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的困惑

 

 

           稱呼的困惑            劉振墉

 

中國人用“同誌”這一稱呼，已近百年。記得小時候，“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凡我同誌，毋須依照……”曾背得滾瓜爛熟。四九年以後，更是人人互稱同誌，蓋因做革命者光榮的原故。十幾年前走出國門，才知道海外將同性戀者也泛稱“同誌。顯然，此同誌非彼同誌，沒辦法，隻好將此稱呼暫擱一邊。可惜的是，當年沒有人想到去申請專利，以致革命者的稱謂卻被同性戀者冒用了。

     幾年前去海南旅遊，剛下飛機，地陪就鄭重告誡我們，千萬別喊年輕女士“小姐”，可以喊“阿妹”。一路上經常聽到阿妹阿妹的喊聲，倒也覺得親切，可是看到這些阿妹的年紀與我的孫女差不多，喊著總覺得有些別扭。“小姐”一詞，本是對未出嫁女子的尊稱，西廂記開場就有：“[夫人雲]：……和小姐散心耍一回去”，可見此一詞匯早已延用了幾百年，想不到隻一二十年的功夫就被搞臭了。

    我的女婿在國外謀生，回國探親時，一位朋友請他去一家高檔浴室洗澡。進門以後，接待員突然一聲吆喝：“兩位老總到！”先就吃了一驚，向裏走時，一路上有人高聲呼應。我女婿後來說：“真有些混身發麻”。

    我曾在一家金飾店櫃台前逗留，旁邊有位三四十歲的女顧客。營業員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夥，隻聽他對女顧客說：“美女，你要什麽式樣的？”我真要回家洗洗耳朵，是不是聽錯啦？所謂“美女”的年紀，應該跟他媽媽差不多呀！

    文革後流行喊師傅。多次遇到有人喊我師傅，我都是用點頭微笑來代替回答。近年來又流行稱老板，我仍是還以微笑。最近去舊金山旅遊，遊伴中有位北京老太，為人特別謙恭禮貌。在中國城一家小吃店就餐， 她喊：“老板，請您來結賬！”那位中年華婦回答說：“我是打工仔，不是老板”，態度可謂嚴肅認真。第二天在唐人街買水果時，謙遜的老太又習慣地對著售貨員稱老板，對方 又是嚴正申明自己不是老板，就好像承認了要負什麽法律責任似的。

    以後怎麽稱呼呢？“喂！”似嫌唐突不禮貌，“嗨！”又有點不傖不類，看來我還是用老辦法：點頭、微笑、招手，再加上一句“你好”！犯錯誤的機率要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