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的誘惑 (47) 網友再見1

 

詠磐在我家吃過麵條，悠哉遊哉地回家去了。今天做詩沒學多少，我倒是格外開心。我納悶兒詠磐這腦袋究竟怎麽長的，跟他在一起我總能被他逗得前仰後合地。我哼著歌兒，隨後也收拾收拾，去赴約。

夏美菱和老憨住的是兩室公寓外帶一個陽台，屋裏屋外布置得有模有樣。我非常驚訝他們才搬來三個月就吧家裏弄得這麽整齊配套。想當年我和建京初到灣區，一張床兩張桌子湊合了小半年，直到買了房才開始購置些像樣的家俱。

老憨說，除了這架鋼琴，所有東西都是從以前的家裏長途搬運來的。夏美菱的爸媽不放心女兒，如果他們那個房子本身也能搬的話，恐怕也得堅持著讓他們帶過來。

夏美菱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憨的話聽起來誇張，但我相信那還是基本屬實的。夏美菱是我們那幫網友裏唯一隨父母來美的留學生。我們寒假的時候都找同學結伴出去玩，她卻可以撒嬌地跟著爸媽去滑雪。這次搬家之前，她恐怕從來沒離開過父母。

我給晶晶帶了個電動玩具貓咪，這是我征求了夏美菱的指示才買的。晶晶興奮地接過去，在我麵前第一次歡快得像個孩子。

“謝謝你，小薇，” 夏美菱望著女兒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房間去玩新玩具，憐愛地說：“這次搬家對晶晶影響挺大，難得見她這麽開心。”

我點點頭，有些想問，“是不是對你也影響很大？”因為我印象中的夏美菱遠比眼前這個女人活潑開朗。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有十幾年沒跟她打過交道了，改變她的或許隻是時間，而不是某一件事情。

讓我得以重新一瞥我熟悉的那個夏美菱的，是吳小明的到來。

大冬天的，吳小明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大西瓜！我們三個見他抱著西瓜進門，都愣了片刻，但又都陸續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因為我當年眾所周知地不見網友，吳小明和老憨為我打了個賭。老憨說，如果哪天他們真見了我，那他就夏天吃熱狗，冬天吃西瓜。現在是冬天，自然是西瓜奉上。這個賭對老憨不公平，因為跟他打賭的吳小明那邊沒什麽賭注。但老憨說，讓吳小明一輩子見不著我，已經夠懲罰他的了。老憨那時好像很想證明一下他的憨厚，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吳小明的挑戰。那以後，再有人指責我不見網友的時候，我就沒正經地說，我那是心疼老憨。

“等會兒老憨一個人幹掉它啊！” 吳小明指著放在門口的西瓜，叫陣道。

別說這是冬天，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誰也沒法兒一下兒吃掉這麽大個西瓜啊！男人真狠！

我以為夏美菱會護著老憨，趕快幫他求情，沒想到她卻在吳小明旁邊拉拉隊一樣地助陣。於是一時間幾個人嘻嘻哈哈，好像又回到了當年我們大家一起慫恿老憨打這個賭的情景。晶晶聞聲跑出來看熱鬧，夏美菱才收起臉上的稚氣，溫柔地陪女兒回屋去玩兒。

“小薇你明天去教會嗎？”夏美菱一走，老憨忽然問我。

“小薇明天送我去機場呢，”吳小明插嘴道。

老憨信以為真地“噢”了一聲，我忙說：“別聽他的！我明天沒事。不過我不去教會，我不信教。怎麽？”

“想給小夏找個熟人做伴兒，” 老憨說，“其實也是我多心，教會裏的姐妹多了去了，這邊中國人又多，可小夏好像一直封閉著自己，還沒交什麽朋友。”

“呃，我倒是有個好朋友信教，虔誠的基督徒，” 我想起惠文來，“小夏現在的性格看起來還跟她還蠻像的，哪天我介紹她們認識。”

“小夏確實變了不少，” 老憨說，“我倒希望她什麽時候能變回去一些。”

“你為什麽不信上帝？” 吳小明又插嘴，問我。

“因為我無知吧，” 我說，這個問題我確實想過，“如果我打算信呢，我就得先把所有的宗教信仰都考察一遍，再證實一下為什麽隻有這個上帝是真的，而那些別的都是假的。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這輩子也辦不到這個，所以也就沒法信了。”

“你這不是說你自己無知，”吳小明替我找弦外之音，“你這是說信上帝的人無知。”

“我真沒這個意思，我是沒他們的福氣，” 我趕快澄清。我不撒謊，我有時還是很羨慕有信仰的人的，因為他們凡事都很容易有所寄托。

隻是，上帝這回怎麽還沒來幫惠文呢？我又胡思亂想起來。