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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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漁 --《肉蒲團》第六回

(2007-04-11 12:37:14) 下一個




第六回   飾短才漫誇長技  現小物怡笑大方


詩曰∶

不是房中作幹才,休將末技惹愁胎。
暗中誰見潘安貌,陣上難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歸楚國,問伊何事到陽台。
生時欲帶風流具,尺寸還須自剪裁。

賽昆侖坐下先問未央生道∶「賢弟這一向可曾有甚麽奇遇麽?」

未央生怕他要卸擔,隻回沒有。接口就問道∶「長兄方才所說的是那一家?住
在那一處?多少年紀?怎麽樣姿色?」

賽昆侖道∶「我如今尋著的不止一個,一共有三個,隻許你揀擇一個。你不要
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來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個,他口裏也說三個,莫非是日前見的不成?
若果然是,隻要弄得一個上手,那兩個自然會來,何須要他幫助?就回複道∶「豈
有此理!隻要有一個也就夠得緊了,怎敢做那貪得無厭之事!」

賽昆侖道∶「這等才好。我且問你,你還是喜肥的還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婦人家的身體肥有肥的妙處,瘦有瘦的妙處。但是肥不可勝衣,
瘦不可露骨。隻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賽昆侖道∶「這等說來三個都合著你意思。我再問你,你還是喜風流的喜老實
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風流的好。老實婦人睡在身邊,一些興趣也沒有,倒不如
獨宿的乾淨。」

賽昆侖搖頭道∶「這等說來,三個都不是你的對頭。」

未央生道∶「怎見得那婦人老實?」

賽昆侖道∶「那三個婦人皆是一般家數,若論姿色,倒有十二分,隻是『風流
』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這個不妨。婦人家的風情態度可以教導得來。不瞞長兄說,弟婦
初來的時節也是個老實頭,被小弟用幾日工夫把他淘熔出來,如今竟風流不過了。
隻要那三個婦人姿色好,就老實些小弟自有變化之法。」

賽昆侖道∶「這也罷了。我再問你,你還是一見了麵就要到手,還是肯熬?月
工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平日欲火極盛,三五夜不同婦人睡就要夢遺。
如今離家日久,這點欲心慌得緊了。遇不著標致女子還可以勉強支持,若遇著了,
隻怕就涵養不住了。」

賽昆侖道∶「這等,丟了那兩個,單說這一個罷。那兩個是富貴人家女子,一
時難到手。這一個是窮漢老婆,容易設法。我因許你這樁事,時時刻刻放在心頭,
遇了婦人定要仔細看看。那一日,偶從街上走過,看見這個婦人坐在門裏,門外掛
著一條竹簾。雖然隔著簾子看不明白,隻覺得麵龐之上紅光灼灼,白焰騰騰,竟象
珍珠寶貝,有一段光芒從裏麵射出來一般。再看他渾身態度,隻像一幅美人圖掛在
?子裏麵隨風吹動一般。我走過去那門對麵立了一會,隻見一個男子從裏麵出來,
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襤褸,背一捆絲到市上去賣。我就去問他,鄰居說他姓權,為
人老實,人就因此叫他做『權老實』。那婦人就是他妻子。」

「我恐隔著簾子看不仔細,過了幾日又從門首經過。他又坐在裏麵。我心生一
計,掀開?子闖進去,隻說尋他丈夫買絲。他說男人不在家,若要買絲家裏盡有,
取出來看就是。說罷回身取絲出來。我見他十個指頭就如藕芽一般,一雙小腳還沒
有三寸。手腳雖然看見了,還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見,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個法子,見他架子頂上還有一捆絲,就對他道∶『這些都不好。那架
子頂上的拿來看看何如?』他答應了,就擎起手臂來去拿。你曉得,此時熱天,他
身上穿的是單紗衫子,擎起手來的時節,那兩雙大袖直褪到肩頭上麵,不但一雙手
臂全然現出,連胸前的兩乳也隱隱約約露出些影子出來。真是雪一般白,鏡一般光
。我生平所見的婦人這就是第一了。」

「我因勞他半日,不好意思,隻得買了一捆絲出來。請問賢弟,這婦人你是要
不要?」

未央生道∶「這等說來竟是個十全的了,有甚麽不要?隻有這個婦人怎麽就能
夠見麵,見了麵就能勾到手?」

賽昆侖道∶「不難。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銀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門,依舊用前
麵的法闖進去買絲。你中意不中意一見就決了。我想他終日幫著那個粗笨丈夫老老
實實,一些情趣也沒有。忽見了你豈不動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當麵不
惱,我回來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之內定然到手。若要做長遠夫妻,也都在我
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淺。隻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沒的計較,又有
飛牆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沒有難做的了。為甚麽這一個就做得來,那兩個全不
說起?畢竟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不敢去惹他!?」

賽昆侖道∶「天下事都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難惹,隻有偷婦人一節,倒是
富貴人家好欺負,窮漢難惹。」

未央生道∶「這是何故?」

賽昆侖道∶「富貴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個,定有幾個守空房。自古
道飽暖思淫欲。那婦人飽食暖衣,終日無聊,單單想著這件事。到沒奈何的時節,
若有男子鑽進被去,他還求之不得,豈肯推了出來?就是丈夫走來撞見,若是要捉
住送官,又怕壞了富貴體麵,若是要一齊殺死,又舍不得那樣標致婦人。婦人舍不
得,豈有獨殺奸夫之理?所以忍氣吞聲,放條生路讓他走了。那窮漢之家隻有一個
妻子,夜夜同睡,莫說那婦人饑寒勞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與男子幹事,萬一被丈
夫撞見,那貧窮之人不顧體麵,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殺死。所以窮漢難惹,富
貴人家好欺負。」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說的事又與這議論相反?」

賽昆侖道∶「不是我做的事與說的話相反,隻因這一個人家與那兩個人家的地
位恰好相反。所以這一家好設法,那兩個婦人難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這一邊了,隻是那兩個婦人何妨也說一說
,等小弟知道長兄的盛意,為我這樣費心。」

賽昆侖道∶「那兩個婦人一個有二十多歲,一個有十六七歲。他兩個在娘家是
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親妯娌。夫家世代做官,隻有他兩人的丈夫是個秀才。哥
哥叫做『臥雲生』,與那二十多歲婦人做親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雲生』,與那
十六七歲的婦人成親不上三月。兩人的姿色也與方才說的婦人一般。隻是一樣的老
實,幹事的時節身也不動,口也不開,看他意思竟像不喜幹的光景。婦人又不好淫
,丈夫又沒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難以算計。你除非千方百計引動他淫心,又要
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這不是有幾月工夫?不如賣絲的婦人,丈夫常不
在家,容易設法。」

未央生見他說那兩個與婦人與日前所見之人有些相似,心上還舍不得丟開。又
對他道∶「長兄的主意雖不差,隻是還有見不道處。你說那兩個婦人老實沒有淫心
,必是他丈夫本錢細微,精力短少,幹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還遇了小弟,隻
怕那老實的也會不老實起來。」

賽昆侖道∶「我看那兩個男子本錢也不細微,精力也不短少。隻是比了極粗大
長遠的稍遜他。我且問你,你的本錢有多少大?精力有幾時長?也要見教一見教,
使我知道你優倆的深淺,好方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這個不勞長兄掛念,小弟的本錢精力也算得來。隨你甚麽大
量婦人,定要請他吃個醉飽,方才散席。決不像酸子請客,到把飽的吃饑,醉的吃
醒了。」

賽昆侖道∶「這等就好。隻是略說一說也不妨,賢弟往常與婦人幹事大約有多
少提方才得泄?」

未央生道∶「小弟與婦人幹事沒有甚麽規矩,隻請他吃一個無算數就罷了。那
裏記得數目。」

賽昆侖道∶「數目記不出,時刻是記得出的。大約耐得幾更天氣?」

原來未央生的本事隻有半更,因要賽昆侖替他做事,恐怕說少了他要借端推委
,隻得加上半更。就答應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賽昆侖道∶「這等說來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強。若是夫婦幹事,有這本
領也就好了。若要隔家過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隻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來的。

未央生道∶「長兄不消過慮。小弟前日買得有絕好的春方在那邊,如今正為沒
有婦人使英雄無用武之地。隻要好事做得成,到臨時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

賽昆侖道∶「春方隻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錢粗大的,用了春方就象
有才學的舉子,到臨考時吃些人參補藥,走到場屋裏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字出來
。那本錢微細的,用了春方尤如腹內空虛的秀才,到臨考時就把人參補藥論斤吃下
去,走到場屋裏也隻是做不出。我今隻問你這物事有多少大?有幾寸長?」

未央生道∶「不消說得,隻還你不小就是。」

賽昆侖見他不說,就伸手去扯他的褲襠,要他脫出來看。未央生再三回避,隻
是不肯。賽昆侖道∶「若是這等,劣兄絕不敢替你做事,若強替你做事,萬一不看
那婦人疼癢,被他叫喊起來,說你去強奸他怎麽了得?到那時弄出事來倒是劣兄耽
誤你了。怎麽使得?」

未央生生見他激切,隻得陪個笑臉道∶「小弟的本錢也看得過,隻是清天白日
在朋友麵前取出,覺得不雅。今長兄既然過慮,小弟隻得獻醜了!」就把褲帶解開
,取出陽物,把一雙手托住,對賽昆侖掂幾踮,道∶「這就是小弟的微本。長兄請
看。」

賽昆侖走近身去仔細一觀,隻見∶本身瑩白,頭角鮮紅。根邊細草蒙茸,皮裏
微絲隱現。量處豈無二寸,稱來足有三錢。十三處子能容,二七孌童最喜。臨事時
身堅似鐵,幾同絕大之□於。竣事後體曲如弓,頗類極粗之蝦米。

賽昆侖把陽物看了一會,再不則聲。未央生隻說見他本錢粗大,所以吃驚,就
說道∶「這是疲軟時如此,若到振作之後還有可觀。」

賽昆侖道∶「疲軟時是這等,振作時也有限。請收拾罷。」說完不覺大笑道∶
「賢弟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錢沒有別人三分之一,還要去偷別人的老婆!我起初
見你各處尋婦人,隻說定有絕大的家夥帶在身邊,使人見了害怕,所以不敢輕易借
觀。那裏曉得是根肉搔頭,隻好放在陰毛裏麵搽癢,正經所在是用他不著。」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這賤具雖不甚魁偉,也曾有人喝彩過的,亦不
至如此無用。」

賽昆侖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經破瓜的處女,不曾幹事的孩童,若見了他自
然要讚歎幾句。除了這兩種人,隻怕就與我一樣,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長兄說來,難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賽昆侖道∶「這件東西是劣兄常見之物,不止千餘根。從沒有第二根像尊具這
般雅致。」

未央生道∶「別人的且不要管,隻請問那三個婦人的丈夫,他腰間之物比小弟
的何如?」

賽昆侖道∶「比賢弟的大也大一兩倍,長也長一兩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長兄的話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
今試出來了。我且問你,那兩個的或者你夜間去偷他看見了,也不可知。這個賣絲
的婦人,據你說不過日間去一次,又不曾遇見他男子,怎麽知道他的東西比小的長
大一兩倍?」

賽昆侖道∶「那兩個是目見的,這一個是耳聞的。我初見之時,走去問他鄰舍
,鄰舍對我說了姓名。我又問他道∶『這樣標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
否?』鄰舍道∶『他丈夫的相貌雖然粗蠢,還虧得有一副爭氣的本錢,所以過得日
子還不十分吵鬧。』我又問道∶『他的本錢有多少大?』鄰舍道∶『量便不曾替他
量,隻見他夏天脫了衣服那件東西在褲子裏蕩來蕩去,就像棒槌一樣,所以知道他
的本錢爭氣。』我今日所以定要問你借觀,就是為此。不然為甚麽沒原沒故借人陽
物看起來?」

未央生聽了,才曉得他是真話,有些沒趣起來。隻得又對他道∶「婦人與男子
相處,也不單為色欲之事,或是憐他的才,或是愛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濟的,就要
靠本事了。小弟這兩件都還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還請長兄始
終其事,不可以一短而棄所長,把為朋友的念頭就中止了。」

賽昆侖道∶「才貌兩件是偷婦人的引子,就如藥中的薑棗一般,不過借他氣味
,把藥力引入髒腑。及至引入之後,全要藥去治病,那薑棗都用不著了。男子偷婦
人若沒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門。入門之後,就要用著真本事了。難道在被窩裏相
麵,肚子上做詩不成?若還本錢細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兩件引了進去,到幹
事的時節一兩遭幹不中意,那嬌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著女子,
也要與他心投意合相處一生半世便好。若要隻圖一兩遭快活,為甚麽費這樣心機?
且不要說男子偷婦人要圖長久快活,就是婦人瞞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費多少提防,
擔多少驚嚇,指望要快活。若還一些受用也沒有,就像雌雞受雄的一般,裏麵還不
曾得知就完了賬,豈不壞他一生名節?」

「賢弟不要怪我說,都像你這樣的本錢,這樣的精力,隻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
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癡心妄想,去玷汙人家女子。今日還虧劣兄老到,相體裁衣,
若還不顧長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豈不壞了作料?等那婦人報怨也罷了
,隻怕賢弟還要怪我謀事不忠,故意尋那寬而無當的婦人來塞責。劣兄出言粗鹵,
賢弟不要見怪。」

未央生見他言語激烈,料想好事不成,無言可答。賽昆侖又安慰了幾句,就起
身辭去。未央生興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

他掃興之後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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