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微笑（75）

 

 

新年後塵兒結束實習返回學校，這是他第一次住到非校內的公寓裏去，依舊是我們一家人一起送他。

看了看他租的公寓，單人間，獨用衛浴，真是麻雀雖小，一應俱全，比我們上大學時的住宿條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一個星期下來，幾乎每天都收到塵兒發來問我怎麽做菜的信息。我就笑。從小他們打理房間和個人的衛生都完全沒問題，唯一做飯，我沒有耐心教他們也沒有熱情學……如今算是知道苦頭了。

周末的時候，一大早起來給塵兒做好了六個菜。本來想給他多做些肉，結果塵兒點名要蔬菜。想來這麽些年我給他的飲食習慣培養得還算健康。凡兒獨自生活時大概就隻會跟我要肉吃了。

一直到晚上快10點，收到塵兒發來吃飯的圖片，然後加了一句，“謝謝媽媽，好久沒吃這麽飽了。”讓我又好笑又心疼。

我其實很希望這邊的大學能夠像國內的大學那樣，讓學生有個安穩的住處，有健康價格適宜的飲食……可惜沒想到塵兒的學校竟然需要每四個月就搬一次家……

真是養成的漂泊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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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兒每次回學校都不情不願。他喜歡實習的時候可以住在家裏，就好像他還在高中一樣。

那天送他回到學校，我就立即霸占了他的房間。塵兒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總是說，我一定巴不得他趕快實習結束回學校去，因為我會馬不停蹄地去占據他的房間——這倒沒有說錯。

把被褥都搬去塵兒的房間，我就下樓了。一會兒聽到凡兒他們大叫，“媽媽你快來看！”

我辨了辨聲音，好像都是興奮。於是不慌不忙上樓，凡兒他們說，“媽媽，你去看，你去看哥哥給你畫的。”

哪裏呢？我把整個房間看了三圈，哪裏有塵兒畫給我的東西呢？

愛兒狡黠一笑，“媽媽，你抬頭看啊。”

赫然看到塵兒床頭正對著的天花板上，塵兒畫了一張畫：一個火柴身子支著的大腦袋，正教訓另外兩個火柴身子支著的小腦袋，張牙舞爪地訓話……

我快笑死了。真是個孩子啊！

給塵兒發微信，塵兒驚奇，“啊，媽媽，還沒到晚上呢，你這麽快就發現了嗎？”

他有兩個仰望著他的弟弟妹妹啊！

我問塵兒那是什麽意思。塵兒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畫什麽，就是畫了，為了讓你躺在那裏時看到，開心一笑。”

好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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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裏，我帶塵兒和愛兒去商場，凡兒在家完成提交申請大學的材料。暑假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催促他了，不過這個小慢性子火不燒到眉毛上是不會著急的，果然最終還是拖到了寒假。

買完東西出了商場，天已經黑了，塵兒提出他開車。我巴不得。

隻見塵兒做到駕駛座上，忽然跟我說，“你等等啊媽媽。”

等什麽呢？我好奇。這些小孩兒腦子裏總是有些我想不到的稀奇古怪的可愛的東西。

一分鍾之後，車內傳來熟悉的旋律，啊……張雨生的大海。我很久沒聽了。

塵兒說，”媽媽，我把這首歌下載到我的手機裏，我知道你愛聽。”

他們都知道我愛聽。那還是他們小時候的事了。一晃這麽多年，我以為塵兒忘記了。

愛兒說，“我們才沒忘記呢。”愛兒的確動不動就扯著小嗓子向我拋媚眼：“如~果~大~海~能~夠~換~回~曾~經~的~愛~……”

晚上，給愛兒按摩眼睛的時候，她忽然抱住我，“媽媽，你生日的時候我給你唱大海吧……”

嗯，又來了，這個夢我已經等了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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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下室鍛煉身體的時候，如果恰巧趕上凡兒下樓去洗衣服，他看到我正在做俯臥撐，就會把衣服筐往旁邊一扔，在我旁邊做了起來。

但是這個家夥做得是比較有難度的那種，就是撐起身體，然後瞬間雙掌合攏相擊一下，在身體即將跌落到地麵之前，再趕緊雙手撐住……

如此往複做了幾個，就把我逗笑了，我就做不下去了。我一笑，凡兒也做不下去了。

“那你怎麽保護媽媽呢？你還沒有媽媽做得多。”我一邊繼續做俯臥撐一邊故意激他。我可以做三十個俯臥撐。不過我每天隻做二十個就結束了。

凡兒眼珠一轉：“啊，媽媽，你這麽有力氣，那你還讓我保護你，你在撒嬌啊。”

一句撒嬌又把我鼓起來的做俯臥撐的氣給泄掉了……怎麽能說我在撒嬌呢。再說，媽媽為什麽不能撒嬌呢！

我每次都極力鼓勵他多做幾個，但是凡兒都會很自知地說，“媽媽，我是nerd的那種，我做不了那麽多啊。”

凡兒的確瘦，直到現在也很瘦。最開始個子抽條的時候，他竟然從一米五出頭一下子抽到了一米七六以上，去體重秤上一稱，還不到100斤，於是這個小家夥回過頭來就嘲笑我了。比方我們出去散步，經過一個汽車測速器，凡兒塵兒會猛跑一段測速度，我笑他們不夠快，凡兒就毫不客氣地說，“那你來啊媽媽，用你的小胖腿兒跑跑看啊……”

他這樣一說我就笑得打顫，我這個短跑健將就壓根兒跑不動了——不過我也真的跑不動了，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可能超過塵兒他們的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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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兒天生喜歡各種西式快餐食品。我做的飯裏也就幾樣凡兒會大快朵頤，讚不絕口，比如起司土豆，比如鮑魚土豆，比如牛肉卷餅……尤其牛肉卷餅，凡兒把它稱作我的獨創，“從來也沒有在飯館裏見到過。”

直到有一天，凡兒終於把這種讚美誇到了極致，他一邊吃著牛肉卷餅一邊說，“媽媽，你去開個牛肉卷餅的飯館吧。”我長出一口氣，這麽多年，我終於得到一個大廚的名頭了，真是不容易，雖然隻是一招鮮。

不過最近凡兒又愛上了我做的醬肉包。凡兒說，“從來也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包子，真是比飯館裏的都好吃了。”

我聽得美得不行，立即湊上臉去，“那媽媽多給你做些。”

凡兒腦袋立即搖成撥浪鼓，“不要不要媽媽，你千萬不要這樣。”

“為啥？”

“你因為你做得太多遍，我就吃膩了……好東西都不能吃太多，吃太多之後就不是好吃的東西了。”凡兒一臉認真地說。

天啊，這是久居蘭室不聞其香的意思麽？但是，隻是吃個包子而已，要不要這麽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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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兩年才發現，凡兒有一個很特別的愛好，或者說是習慣：自言自語。

以前大概多數時間都是小聲嘟噥，結果有一次他在衛生間裏，扯開嗓子高聲說這話，猛地挺過去好像在跟誰吵架。我探頭往塵兒屋裏看看，塵兒在學習，再探頭看看愛兒的房間，愛兒也在讀書，這會是誰？我又納著悶下樓梯，半路就看到老公坐在沙發上……

咦，那是誰在衛生間裏跟凡兒說話？難道他在打電話？看看他的書桌，手機在啊。

因為裏麵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情並茂的感覺，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我終於忍不住敲敲門：“寶貝兒，你在跟誰說話呢？”裏麵靜了下來，一會兒聽凡兒說，“我在跟自己。我在背誦生物題呢。媽媽你別打擾我……”

暈掉了......

這個人有這樣的愛好？我小小地擔心了一下。上網去查了查，竟然發現很多人都有這種自言自語的習慣，於是心就安了。再想一想，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對著自己唱歌……其實也是自言自語啊。看來這是從我這裏遺傳的了，我這麽正常一個人……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問愛兒，“凡兒哥哥這樣正常麽？”愛兒側頭聽聽衛生間裏的哥哥正大聲說著什麽……她衝我嫣然一笑，“正常啊媽媽，我也常常自言自語。”

啊，一家子的自言自語者。

好像從那之後，凡兒就肆無忌憚地在衛生間裏大聲自言自語了，要麽在背生物，要麽在背化學，要麽在背誦要演示的英文作文……那個平時總是寂寞沉悶的衛生間，因為有這麽一個人兒在裏麵，立即顯得生氣勃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