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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泰國 (5)

(2010-02-01 13:29:56) 下一個
今天下午就該回家了,再來泰國就不知道是啥時候的事了。閑來聊聊我的同事約翰。約翰是個瘦瘦高高的德國人,在德國念完大學,不知道那根筋觸動了,一個人跑到泰國來念碩士。在學校裏碰到了他的前妻,當時是個學藝術的學生。兩個人相愛,同居,並有了個可愛的女兒,昂,今年已經六歲了。約翰工作,支持昂的母親藝術係碩士畢業。畢業後,昂的母親要繼續藝術追求,覺得和約翰在一起沒啥意思了。兩個人就分手了。小女孩昂的大部分時間是在一個當地泰國保姆家度過的。約翰幾乎每晚都會去陪她玩兒,周末帶她。看得出來,他非常在意他的這個女兒。

約翰是個典型的不苟言笑的德國人。做事非常認真,仔細。我在美國開發的大部分技術,都是由他在泰國幫助實施的。他的乒乓球絕對是專業水準,每周至少打三次。雖然我的乒乓水準很不入流,我每次來泰國都會和他一起打一兩次乒乓球。他從來不出入風月場所,不喜歡長途旅行,甚至不喜歡吃辣。而泰國菜幾乎無菜不辣。我一直不能理解約翰為什麽選擇泰國來居住。他自己曾經說過,如果不是為了昂,他早就回德國了。

昨天晚上是我這次出差來泰國的最後一晚。本來是有一幫同事要一起聚會的,我和約翰推掉了應酬,一起到昂的保姆家吃飯。保姆的老公是約翰在泰國讀碩士學校的技工。保姆是家庭婦女,在家裏的樓下開了家小雜貨店,賣些雜物給鄰居們。他們有兩個孩子,和我自己的孩子們差不多大,一個小樓,一個皮卡車。這是我幾年來第三次來她家吃飯,幾年來,孩子們慢慢地大了,而他們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到了保姆的家,就看見昂坐在保姆家的皮卡上赤著腳在吃飯。她和他父親很象,瘦瘦高高的,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膚色呈巧克力色,大概繼承於她的母親。保姆做了很多的菜,有炸魚,麵糊裹著的炸蘑菇,丸子湯,還有鬆花蛋。本來我和約翰坐在客廳裏吃飯,可保姆夫婦和孩子們都在門前的小街上閑坐,我和約翰就把盤子碗都搬到了街上,放在他們的皮卡後鬥裏。把皮卡的後擋板放平,我和約翰盤腿做在擋板上,一邊吃,一邊聊。

昂不時的粘在自己父親身邊,纏著他做遊戲。他們之間的交談都是用泰語。我聽不太懂。昂通過他父親問我,中文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怎麽說。我告訴了她。過了一會兒,她又跑過來,指著自己的耳朵說,耳朵。我說對。然後她又指著眼睛說眼睛,我說對啊。接著她又準確地念出了鼻子和嘴巴。我驚奇於她的聰明,我隻說一遍她就都記住了。誰知她接著說頭發,還有一,二,三,四,。。的數字。我記得剛才明明沒有告訴她這些啊。她調皮地閃動著眼睛,從身後抽出一本中文課本給我看。原來這些是她在學校裏剛學的。我翻翻她的課本,有點象我們小時候的看圖說話,而且發現她們是拿中文和英文一起對照著學的。顯然,編課本的大概是個中國人。中文很流暢,英文就有點似是而非。教的老師大概也是中文比較好,昂就會說很多中文字,但對照的英文字就沒有幾個會說。

整晚上我們都坐在卡車上,輕鬆地聊天。約翰作我和保姆一家英文對泰文的翻譯。看得出約翰和保姆一家已經更象家人而不是主仆。有時候想想我自己也覺得好笑,約翰一個白人倒說得滿口的泰國話,我一個亞洲人反而隻能用英文和他們交流。

天晚了,保姆的丈夫開皮卡送我們回家。三個孩子興奮地爬上了車鬥,要跟著去兜風。約翰坐在孩子們中間,女兒昂依靠在約翰的身上。他們先開車送我回酒店。到了地方,我下了車。回頭看看,車鬥裏,昂已經在約翰的懷裏睡著了。約翰衝我笑笑,揮揮手,車開走了。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意識到約翰為什麽留在泰國了。在這裏有他的生活。每天,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他總有事情在等著他去做。這裏有他喜歡做的事,有他關心的人,他有什麽需要要搬家回德國呢?

回頭看看我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拒絕了公司提供的Expat 到泰國的Package,我失去的大概是每周可能打三到四次高爾夫球。每個周末都可能到曼穀周圍的某個海灘去潛水,放鬆。每天回到家會有個保姆幫助我們做飯,收拾家務,出門會有一個司機帶我出行。在南加州,我沒有所有這些東西。我有的是每周會和朋友用一到兩個晚上打羽毛球,周日打半天排球,每周五晚上會有一次和攝影朋友們的聚會,周六早上和朋友們一起爬山,周日早上和小女兒一起踢足球。從很多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泰國的生活可能更象個”上等人”日子。但對我自己來說,和約翰一樣,既然我很滿足我正在做的事,身邊有我最關心的人,我有什麽理由要搬家去世界任何地方呢?

在這裏看我這篇東西的朋友,大概和我一樣,大多都是來自亞洲的第一代移民。多年前,我們選擇了來到海外生活。現在回頭看看,我們移民海外這個舉動大概也放棄了許多留在國內“可能”的發財機會。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也曾經是個激進的”憤青”。在國內的時候憤恨社會結構的不義,在美國的時候,詛咒玻璃天花板的不公。現在回頭想想,我們在中國的時候罵中國,到了美國罵美國。要這樣,大概隻有月球適合我們這樣的人居住了。不過也難保我們到了月球不會罵月球。畢竟那裏的生存環境比中國和美國都惡劣不知要有多少倍。長此以往,我們怎樣才能找到快樂呢?我也是近幾年,在碰了無數次釘子以後才有了這樣的體會。當我們到天涯海角去尋找快樂的時候,其實快樂就一直藏在我們的身邊,在我們自己的心裏,它就在我們的一轉念之間。快樂的奧秘不在於我們居住在世界哪個角落,銀行裏存了多少的錢,家裏住了多大的房子,不在於我們的配偶有多麽年輕,漂亮,富有。不在於我們做什麽樣的工作,有多高的職位,甚至不在於任何人對你個人的看法,網上有多少的人把我們奉為”大師”來崇拜。也不在於我現在寫的這篇東西在網上有多少的點擊率,有多少人回帖 快樂隻在於我們內心的選擇。隻要我們自己選擇快樂,快樂的生活隨時都可以開始。也隻有當我們的內心強大到能夠掌握自己的情緒。平和的心態已經可以不受他人和環境所左右的時候,我們才可以稱自己是真的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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