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媚語

記幾筆發生過的事兒和心情,把昨天和今天送給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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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愛情(54-55)

(2007-07-05 17:26:05) 下一個



(五十四)

  正當我站在路邊出神之際,有人湊在我耳邊說話:“剛才那女的是誰啊?”

  我嚇了一跳,回頭,見到高展旗的臉,隱隱的,他的麵頰上竟有紅色的指印。

  他望著我,繼續問:“是林啟正的老婆?”

  我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鄒雨,你沒戲了。”高展旗的口氣居然有些幸災樂禍。

  我沒搭理他,轉身上樓。他跟在身後繼續聒噪:“這麽漂亮,這麽有錢,你完全沒有競爭力嘛。還是現實一點,考慮考慮身邊的人。我是決定離婚了,跟那個瘋女人沒辦法過下去,簡直變態!到時候,你也是離婚的,我也是離婚的,誰也不欠誰。我們兩人在一起倒也還合適,怎麽樣?考慮考慮吧!”

  “你以為你想離就能離,當心你老婆逮著你殉情!即使不殉情,也會讓你傾家蕩產!”我尖刻地說。

  “那你不必擔心,別忘了,我才是律師,怎麽會不想好後路?”

  我走進辦公室,把那個盒子甩在桌上。高展旗拿過打開,叫道:“哇,這是什麽啊?看著陰森森的。”

  “叫什麽唐卡?西藏的東西。”

  “林啟正送你的?”

  “不是。”

  “是他老婆?”

  我沒有接話,以示默認。

  “沒事兒送你這個幹什麽?有錢人真是怪怪的。不會有什麽喻意吧?也許在哪個地方寫了詛咒的話。”高展旗拎著那幅畫上看下看。

  我一把搶過來放回盒子裏:“不懂就別亂說!幹你自己的事兒去。”

  高展旗突然想起什麽,湊過來說:“對了,林啟正的公司和他老婆的那個公司談合並的事,有沒有戲啊?”

  “合並?合並幹嗎?”我詫異。

  “你還不知道?前期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了,會將致林公司房地產這一部分單獨拿出來跟那邊合並,那可是致林最優良的資產。聽說林啟正的嶽父老子準備向女婿交班,以後強強聯手,林啟正必然是風生水起,前途無量!”

  合並,意味著事業的飛躍,也意味著林家將與江家更加密不可分,但林啟正卻從未向我提及此事。也許不必提吧?我想,或者提了,也隻是在心裏多長了一根刺,記得我曾對他說過,不用給我全部,隻要百分之一就好了,果然,他隻給了我百分之一。

  我心思輾轉,高展旗尤在耳邊煽風點火:“這麽大的事他都不告訴你?合並以後恐怕總部會移到香港去哦,到時你怎麽辦?金屋藏嬌?也好,總之得不到人,就想辦法搞點錢,你可不能手軟!……”

  我忽轉頭,望向他大吼:“你在這裏囉嗦什麽?給我滾遠點,我的事以後你少自作聰明,多嘴多舌!”

  見我發火,高展旗知趣,高舉雙手以示投降,灰溜溜地竄出門去。留下我,楞楞地站在窗前,腦中一片空白。

  下午所裏開會,合夥人濟濟一堂,商量三季鵲姆趾旆槳福?罱?問醬蠛茫?齦魷殘ρ湛???宋搖?

  手機響,是林啟正。

  我習慣性地走出會議室,拐彎站在樓道頂端的小陽台上。他該是要約我吃晚飯了吧,忽然,我覺得興趣索然。

  “幾點下班?我來接你。”果然,他在電話那端問。

  “哦……還在開會,今晚可能要加班。”我支吾地答。

  “是不是……不高興了?”他試探地問。

  “沒有沒有,這很正常,早晚會遇見,而且她也挺好的,真的是要加班,趕一個合同,會很晚。”我很真誠地回答,語氣語速均十分自然。

  他似乎有點失望:“是這樣啊!那你加完班,我來接你回去?”

  “我再打你電話吧。”我歡快地說,然後歡快地與他道了再見。

  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一定也很醜陋。這一次的拒絕,其實並非氣惱,而是膽怯,沒有辦法坐進那台車,也沒有辦法靠近他,某人的氣味應當仍未散盡。

  我望著遠處開始落山的太陽,心裏暗自責備自己,鄒雨啊鄒雨,總之你是學藝不精,修煉未到,還是做不到收放自如。

  長歎一口氣,繼續回去開會。裏麵的人,已經為了分紅的具體數額吵得不可開交。

  散會,走出會議室,已經六點,那些小姑娘小夥子居然都坐在辦公桌後頭,表情嚴肅。

  高展旗怪叫:“鄭主任,是不是你今晚通知聚餐啊?都等在這兒呢?”

  鄭主任回複:“沒有啊。”

  “高律師請好了,這次你拿得最多,正好我晚上也沒飯吃。”我回頭加了一句。

  “請你那是隨傳隨到,就看你給不給我機會。”高展旗跟在我身後答。

  “好久沒打球了,今晚去殺幾局吧?”我心情苦悶,於是建議,邊說邊踏進辦公室。

  轉眼,赫然看見林啟正站在辦公室中央。

  高展旗在身後也被嚇倒:“喲,林總!”

  林啟正沒有回答他,走過來,低頭望著我說:“現在有時間了嗎?”

  “我……本來是有事的,不過推遲到明天……”我紅著臉想圓謊。

  “我在樓下等你。”他低聲說,向門外走去。

  聽見身後鄭主任殷勤招呼:“林總,歡迎歡迎!有什麽事嗎?一起用個便餐吧?”

  “不用,我還有事,先告辭。”林啟正淡淡地答。然後是鄭主任漸行漸遠的送客聲。

  我悶頭回到座位前收拾東西,高展旗繼續不識時務地打聽:“你們吵架了?”

  “少說兩句,別給我惹麻煩!”我告誡他,拿起包出了門。

  幾個小姑娘跟在我身後一道下樓,嘰嘰喳喳地也在打聽:“鄒姐,林總找你什麽事啊?”“是啊,等你半個小時,還不讓我們進去喊你,結果見了麵沒說兩句話就走了?”

  “工作上的事,拿個材料。”我敷衍地答。

  幾個人繼續議論:“害我們以為有什麽事,都嚇得不敢走”“你不是不敢走,而是不想走吧?”“嘻嘻,真的很英俊哦!我送水進去的時候仔細看了一下,五官真是沒的說。”“不過好像挺酷的,沒什麽笑容。我朋友在他們公司,也說他很嚴肅,不好接近。”“那當然,太好接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找他借錢。”“還有,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投懷送抱。哈哈哈……”

  我無奈,隻得跟著傻笑。

  下得樓來,他的車就停在路邊,礙於身旁的同事,我隻能慢慢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路口,小姑娘們才分頭散去。再一回頭,卻見他的車,竟在自行車道上逆行著,跟在我身後不遠處。

( 五十五)

 

 我停下腳步,車緩緩地靠上前來,他在車內看著我,表情複雜。我猶豫著,拿出手機撥通他的號碼。他馬上接通了電話。

  “這樣上你的車不太好吧?”我問。

  “沒關係,上來!”他答。

  “要不你說去哪裏,我打個車過去比較好。”

  “不需要這樣,上車一起走。”

  “如果又被拍到或怎麽樣,總不太好吧?”我繼續誠懇地建議,內心深處,一半是仍有餘悸,另一半,也因為江心遙坐進車中的畫麵仍曆曆在目。

  他不再多言,掛斷電話走下了車,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轉頭對我說:“別傻了,上車吧。”

  他既如此,我隻好乖乖地上了車。抬眼,卻見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飾正掛在車子的後視鏡上,輕輕擺動,直晃我的眼。

  這邊,林啟正也轉過來上了車,見我盯著玉飾看,伸手過去想把它摘掉。

  我攔他:“摘了幹嗎?挺好看的,而且玉能避邪。”

  他沒有理會,執意摘下來,扔進儲物箱裏。“我不喜歡車上掛東西。”他說。

  “可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接口道。

  他轉身向我:“鄒雨,你不需要這麽大度。如果見到她不開心,你完全可以說出來。”

  我隻是麵帶微笑,輕鬆地說:“我倒是沒什麽,隻怕她見到我不開心,也許她今天過來找我,就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什麽了。”

  林啟正居然順著我的話,認真地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應該不會,心遙是個心機單純的人。如果知道的話,她不會對你那麽親切,送你那麽貴重的禮物。”

  “那幅畫很貴重嗎?”

  “她花了十萬塊從朋友那裏買來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幅畫要十萬塊?我想著頂多值百把塊錢呢!”

  “那是文物,有蠻多年曆史了。”

  我隻覺不可思議,回想著江心遙的這些舉動,我用專業律師的口吻說:“由此可以得出結論,她送我那幅畫,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一是她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想以此感化我,或者最起碼以此警示我,菩薩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

  林啟正依舊不讚成 , 搖頭說 :“ 你想太多太複雜了。 ”

   “ 如果不是 , 那就隻有第二種可能 , 你未來的老婆根本是個敗家女 , 可以隨便將文物送給隻見過兩次麵、隻幫了一個小忙的陌生人 , 那你將來的日子壓力豈不很大 ? 當心她哪天高興起來 , 把房子 , 車子、存款、股票 , 統統都會送給別人 !”

  他不由得笑起來:“她平時也不至於如此,也許是和你特別投緣。”

  見他下此結論,我忍不住接口:“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狀態吧?多好,我和她不僅和平共處,還能惺惺相惜、其樂融融。”

  一聽我這話,他臉上的笑意馬上消失了,轉身坐正身子,鬆開手刹,將車向前駛去。

  見他臉色沉鬱下來,我意識到自己也許太過刻薄。

  “看來你比我更容易不開心。”我盯著他的表情,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他沒有回應,隻一味將車往前開去,許久方搖搖頭說:“你很有本事,隻有你,會讓我……嚐到狼狽的滋味。”

  他的感慨令我有些意外:“是嗎?狼狽?”

  “你總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那句話怎麽講?”他眯著眼睛努力思考:“……給我當頭一棒!”

  聽他如此說,我亦有些欠疚:“對不起,職業習慣。”

  他回頭望我,伸手牽過我的手,五指交握,輕輕地說:“沒關係,我也是活該。”

  這話,讓我的心,生生地疼了起來,我望著她,也輕輕地答。“不止是你,我們倆都是活該。” 說完,我與他,竟心靈相通地相視而笑。

  愛情,又一次擊潰了道德的進攻。

  晚上,我們沒有出去吃飯,我兌現了自己曾經的承諾,在他的小房子裏做飯給他吃。可惜他家中原材料和廚具極度缺乏,最後也隻能是下了兩碗麵,蓋了兩個荷包蛋了事。但即便如此,兩人對坐著,仍是吃到開心不已。

  “早就想吃你做的東西了。”他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感歎著說。

  “我水平很差的,也就能糊弄糊弄你。”我謙虛。

  “記得有一次給你打電話,接通電話後,聽見你在電話那頭喊‘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當時心裏就在羨慕,能吃到那條魚的人。”他回憶道。

  我站起身來收拾碗筷:“是嗎?什麽時候?應該不會啊,我接你的電話從來都畢恭畢敬。”

  “你說錯了,應該是我一直畢恭畢敬才對。”他不服氣。

  “得了吧,第一次打你電話,也不知道是傅哥,害得我在電話這頭點頭哈腰喊了半天‘林總’,完全表錯情!”

  “那你呢,第一次和我談話,就威脅我小心點,否則就要和我沒完,我當時想,這女人,真的很沒有禮貌!”

  我笑眯眯地答:“我說的沒錯啊,你確實不小心,所以現在我也確實和你沒完啊。”

  他也笑,忽然站起身,緊靠上來,將我手中的筷子奪下,扔在桌上。餐廳的燈光從他的頭頂流瀉下來,更襯到他眉目英挺。我知他心意,笑著躲避,喊道:“還沒洗碗呢,還沒洗碗呢。”

  “不用洗,待會兒把它們扔了。”他大力將我攬到懷裏,直接倒在旁邊的沙發上。

  他的身上有夏天裏樹林的清香,還有淡淡的汗味,我用牙輕輕地咬他的肩膀,唯有這樣,才能確認自己真正地擁有著他。

  “啟正,我愛你。”我喃喃地說。

  “ I LOVE YOU TOO. ”他在我耳邊回答。

  這天晚上,我終於沒有執意回家,而是穿著他的 T 恤,偎在他的身邊睡著了。

  半夜裏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仔細聽聽,衛生間裏也沒有動靜。我感到奇怪,走出房間,轉到客廳,發現他正靠在陽台上,望著黑色的夜空,抽著煙,隻見他舉起手,將煙送到嘴邊,又放下,然後一股輕煙從他頭頂嫋嫋升起,逐漸散去。一時間,那背影,有些淒涼。

  一定很辛苦吧?啟正,比我更辛苦吧?……可惜我幫不了你,因為,我連自己都幫不了。我在心裏暗暗對他說。

  許久後,我走回臥室,躺回原來的位置。片刻,他也走了進來,從我身後緊緊擁著我,將臉埋在我的頭發裏。我假裝熟睡,一動不動,直到最後,我們倆都真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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