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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強:中國房地產向何處去

(2008-11-07 04:29:33) 下一個

韓德強:中國房地產向何處去
 
作者:韓德強    文章發於:烏有之鄉   

更新時間:2008-11-3   頂    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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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房地產向何處去

韓德強 2008年10月14日

複旦大學少年中國學社演講

今天到複旦大學來講一個話題,是中國房地產向何處去。這個話題我想在校的同學不見得那麽關心,但是好像現在全國的白領們都比較關心。
上海今年的房地產市場可以說是量價齊縮。去年我到上海來,有一個朋友來跟我討論,我跟他講房地產市場的價格可能要往下走,但是怎麽說也說服不了。我想如果他今天在場的話,就不需要我做多少說服了。對諸位同學來講,可能覺得房地產市場好不好,跟我們關係不見得那麽大。我又不搞房地產,畢業了也不是馬上要買房子,所以不見得是那麽大。但是我想說的是,它確實對中國經濟影響是足夠巨大的。
談到今天的房地產市場,其實相當程度上已經達到了一個民怨沸騰的地步。如果諸位有興趣,去網上訪問一下像任誌強、潘石屹這些人的博客,討論房地產的博客,房地產商基本上是被一邊倒的罵。他們會覺得很冤枉、很委屈,我們做的挺好的,中國的房子如果不是我們房地產商的介入,怎麽可能這麽大批量的生產,怎麽可能房子的戶型、樓型,包括綠化的條件有這麽一個改觀,他們覺得對中國的房地產建設做出了重大貢獻。但是作為普通老百姓可能會覺得他們可能是一群大惡,專門搜刮老百姓的財富。我的體會,他們是一台聯合收割機。像我們老師、醫生、工人、工程師,這些年來,是積攢了一些錢,也許有一二十萬,也許有三四十萬,也許有五六十萬。房地產商看見了,他們就像一台聯合收割機開過來,哢哢哢把我們剪光了。這個聯合收割機由什麽力量聯合而成?一是房地產商,二是銀行,三是地方政府,四是炒房團,四股力量聯合推高房價,然後把我們普通老百姓的收入哢哢哢給收割光了。實際上不光把成熟的麥苗收割了,他把我們未來二十年的青苗也剪光了。
那麽,這樣一個房地產市場,為什麽遭人恨?其實,我不知道諸位有什麽體會,房子是好,關鍵就是我們逐漸買不起了。房地產的建築成本,如果是多層,像上海這樣一個五層或六層的房子,他的建築成本大概就是六七百塊錢,如果是高層建築,成本就會高一點,每平方米造價可達一千二到一千五。但是多層也好,高層也罷,它隻要地段好,他可以乘以十往外賣,現在甚至是乘以二十往外賣。房地產商覺得很委屈,說我三萬塊錢一平方米的房子,其中一萬五是地皮費,所以我才賺了一萬五。或者說,因為我畢竟還要有建築成本,我還要找設計師,我還要找施工監理,我還要找建築隊,這不就要錢了?我還要吆喝去賣。所以,他覺得賺的還不夠呢。甚至房地產商會釋放出一個信息,比如說上海,我們正處在一個工業化進程和城市化進程當中,地是稀缺的、有限的,但是湧入城市買房子的人是無限的,所以上海的房子是隻能升不能降;中國的房價,特別是大城市的房價,隻能升不能降。聽上去也是挺振振有詞的,但實際上,他們自己知道,從06年到07年是一個房價快速拉升一段期間。這段快速拉升的期間,用股票市場的話說,叫價增量縮。價格是翻一番,一年多的時間,房價普漲一倍,但是成交量不斷下降。深圳07年10月份的成交量下降到06年年初的三分之一。上海的情況好一點,但是也是價增量縮。諸位要是炒股票的話就可能會有感覺,價增量縮是牛市後期的標誌,就是資金鏈跟不上,價格還要往上拉,變成是價格空漲。
這麽一個越來越讓人感到不安的房地產行業,如果進行國際比較的話,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我們知道,美國發生了次貸危機,美國是房價過高了。可是發生次貸危機前夕,美國的一套兩百平米的房子的平均價格大概在二十五萬美元。二十五萬美元是什麽概念?就是說這一套二百平米的房子,他大概需要五年左右時間可以買下來。就這樣一個收入和房價比,已經導致了美國發生次貸危機,中國是什麽概念?我們的房價溫和的說,按全國均價說,也就是四千多一平米。但如果是兩百平米的房子的話,按四千快錢算就是八十萬。按全國的人均收入算,大概是兩萬一年,也就是說,得四十年。實際上,按中國的房市的相對價格算,發生若幹次的次貸危機的資格都已經具備了。當然我們沒有次貸這種形式,所以情況另當別論。但就相對價格而言,確實已經過高了。
這麽一個畸形的房地產行業是怎麽形成的?當我們要看透它的走向的時候,不得不要回顧一下曆史,叫知史明鑒。你知道它是怎麽來的,你就可能知道它是怎麽去的。中國房地產這個行業,實際上第一個字是“逼”,是逼出來的。怎麽叫是逼出來的?中國房地產行業是在1998年後大規模發展。時間為什麽定在1998年?1998年是中國經曆一場經濟蕭條的年份。當時國外發生了亞洲金融危機,國際市場蕭條,需求不足。中國國內從1994年到1998年這一段,內需一直不足,因為我們在94年到98年曾經把利率提高到14%。這樣內需是非常蕭條,那段時間是“減員增效,下崗分流”。國有企業五六千萬的失業,那段時間是占了大頭。所以,國內經濟蕭條,國際經濟又蕭條,擺在當時中央政府麵前的難題是怎麽保經濟增長。
如果諸位有興趣去回顧的話,其實中國經濟從1985年到今天,是有若幹起若幹落。第一起,是1985-1989年。作為市場經濟條件下,當然那時候不能算作是嚴格的市場經濟,但是85年是中國國有企業獨立核算的年份,從這時候算起,到89年,有一個迅速的投資擴張過程。這個過程引發了88年年底、89年年初的通貨膨脹,兩位數字的通貨膨脹。出現了搶購風潮,大家去買手紙,買醬油,買鹽,一缸缸的買。物價飛漲的情況下,對於89年發生的“六四風波”起到了社會基礎條件的作用。“六四”結束以後,經濟上、政治上都發生了緊急刹車。緊急刹車以後,中國經濟進入了第一個危機階段。這個危機階段從89年持續到92年春天。東西賣不出去嘛,三角債相互欠。
然後到了92年春天以後,因為小平南巡,各地開始開發區熱、房地產熱,開始第一波房地產熱,但是主要局限在海南北海等若幹小地方,全國性的房地產熱沒有開始。可是,因為局部房地產熱可能會熱的更快,所以從92年春到94年夏,短短兩年左右的時間,海南北海的的房地產價格就從兩千漲到了一萬,漲的幅度非常快。如果你這個時候快進快出,就能掙錢。比如說我兩千時買進,四千拋掉;四千買入,八千拋掉;八千買入,一萬拋掉。大量內地銀行資金就匯到海南北海去炒那裏的房地產。假如我作為銀行行長,比如說作為陝西工商銀行的行長,我調了一筆3個億的資金到海南去,一個月之後就變成六個億,我把這六個億的資金再調回我陝西行。銀行的資金是安全的吧,銀行的利息是有保障的吧,同時我多出來3個億,大家可以分一分嘛。甚至出現這樣一種現象,就是打時間差。比如說,中央政府給河南駐馬店撥下來一筆收購棉花的資金,這棉花收購資金我也可以去打個差價,因為這個房價漲的速度太快了。但是這樣一來,就是所謂擾亂金融秩序,然後就是打白條。收購棉花過去是拿現金的,現在說欠著,過兩月我從海南調回資金再來還你。當然他不跟你說這個,他就說我打白條,先欠一欠。但是,由於這樣一種擾亂金融秩序的情況出現,就出現一個所謂的經濟過熱。然後鋼材、水泥的價格一路飛漲,原來的產品一銷而空,而且還有大量的新廠出現。比如說,天津大邱莊禹作敏就搞鋼鐵產業,華西的吳仁寶也做鋼鐵產業,他們主要就是92年那一撥發跡起來的。然後的大量假冒偽劣的鋼材就出爐,為後來的豆腐渣工程鋪平道路。但是這樣一來,當時朱鎔基覺得經濟過熱了,就把利率提到14%。提上去以後,當然大家就不買東西了,買東西要是爛了,我把錢存銀行,一年就是14%,一般的投資利率不會有那麽高。出現一個也不投資了,也不消費了,把錢往銀行一放的情況,經濟就蕭條了,過熱的狀態就來了一個緊急刹車。但是緊急刹車是我們中國感覺到不容易忍受的,所以叫硬著陸。那怎麽辦呢?所以一方麵是內需的緊急刹車,另一方麵是匯率的大幅度貶值。貶值以後,中國過剩的生產力就向海外出口,中國向海外轉嫁經濟危機。所以由於內需萎縮,外需增長,所以從94到97年這一段中國經濟實現了軟著陸,宏觀調控得以成功。說到底,是讓我們的領導人感覺到海外市場的巨大潛力,中國經濟成為一個大進大出的經濟體,成為一個進出口依存度達80%的經濟體。實現了1987年的時候,有一個學者提出來的建議,叫經濟大循環。實際上是逼出來的,不是說我們想搞經濟大循環,是學者論證出來的,是因為要解決國內經濟危機逼出來的一個外向型經濟。
可是正當我們感覺日子不錯的時候,外需又不足了,因為發生了亞洲金融危機。這個亞洲金融危機說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這跟我們94年的匯率貶值有非常大的關係。道理很簡單,由於我們的匯率貶值,結果以人民幣標價的商品是不是變得便宜了?然後,中國就成為世界投資的熱土。可是此前供應美國市場、歐洲市場的生產商主要是四小龍、四小虎。那麽中國這條大龍幾經曲折後,我們把他們的工作給搶過來了,把他們的訂單搶過來了。搶的辦法非常簡單,就是因為我們的成本低嘛。結果就造成四小龍、四小虎實體經濟萎縮,出口下降,然後房地產價格一路上升。為什麽呢?比如說,我是在馬來西亞,我本來是做絲綢出口的,或者說本來是做電子產品出口的,現在電子產品出口萎縮,那麽我過去賺的錢幹什麽,是不是去買房子了?這樣就造成出口下降,實體經濟萎縮,但是房地產業一枝獨秀。到了1997年,因為他們的盤子小,一下子熱起來了。我們的盤子大,要熱起來不容易,可是要冷下去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實際上是我們把四小龍四小虎的訂單搶過來了,把原來要到那裏去的投資吸引到中國來了。然後。他們國內出現了一冷一熱的狀況,被這些量子基金、老虎基金看出,這是有縫隙可鑽。就流入外資,進一步推高了那裏的樓市,四兩撥千斤的方式推高了那裏的樓市。然後到一定程度之後,再從樓市和股市上撤走,就造成亞洲金融危機。亞洲金融危機之後連帶了一場全球性的金融危機,俄羅斯的金融危機,美國的金融危機,墨西哥的金融危機,一連串的金融危機發生,全球需求蕭條。反映到中國經濟上,就是內需不振,外需不足。
然後到1998年初的經濟工作年會上就有這個問題,要逼出一個房地產行業來,要用房地產行業來拉動中國經濟內需的增長。另一方麵,要加入WTO拉動外需。其實還有第三招,通過公共工程的建設,高速公路、機場建設,用財政投資拉動內需。這個三劑都是猛藥,這三劑猛藥下去,中國經濟開始了一個將近十年的大牛市。我說的不是股市的大牛市,我說的是經濟增長的一個大牛市。按照正常的市場經濟規律,實際上,一個經濟周期,是七年、八年或是十年。這個中間包括了上升,包括了下降。我們現在這個牛市,實際上到07年年底算的話,基本上持續了十年之久。如果轉入下降期的話,這個下降期也會比較長。這個三管齊下是相互互動的:由於鋼鐵、水泥這些產業的增長,會使得這些產業產生大量的暴發戶、高薪崗位;這個行業熱,會帶動房地產的需求旺;房地產的需求旺反過來是會帶動鋼材和水泥的需求旺;機場的建設、高速公路的建設也會產生一批暴發戶。諸位可以體會到,這些年來在交通廳工作的人特別容易落馬,交通係基本上是腐敗的重災區。可是腐敗的重災區的另一麵就是需求極其強盛,他們也會推動房價的上漲,這些都是連帶的增長。再比如說由於出口的增漲也會使得沿海地帶的企業的企業主收入增加,他們的購房能力增強。所以這個三管齊下、三箭齊發,實際上對房地產業起到了一個基礎性的作用。單獨要靠房地產來拉動經濟增長還不是太容易的,但如果又有投資增長,又有財政投資增長,又有出口增長,那麽房地產增長就有了一個基礎麵,動力比較強勁。這個三箭齊發,到了2003年前後,已經使經濟處於一個比較熱的狀態,所以積極的財政政策轉為了穩健的財政政策,財政投資從那以後增長速度就比較慢。因為不需要了,財政再投錢的話,物價飛漲的情況就會出現。所以財政投資開始收縮,靠房地產和出口繼續帶動經濟增長。
話就說到了03年前後。我實際上把98年到03年作為房地產的第一個發展階段來看待。這第一個階段就是自住型為主,增長緩慢。98年到03年期間,房地產價格實際上是緩慢增長狀態。房子價格那時候並不高,但是跟收入比還是很高的,三千塊錢或四千塊錢一平米的房子在我們今天看來都是便宜到極點的房子。但真是跟你的收入比,其實也是不低的。所以因為他增長緩慢的情況下,雖然他房價不高,但是大家都願意等一等,說我攢一攢、攢一攢。那個時侯,自住型的房子是以自己的收入加銀行貸款來自住。但是為什麽我說那個時侯增長緩慢,大家都願意等一等呢?就是要跟後麵的階段比,後麵這個大家都看見這個房子是一個保值增值的東西,它沒準兒比我們老老實實工作掙錢還來得快。
這個時侯就開始了第二個階段,就是炒房階段。炒房階段可以從03到06年這一階段來劃分。這個階段是量價齊升,價格快速上升,供應量快速上升,成交量也快速上升。這一階段,大量的炒房資金開始湧入這個行業。其實在這個階段,中國經濟已經出現分歧。就是汽車、空調、冰箱、彩電和手機這些產業,普遍的出現價格戰,產能過剩,但是房地產業及其相關產業的價格一路上升。這個情況實際上就比較接近94年到97年亞洲金融危機前期的四小龍、四小虎國家的情況。這個階段,一方麵是溫州炒房團到上海,到杭州,到北京,可是另一方麵來說,大量從事實體經濟的企業家、企業主都把閑散資金、積累的利潤投到房市上來,就不想工作了。而且是誰最先投入,誰的收益最豐厚。這樣的示範效應就逐漸帶動全國性的瘋狂。如果要我的判斷,根本不是哪個什麽溫州炒房團能夠把中國的房價炒高,甭管他們有多少資金,實際上是所有中國先富起來的那些人都成了炒房團的成員。這是03年到06年量價齊升這個階段。
這個市場有一個特點,就是一旦量價齊升這個局麵一出現,房地產商就會形成一個比購房者更良性的預期。因為他的定價的思路是這樣的,比如說一個樓盤,開盤的時候,是定八千好呢,還是一萬好。一萬是不是太高了,八千呢我們又有點虧了,其實這裏邊已經賺了三千了,但是誰不想多賺一點呢?就這個邏輯。要不咱先試試看,咱先推出十套賣一萬,結果一搶而空。既然一搶而空,我為什麽下麵不能推出十套賣一萬一呢?06年到07年這一段時間,房地產商定價的感覺就是你怎麽定怎麽賣了出去。但是問題是這樣,比如說我這是有三百套房的一個大樓盤,我不是一下子推出去,我都是十套十套往外推,或者三十套三十套往外推,這個價格是一路上升啊,但是每次都是少量成交。後來他發現,再要把剩餘的樓盤再要往外推的時候,那個價格已經放到三萬一平米去了,問題就是賣不動了。所以06到07這一段,是因為房地產商他惜售,然後導致價增量縮。價格漲到兩萬一平、三萬一平、四萬一平的時候,你還可以再價升,但是量縮的更小,這時候他把剩餘樓盤出售的能力就減小了,但房價已經炒上去了。隨著你的新樓盤開盤定價,價格節節攀升,二手房價格也節節攀升。經過這一段時間,GDP就飛速增長。同一套房子,年初是兩萬,年末就是四萬,GDP就乘以二。GDP飛速增長,所以各方麵感受都非常良好。在高房價的刺激下,很多本來不搞房地產開發的,比如說雅戈爾西服啊,比如說海爾電器啊,都湧入房地產行業,就造成供應量激增。因為這個價格虛高,會極度地刺激供應量的上升。然後老百姓是什麽感受呢?就是我剛才講到,就是上海那個朋友,他的體會就是就從八千跑到了一萬,從一萬跑到一萬二,一萬二跑到了一萬五。就是說八千的時候其實他本來不想買,但是到了一萬五的時候,他打破頭也要擠進去。人們是一個什麽心理呢?叫追漲殺跌,買漲不買落。
這樣就到了07年的十月份,07年的10月份到08年的10月份是第四個階段,基本上可以說叫橫盤陰跌,成交量萎縮,有價無市。賣的還在等,等房價漲上去。買的也在等,等房價跌下來,這樣就不能成交。橫盤陰跌從今年10月起,可能要轉入明跌狀態。明跌的特點很可能是無量空跌,就是房價一路下跌,但就是不成交。因為你跌多少,我們都覺得還可以再跌。跌幅超過50%以後,可能是價格會繼續下跌,成交量會逐漸放大。那個時侯就是第六個階段,就是止跌回穩階段。但那個階段什麽時候到來,我不知道。無量空跌這個階段什麽時候結束我不知道,但是跌過50%,我認為這是一個基本線。
中國房地產市場第一個字是叫“逼”出來的,其實我們並不知道一旦我們用銀行貸款給房地產開發商,又用銀行貸款給購房者。用銀行生生做出來一個市場,怎麽控製?其實那個問題在1998年的時候並沒有想過。第二個字是什麽?是“批”出來。98年的時候,有一個論證,這個論證是經濟學界做的,說咱們搞市場經濟,生活資料要市場化,生產資料要市場化,金融市場要市場化,金融資本市場要市場化,那麽房地產市場是不是也要市場化呀?咱們不要政府來建設,也不要大企業來建設。我們不要再實行過去的福利分房製度,那是計劃體製的分房製度。那等於是靠計劃,靠計劃不公平。有的處長,他有兩套房子,有的部長有三套房子。按計劃分配就是按權力分配,按權力分配的話,那權力大的人豈不是要多占房子嗎,所以咱們幹脆讓貨幣市場來調節。本來當初搞住房市場化的時候,還有一點想法,說想使得人人有房住。試驗的結果呢,是現在有的人有十套房子了,比那個當初的部長手裏那個三套房子還多,當然部長也增加了房子了,部長這段時間也沒少幹事,他的房子也增加了。但是,問題是還有一撥人他手裏還有十套、二十套、三十套的房子,大部分人是望房興歎。也就是說政府是被逼出來開放房地產市場的,可是經濟學家是論證出來的,他是以為市場可以自動解決房屋的資源配置問題。我們不是相信市場是一種配置資源的最佳機製嗎?房價高了,生產的就多了,生產的多了,房價就自然跌落,市場就是這樣的。
可是其實有一個問題呀,這些論證者沒有注意到。在房子的這個升和降之間有一個機理,如果房子的市場價格真的是圍繞房子的自身價值上下小幅正弦波動,這叫市場能夠很好的配置資源,這個就真沒問題。比如說上海的房子漲到了四千一平,其實已經遠遠超過建設成本;供應商就大量的增加,房價就跌到了三千;跌倒三千以後,供應商就不建了,這個我賺得太少,就退出;退出之後房價就漲到四千五,然後又跌回到兩千五……這樣就對了,如果房價是這種波動,這些主流經濟學家們就對了。可是問題市場是怎麽波動的呢?它開始啟動期是很慢的,然後逐漸就飛升,然後橫盤陰跌,然後縮量,無價空跌,然後崩盤,市場可能是這樣一個垂直起降。垂直起降意味著什麽?你會發現有一段時間,在房地產價格上升這個階段,房地產這個資源得到了過度配置;然後過了一個階段以後,配置急劇減少,市場經常是大起大落的。今天講市場經常是大起大落的,大家可能會很有感受,因為美國的次貸危機讓大家感覺到市場大起大落的特點了。諸位得搞清楚,市場機製如果說是作為一種均衡機製出現,那麽主流經濟學家他們大體沒有錯。如果市場的特點是非均衡的,那我這個非主流的主張就可能是正確的。
其實,關於什麽叫主流經濟學,什麽叫非主流經濟學,差就差在這了。主流經濟學認為市場是自動均衡的,非主流經濟學認為市場是不能夠自動均衡的,而市場的本質特征是非均衡的。要我用理工科的術語再來清晰地描述一下,市場屬於是叫正反饋。什麽叫正反饋?正反饋就是自我增強。正反饋原來是一個電子電路的術語,是一個電路有輸入信號,有輸出信號。輸入信號轉化為輸出信號放大了,放大了的信號再回饋到輸入端再放大,來回放大之後係統就崩潰了。再比如印度國王和他的宰相圍繞怎麽獎勵的問題,就是有一個正反饋的模型。宰相發明了一個六十四格的棋盤的象棋,國王說怎麽獎勵你呀?宰相說很簡單,你就第一格給我放一粒麥子,第二格放兩粒,第三格放四粒,第四格放八粒,第五格放十六粒……你每次給我double一下就行了。Double到第六十四格的時候需要2000億噸小麥。這個宰相實際上搞清楚了,看上去開始的時候就是一粒兩粒四粒,一點點的,但是後麵的能量無窮的,是原子彈爆炸。
正反饋是作為市場的一個基本特點存在的。如果讓我說的豐富一些,就是市場上有兩種行為。一種行為就是負反饋行為,價格高了,我就不買了;價格低了,我就去買。這就是我們日常的交易行為,構成了我們微觀經濟學的基礎。我們為什麽會認同微觀經濟學,因為我們買東西都是貴了不買,便宜了才去買。可是我們也常常會越貴越買,因為有一個追漲殺跌的機製,房地產市場是一個典型的追漲殺跌的市場。進一步說的話,其實我們這個市場經濟當中充滿了大量的正反饋現象,因此,正反饋是主導,而負反饋是基礎。
關於主導性的正反饋,我想多說一些啊。美國的次貸危機,就是這麽一個正反饋。我先說一個簡單的模型,再說一個複雜的模型。咱們上海旁邊有一個無錫,無錫有一個叫鄧冰的老太太。我在01年的時候給她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就叫《鄧老太,新經濟和金融泡沫》,發在當年的《國際經濟評論》上。她就是玩了一個簡單的遊戲,叫高息攬儲。她說你借我一百萬,三個月後還你十萬,年息是40%。就問你做什麽事情能給這麽高的利息?我這大買賣,這買賣現在特缺資金,實際上這買賣百分百的利潤,所以有條件還你40%的利率。假如說我真借了她一百萬,三個月後她真把那十萬塊錢給我了。那我什麽感覺?哦,真不錯,三個月就變出十萬來,連本帶息她都還我了,然後我手裏就有一百一十萬了。然後鄧冰就說,你看錢放你手裏閑著也是閑著,再借給我,我下次還給你一百二十萬。那麽,我嚐到甜頭以後會怎麽辦,我這個一百一十萬願意放到鄧老太賬上不動,鄧老太給我記賬。第三個月是一百一十萬,第六個月就積成一百二十萬,第九個月就積成一百三十萬,一年後就積成一百四十萬……我在鄧老太那個賬上存的錢就是那一百萬,但是她給我記的帳是越來越高。隻要我不往外提,很多人都願意讓鄧老太記賬。比如說,我跟我的小舅子說,別給什麽建設銀行存款,別給什麽中國銀行存款,給她,她給的利息高。這樣是不是就形成正反饋了?吸儲的正反饋。如果我們都不去把錢拿出來,她這個遊戲就會把全世界的資金給吸幹了。如果我們去提款,但隻要存進去的錢大於提出去的錢,這個遊戲就可以一直繼續下去。如果說這個鄧老太就是美國呢?然後他給你不是40%的利率,變成10%的利率,也遠高於銀行同期的利率,但是更可持續一點,他就可以把全世界的資金吸光。鄧老太那個錢欠錢越多我們越不放心,美國欠的越多我們就想他好像還能還吧,你對美國的信任程度是不是比對鄧老太的信任程度高一些?而且他那個利息又沒有那麽高。因為你對他的信任程度高,所以比銀行相對較高的利息就足以吸引你的存款。他就這麽玩這個遊戲,直到這個遊戲崩潰。但你要搞清楚,鄧老太吸引了一百萬、一千萬、十個億、一百個億之後,這個錢幹什麽去了?她蓋房子去了,炒樓盤去了,她或者搞鋼鐵產業去了,無錫的實體經濟也真的被帶動了。可是整個實體經濟都建立在那虛擬的沙灘上,因為任何實體經濟利率都不可能這麽高。但是,如果無錫市真的給這個鄧老太支持呢?這個鄧老太真的拿錢去搞鋼鐵產業,搞房地產行業,甚至是搞集成電路高新技術去了呢?可以吧。一段時間內,無錫市的就業機會就急劇增加,高新崗位也大量增加,然後甚至可以開出一個專門教怎麽吸儲的金融專業,我們大家就跟著玩這個遊戲去了。那基本上美國的次貸危機就基本上可以理解成這麽個東西。
2000年到2002年是美國的經濟危機時期,是因為高技術的泡沫破裂。美國處於經濟危機狀態。經濟危機怎麽拉動?就發現拉不動,需求就是不足。實際上根本的問題就是有購買力的群體他什麽都有了,沒有購買力的群體什麽都想要,但是沒錢。這不就是沒有需求嘛,市場經濟就是這個特點。怎麽能讓什麽錢都沒有的人買東西呢?這就是次貸。次貸做的更早的,是98年就有公司在做次貸的。我給你貸款幫你買房子,說我沒錢啊,他說沒關係,欠著,我給你貸款嘛。說我首付都還不起,說也沒關係,我們可以零首付。但是零首付的話,我月供也還不起,他還說沒關係。他們的秘訣就在這,說前三年隻要你還利息,不要你還本金,而且前三年的利率就是3%,給你鎖定了,三年以後利率重設。比如說04年貸的款,貸了20萬,每年還利息3%,隻要6000美元就夠了。到了這個地步,你會覺得這不錯,前三年這個3%,它比房租還便宜啊,我當然願意貸款。等利率重設了之後,他就把利率從3%提高到10%,那你一下子就還不起了。那我當初貸款的時候我知道隻能還得起3%的利息,還不起10%的。房地產貸款的公司說還不起沒有關係,04年買房20萬,07年你把房子賣了,就賣25萬,他說你把房子賣給我。前提隻要房價是上升的,哪怕你付不起,你把房子賣給我。一旦房價跌落,那所有人都被套了。美國就是按照這個邏輯玩次貸遊戲,基本機製其實也是一個正反饋機製。由於次級貸款放得越多,房子銷售就越旺,房價就一路推高,所有人都受益。一旦房價崩潰,利率重設,這遊戲就結束了。
所以當初主流經濟學家批計劃經濟分配不好房子的時候,他不知道市場經濟在分配房子的時候可能能力更差,因為它會高度兩級分化。當然也有人說畢竟市場經濟雖然有問題,但是效率高,一下子雨後春筍冒出來。其實道理很簡單,如果國家銀行把支持房地產商的這筆銀行貸款都用來建房子,那麽建房子的速度一樣是很快的。我給大家舉個例子,黑龍江鶴崗市市政府就沒有想在房地產這個行業當中賺錢,就製定了一個鶴崗市房地產建設的規劃,這個規劃是無償的。你比如說化肥廠你拿一塊,鋼鐵廠拿一塊,沒有單位的拿其中一塊,集資來建房,800塊錢一平。人人真的擁有了房子,隻是這裏邊沒有開發商賺的錢,隻有建築商,建材商、家裝商賺的錢。鶴崗市是一個計劃為指導,以市場為基礎的房地產建設的一個樣板。但是,這個樣板很少有人知道,因為這個樣板出來的話,就是說沒有房地產商我們照樣住好房子。
所以我認為今天房地產這麽一個狀態,第二個字叫“批”出來的。批出來的背後是什麽?是有一部分人迷信市場,他們相信市場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對市場迷信的程度,實際上照張五常說的,世界上最充分的市場,不是在美國,不是在香港,而是在中國大陸,沒有哪個地區那個國家的市場像中國這麽真正要去支配一切的。香港曾經有一段是這樣,五六十年代,什麽都是資本家經營,後來就發生了工人暴動,其中有一個就是1966年天星小輪暴動。香港九龍和新界之間的那條河的輪渡是歸天星小輪公司負責的,天星小輪公司把船票就提高5分錢,結果引發了一場暴動。就是說公共設施、生活必須品,不能完全交給市場來辦,必須要有一定的指導性、計劃性和政府幹預性。開個玩笑啊,我們下一階段就可以看到私人承包的監獄,私人承包的大學,私人承包的公安局,這個叫做政府服務外包。然後進了監獄裏頭,既然是私人承包的,我隻要執行監獄的政策,讓你坐20年,但是我給你改造成五星級賓館。反正有錢的進監獄就住五星級的房間,沒錢的就要你住12人一間。市場解決問題就是這麽解決,但是老百姓他不會這樣想問題啊,基本的公正、基本的尊嚴你市場要是提供不了,對不起,我就暴動。所以第二個字,叫“批”出來的。
第三個字是叫“做”出來的。這個“做”指的是銀行去做,一旦我們的房地產一旦掉頭向下,實際上真正死的是銀行。這不是房地產商要嚇唬我們,客觀現實可能也就是。因為是銀行給房地產商貸款,又給消費者貸款買房,一旦轉不動,銀行的錢就全都收不回來了。也就是說今天這個房地產市場其實房地產開發商他們是沒事偷著樂,你別看他們嚷嚷著很窮,說要救市,你再不救市我們快要死掉了,其實錢他們已經賺夠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我們不玩了。有個概念要提出來,就是叫有限責任公司。我現在這個華遠欠了銀行50個億,但是我任誌強個人已經有比如說5個億,對不起我這5個億是安全的,因為是有限責任公司,你這個企業倒閉了跟我沒有關係。大家可能會說銀行倒閉不就倒閉了,那有什麽?倒閉了是可以的,但是真要倒閉了的情況下,可能就會出現惡性通貨膨脹。去提錢提不出來,就要擠兌,擠兌就要印鈔票,印鈔票就通貨膨脹,而且這個通貨膨脹絕不是我們平常見得到的。什麽叫平常見得到,平常見不到?由於經濟繁榮造成的通貨膨脹叫做平常見得到的通貨膨脹,由於國家信用崩潰導致的通貨膨脹是平常見不到的通貨膨脹。48、49年我們見過,“8.19”事件過後的蘇聯我們見過,10000盧布值1盧布,那種情況下就是惡性通貨膨脹。惡性通貨膨脹的原因就是銀行當初為了拉動內需,不知深淺就往裏頭砸錢,在市場的推波助瀾下,所有的銀行放款的膽量就越來越大。因為他想的就跟次貸的道理一樣,隻要房價上漲,我的錢還收不回來嗎?可是它就下跌了怎麽辦?這就是叫“做”出來的。
而在這個做的過程中,還有一個新的主角出現,就是地方政府。你銀行賺利息是吧,我就賣地皮,地皮就賣的越來越瘋狂,形成了對賣地皮的依賴。以上海市政府為例吧,上海市政府發現,我辛辛苦苦去收稅,賺來的都是散錢、小錢。如果賣地,來的都是整錢、大錢。而且賣地這個整錢,財政監督沒有那麽充分。也就是說,收稅收上來的錢,它的用途都有規劃。而賣地得來的錢還沒有規劃好,沒有規劃好的錢用起來就特別方便。然後各級政府的樓房蓋得特別漂亮,買房買車,政府的獎金和工資不停地提高,相當一部分收入是來自於賣地。你要是把賣地的這個錢袋子給他一紮緊,地方政府過慣了鬆日子,再過緊日子就難了。地方政府當然非常積極,比如說南京市政府出台了一個政策,說隻要你現在買房子就補貼1%,但是房價漲那麽快又往下跌,即使5%、10%都不管用的,這個就涉及到人們的心理預期判斷。當預期往下砸的時候,你隻有把心理預期調整過來,才有可能真正去扶房市。心理預期調不過來,所有措施都可能不見效。從03年到06年這段時期,其實中國的政府也已經感覺房價高了,開始想調,比如中央的121號文件就想調控樓市。可是後來房地產商一通嚷嚷說,這會讓我們房地產市場進入了冬天,國務院也害怕,出台一個18號文件把121號文件廢掉。後來又有若幹次調房子,比如說增加稅收啊,增加交易稅啊,增加印花稅啊。隻要房價是上漲的,所有這些措施反而促進房價長得更快;一旦轉入下跌的時候,出台這些措施也會促使它下跌的更快。其實調控最難的是調心理預期,心理預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也不是你一朝一夕能夠扭轉的。當普通老百姓已經形成了一個房價鐵定要上漲的預期的時候,中央政府再潑冷水,沒有用,越潑越是火上澆油,房價跑的越快。然後現在要害是通過07年10月到08年10月這段時間,全國範圍內已經普遍形成了一種下跌預期,再去扭轉它非常困難。比如說現在降息,從4.14%降到3.87%,有用嗎?沒有用。中央政府真要把心理預期扭轉了,有辦法,很簡單,你把利率從3.87%調到0.5%,你試試看。問題的要害就是有通貨膨脹等著你,你要是降的太狠了,那邊通貨膨脹我們剛剛平息下來,又會刺激起來。今天是你要房價繼續回升,那麽通貨膨脹可能漲得更快。然後如果你調控力度不夠的話,很可能會帶來房地產的崩盤。一旦說中央政府真出台一個什麽政策,比如說從3.87%調到2%,甚至再調,總之你房價不回頭我就堅決不收兵,如果這種心理讓我們購房者感受到,我怕這房價可能一下子從4萬竄到8萬。這個心理預期像水銀一樣,特別靈活,要麽是不啟動,一旦啟動,它就上去了,你擋不住。前段時間中央政府潑冷水,開始都沒有用,後來逐漸積累起來,一下子轉過來,07年十月份到08年十月份,逐漸形成一個下調預期以後,還真不好辦。
大家可能說房地產崩就崩了唄,銀行砸就砸了唄,但是和諸位的就業是息息相關的。房地產涉及到3500萬建築工人的就業,涉及到鋼鐵產業,水泥產業等,各個產業的恐怕不止3500萬工人的就業,大部分是農民工。當然裏頭的管理人員是跟我們同學將來的就業是有關係的。中國規模以上企業的就業人口大概是在2.95億,如果有5000萬失業,就意味著1/6失業,就是說失業率猛增16.6%,社會肯定受不了,有可能會出現類似甕安事件、吉首事件、楊佳事件。經濟要是蕭條其實是不容易受得了,但是房價要真從4萬推到8萬呢?老百姓就想你這不是不想讓我們買房子了嗎?就讓老百姓覺得你這個和諧社會這一套就變得是假的了,現在本來就有點假,現在更假。
現在確實處於兩難困境,我前麵講這個房地產市場從何處來,就是講這個兩難困境我們是怎麽走進去的。不是有嚴密的設計,進口出口,中間通道已經設計好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其實是走一步看一步,結果就走到了懸崖邊上。退不能退,進不能進,挺可怕的。
那麽影響未來中國房地產市場的還應該要考慮國際因素,其實國際因素已經發揮作用了。第一因素就是國際熱錢的流出。由於AIG、雷曼兄弟、高盛公司、摩根大通、摩根士丹利這些投行、銀行和保險公司,他們麵臨倒閉破產的危險,所以他們就需要從他們在中國開設的分支機構抽錢,抽回美國,這樣就使得在中國股市和房市裏的熱錢要流出。這已經造成了中國股市的崩盤,從6000點飛流直下到2000點。股市雖然不至於引發社會動蕩,但是他確實使得人們的消費預期大大下降。本來願意買房子的,現在一看自己的股票上的錢都套在那裏了,哪怕提出來也沒幾個錢了,也買不了房子,所以會造成房子的需求緊接的萎縮。也就是說,外資的流出,不是簡單外資購買房子的動力下降,而且還造成內資購買房子的動力下降。
進一步來講,美國去年叫次貸危機,今年已經說成是金融風暴,到明年鐵定是經濟危機。在美國搞次貸繁榮的時候,使得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也變得更容易。中國02年到07年對美出口的高速增長要感謝美國的次貸繁榮。在危機之前首先是繁榮,一旦這個繁榮消失,今年隻是中國對外出口增長減少,明年恐怕減少幅度肯定會加大,是不是會降到零,這都有可能。外向型經濟對國際需求的依賴度是比較高的,當我們的對外依存度達到80%以上的時候,就意味著一旦國際市場有風吹草動,我們這裏的感受是會更加強烈。龍頭擺一擺,龍尾就不知道擺哪裏去了。
如果說要做深層次的判斷,我甚至敢在這裏放言一句,這場經濟蕭條是有史以來沒有見過的一場蕭條,它的規模將遠遠超過1929-1933年的世界經濟危機。當然這個判斷不是說我看了這麽多東西以後在這裏給大家說的,2002年,我寫過一本《薩繆爾森經濟學批判》,書裏收錄了我的一篇文章,叫《全球化與經濟大蕭條》。在文章裏我有一個預測,我說2010年之前,世界將發生一場經濟大蕭條,其烈度將超過1929-1933年。現在是讓我不幸言中,但是當初可是沒有人聽啊,說我危言聳聽,說我們大家都一致看好,你憑什麽預測?我當然整個分析過程都在那文章裏講清楚了。在基礎理論上,我是這樣一個叫正反饋的市場經濟理論。我整個跟主流的經濟理論不一樣,那本書叫《薩繆爾森經濟學批判》。薩繆爾森的《經濟學》是吳敬璉去美國學經濟學的時候用的教材,薩繆爾森是吳敬璉先生心目中的偶像,是我批判的對象。在書中,我對薩繆爾森的逐個概念做了批判。
進一步說,如果我前麵的預測繼續生效,當然現在已經初步生效,明年後年危機向縱深發展。其實次貸危機在09年到10年、11年到12年還有兩撥高峰,還沒完呢。因為這個利率重設,每一次大規模利率重設的時候,都是次貸危機高峰到來的時候。假如這個判斷繼續正確,那麽就意味著這場危機在持續的時間上,應該要超過四年,就不是說一年兩年能解決的,更長的可能性也存在。1989年之後,日本經濟瓦解崩潰。至今,日本經濟的增長率從1989年到2008期間,長達19年的時間裏,在零增長附近徘徊,也就是說,日本經濟蕭條了十九年。十九年蕭條下來,日本本來是一個叫“一億總中產”的國家,就是日本人都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現在,日本人的自我體驗是“一億總下流”。你不是講上流社會、下流社會嗎?日本一個社會學家在04年寫了一本書就叫《下流社會》。然後南風窗最近登出一篇文章,裏邊就用到一個詞,“一億總下流”。這個日子不是一天過得比一天好,而是一天比一天難受。到了一個什麽狀況?就是過去認為勞動總有希望總有發展,現在就是再勞動也沒有希望。那麽現在這場金融危機轉化為實體經濟危機之後,它的持續的年份我現在確實不好判斷,超過4年我認為這是肯定的,持續7、8年是正常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整個中國外向型經濟的思路就需要調整。
把話說得再清楚一點,就是美國這場經濟危機在我看來,是80年代甚至70年代以來,一係列經濟危機的最後一次。第一次經濟危機是70年代的滯脹,這個是全球化帶來的,全球化邏輯上會造成全球經濟的大蕭條。為什麽說邏輯上會造成全球經濟大蕭條?道理非常簡單,當福特汽車公司到長安開設長安福特,當通用汽車公司在上海開設上海通用汽車公司,意味著在美國關掉一家通用汽車工廠,在中國開一家通用汽車工廠,它生產出來的產品不簡單地在中國銷售還返銷到美國市場。就是以美國的汽車生產技術和中國的廉價勞動力結合,就可以生產出世界上性能價格比最高的汽車來,這是在資方的角度就是這麽說的。站在勞方的角度來說,把全球的勞動力市場作為一個整體的時候,美國的汽車工人一年年薪30000美元,中國一個汽車工人一年年薪是3000美元。30000跟3000之間,福特汽車、通用汽車減少了27000美元的工資開資,全球工人就減少27000美元的需求,這我是把全球做了一個凱恩斯主義模型分析。這一分析之後你就知道,全球化意味著供給增加,為什麽?利潤會增長,但是需求會下降,所以邏輯上會出現蕭條。70年代,這個邏輯和事實是一致的。80年代以後,因為美國玩了一個花招,它不再作為一個普通國家參與國際經濟競爭和貿易,它成為世界的發鈔國。他買東西,不生產。這回我不跟你玩了,因為你們都認美元,我不斷的印美元,你不斷地把中國製造的東西運到我美國來,然後我給你印一堆花花綠綠的紙條,我們財政部拿了美國的一億八千萬美元的收條。拿了這個收條有什麽用呢?因為我們要去美國買東西啊。但是,我們發現,美國商品的性價比並沒有那麽好,沒有那麽多東西要買,沒有那麽多的進口。最多也就是訂他50億美元的波音飛機。但是也就隻要50億美元,就一億八千萬根本花不掉。怎麽辦?比如想說買它的優尼科公司,買它的資源,買它的石油,美國說,這不幹。
今年四月美國通過一個法案,外國要收購美國的企業,如果是善意收購,控股不能超過10%;如果是惡意收購不能超過1%。也就是說我們是什麽企業都可以賣,它什麽企業都不賣。最後拿著18000億美元,土地也不能買,資源也不能買,企業也不能買。美國財政部還給我們開個通道說,這樣吧,咱給你開個白條子,你現在不是拿著綠條子嗎?換我財政部的國債。這實際上他們從一種印刷符號換了一種印刷符號,我們就十幾年辛辛苦苦給他們打工。最後他說一聲,拜拜了,對不起我們貶值了,那你十幾年就白費了。那白費對於我們中國人來講可能會很傷心,但也隻能是傷心。你能怎麽辦呢?說我跟你打,打不過他。這是更加深層次的問題。
世界經濟從70年代的滯漲到80年代,危機主要發生在拉美地區,叫債務危機。是墨西哥危機、巴西危機、阿根廷危機,整個的拉美板塊在80年代叫“失去的10年”。然後到了90年代,後期是亞洲,前期是蘇聯、東歐地區。然後到了2000年的初期,就是整個89年以後世界第三大經濟體日本一直陷於經濟蕭條中。然後,美國是在2000年到2002年間納斯達克泡沫破裂,經濟崩潰,靠次貸拉動經濟增長。次貸再破裂,實際上是最後一場總體性的危機。
這場最後總體性的危機嚴格說來是一個教條的產物,就叫新自由主義。全球範圍內相信市場、迷信市場,全球範圍內推行弗裏德曼的貨幣主義,結果是貨幣大貶值。我們諸位所閱讀的經濟學的教材、案例、故事都是在新自由主義的主導下編撰出來的,我們整個老師的知識結構都是新自由主義的知識結構。當今天這場危機爆發在眼前的時候,我們經濟學的博導教授們怎麽回答?他們說這是暫時的,他們說這很快就會過去的,黑暗已經到了,春天馬上就要來了,但願他們是對的。但是我有一個香港的朋友,他說他在香港看的很清楚,你們主流非主流之間的爭論。如果這事是在香港,那些主流經濟學家以及主流經濟學家當中製定政策的官員都應當下台謝罪。已經明明白白發生了一場場重大的經濟危機,他們還賴在台上不走,那叫沒臉沒皮。幸虧他們沒臉沒皮,他們要是有臉有皮下台謝罪的話,意味著你們學的知識都作廢了。幸虧他們沒臉沒皮,所以你們的資產還有效。現在我這一套經濟學的說辭還是無效的。這個世界上我們普通人所認同的東西,叫“權力即真理”,權力說的話就是真理。
話說到這個地方,我就想從房地產市場撇開去多說幾句。我們需要總結,但是也需要反思改革開放的30年。成績,我們報紙、電台、電視台在連篇累牘的總結。對不對?沒有錯。可是問題也得講?這個才能幫助我們全國人民共同提高思想水平和認識水平。如果我就是無錫那個鄧老太,隻要在我泡沫沒有破裂之前總結經驗教訓,那就都是經驗沒有教訓;可是泡沫破裂了以後,那就全是教訓沒有經驗了。但是客觀看來,是既有經驗又有教訓。
我有時候做一些匪夷所思的聯想,不一定對啊。有時候這個事情很有點像豬圈裏發生的那些故事。比如說,我養了一群豬,然後旁邊請了一個第三者,比如說蓋洛普民意調查公司,做一個豬意調查。一月份做,豬說主人真好。二月份做,一致地說主人真棒。三月份還是很好。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那個主人是我們這群豬的小保姆,要吃給吃,要喝給喝,還給我們曬稻草,讓我們睡得更加溫暖舒服。其實他是怕我們生病,一生病他的資產要損失,所以豬圈收拾的特幹淨。所以你每個月去調查,主人都好。最後到了十月份該殺豬的時候,那時候豬感覺主人更好了,為什麽?來的是一個屠夫,屠夫大家不認識,其實是主人跟屠夫之間有一個交易,說這群豬就都歸你了,你動手吧。然後這個豬就要保衛家園,主人還假裝說說你們要反抗,其實他後麵已經悄悄把它們賣了。
有時候,透過現象看本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是挺難的。你不知道怎麽檢驗,你不知道用什麽時間線、什麽標準去檢驗,說到底還是有一個標準問題。我們一直以為美國好,其實美國看我們可能就是豬圈裏養的一群豬。美國不停地打白條,到時候一次性的貶值,是不是美國要對中國集體屠殺呀?我們前一段時間在兩房上投入資金,購買兩房債券,資金多達3760億美元。這不是我們外管局公布的,不是中投公司公布的,是美國兩房公布的,說中國人買了我們的債券。3760億美元,其實據我的國務院朋友說,不止這個數,可能超過5000億。就按3760億美元算,這就是我們外匯儲備的將近四分之一。這麽一大筆投資,我一直在想,他們怎麽那麽有膽量,就敢去買兩房的債券。因為你要知道,銀行啊,外管局啊,他們也不是吃幹飯的。他們也整天在那琢磨,琢磨什麽呢?這麽大一筆資金對外投資,老實講,我懷疑中投公司和外管局有沒有這個決策權,因為數額實在太大。但他們就投了,什麽樣的信念在支撐這他們,相信這樣一筆投資是可以回收的?背後一個信念,就是要相信美國。我們很多領導人有可能就有一個非常深層次的對美國的信任,相信美國經濟是基本健康的,美國是有自動調節恢複能力的,所以對美國的投資是穩健的,是可靠的,是有保障的。他沒想到美國既然聲稱是一個自由市場經濟,美國既然是實行一個放任自由的市場經濟製度,那麽其中就肯定會有類似於鄧老太新經濟的故事出現,會有種種騙局在其中積累。如果想到,你投資會更加謹慎一點。但是他們相信美國是正弦波的波動,所以就敢投進去。然後兩房9月7號差點宣布破產,隻要他一破產,對不起,破產以後那點東西就不值錢了,最後我們3760億美元的債權很可能就煙消雲散,我估計這時候就出問題了。我們這邊開始著急了,說你還我。美國政府說,行,我還你,但你現在再借一筆錢給我。一定是這個邏輯。實際上,美國從80年代起,當他轉為世界發鈔國,他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賴賬,已經是作為世界的一個無賴國出現。他老說北朝鮮是無賴國,伊朗是無賴國,其實他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無賴國。因為別的國家都不敢無賴,怕挨打。他敢無賴,因為有槍,沒人敢打他,無賴是這個特征。諸位你們敢無賴嗎?如果沒有一身健壯的肌肉的話,你敢無賴嗎?這是我們這個世界最深層次的本質。你對一個無賴就那麽信任?這是我們要反思的第一個問題,叫美國迷信。
我們需要反思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市場迷信。我們要不要市場,在我個人看來是要的。很多產業、很多領域都需要市場。但是在所有領域、所有產業都實行市場化,就是迷信市場。市場是要的,資本主義的尾巴是不能割的。但是,對市場不能迷信,對資本主義不能迷信。其實我們過去迷信計劃經濟,改革開放之後就迷信市場經濟,就像普通小市民的心理一樣,一會兒認為鐵定上漲,一會兒認為鐵定下跌,心理從一個極端跑到另一個極端。這是決策思維上的大忌啊,但是恰好都讓我們給趕上了。
第三個需要反思的是開放迷信。開放固然是有機遇的,可是開放也會有風險。3760億美元敢投出去,背後有一個信念就是開放。做生意嘛,你可以到我這來,我可以到你那去,我可以買你國債,你也可以買我的國債,這個叫開放心態。但是,每一個機遇背後都伴隨著陷阱,你要抓住機遇,躲開陷阱,這就需要審慎仔細的目光。如果你一旦有開放迷信,你的眼光就一定不清晰,因為你迷信。開放迷信當然是值得更加深刻反思的。在2000年的時候,我出過一本書,叫《碰撞——全球化陷阱與中國現實選擇》,在書裏我提出來一個主張,要實行貿易保護。我們不能和發達國家進行無限製的自由貿易,我們需要國內產生一批高技術產業、高技術工業、高技術的研究院所,我們要有本國的高技術體係。這是我2000年寫的書,同樣非常不合時宜,因為正好是加入WTO的前後,我其實批的就是加入WTO。加入WTO就叫開放迷信。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不加入WTO我們一樣可以做貿易,隻不過是雙邊貿易慢慢談。我要得到你一點好處,我也讓一點,然後我們該保護的產業就能發展起來,我們想放棄的產業,淘汰了那我們也不可惜,這個叫貿易保護。現在看來,這個政策大概要現在領導人可能聽的進去了。因為開放開不成了,國際市場蕭條了,你不得不靠內需的時候,貿易保護的思潮在蕭條期間在各個國家都會上升。
我有時候感覺,人不能看的太早,看的太早沒有人響應。要現在出書,現在寫文章可能會好一點,可是我現在都寫疲了,我都不想寫了。我不知道跟誰在說話,對牛彈琴啊。現在這個牛有點蘇醒的跡象,所以順便也到複旦大學“彈一彈”。謝謝!

 

附文:

鄧老太、新經濟與金融泡沫
http://www.wyzxsx.com/xuezhe/handeqiang/ShowArticle.asp?ArticleID=121

   烏有之鄉    http://www.wyzxs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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