想?轎子已搖到楓橋之上;我想若能移步拱橋之上,是怎番滋味?望遠處人影綽綽,望黃葉飄零,最是怡情悅性罷。一個小女子家,竟能與寒山寺結緣,也真是叁生之幸。轎子在雄踞橋鐵鈴關停下。爺爺下轎。家丁已站列廟場爺爺已與出寺相迎的住持拱手禮待了。……
  蘇州有名橋叁百,怎比楓橋夜泊。楓橋夜泊,鍾敲百零八,響過光陰悠悠千載許。寒山寺映照曆史長空,悠悠千歲與我同在乎?寒山寺之鍾不再是原有之鍾。元未寺毀,至明嘉靖寺院重修,眾僧化緣重鑄銅鍾。回想梁朝天監之年,妙刹普明塔至唐朝貞觀之世,寒山、拾得倆高僧住持古寺,古寺纔享時名,至曆朝興衰。爺爺敘述寒山寺曆史如數家珍。沒想到爺爺的畫出來後,畫幅的氣象已盎然於春分時節,題曰《寒山寺春畫》。看爺爺按下顧德之印鑑,我心又回到寒山寺。我仍記得離寺前夕下過一場細雨。秋雨綿密。我窺望遠離寒山寺。轎子已上拱橋下楓橋。我望爺爺的轎子在雨幕裏搖晃,心竟不禁惘然。細雨披?冷風透進轎子,我怨爺爺離家時未帶皮袍子。轎子已過楓橋,緩緩朝運河埠頭搖也搖,我臉蛋有淒寒之感,心卻熱乎乎難捨難離寒山寺。爺爺的轎子已搖上船,我轎子也搖上船了。此去再無寒山寺。再見寒山寺又何時?爺爺喜愛名山名寺古籍,把顧家畫風寫進寒山寺。爺爺為何選擇春雨春風春花時節入畫?我已心有靈犀一點通,不思自明了。我也愛寒山寺,與寺已結下不解之緣。遺憾那回拜山和進寺,都未聽到鍾敲百零八。
  倘若不是那場戰爭,一場兵禍天火把顧家毀了,我和爺爺不會離太原古城。惟獨《寒山寺春畫》,我拚命要由天火裏搶救出來。我喬裝的女兒身,懷抱畫軸,也像懷抱整座寒山寺,懷抱劫難的家園,世人怎知顧家興衰?慶幸七歲起跟爺爺學了幾年拳腳功夫,飛簷走壁衝破火海火雲。我揹顧家傳隴西劍,蹲在顧家大圍屋護城烽火台下。爺爺為了救護家人,我未見他坐騎出來。等到四更天。我不能離顧家離開爺爺。我回到大屋找爺爺。爺爺在哪?噢!我看到爺爺!爺爺躺在書房裏死了,他手裏握住那本《寒山寺雜鈔》。我不省人事了,也死了。然而,我仍然記得爺爺的遺言:把《寒山寺春畫》帶出顧家,遠走高飛,再不要回來。到蘇州城外寒山寺,拜慧通大師為師。天涯海角處處有知音。但我並未生返寒山寺,爺爺也是。我未送爺爺出殯。我仍然看到爺爺舉葬時隊伍。七零八落的顧家後人,舉?淩亂的幡旌隨風飄舞。我也看到自己的棺柩隨爺爺進行。天那末灰黯,連遠山也消沉得似要下淚。寫在我靈魂裏,告訴我在生之年十六歲,嘉靖卅九年明世宗(按:即公元一五六○年)南京兵變,倭人侵我湖州。
  為何這些景致會在夢中重複出現呢?我認定那是我的前世。我惟有認定我有前世,不然那來夢境?嘉靖卅九年,倭人侵我湖州。我還記得前世爺爺說:嘉靖卅六年巡撫禦吏尚維持所建關上有樓叁層,上排列十數孔眼,可發射矢石銃炮,用於防禦倭寇。我記憶清晰無誤:(鹹豐十年一八六○)寒山寺毀於戰火,洋倭攻陷天津,進攻北京,焚掠圓明園,遠在江南寒山寺亦難逃火劫。明代嘉靖年所鑄銅鍾亦為倭人掠奪。我還記得:光緒十一年(一九○五)寒山寺修葺完畢,山門、大殿、藏經樓、鍾樓、楓林樓、碑廊,都複了唐朝貞觀年間(公元六二七—六四九)寒山、拾得倆高僧住持時舊貌。鍾銅懸於大殿右側,乃日人募鑄。但現在原鍾呢?日本已不欲歸返寒山寺。寺內存曆代學者詩文幾許?對於寒山寺曆經滄桑,已非張繼先生筆下詩情畫境?據雲,明代書法家文徵明書《楓橋夜泊》詩碑,據雲已麵目模糊莫辨。還有我隨爺爺拜訪寒山寺的情景…於今,我將再訪寒山寺。我是慕名南下,要到蘇州拜訪寒山寺。……噢噢,我不能失去難得南下的機緣。還有我懷抱的《寒山寺春畫》。
  寒山寺凝情凝愛,幽隱古國風華氣象。而萬裏江山多嬌,捲起紅旗飄飄,描摹革命風濤浪湧,依然歸究曆史風潮。這是我今生之始。在紅旗漫捲飄揚之下,我非少年子卒,卻也雄糾糾氣昂昂。而意氣風發卻在烽煙裏消融,融入曆史背景裏。在我心靈裏,有過幾許灰黯愁悵?有過幾許熱情祝福?生命於幽黯溫暖母體流出來已成生命,肉體與熱血化成我天性,也化成我對人間愛和今生之愛,都在我心性裏留下斑斑痕跡。人生是這般光怪陸離?把酒酹滔滔我問青天,我心潮隨少女之血歌吟,難忘夢裏寒山寺幽古氣象,竟這樣貫串了我前世和今生;有涯似無涯的畫墨景致,猶如沉落沙洲寒雁,起伏波濤的輕舟,影像淒迷也清晰,映照我幽幽黯黯的心思;我想直到永遠,都是我與禪意結緣罷。我與多少少年夥伴乘風濤?我們的路沒有荊棘蒺藜,滿懷豪情壯誌,於是搖旗歌唱前進,與曆史共同演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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