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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鎮“敦刻爾克”大撤退

(2008-05-16 11:42:49) 下一個
http://business.sohu.com/20080516/n256909184.shtml

2008年05月16日19:26
來源:南方報業傳媒集團-21世紀經濟報道

本報記者 吳鵬

  映秀鎮

  映秀鎮全城皆毀。



映秀鎮小學已然和龐貝古城相形。全校473名學生(不包括映小附屬學前班的20多個2-7歲的小孩)可證實傷亡人數近300位。不少位處淺表的屍體隻露出一截小拇指,或一張已經破損的頭皮上是已經呈現灰白色的縷縷亂發,或一張鼻孔中塞滿白色粉塵的血肉模糊的小臉。 因為全鎮僅有的兩台起重機操作手失蹤,記者在現場隻看到,絕望的父母們,因為長時間挖掘而破損的指甲。

因為在依靠電磁波原理工作的生命探測儀已經不再顯示這一區域有任何一聲心跳,記者在14日中午12時的映小看到,現場救援已經暫停。不遠處的一處房梁下還壓著一位當場死亡的孕婦老師。她的整個背部清晰可見,其餘部分掩埋在廢墟裏,事發當時,她正在四樓課室教書;而學前班的一班小朋友正在午休。

  “我們隻想見見孩子最後一麵,但是他們已經不挖了。”一位哭泣的母親告訴記者。更為可怕的是,因為已經超過了救援的“黃金72小時”,映秀鎮已經滿街彌漫屍臭,隻用一床被褥覆蓋的屍身停放在壓倒他們的廢墟之畔。

  更為值得關注的是:映秀上遊的映秀灣水電站告急,截至5月15日上午9點,映電公司幸存的員工已經從映秀鎮渡口悉數撤離。記者在渡口碰到的映電公司員工追憶:電焊班的十幾位員工已經全部死了,洪水開始急速地漫庫。到了5月14日的淩晨2點,映秀鎮渡口水位已經上漲,作為紫坪鋪庫區的堤岸已經後退近5米。

  記者前日在都江堰紫坪鋪水電站見到了現場指揮部國際電監會的何姓高工,他表示:“紫坪鋪工程上遊一帶的魚子溪二級、紅葉二級、太平驛、福堂等沿岷江流域興建的近十家小型水電站按照最壞的打算,即使全部潰堤阻江,也在其下遊的紫坪鋪水庫的11.2億庫容範圍之內。”按照當時的水利部副部長矯勇的說法:因為考慮到紫坪鋪非常時期的舟橋潮度運載重型搶先器械的回水楊程要要求,紫坪鋪二個泄洪洞、一個衝沙洞隻放400個注量。而從5月14日至5月15日,沿岷江一線的紫坪鋪水庫範圍晴空萬裏。

  “最嚴重的潰堤是在耿達電站,已經全部毀損。”映電公司的幸存者告訴記者。

  最為令人動容的是:一位叫做紮冉卓瑪的農行職員正在已經全部轟塌的映秀鎮農行的廢墟上,清點從廢墟下挖出的重要儲戶資料、文件以及從儲戶家中由部隊搶險隊挖找出的農行存折。

  卓瑪說:這個要留著待災後對賬。據了解,該行行長震中外出。而一街之隔的建行,因為坍塌時一樓營業大廳幸存,而發生了哄搶事件。某些活著的人們在第一時間尋找的不是屍體或者活體而是錢。

  映秀鎮渡口

  當映秀鎮幸存的人們帶著自己從廢墟中挖出的孩子、靈活的狗以及僅存的衣物越過平日裏高不可攀的大山和深林“出埃及”時,一隻隻不同類型的部隊正在都江堰渡口集結,它們用衝浪飛舟先期運載工程兵、醫生誌願者、信號兵、以及偵查犬於13日進入,而從都江堰紫坪鋪大壩一側集結的鐵軍,將會和逃難的傷員們在密林中相會,他們從山路突進汶川映秀。14日清晨,急行軍一晝夜的鐵軍部隊已經和記者同時抵達映秀鎮。在飛舟上不期而遇的成都軍區某師搶險部隊唐姓營長告訴記者:其下屬的舟橋部隊正在集結,舟橋潮度將把原本不可能連接起來的斷裂河山橋接,以利於雙線策應。

  “欲請我們最先進的舟橋部隊快速把庫位兩岸橋接。現在的撤離速度太慢了。”14日下午3時許空降映秀鎮渡口的成都軍區司令員長官站在高崗上對記者說。

  但是,也許映秀鎮的災民們在2000多次的等級不明的餘震作用下,已經等不及進展緩慢的舟橋部隊。已經有些無法擠上衝鋒舟的人不顧塌方和滑坡的危險,星夜步行近10個小時,進入他們認為較為安全的都江堰地帶。

  “我們是在逃命,你們隻不過是要傳稿,誰更重要?”沒有來得及接通海事衛星電話就匆忙而至的十餘家媒體單位,在盲區能夠采取的辦法隻有派一人突圍傳稿。但是卻和部隊首先安排的老弱病殘幼次序發生嚴重衝突。

  “我們出去,你們才能得到更多的救助。”記者們瘋狂地嚎叫著,全然不顧從廢墟中爬出的難民們隻想要命的現實。

  幾乎每一艘飛舟的到來都能夠引起難民們向前湧去。一些擔心翻船的操作手不敢輕易靠岸,隻能選擇人群稀疏的空擋插入,快速地插入堤案,快速地拉起大著肚子的孕婦、殘疾人或者用背簍裝著但是眼睛蒙起的懵懂幼童。一些試圖蒙混過關的青年男子被認出後,不得不被勸退下船。

  因為沒有調度,隨著道路的整平而加快湧出的難民們正在急劇增多。碼頭上在下午6點左右,集結了將近5至600名從縣城方向以及從映秀鎮其他鄰鎮村逃生的災民。災民們互相爭搶的同時大大減慢了衝鋒舟的回轉速度,一個下午的時間,運載量為12人的這種快艇隻往返了不超過20駕次。

  在一段短短的時間內,用標杆插入堤泥中建起的第五號轉運災民點。出現了短時間的秩序和諧,一些強壯的男子在數次強行登舟而被憤怒的官兵拉扯下船之後,默認了必須是孕、幼、老先行的傳統倫理,並且像泰坦尼克號上的紳士們一樣開始靜默下來。臨時從山上抽調下來執行秩序的士兵們板起麵孔,開始把用記者名片做成的號碼牌發放到他們心目中最應該先走的人群手裏,然後每艘船最多隻能搭配2-3名記者,並且嚴格規定,一個媒體單位一次隻能走一人,其餘的進入下一輪排序。

  拿到“船票”的人們開始暗喜,沒有拿到票的人們依然焦急。

  16日,每五分鍾就有一架直升戰機飛過的映秀鎮渡口,這裏儼然已經變成了二戰時期的“敦刻爾克”。

  正在不遠處的山上埋頭施工的工兵們正在用碎石進行幾何拚湊,力圖在短時間內鋪竣一條臨時棧道,其唯一的目的:讓逃命的人們盡快逃離,讓仍然在廢墟中的人們已經在近80個小時內無數遍渴求的水、以及消炎藥品送到他們的嘴裏。但是,截止14日下午5時,看情況這條路的基本整平,還需至少24小時。一顆顆的碎石在餘震瞬間從山坡上一個個台階上蹦下來,它們會在十秒鍾之後落入渾濁洶湧的岷江。

  渡口驚魂夜

  最為可怕的黑暗終於降臨,除了臨時設置的發電機的燈光,再也看不到一點光亮,聽不見一絲哀鳴,隻有鼻子比較尖銳的人們低低地在黑暗中說他們聞到了不遠處的屍體的氣息。

  四個戰士打著電筒,抬過兩具擔架,用棉被厚厚地裹著看不清容顏,當人們圍攏上來,卻被告知,這是兩具屍體,他們要被夜航船連夜送往庫頭。這兩名遇難者所屬的民族,有背屍的習俗。屍體之後跟著頭頂白綾、低頭行走,從遠處趕來營救他們的家人。

  已經不會有船了。隻有不遠處的航標燈在閃著昏黃的光亮,因為這一路的水路峽口眾多,今晚震情不明,5月14日入夜之後的8點左右,渡口停止了運載,不光是每艘隻能運載12名乘客的飛舟,還有人們一直期待的、運力可達近200人的巨大舢板和牽引舟。而最後一班擺渡船是來接映電公司的包船。

  失望的人們開始散去,對岸是漆黑的群山。後退,則是空曠的已經出現大地龜裂的牛皮灘、再後退則是山腳之下。14日的夜晚,這一區域隻有映電公司為公司職員搭建的帳篷,連進山搶修道路的工兵們也隻能在工作至深夜3點左右之後露營。他們搭起了行軍床,但是寒冷的、沒有絲毫準備的難民們隻能捂著他們瑟瑟發抖的身體,在濕寒的地表之上躺下又爬起。萬般無奈,一堆堆篝火開始燃起,遠遠的望去,像是為招魂而設的孔明燈。

  帶著睡袋的記者也無法入睡,也開始進入拾柴的隊伍。

  14日至15日夜,映秀鎮餘震6次,有明顯震感者3次。

  “我們已經麻木了。”一位災民翻了翻身對記者說。

  開啟的收音機裏傳來黨和人民的親切關懷,難民們對於理縣-汶川段道路的開通開始關切起來,一位力圖趕去汶川師專搶救女兒的母親,開始在別人的指導下想要找到兩名從汶川師專逃出來的女學生,但是終究未果。

  幾位記者在火堆邊巧遇的藏民:38歲的紅原人丹巴和34歲的丘八告訴記者,事發時他們正駕車行使在汶川縣邊緣,一瞬之間便已經看不清整個的世界,所有的地方都是灰塵。當他們棄車而逃,花了將近兩天半時間越過深山來到渡口,已經是寸米未進。回望來時路,剩下的隻是唏噓。

  往來的誌願者搬來的一箱箱礦泉水、食物被告訴不能馬上送給渡頭的人們,因為還不知道裏麵的受災情況,這裏的補給還非常有限。15日中午9時,大量的物資和醫護人員集結在都江堰紫坪鋪大壩碼頭,無法上船。一輛輛來自全國各地的救護車隻能搭載一到兩位傷病人員返回成都。

  “我們無能為力,運力實在有限,大量的物資、人員根本無法通過庫區進入受災區域。中國顯然還缺乏應對這種山區地震突發事件帶來的恐慌和混亂的經驗。”一位姓吳的成都120救護車上的醫生告訴記者。

  就在有幸擠上飛舟,成為成都醫院的救護人員重點救助對象的56歲的曠迎春坐在車上疾駛成都醫院的時候,26歲的因為長時間跋涉山路而導致腳踝骨輕度骨折的張建川得知醫生通知:我們沒有任何的辦法,夾板短缺,消炎藥短缺,這裏隻有幾瓶葡萄糖。又眼睜睜的看著一艘艘自己擠不上的飛舟棄岸而去,久久期盼的大船一直到快8點都沒有來,他和自己的妻子,同樣26歲的張玉梅一起選擇了不坐船,而是從附近的山路進入都江堰。他們可能為此付出的代價是:10個小時甚至更久的長途跋涉,以及隨時隨地都可能遇到山體滑坡的風險。

  15日早上9點,記者在紫坪鋪水庫中心區域觀察到:狗子坡一帶的山石發生大規模的滑石現象,一顆顆足球一樣大小的石頭在慢長的空中完成五級跳之後,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掉入水中,而張玉梅、張建川如果按照其行走的速度估計,隻是剛剛渡口不到3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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