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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樂】肖邦的夜曲

(2008-01-06 07:41:06) 下一個
肖邦39年短短的生命,是由無數晶瑩耀眼的鋼琴珠玉小品所鑲綴起來的。他生在19世紀前半葉浪漫思想風起雲湧的時代,他的作品充滿了浪漫的色彩,音樂史一般都將他列入浪漫樂派之列。

人們隻要一提到肖邦夜曲,就會很自然地使人想到愛爾蘭人費爾德(John Field,1782-1837)。因為費爾德才是夜曲的始創者,是費爾德率先將“夜曲”作為鋼琴作品的一種創作方式。他在1813年至1835間創作了18首供鋼琴演奏用的夜曲,其特征是低音部以波動的伴奏音形,襯托出右手所彈奏甜美的主題旋律。1814年,費爾德的三首夜曲在萊比錫出版,成為肖邦創作夜曲的源頭。雖然在史料記載上,肖邦在1833年之前並未親遇費爾德,但早在1818年肖邦便開始在華沙演奏費爾德的作品。而到達巴黎之後,肖邦更經常用費爾德的夜曲作為音樂會曲目或教授學生鋼琴的教材。

肖邦本人在先天上是特別適合演奏夜曲的。在性格上,他不媚低俗的優雅格調和高貴情操,使夜曲在甜美旋律中,能自然表現內在的深刻情感。在體型上,肖邦體弱多病,並不適合演奏高響度的宏偉作品,但其細膩的情感和珠玉般的音樂變化,卻成了夜曲的迷人氣質。然而,當他的Op.09的三首夜曲初次出版時,卻遭到德國著名樂評家列爾斯塔的無情痛擊,稱肖邦的作品比之費爾德的夜曲有欠自然,加入了過多的“香料和胡椒”。時至今日,我們除了在音樂史資料中見到費爾德的樂譜外,他的作品幾乎極少在音樂會上出現,而肖邦夜曲的優美旋律卻穿過近兩個世紀的巨變時代,還在今天的夜空中閃耀,也許正是肖邦夜曲中的這些“香料和胡椒”才真正滿足了現代人的胃口吧?!

盡管有學者在介紹肖邦的夜曲時,會連《搖籃曲》(Berceuse)和《船歌》(Barcarolle)一並介紹。但我們現在所稱的21首夜曲卻並不包含這兩首樂曲。這21首夜曲,創作時間分別在1827年至1846年間,也就是肖邦創作的黃金時代。其中有三首是肖邦過世後才出版的。如Op.19《e小調夜曲》,是肖邦的好友馮坦那(Julian Fontana)在家中發現,後經肖邦家人同意而出版。而Op.21《c小調夜曲》原來打算編成Op.32-3出版,後又臨時取消。這兩首作品是受到較多懷疑的作品,所以魯賓斯坦和富朗索瓦的夜曲全集都沒有收錄這兩首夜曲。

肖邦一生的創作,都不喜歡用文學性的標題來注釋他的作品,所以像《雨滴前奏曲》、《革命練習曲》、《小犬圓舞曲》這些名稱,都是出版商後來附加上去的。像作於1833年的Op.06《g小調夜曲》,是肖邦讀過莎士比亞的劇本《哈姆雷特》後,將內心的彷徨苦悶和憂心忡忡寫成這首悲劇性的夜曲,他原來打算給這首夜曲加上“悲劇哈姆雷特觀後感”的字句,後卻不願文學性的標題破壞了音樂的神秘感和想象力而取消了。至於像《敘事曲》這種原本有文學性內容的作品,他也不加任何解說,而希望演奏者和欣賞者以純音樂的方式來欣賞。所以,要想了解肖邦夜曲的創作背景就特別困難。好在他的這21首夜曲,有一半以上是題獻給至親好友,我們可以順著這個線索找到一些創作時的蛛絲馬跡。

作品Op.9的三首夜曲,是肖邦1831年09月到巴黎之前就已創作完成的作品。他在沙龍和朋友聚會時,經常喜歡演奏其中的第二號《降E大調夜曲》,而這首夜曲也成為現今最通俗、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肖邦初到巴黎時,是使用一台伊拉德鋼琴(an Erard piano),這種鋼琴的鍵盤較笨重,要彈奏彈性速度的樂曲常無法得心應手,於是肖邦的好友波列意(Camille Pleyel,1788-1855)慷慨解囊,贈送肖邦一台觸鍵靈活的鋼琴。這台鋼琴伴隨肖邦直至1879年辭世。肖邦為了感念他們一家的友誼,將他的第一號《降b小調夜曲》題獻給波列意夫人。


Yundi Li plays Chopin Nocturne Op. 9 No. 2 (降E大調夜曲)。

作品Op.15的三首夜曲,是題獻給肖邦的另一位好友希勒(Friedrich Hiller ,1811-1855)的。希勒是身兼鋼琴家、指揮家和作曲家的全能音樂家。當肖邦初到巴黎時,曾拜師卡克布蘭納(Friedrich Kalkbrenner,1788-1849)學習鋼琴。希勒慧眼看出肖邦的鋼琴技巧早已超過卡克布蘭納,所以經常鼓勵他,有時候也捉弄“老卡”一番,以殺殺他的銳氣。所以肖邦雖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巴黎,但是濃厚的藝術氣氛和人情味,卻是暫時撫慰他鄉愁的唯一憑藉。


Zimerman plays Chopin Nocturne Op. 15 No. 2。

盡管艾勒(Louis Ehlert)形容《F大調夜曲》的一開頭,左手裝飾性的三連音,像是肖邦用柔軟的蝴蝶翅膀刷出來的主題,但從25小節以後,感情卻如洪水般毫無節製地湧出,其中還閃耀著銀色的月光。肖邦夜曲的發展,似乎從這首《F大調夜曲》開始,有了一個極為明顯的轉變,他已完全從費爾德夜曲的風格中跳脫出來,懷念故土的熱情、對革命動亂的悲憤,以及他本人高貴優雅而又憂鬱猶疑的氣質,都毫無掩飾地融匯成戲劇性的樂章。

在最著名的第五號《升F大調夜曲》中,我們甚至可以聽見靜夜裏孤獨浪人思念家鄉與親人的情景,第18小節的落漠之情,第25小節至35小節的內心波濤滾滾,再一次說明了肖邦離鄉背井的孤寂,祖國的災難、與親人離散的痛苦所產生的悲劇性風格轉變。第六號《g小調夜曲》,從68小節開始的戲劇性高潮,則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Rachmaninoff plays Chopin Nocturne No. 5 in F sharp major。

作品Op.27之一的《升c小調夜曲》,克列金斯基(Jean Kleczynski)認為:“那是在描寫平靜的威尼斯之夜,在恐怖的謀殺景象之後,海水淹沒了屍體,但依舊一平如靜地反映著月光。”或許,他在左手波浪般起伏的伴奏,和主題旋律的不和諧音中,發現了充滿懸疑的描寫性格,才產生了如此的聯想。芬克(Henry T.Finck)則對此曲推崇備至,他說:“在這四頁樂譜中所包含的巨大情緒變化,以及天才般的戲劇精神,比許多400頁樂譜的歌劇更豐富而強烈。英國一位管風琴家威爾拜(Charles Willeby)則說:“如果以簡單性(Simplicity)作為判斷藝術的因素,我們再也找不到比它境界更高的藝術作品了。”根據美學中“飽沃原則”,也就是創作應以最簡單的素材,表現最豐富的精神內涵,那麽這首《升c小調夜曲》無疑是曠世精品。


Lang Lang plays Chopin Nocturne Op. 27 No. 2。

另一首第八號《降D大調夜曲》,雖是同一時期作品,卻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麵貌。它從頭到尾隻有一個主題,但左手的伴奏和右手的主題旋律,卻構成一個奇妙的甜蜜夏日二重唱歌聲,主題重複出現三次,由弱到極弱,然後再到強,構成一種引人入勝的情緒起伏。


Maurizio Pollini plays Chopin Nocturne no. 8 in D flat op. 27。


作品編號Op.32的兩首夜曲,似乎又從強烈的描寫和戲劇性格,返回到費爾德風格。其中《B大調夜曲》,無法預期的幾句長度、開放結尾和缺乏反複的自由形式,和那相當戲劇化的結尾,卻給人不落俗套的清新感受。第十號《降A大調夜曲》,優美的旋律加上圓舞曲般的節奏,後來被芭蕾舞劇《仙女》(les Sylphides)采用,而改編為管弦樂曲。


Ballet les Sylphides。

1838年冬天,肖邦病情惡化,醫生建議他到南方去休養,於是喬治桑決定隨肖邦到地中海的西班牙領地--馬約加島(Majorca)避寒。11月19日,肖邦在寫給馮坦那的信中說:“天空像綠鬆石,海洋像碧琉璃,山崗像翡翠,空氣像天堂。太陽整天熱焰當空,每個人都穿著夏天的衣服,入夜吉他歌聲不斷。……總之,這真是爽快生活!”


Majorca, Spain

作品編號Op.37的兩首夜曲,便是在這風景宜人的馬約加島上完成。當然許多人都想知道,馬約加島上的溫暖海風是否會吹散肖邦內心鬱結的憂傷。首先《g小調夜曲》速度緩慢,給人舉步維艱的沉重感,但肖邦學生顧特曼(Adolph Gutmann)認為,肖邦在這首樂曲中,忘記加上漸快速度記號。不過另一首《G大調夜曲》卻美得使人不敢正視。卡拉索夫斯基(Mority Karasowski)就認為,從29小節開始的第二主題,是肖邦所寫過的最美的旋律。

G大調夜曲作品37號 - 肖邦

舒曼對作品三十七的看法:“這兩首夜曲與早期作品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它的裝飾音更簡潔而表現更優雅。我們知道肖邦一生鍾愛閃耀的星星,金光耀眼的寶物珠玉。盡管他已經改變和成長,他仍喜愛裝飾,但那是深思遠慮的一種裝飾音。因為在所有的裝飾音背後,閃耀著一種詩情的高貴。的確,品味超卓必屬肖邦。”

在舒曼的深刻剖析下,我們可以發現,經過馬約加島大自然風光的洗禮,使得肖邦的夜曲又發展到一番新的境界,一種更純淨的詩意的夜曲。

由於生活的不便,肖邦一行於1839年02月13日離開馬約加島,返抵法國。又因喬治桑的家諾安(Nohant)氣候較適合肖邦,所以往後的七年,肖邦都安居在諾安,作品Op.48、Op.55、Op.66這六首夜曲都是在諾安的單純起居生活中完成的。

克列金斯基曾稱OP.37《g小調夜曲》為“思鄉病”(homesickness),其實在諾安所創作的六首夜曲,多少有心理憂鬱加上身體衰弱的陰影。而在緩慢的樂曲進行中,肖邦早年的青春氣息不複出現,燦爛的光輝也逐漸褪色。Op.55之一中的“失望的哭泣”(克列金斯基的形容),譜出人生的無限悲情。Op.62之一則是帶有病態香味的“月下香夜曲”,旋律悄悄爬上音符的花架。此時,病魔纏身的肖邦,似乎隨時在聽候死神的召喚。洪奈克(Huneke)說得好:“肖邦編織著他生命的夜曲,直到死亡之日。”確實,我們在肖邦生命中最後的四首夜曲(Op.55和Op.62)中聽到最美麗而安詳的死亡之歌。


Bolet plays Chopin Nocturne Op. 55 No. 1。


Prosseda Chopin Nocturne in E major Op 62 No 1。


Harasiewicz plays Chopin Nocturne in E major Op 62 No 2。

由1827年至1846年這段肖邦創作的黃金時代,他留下了21首黃金般的夜曲。這些夜曲的風格轉變,也恰巧反映出他百般波折的生命曆程。雖然Op.09的三首夜曲中,已表現出不同於費爾德的戲劇性華麗風格;但由Op.15和Op.27這五首夜曲中,似乎在祖國山河變色、生靈塗炭的刺痛下,都迸發出無法遏止的悲劇激情。1838然後,的病魔的折磨和馬約島的風情的刺激下,悲劇性的激情化解為純淨的詩意。在諾安的最後六首夜曲,肖邦近乎病態的美感,譜出美麗的生命終曲。然而,風格盡管在轉變著,貫穿在21首夜曲中的高貴氣質卻始終如一。或許,那曠世奇才所獨有靈氣,才是創造永恒的原因。






(根據網絡資料匯編, Ivy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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