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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自知之明

(2007-03-15 08:37:17) 下一個

要有自知之明

 

 

        在大陸,凡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降世的人都經曆過文化大革命的風風雨雨, 各自都定會有一番甜酸苦辣鹹。訴苦的文章自是比比皆是,談損失的也見得不少,唯獨寫苦中得甜,講失中有得的不多,也可能是本人孤陋寡聞吧!

 

       和其他同齡人一樣,我在這幾十年中也是走南闖北,下過鄉,進過廠,上過學,做過小官,最後留了洋,正所謂土插隊完了洋插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回首往事,自己能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無不與受益於一段文革的經曆有關。

 

        一九七三年五月,當我從兵團轉到我父母下放的甘肅甘南藏族自治州時,在我麵前擺著兩條路:進工廠或是上中學。 因為文革停課,我表麵上是初中畢業,可實際上隻有小學的文化水平。在兵團的經曆使我認識到了知識的重要性和有了對大學生的崇拜,為了將來能上大學,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上中學。

    當時,
 甘肅的學製是五二二,即七歲上學,小學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上到高二也才剛剛十六歲,可我那時已年過二十。 初中是無法收我, 隻好上高中。

 

        二十歲的人了,身高(1.8),體壯(在兵團練的)和十幾歲的“娃娃們“坐在一起,真像是羊群裏的駱駝。那年頭,北京出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自命不凡,我也一樣。 看見外地人就來氣,給他們起了很多外號兒,什麽“屯迷糊“,“老塌兒“。 有時候, 外地人問路,明明在西邊,北京人就往東指; 公共汽車一見車站上外地人多,連停都不停。是啊!咱什麽沒見過,咱什麽沒吃過,咱什麽沒幹過(這點吹起來有點虛)。 你看咱穿的?國綠軍裝,蘭哢嘰褲,腳蹬一雙大回力, 這都是當時的“時尚”。 你再看那些甘南土娃娃, 尤其是一個叫賈玉章的, 頭戴一頂掉了色的破圓帽,身穿一件中式對襟粗布舊褂子,一條藍布褲子兩腿不齊,還前後帶補丁,腳上的鞋,那就更甭提了,家製百層底兒的圓口條絨鞋,上麵滿是泥, 和咱北京內連升的千層底那真是沒比頭!年歲不大,個頭兒不高,還駝著個背, 聽他說是自小幫他爸爸拉架子車拉土拉的。

 

        也就是這個賈玉章,竟能原地彈跳1.3米, 在藍球場上能龍騰虎躍蓋我個帽;下場來,寫字畫畫那我更是難以望其項背。他的字體是獨創,字字都是圓形的,鐫秀漂亮,至今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能寫這種字。甘肅農村的文化風氣盛,底蘊厚,而且人們崇尚文化。 家境不好,見識少(很少人家有收音機,更甭說電視了),但人聰明,走到哪都不乏會寫會畫之人,即使是在文革時期,在甘南,寫的好,畫得妙之人仍備受人們的尊重。 這種民風在甘南造就了許多,上學不多或根本沒上過學的人,能寫善畫。生在大城市,長在北京城,確實是聽得多,見的廣,吃得飽,穿得暖, 但架不住腦子笨,慧根差,再不肯學,就是一年365天,天天有12 級的文化風吹著,也畫不好個鴨蛋來!打那兒我知道了,咱幹啥事兒要笨鳥先飛。(數年後,聽說我這位同學已自學成才當了公社書記,不知現在在何處高就?)

 

         要說賈玉章著著實實給使我上了一課,那另一位我的工廠同事就更使我懂得了什麽是天外有天了。 七四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高中畢業進了州農機廠,和我同宿舍的一個鍛工學徒姓樊名維華,人稱老樊。此人丈高九尺(1.9), 比我猛一頭。 俗話說得好“身大力不虧”,他掄起二十磅的大錘,打它個四,五百下,那是小菜兒一碟。老樊是文革前老高一的,因為出身問題,從六九年開始到七四年, 一直在鄉下當農民。 他到底是什麽出身,我一直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父親那時是拉糞車的,我去過他家一次,是在城區的最邊上。 所謂的城區,其實就是兩條平行的馬路,三排房, 上街兜一圈也不過二十分鍾,像一般的小城一樣,越往城邊走,房子越差。到了他家門口,我也沒看見個房子, 看見的是座在記錄片中見過的非洲土人的窩棚。沒門,隻有片厚厚的門簾,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材料?貓下腰,掀開門簾進去,大白天的裏麵竟是暗無天日, 隻有一盞小煤油燈在發出微弱的亮光。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看清屋裏的狀況。 老樊家中是一貧如洗,他每天都回家吃飯,不知他吃得是啥?但有時他在宿舍吃,我看見他隻吃烤得黑黑的青稞鍋盔,連一口鹹菜都沒有。 別看老樊家中一無所有,但宿舍裏他的書可是一大堆。從毛選, 馬克思的資本論到黑格爾的邏輯學, 蘇格拉底的對話錄,還有康德的什麽著作,應有盡有,都是有關哲學方麵的。在毛選裏,我到沒看到有什麽圈圈點點,但在馬克思,黑格爾等人的書中布滿紅紅藍藍的批注。在那麽惡劣的生活,學習條件下,他是怎麽想的, 怎麽學的?我本來也想跟老樊學一學,試了試資本論還湊合著能看懂幾句,但黑格爾的邏輯學確死活搞不明白,隻好作罷。自慚形穢,我這北京人還有什麽可牛的,自己有幾斤幾兩,能吃幾碗幹飯, 這回兒是徹底鬧明白了。

 

        文革後,這位仁兄進了州立博物館,專做文史研究。八十年代,還讓我轉一篇他的研究文章給著名的考古學家夏鼎先生。 

 

         我體會要使自己做到自知之明還比較容易,但對自己的孩子要有自知之明就有些難度了。這望子成龍之想總是不易擺脫,究竟它是來源於要“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期望呢?還是要“龍生龍,鳳生鳳“的想法呢?就拿我讓女兒學彈鋼琴這事兒來說吧。我從小就喜歡鋼琴,但受條件所限,沒能學上,所以特別希望我女兒能彈兩下子。她從兩歲開始學, 到十六歲,一直就表示不喜歡,我和太太就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的逼。 這期間,她的學習是停停起起,五起五落; 我女兒,我太太和我之間為此事也有過數不清的打罵哭鬧,有時是一對一,有時是三國演義,直到有一天我女兒哭著對我說“為什麽你沒能做的事兒,都推到我頭上呢?“。 問得我啞口無言,從此作罷!

    到現在為止,我從沒聽說過中國的學校教育家長們要明白“人的能力有大小,各人頭上自有一片天“的道理。
 仍然是把孩子們向吹拉彈 唱,琴棋書畫,上北大清華的十項全能冠軍的塔尖上推,全不顧那隨時都有可能摔下來的危險。都是在競爭社會,美國的學校就做這種工作。我清楚地記得,我參加我女兒報考 大學前的一次家長會。學校的校長和報考資訊顧問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家長們強調,原話我記不清了,但大意是:你們的孩子已經學了這麽多年了,是騾子是馬, 能有多少水兒,你們家長也應該心知肚明了,別死乞白列地都往哈佛,耶魯那些名校報。那樣既白浪費金錢,精力,也對孩子沒好處, 在朗朗乾坤之下,各人頭上都有一片天。 當時,  和太太如大夢初醒! 

 

         現在看到那些仍在“水深火熱中“掙紮的孩子們,覺得他們真可憐!期盼他們的父母能盡早變得清醒些!

以上隻是本人的一己之見,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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