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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原創 美漂 『 第二回 入海關若萍受阻 救同胞安考挺身(1) 』

(2007-06-07 17:11:58) 下一個

         若萍與子帆校園雀湖長亭下牽手相識後,便開始了兩人之間那段令人刻骨銘心的愛情。從讀子帆其文到識子帆其人再到得子帆其愛,一切隻不過發生在短短的幾天,若萍不敢相信在這可謂是漫長人生中的“彈指一揮間”裏,沿著愛情跑道做了一個幹淨利落的“三級跳”的人,正是自己,這一切就像她初次聽到黃子帆的名子後接連打的三個噴嚏那樣,荒唐而浪漫,偶然又似自然。

          命運藉著她生命中愁雲慘霧的一天,在“苦其心誌 勞其筋骨”中向她演繹了“塞翁失馬”的奧妙;而子帆雙眼中的熱烈與深情,使得她對他的傾慕如同種子得到了適時的陽光雨露一般,瞬間破土而出,輕枝嫩葉地沐浴在他的愛情中。

           那時候正是商朝高漲的九十年代上半葉。 鄧小平“南巡講話”後,國人在“一個中心 兩個基本點”的方針指導下,浩浩蕩蕩地投入到推動經濟改革的時代浪潮中。

          一時間,舉國上下全民經商 ,人人下海,爭先恐後地要囊中鼓脹 先富起來。

          《 中國似乎已從八十年代的“文化中國”轉型為“經濟中國”,“儒商”是否將會代替 “儒生”成為時代的驕子?》——子帆接到了 文學社的下一個討論題目,他看了看,便把它字麵朝下放在書架頂端,束之高閣。除了一如既往地教書 寫作外,他便是單單心係若萍,將自己一懷的深情,全部澆灌在若萍那因初戀而羞答答地站在她心田裏的愛情樹上。

           在北京城西紫竹院的荷塘月色裏,子帆用雙臂從背後將大病初愈的若萍環繞在自己的胸前,用那略微夾雜著江南口音的普通話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若萍,和我一道參加周末係裏的舞會吧,我是第一次應邀伴唱,也是第一次推出這首自創的主打歌,叫做……”

         “什麽?”

        “《一池萍醉》。”

            若萍聽罷,雙頰飛暈,心泛漣漪,卻硬著嘴說:“我隻知道蘇軾的詞中有句“一池萍碎”,卻不知這“一池萍醉”打那裏來 ——現在就讓我當一把中文係的學生吧,請老師您傳道受業解惑也。”

           “比起傳道受業解惑,我更喜歡講故事;比起講故事,我更喜歡 ` 唱故事 ’ ,答應我,來聽吧。”

             若萍聽罷,輕輕歎了口氣說:“從古至今,無論是浮萍 、 漂萍,還是流萍與碎萍,上麵飄蕩著的大半都是感傷的眼淚,就連杜甫這樣一個生存意誌超強的大詩人,也曾用 ‘ 此生任春草, 垂老獨漂萍 ’ 來描寫他貧困漂泊的淒涼晚景 ;而生性忍隱樂觀的蘇軾, 在情景交融 物我莫辨時,所看到的竟也是令人悲戚的一池碎萍, 哪裏有醉人的意味呢? ”

             子帆聽出若萍語中的傷感,便拍拍她的頭打趣道:“如萍錯矣。雖你言之有物,仍有以點代麵之嫌,歸謬論也。”

         “此話怎講?請君賜教。”若萍語含逗趣,心中卻是認真。

               就聽子帆幽幽的地說道:“從“萍碎”到“萍醉”,雖隻一字之差,半邊之別,卻是兩種心念,兩番領悟。”

         “噢?”

          “這個世界上啊,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花有花癡,萍有萍呆,佛家所謂的“ 境由心生 , 物由心造”,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我子帆乃一凡人,不敢稱仁不敢稱智不會風流卻獨愛賞萍……”

          子帆說著,將下頜輕輕地靠在若萍的長發上,望著荷葉外漂散在荷塘遠處那月光下細碎閃爍的一池銀萍,忘情地說:“我愛萍,是因為觀其靜,似見一恬然自得 隨遇而安的熒熒處子;觀之動,見她又是藉風戲水,輕盈逐浪的水上精靈……; 比起荷來,她更有幾分野生,更添了幾分隨意,也更帶幾分頑強;也許正因為它的無根無莖,才能使得她有一天能見到這一爿荷塘以外的兩番景色…… ”

            若萍聽罷,若有所思地回道:“哎!從前覺得爸爸給我的名子有點苦命浮生的感覺,讓你這一說,我倒是覺得自己反而不配了。”

            “說說看,哪裏不配?” 晚風徐徐吹過,子帆輕拂著若萍蓬鬆飄散的長發。

              若萍鼓起了勇氣,就說:“子帆,我天生脆弱,並不似水中之萍那樣頑強;”

           “那就作你自己,好讓我的剛強有用武之地;” 子帆也不遲疑,好像那是一個他等待了很久的問題。

            “子帆,我生性依賴,如能選擇,更想作這池中的蓮荷,有根可依。”她的語氣帶著湧自心底的自卑和傷感。

              “那就讓我成為你的依靠,使我的剛強 獨立得以發揚光大;”他開始摟緊她。

             “子帆——”,她遲疑。

            “若萍,我在這用心聽,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麽?”他用雙臂更加摟緊她。

若萍就長出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事實上,我們之間的愛情來得令我猝不及防,也幸福得讓我惶惑不已,” 
             
              “然後呢?”

            “然後啊,是想告訴你,麵對著這夢一般美好的愛情,我真是覺得自慚形穢。其實仔細想起來,我是個乏善可言的人,專業不才,書讀得心猿意馬,學無專攻;竟然在大學二年級就出現了補考科;家境呢——雖然父母雙全,卻勞燕兩飛,我常常感到自己有家難回……這在別人那兒大概也不算什麽,可我生性脆弱,常常為此茫然得無著無落……”

                 若萍本意是想與愛人坦誠相待,訴說衷腸,以使子帆了解的是一個真實的自己,卻未料越說越多,禁不住把自己連日來因受到委屈 壓力 病痛而窩在心裏的冤淚苦水,一股腦地吐了出來,最後說到傷心處,竟是雙眼噙淚。

               子帆一驚,未料到這個美麗恬淡的女生在這樣一樁美好的愛情麵前,原來內心藏著這麽多的掙紮與惆悵,當她的淚珠滑落在他手上時,他頓時心疼得回腸九轉。他失聲地呼了一聲“若萍”後,轉過她的肩,將她一下子摟在自己的懷裏:“若萍啊,哭吧,在我的懷裏哭個痛快吧,謝謝你把眼淚留給我,謝謝你的心思吐給我……”

               他低聲熱烈地喚著她,更像在喃喃自語,這發自肺腑的呼喚使得若萍感情的閘門頃刻決堤,混合著委屈和感動的眼淚潸潸而下。子帆心裏又愛又憐,急切之下,一邊用雙臂護緊她,一邊用溫熱的雙唇輕輕地吮著她臉頰上的淚珠。

                當他的嘴角突然碰到她微微翕張的 花瓣一樣雙唇時,他突然覺得身體內的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般地洶湧起來,全身猶如火山欲噴一樣的沸騰和熾熱,他突然不能自持地用自己的雙唇壓住了它,熱烈地吸吮起來。

                若萍最初如同受驚的小鹿一樣奮力掙脫,隨著他堅定而熱烈的親吻,她感到自己在一陣陣的熱浪中淹沒和鬆弛,慢慢地,她的意誌開始渙散,她的心思開始飄忽,整個人虛脫成了一縷嫋嫋上升的輕煙,她融化了——在自己一生的初吻裏。

                …… 隨後那個周末裏,若萍借故病後體力不支而不能前去參加舞會,在電話中對蓬花說了抱歉。為了怕傷到熱烈單戀中的蓬花的心,也為了避免她與蓬花乃至她們兩個家庭過早地陷於一種尷尬的局麵,她曾幾次懇求子帆不要公開她與他之間的“地下愛情”;子帆得知了蓬花的事情後,先是哈哈大笑,後來便以“天涯必定有芳草” 、“ 不用擔心, 將來總有 ‘ 花開將爾當夫人 ’ 的花癡會保護她”之類的話,反過來安慰著若萍。

               舞會的那個晚上,為了這份“地下愛情”,若萍和子帆沒有雙雙進入舞池共舞。彩燈初照,霓虹慢轉的迷離燈光裏,子帆看到了穿著石青色連衣裙的若萍,悄然地坐進了二樓觀眾台上的一個角落裏。

               若萍坐下後,看見紅玫一樣的如花正同一個蕭灑的男孩浪漫起舞,心中那份因有“奪人之愛,重色輕友”之嫌而產生的愧疚感頓時減輕了許多。舞台上, T 恤仔褲的子帆正挎著吉他站在樂隊旁,看上去青年才俊,風流藉蘊,一段悠揚的前奏過後,隻聽到他撥動琴弦,用滄桑低沉的歌聲唱道:

“那日雨後長亭內,

    遠望清萍墜。

    未曾花癡今萍呆,

    青石路上相依偎。

    誰說浮萍無根,

    化作重水相隨;

    誰說漂萍無向,

    追帆逐浪不歸……

   人說一池萍碎,

    我見一池萍醉。”

……

           若萍心中的愛情樹在子帆的精心澆灌下長得鬱鬱蔥蔥。福至心靈的她後來隻用了兩個晚上就將影劇院的定案完成,創意新穎得讓指導老師差點跌破眼鏡。交圖前兩周的設計課上,老師把她用鉛筆淡彩在 1 號圖板上完成的設計草案連同其他幾個同學的方案一起,掛在前麵黑板兩邊作範圖,引起了全班同學的一片嘩然。有人問若萍那向上飛揚的兩片屋頂是否是從悉尼歌劇院中獲得的靈感,也有人說整體看上去更像是雀湖對麵小診所的放大和變形,開始若萍還逐一回答,後來累了,便幹脆在設計下麵貼上了用藍馬克筆寫出的一行美術字:設計者在設計過程中采用的象征原型,是兩片迎風揚起的風帆。

         接下來的一年中,子帆與若萍雖然各有操持,然而經常忙中偷閑,一起去遊賞京城中的名勝古跡,也藉著每次甜蜜的幽會互勉互勵,共浴愛河。圓明園的落日中,兩人相擁於殘垣斷壁間,回憶著曆史的淒風苦雨;故宮的細雨中,若萍在子帆耳邊悄然問道:你是否已聞到幾百年前的後宮佳人在這兒 雨中漫步時紅袖底下飄出的幽香 ;香山的深秋裏,子帆將若萍埋在紅葉下,說我要用這愛情的顏色永遠把你深藏……

———

           然而,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命運之神似乎並不願意讓若萍子帆停在一個單純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裏,她也許是個邪惡歹毒的巫女,揮著手中的魔棍,一念間打散了這一對戲水鴛鴦;也說不定他本是一個慣看了秋月春風的白發魚樵,江渚波濤流徙間突然掠見花前月下的子帆和若萍,驚歎了一聲“此二人慧根靈性超凡卓群,本非池中物也”,之後,便在“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朗聲大笑中,賦予了兩人更多的人生角色和擔當——

            大學三年級期末,若萍和子帆戀愛整整一年後,若萍跟隨班級到江南幾座老城作近兩個月的古建築考察,並連帶進行水彩寫生。臨行前一段時間,子帆因他的小說及若幹文藝理論的探討文章,而被曾經在京城大學講學的一名美國教授青睞,那位教授回美後便幫子帆拿到座落在 LA 的美國加州大學 LL 分校的邀請,希望子帆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到那裏作兩年比較文學方麵的研究。

            這本是樁好事,但因此要帶給子帆和若萍至少兩年的分離,所以子帆便對赴美之事一直不甚熱衷。若萍不想子帆因自己失去深造的機會,就一邊以“好男兒誌在四方”,“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之類的話為其勵誌,一邊三番五次地催他去領事館簽證,直待得知子帆順利地拿到 J1 並答應在半年內一定啟程後,若萍才如釋重負地上了火車。

          月餘後,若萍隨著班級來到了實習的最後一站:蘇州。一天傍晚, 若萍跟幾個同學一起,散落在寒山寺門前的江村橋上,各自支開畫板,按照老師們的要求,用色彩“釋意”當年張繼的那首《楓橋夜泊》。她一麵用水彩描摹著運河古寺,一邊在心裏暗想:若是子帆在旁,這裏又該是怎樣的一番境地啊!——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旁邊有個熟悉的聲音:“若萍啊,畫得不錯啊……能不能占一會兒你的時間?”

           如萍回頭,見正是上次生病時,隨子帆去醫院看自己的學生工作部的張主任,就隨口問候道:“張老師,你好!。”

          可話剛剛出口,若萍便覺得奇怪:雖然張老師是帶隊實習的領隊之一,可一般來說隻是專門為師生住宿 夥食問題等做接洽安排的後勤總管,怎麽會突然大白天跑到同學堆裏來賞畫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若萍的心頭。

       後來,張老師果真麵色沉重地告訴了她令她難以相信的惡訊。

        他說他在昨天晚上,於招待所收發室裏,接到一位姓辛的醫生從北京打來的電話。辛醫生在電話中告訴他說,中文係的黃子帆老師幾周前帶著學生到郊外玉淵潭郊遊時,在山腳下被一個向後倒車的人不小心從身後撞到,跨骨和大腿骨兩處骨折。他說黃子帆在他的私人醫院裏住了幾周後,悄然離開,他臨行前將留給若萍的東西存放在他那裏,等她回去取。他說可能的話,希望若萍盡早回去。

       晚風中的若萍麵色蒼白,心裏七上八下。張老師見狀,就連忙安慰道:“若萍啊,如果隻是骨折,問題不大,不用太擔心。我同那位黃子帆老師雖然因你隻有一麵之交,但他正義熱誠,豪中帶雅,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們的事情我已經略有耳聞,你是個有福氣的姑娘,不會有大事的。實習已經基本結束了,下周同學們自由遊覽,你明日趕快回去吧,也請帶去我的問候。”

        遠處,寒山寺的鍾聲隨著老師的話落悠然響起,若萍怔怔地立在那兒,隻感到一陣有遠而近的蒼涼……

        第二天,若萍簡單地整理了實習作業並將它們交給了帶隊老師後,便買了車票連夜趕回了北京。她按照李主任電話中記下的地址,於北京東郊的一個胡同裏找到了那家小型私人醫院,在一間不大的院長辦公室等了一刻鍾後,她終於見到了打電話給李老師的辛院長。

          若萍與這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伯握手並進行了自我介紹後,便迫不及待地直接問道:“辛醫生,請您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子帆他怎樣了?”

       “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說,——我想你可能知道了,子帆被車撞傷,左跨骨和右邊的後大腿骨兩處骨折。”他看上去很難過,但更多的是客觀冷靜。

        “很嚴重嗎?會殘廢嗎?”

             雖然傷的不輕,但還是有希望恢複,一般來說大腿骨的接合會慢一些……”

         “您的意思是不管多長時間,但總會好起來,對嗎?”她急切地問。

           “你說得沒錯,可是……”

           “什麽?”

              他看了看若萍急切的目光,終於壓低了聲音說:“若萍,是這樣:我這樣急著催你回來,並不單純為子帆骨折的事,你冷靜一下,聽我說……”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半開的門關嚴,若萍從他的動作語氣中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走回來,坐在椅子上,一邊擦著眼鏡,一邊低聲地說道:“在為子帆的整個跨骨及大腿骨透視拍片子時,意外地發現了他幾年前的槍傷縫合處,出現了陰影,後來進行二次拍片,確定裏麵有指甲大的一個腫塊,”

            “什麽?槍傷?子帆的身上有槍傷?”若萍驚訝得幾乎失聲大叫。

          “若萍,小聲一點,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是的,這槍傷是一個秘密,隻有我和子帆知道;然而關於這槍傷發生的原因地點,子帆從未講起,我也一概不知。我跟他雖說交情不淺,但對彼此的隱私互留空間。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才更是我的職責。他受傷的當天,來到我這裏,剛好趕上我親自值班,所以是我幫他處理的傷口,縫的針。後來檢查幾次都恢複得很好,可這次卻意外地發現了新的情況,令我和他都難以相信……”

            老人戴上眼鏡,歎著氣,繼續說:“也可能跟當時緊急情況下這裏的人手少,處理不周有關。因為如果傷口處汙血處理得不幹淨,日後便容易淤積成節……我的私人醫院小,作不了切片,可其他的大醫院又沒有子帆關於此傷的病例檔案,再加上各種其它複雜的原因,盡管這幾周來我催了幾次,他都不肯出去做切片 ……”

       “醫生,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說,子帆的槍傷下長了腫塊,可能是癌症,對嗎?”若萍打斷了他的話。

       “樂觀的話,腫塊是良性的,便需要切除,那麽子帆可能會失去生育能力,因為槍傷當年發生在大腿根部的腹骨溝處,創傷麵遍及到子帆男性生殖器的陰囊表麵,那個腫塊就在陰囊的裏麵;如果不樂觀的話,即如果腫塊是惡性的,他再拖下去,便會有因為癌細胞轉移而失去生命的危險……”

        若萍隻覺得頭上電閃雷鳴,整個人輕得腳下無根。

       “你也知道,子帆從小失去雙親,他在無錫的養父視他如同己出,如今這位養父年事已高,子帆不想讓他為此牽掛,所以不讓我告訴他。關於槍傷及腫塊的事,除了你之外,他求我對任何人都要守口如瓶。他離開前的那個晚上,告訴我他準備離開北京,到美國後去治病。他囑咐我待你實習回來後,再將這一切告訴你,希望你能因此懂得事情的嚴重性,把他忘記,我能看出他當時說這話時有多痛苦。我怕他耽誤病期,所以提前把你找回來,一則因為遵照子帆的交待,把他留給你的東西交給你;二則便是我個人的意思:盡快與他取得聯係,從女友角度,催他盡快進行治療……”

           腦中一片空白的若萍,從辛院長手中接過來子帆留給她的吉他以及兩人在一起時的照片,信件後,恍恍惚惚地離開了診所。辛院長害怕她路上出事,忙把若萍送到門口,打了輛車,並叮囑司機一定要把若萍送到家門口。望著他們離開後,他歎了口氣,走回去。

            若萍坐在計程車上,茫然地看著街道兩旁的人群,一時好似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哪裏。她努力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慢慢地,腦中便回旋起剛剛辛醫生那如五雷轟頂的兩句話“樂觀的話,腫塊是良性的,便需要切除,那麽子帆可能會失去生育能力,因為槍傷當年發生在大腿根部的腹骨溝處,創傷麵遍及到子帆男性生殖器的陰囊表麵,那個腫塊就在陰囊的裏麵;如果不樂觀的話,即如果腫塊是惡性的,他再拖下去,便會有因為癌細胞轉移而失去生命的危險……”

              ……

            接下去的那個秋天,若萍大病了一場,直到媽媽把若萍的妹妹托寄在親戚的家裏,從東北趕來照顧,她才漸漸好起來。病後的若萍變得比從前更加少言寡語,蒼白的麵容中總是帶幾分憔悴,父母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原本對她的感情隻是略知一二的父親,通過這一切終於看得清清楚楚,於是有一天飯後就對若萍說到:“要不然去考“托福”“ GRE ”吧,通過留學這條路到了美國,也許還有希望找到子帆……”

            爸爸的話使得若萍重新燃氣了生活的亮光。因為她從沒有動過出國念頭,再加上建築係的學生素來是英語不強,所以考試對若萍來說,並不容易。然而,想到遠方的子帆,再看看為了給自己攢機票  、學費而正在埋頭加班的爸爸,即便是千辛萬苦,也要堅持到底。

             大學畢業前的春天,他拿到了美國 NM 大學建築係的錄取通知,但因為隻有半獎,遭到了領館的拒簽。

           若萍在一籌莫展中畢了業,憑著她在建築史和建築理論科目方麵的優異成績,她進入建設部下屬的一家出版社,作了編輯。

          上班後的若萍,麵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作者的手稿,沒日沒夜地主動加班,她想藉著這無窮無盡的浩瀚文字,淹沒這段感情帶來的徹骨的傷痛……

           就在若萍決心要埋葬這段初戀的情感時,卻又天賜良機,時來運轉。兩個月後,北京幾家專業出版社舉辦跨國巡回書展,第一站既為美國的洛杉磯,若萍以出眾的外形和紮實的理論功底被社裏推薦為“建築圖書講解員”的第一人選。

              若萍跟著團隊拿到商務考察的 B1 簽證後,一個人提前上了飛機。臨行前,她趴在母親的肩頭,哽噎不止,不僅擔心她走後家人有可能會因為自己即將擅自離隊 、 到期不歸而惹上麻煩,更是因為這一走則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飛機上的若萍,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僅僅兩年裏,雲卷雲舒,滄海桑田。如今她那憂喜半參的期待,興奮而又茫然的心情,又是飛機上那個萍水相逢“安考”,如何能夠知解?!

       ……

               “先生女士們,飛機的終點站——落山磯機場快要到了,請將座位撫正,協助空服員清理一下您的垃圾”,半睡半醒的若萍被廣播中空姐的聲音喚醒,她從由三個椅子連成的“躺椅”上坐了起來,定了定神,就趕緊將餐飲後剩下的殘物垃圾集中到一起,丟在已經推到自己身邊的貨車的垃圾袋裏;忙手忙腳時,忽而覺得有一方卡從膝蓋上的睡毯中滑下,她拾起來看了看,見是一張陌生的名片,就想也沒想地把它跟著丟到垃圾袋裏。

             轉眼間,飛機離地麵隻有幾千英尺的高度。舷窗下的 LA 像豆腐塊一樣整齊方正,若萍既看不出它哪裏像天使之城,也看不出何處能承載的下舉世聞名的好萊塢電影場和迪斯尼樂園。然而,一想到子帆也許就在其中的某個“尋常百姓家”,她的臉上立刻神情奕奕。她一邊整理手提袋,一邊將吉他挎在身上,當看到被撕破的絲絨套時,頓時想起那個邂逅相逢的頭等艙裏“安考”。

           她後來沒有再見到他,當她突然想到剛剛扔掉的那個名片時,便忽而明白過來:他在她躺在椅子上熟睡時,來看過她,並把他的名片放在了她的睡毯上……

            下了飛機,若萍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繞過了那條在人群中嗅著鼻子穿梭而來的警犬,若萍來到了海關口。

        “小姐,請出示你的證件”,說話的是一位圓眼厚唇的黑人男子,他的英文雖然帶著特有的口音,可人看上去誠實敦厚。

              若萍像其他人那樣,將護照及在飛機上所添的所有的表格一同放在了檢查台上。

           “噢? B1 簽證,是來美作短期訪問嗎?”

              若萍點點頭。

          “是來演出嗎?你看上去應該是一個美麗的吉他歌手。”他友好地問道。

          “噢,不是,我是來參加書展的。” 她開始試著說英文,很慢。

             他聽懂了,就說:“書展?噢,那就給你三個月時間吧。”

             若萍剛想說“能不能再長一點”,可話到嘴邊,害怕惹來延期居留的嫌疑,就把話吞了回去。

            黑人官員在若萍的小白卡上開始簽字,蓋章。這時,若萍就見一個高大粗壯的 、 穿製服的女官員走了過來。

           “這位小姐,你剛才說你是來參加書展的,對嗎?”

            “是。”

          “那麽你應該有同伴吧?你的同伴呢?

          “他們會坐其它的航班過來。”

          “來舉辦書展為什麽背把吉他?”她語氣平靜而嚴肅。

           “是給朋友帶的。”

           “朋友在什麽地方?身上有否他的電話地址。”

              若萍啞然, 同時她的心跳開始加快。

            “小姐,從你的談話中,我感到你來美國的目的不很單純清楚,我們需要進一步談一談,跟我走吧。”

               “去哪裏?”若萍感到事情開始嚴重。

                “那裏,前麵的海關調查處。”她手指著遠處角落的幾個房間。

                  若萍聽罷,脊梁骨上頓時是一層冷汗。



(采心心言:小說《美漂》實屬采心原創,除了人文史料及相關人士如實引入外,其它均屬虛構,若有雷同,請歸咎於“無巧不成書”。 也請讀者協護原作版權,以使它來日在墨跡書香中順利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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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泉 回複 悄悄話 真是豐產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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