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盛公寓》1，莎娃死了

《法拉盛公寓》

 

1，莎娃死了

 

菲菲是第二天才知道莎娃的死訊，盡管那晚菲菲臨睡前還和莎娃討論了一下明天去那家叫倫敦的二手精品店寄賣那隻粉色的愛馬仕包包。

當晚菲菲睡得特別沉，一是因為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二是她臨睡前吸了很多大麻，隨後整個人仿佛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她沉溺在自己的外太空，地球那麽小，小得幾乎看不見。而那些人類，那些糾葛，更是連想都想不起來。在夢中，菲菲覺得自己可能確實已經死了。她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相幹了。

但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菲菲還是活過來了，她疲憊地把意識從外天空拉回地球，強迫自己感覺出厭倦和煩躁，爬起來開門。

菲菲以為是王靜出門忘了帶鑰匙，菲菲不耐煩地開著門，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靜靜你這個死八婆，下次再忘記帶鑰匙就在外麵等我睡醒再進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睡這麽香了。

門外站著的不是王靜，是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菲菲沒在夢中死去，但莎娃在現實中死了。

就是從這套公寓的窗口，縱身一跳，她在下墜的過程中一定透過窗戶看到了這13層樓每一家的喜怒哀樂，但她沒來得及說什麽，當場身亡。

 

公寓的門衛是個快70歲的老頭，叫約翰，來自上海，住這棟樓的人進進出出都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趾高氣昂，很少有人和約翰說上幾句，或者認真和他說一聲謝謝。

也沒什麽值得謝謝的，約翰拿錢幹活，又不是做義工。但約翰還是希望有人有空時和他聊上幾句，關於上海，關於紐約，關於法拉盛市井間的一切八卦傳聞。

這天有人找約翰聊天了，是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他們問約翰，躺在樓外麵那是死者是不是這棟大樓的居住者。

約翰這才發現大樓外麵圍滿了人，因為大樓的前台特別高，坐下之後就被包圍在裏麵，除非站起來，否則和外麵走過的人之間根本就彼此看不見。

約翰上班時有時候會站起來，像巡邏的士兵一樣認真環視一下並不氣派的大廳。然後迅速頹然坐回到椅子上，把頭和情緒再次埋進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莎娃墜樓的時候，約翰沒聽見，很多人都沒聽見，那聲響被緊閉的優質玻璃窗隔絕之後弱小得仿佛是隻是一截樹枝的斷裂，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的墜落，整棟大樓沒有一個人生出一探究竟的念頭。連11樓那戶人家養著的一向吵鬧不休氣勢洶洶的狗，也寂靜無聲。

是離墜樓過去了很久以後，路過的行人看見，慌慌張張報了警，警察來了，並封鎖了現場，約翰才知道樓裏出事了。約翰對此事並不太緊張，他的責任是不讓非本大樓的人進入本大樓，至於本大樓的人要往外走，不管哪種方式，走出去的還是跳出去的，他約翰都沒有半分責任。

約翰一看到那個腦漿四濺的女子，毫不猶豫地說這是1303的住戶，叫莎娃。

約翰對1303的住戶印象太深刻了。1303是一套頂樓複式公寓，3個臥室3個廁所，居然隻住了三個女人。在法拉盛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3個臥室一個廁所的公寓至少要住6個人，但這套公寓隻住了三個女人。

住在寬大明亮的頂樓公寓，她有什麽理由要跳下去呢？約翰終於感到一絲可惜浮現在心頭。躺在外麵那個，是三個女人中對自己最友善的一個。也是約翰在過年時能收到為數不多的給他紅包的住戶之一。他帶著警察去到了1303。

 

菲菲不敢相信莎娃跳樓這件事，菲菲覺得活不下去的應該是自己，但自己卻沒有去死的勇氣。

她帶著警察進了莎娃的房間，莎娃的房間並沒有上鎖，她們自從住在一起之後彼此信任，從未給房間上鎖。就算帶男人回來，也是不會鎖門的。

莎娃的房間整潔幹淨，如同莎娃這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屋內不淩亂，無任何掙紮和打鬥的痕跡，連遺書都沒有，被子一角輕輕揭開，仿佛主人隻是起床上廁所，隻是一不小心就從窗戶跨了出去。

落地窗的下半部是完全封閉無法打開的，上半部也隻有一扇窄窄的窗可以打開，莎娃就是通過這扇窄窄的窗跳進了另外一個世界。窗前擺放著一個矮凳，平時用來擺放花盆，前幾天花枯死了，莎娃把花盆移到了客廳，還沒來記得清理幹淨花盆，然後她踩著這個矮凳，擠過那個要側身才能通過的窄窗，結束了她的故事。

 

警察拿了一些物品，簡單問了菲菲幾個問題，就離開了。

菲菲一直恍恍惚惚的，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夢中，還沒回到這個世界。因為她覺得身邊到處都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抓住的東西。

她撥打了王靜的電話，是一個男的接的，那男的說王靜不方便接電話，讓她晚一點再打過來。

菲菲在手機上不停的翻找，想找一個人問一問今天是幾月幾號。她翻了好幾遍電話號碼，沒找到一個可以說這件事的人。

生死大事，居然不知道該給誰說。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