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的忌日。
16年前的今天,14:55分,在那間陽光明媚的病房裏,父親永遠閉上了他那雙透著慈愛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親人離去卻無法挽留,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秋娘至今無法忘懷。
記憶中的父親慈祥無比。不說從未打過我一下,就連重話都沒說過我半句。印象最深的是我四五歲家住機院時,每天到他下班時分我都會跑到他回家的必經路口去迎他。每到此時他都會從口袋裏掏出糖粒什麽的給我,我好像每次都沒落空過。一到星期天,他就會帶我沿街散步,一路聊天講故事走幾站地到水廠一帶;折回頭往回走時,他會先在一家小店裏買些糖果點心什麽的給我,然後再帶我回家。晚飯後他通常會坐在床邊,讓我坐在他腿上邊玩“蹺蹺板”邊聽他講故事。他“愛吹牛”,他的故事多半都是說他有什麽漂亮、先進的飛機、小汽車或其他類似的東西,他用它們幹了什麽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引起了什麽什麽轟動。雖然每當我要求親眼一見他這些寶物時,他總是用“壞了”、“正在修理”“存放在別處”等諸如此類的理由搪塞我,但當年的我對他所說的一切幾乎深信不疑。稍大一些後,這樣的故事再也哄不住我了,他就給我講家史、教我下棋、講對對子的趣事、講聊齋故事...... 每到我生日的那一天,起床後我肯定能在碗櫃裏找到他親自給我買的、我最愛吃的麵包和菠蘿罐頭。他對我的這些寵愛在我頭腦裏鮮活地澆鑄了“父愛”這個概念。
無法解釋的是,盡管我對父親追思無限,可他去世後我夢見他的次數卻屈指可數。第一次和第二次夢見他都是在他去世的當年,但夢境我至今仍記憶猶新。
第一次是這樣的:黃昏時分我走在一片綠草地間。草地右手邊是一溜建有通條台階的房間。房間門挨門一字排開,每間房都沒有門扇,但夜色昏暗也無法看清房間裏有沒有家俱。台階上有身著白大褂的壯年男子在往其中一間有暗光的房間裏抬擔架,擔架上有人。站在台階下我扭頭往左手邊望去,能看到丘陵般起伏的草地上有人在排隊。我向隊伍走去,快到近前時竟發現隊尾站著的人是父親!他的衣著一如下葬時的穿戴,頭上戴的正是他生前最愛的灰呢帽,他手拄拐杖邊對我微笑邊隨隊伍往前移動。夢中的我心裏十分清楚他早已離開我們去了另一個世界,於是我急急向前問道這分別的十多天來他是否一切都好,可是他自始至終都對我笑而不答。
第二次夢中,父親和我及哥哥正在順江而下的輪船上。哥哥因病麵朝裏躺在船艙裏的鋪位上,父親和我守護在旁邊,僅此而已。
今年又夢見過父親兩次,最近一次是在這個月初。我睡在客廳三人沙發上,夢裏父親來到我身邊,站在我腦後。我試圖抬眼看清他的表情,他卻仿佛無意低頭看我一眼,兩眼一直凝視窗外,我急得連聲大叫老公的名字把自己從夢中叫了醒來。
唉,陰陽兩隔咫尺天涯,人死不得複生!這份無奈豈人力可解?幽幽思念隻化為一句:爸爸,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