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77)
看到別的女生小時候被媽媽嚴厲管製或者打擊穿漂亮衣服的故事，才知道我有多麽幸運，在當初那樣物質貧乏，社會也不鼓勵女孩子打扮漂亮的年代，我所幸有個開通的，愛美的媽媽。
我覺得愛美也是基因。
我的姥姥，盡管住的房子很簡陋，但家裏跟身上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媽媽說姥姥愛美，手也巧，喜歡收拾一些零碎做家裏的點綴。姥姥去世早，我自己已經不記得她家裏的用作裝飾的東西。但每逢快過年的時候，她都會弄置一小盆水仙，水培在漂亮的小石子兒裏。以致於我後來凡看到水仙，都會跟姥姥associate 在一起。
等到了媽媽，物質一樣貧乏，但愛美的人總會在有限的供給裏拾掇自己的。媽媽繼承了姥姥的滿頭秀發，既多又密，而且很少白頭發。我的記憶裏，她喜歡在炎熱的夏日每天都把頭發高高地向後向上盤起，很像日本女人穿和服時的頭發樣子。為了美，她總想腰能細點。但她好像有耳朵平衡中樞過於敏感的病，凡是容易頭暈的事情都會引發她的眩暈症。其中，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發生在我上高中的時候吧，她悶頭在家裏長沙發上不停地做仰臥起坐，結果一下引發她的這個病根。每次發作，都至少要三五天才能複原，嗬嗬。
打扮小時候的我，一定她很喜歡做的事。頭十八年，衣服好多都是要自己做的。上衣比較難做吧，也許有過幾件買的。但上小學時候穿的一條純白色的百褶裙，是媽媽自己做的。一條純白的確涼布料，打滿了熨燙整齊的褶子。每片褶子的下擺邊上，她繡上一朵小小的紅星星，星星花蕊的中間，點綴一點點銀絲線做花心。裙子後來腰變太小穿不下的時候，她就又做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小學跟中學時候，都有歌詠比賽。而我，是最幸運的那個，因為我一直做指揮，可以跟所有同學穿得不一樣，極大地滿足我小小的虛榮心。那條白裙子一定是重要場合的必用單品。
夏天時候，媽媽會把我的兩條長辮子高高地盤在頭上，然後再覆蓋一個大大的，米白帶金邊的緞帶打的蝴蝶結。我想，那時候的我，肯定時時把自己當作小公主。因為公主都是穿百褶裙，紮蝴蝶結的 :).
不過到了小學最後一年，這身裝扮被數學老師批評了。不是批評我，而是直接批評我媽。問她說幹什麽要把女兒打扮得那麽漂亮惹眼，影響學習！學習啊，那時天大的事。開完家長會回來，我媽就決定把我的長辮子剪了。
痛哭流涕的一個場景。。。。。。現在想來跟屠場很像。跟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剪下來的長辮子，被裝在一個盒子裏，無疾而終。從此，我頂著一高一低兩個牛角辮兒上學了。因為我頭發又多又硬，紮那種不長的牛角辮不下垂，很難好看，所幸已經是最後一年。上初中後就直接剪成短發了，就像這張照片裏麵那樣。
上初中以後，媽媽愛美的基因重新發芽，做了這條連衣裙給我，依稀能看出些細節來。淺粉色的，半圓半方的領子，前麵胸襟有兩排細褶子，泡泡袖，加腰帶（哎呀，那時腰真細呢）。我記得第一天穿去時很不好意思，大概以為太紮眼了吧，於是外麵裹了一件藍色的中山裝似的外套，結果課間時候被小夥伴死死圍住給扒了下來，哈哈。可惜，整個初高中，都隻有這一張照片。物以稀為貴。我把類似年齡段的兩個女兒擺在左右兩邊，成為有意思的一張。
上大學後，衣服當然都是買了。不過媽媽還給我做過一件accessory -- 一條黑色的紗織的黑飄帶，可以在胸前打個軟軟的蝴蝶結。因為黑色，利用率極高，配上任何有領子的襯衫，拖著一襲格子大擺裙，伴我穿梭於宿舍到教室的大馬路上。
現在，老早到了我給媽媽買衣服的時候。上次她來看我，我給她買了好些衣服裙子。她歡欣雀躍去試穿的樣子，一如年少時的我。
喜歡這張我給媽媽照的照片，在冬日的暖陽下，美好而安詳，七十多歲了還有這麽好的頭發，遺傳給我吧，親愛的老媽 :)
我小時候沒有新衣，縫縫補補舊老三嘛。我媽很愛我，但不是愛在這上麵，我好像也沒有什麽遺憾。
看得我好羨慕，羨慕小時候你和你媽媽，也羨慕你們的現在，羨慕的掉淚了。我的心裏都是遺憾和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