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如你

穀陽 AKA 懷舊一點點※照片裏的不是我,就像小說中的人物不是我。寫字,就是拉著些人一起生活演藝自己的某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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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色的誘惑 (72) 信誰不信誰

(2008-11-09 00:38:31) 下一個
 

建京晚上沒回臥室睡覺,他過來拿走洗漱用具的時候,在我麵前站定,說:“我不會同意離婚的。我爸媽是來美國散心的,不是來惹氣的!”

多孝順的兒子啊,不離婚居然也是為了爸媽,我在心裏嘲笑道。如果建京足夠聰明,他應該不是這樣跟我來碰硬的,因為如果他好說好商量,或許我會同意暫時的和解,直到他安排他爸媽早日回國再做離婚動作。但是現在晚了,難道他不同意,我就不向法庭遞件了嗎?

我一個人輾轉反側了一夜,暈暈乎乎地不是想著小芩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再也躺不住了,起床衝了個澡。

裹著浴巾呆坐在床邊,我的頭發還在滴水。水珠滴落在我的腿上,有些涼。我這才發現自己在走神兒,忙起身去吹幹頭發。

忙活過這陣,我仔細看了看鏡子裏的形象。除了微皺著的眉頭,我還算滿意。我試著把眉頭舒展開來,可大腦的支配似乎不太好使,眉間根本沒有收到任何信號的反應。我隻好用食指和中指從中間向兩側按摩了幾下,然後再看看,還是沒什麽效果。我泄氣地想,這恐怕連去做美容也沒有用,心裏的疙瘩解不開,自然會表現在臉上。我需要找個人聊聊。

惠文是我的首選,盡管我有些猶豫她會勸我別離婚。但是,確實沒別人比她更了解我和建京,了解到我甚至無法等到周一上班再找她的程度。

我記得惠文去做禮拜的那個教堂的名字,上網查了一下星期天的布道時間。網頁上列了兩個,9:30是英文的,11:00是中文的。如果惠文沒改習慣的話,她應該去聽中文那場。她曾經說過中文的聽起來親切,我說我倒覺得聖經翻譯了越發生疏。不過我沒什麽發言權,因為我抱著聖經那會兒,純粹地為的是學習英文,而不是用心領會上帝的教誨。我在手機裏加了個鬧鍾,準備9點鍾給惠文打個電話,問問她幾點有空陪我聊天。

主意定了,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些,於是我決定下樓先煮杯咖啡喝,然後出去跑步。

推開屋門,我似乎聞到股淡淡的香氣。我懷疑自己嗅覺失靈,怕還是昨天的肥皂味沒有散盡,心想不行還得繼續開窗通風。我神經質地重新回到屋裏,關上門等了一會兒,然後猛然開門,同時使勁聞了一鼻子。的確是香氣,像我小時候在國內用的驅蚊香。

我滿心好奇地下樓,香氣越來越濃,拐進起居室,我看見建京的媽媽跪在壁爐前,正在燒香!

我和建京是這裏的第二任房主,前任應該是天主教信徒,壁爐上麵那麵牆裝飾獨特,一塊大木板通天那麽高,上麵飛著好多小天使。估計他們搬走的時候把上帝帶走了,剩下的拆起來麻煩,就留下來。我們入住的時候考慮過重新裝修,但那時兩個人都剛工作不久,沒什麽積蓄,付了房子首付,再能安心地住進來每月還貸款就已經不錯了。而且小天使們也挺好看,就那麽先放著了,後來有了閑錢,卻也看習慣了,不再想改變它。

現在,小天使們的腳下,壁爐上麵的台子上,赫然供著一座觀音,蓮燈簇擁,香火繚繞。婆婆跪拜在那裏,看起來非常不倫不類,如果外人看到,根本說不清她拜的是上帝還是觀音。

我搖頭在心中歎息,唉,真迷信啊!這時我感歎的隻是老人、鄉下人這些概念,而完全沒去比較婆婆的虔誠跟惠文和夏美玲她們有什麽異同,更沒有質疑自己為什麽可以接受朋友的信仰,卻對婆婆的舉動反感。

婆婆手撐著地,費勁地站起來,大聲歎了口氣,邊轉身、邊抹兩把眼淚,突然看到了我。

我們一時相視無語。她的老淚讓我的心情忽然變得格外沉重。她剛才一定是在想念已逝的大兒子和兒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是我無法真正體諒的,我隻知道,那一定帶著比我失去任何一個親人都來得更深的切膚之痛。

我想跑過去扶她一把,安慰她幾句,但卻隻是傻傻地站在那裏。

“小薇起得真早,”婆婆已經穩過神來,說,“建京還沒起吧?”

“嗯,”我說。她當然不知道我和建京昨晚分居,她兒子正在書房裏睡覺。

“都說男人精力旺盛,其實,他們的覺比女人多,”婆婆嘮叨著,“小薇你要多注意身體,能多睡就多睡。”

“我這就出去鍛煉去,”我說。連我自己都奇怪,我明明想到她這是還在暗示我的身體和沒有孩子的問題,但我的話卻說得完全沒有搶白的語氣,“我喝點咖啡,要不要給您熱杯牛奶?”我問。

“你忙你的,”婆婆說著往她自己屋裏走,“我喝不慣牛奶,等會我自己煮豆漿喝。”

我目送著她回了房間,輕輕帶上門。

整個房子裏恢複了寂靜,我轉過頭,凝視著那香火,良久。

我是十點半到教堂停車場的。惠文正在旁邊的長椅上看書等我,暗紅色的呢質風衣筆挺有形,她專注的樣子看起來女人味十足。

“惠文,”我坐到她旁邊,伸手去抬書脊,“什麽好書?”

“The Audacity of Hope(《無畏的希望》),”惠文抬頭,說,“華人裏有好些明確表示不支持黑人競選,想多了解一下奧巴馬,說不定他會代表民主黨出選。”

惠文的生活圈子就是比我的廣,我雖然也拿著美國護照,就沒有她這麽強的參政意識,也很少和其他華人討論08年信誰支持誰。我當然會聽電視辯論,會參加投票,但是沒時間看這麽大部頭的書。

“你今天還是先關心關心我吧,”我說,“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

惠文收好書,拉起我的手,等我開講。她的手也是涼的,冬天的上午,寒氣未盡。

“我現在跟建京離婚,他爸媽能受得了嗎?”我沒做鋪墊,就問。這本來不是我找惠文要說的話,隻是早上親眼見過婆婆那個樣子之後,我心裏就擺脫不掉這個問題。

“你真打算離婚?”惠文驚訝地看著我的眼睛,“我上次是勸你不要有外遇,不是鼓勵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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